她带着小花小白到花园溜达,看着狡猾的小花和憨憨的小白在花丛中玩耍翻滚,她有点恍神。
容嬷嬷最近暗示她,是时候应该怀个孩子傍身了,她也在想着这件事,只不过两人想的大相径庭,她实在有点举棋不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离她上辈子那次流产的时间越发近了,那意味着她也快要怀上了。
上辈子的那次流产不仅对她打击很大,也导致了她身体大为受损,休养了好久才缓过来。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总是泪湿满襟。
她想要个孩子,她一定会百般疼爱,好生教导,她不再奢求他的爱,再不会让孩子落到永基这般下场。
如果一切没有变,那她满怀希望地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注定是空欢喜一场,她虽然自恃重活一回,但从不敢小看他的女人们,到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再度失去的痛。如果注定要失去,她宁愿从来不曾得到过。
如果这次孩子保住了,代表一切变了,那将来她的永璂还会不会出生?她一生亏欠许多的永璂,她想好好补偿的永璂,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要,还是不要?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近折腾着做菜的原因之一,她在古书上看到了几样很隐秘的避孕食物,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上。
正在想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她望过去,原来是府里的两个小祖宗。
“妹妹,看看这些花漂亮么?”三岁的永琏正牵着两岁的和敬走到花丛边,两人看起来兴致高昂,只可怜了后面的奶嬷嬷和婢女们,诚慌诚恐地紧跟着,要是摔着两位小主子,她们可承担不起啊。
“漂亮,哥哥,我要。”和敬朝着永琏鼓起红红的苹果脸,样子很是可爱。
这时富察福晋赶到了,和敬扑上去亲着额娘,嘀咕着要花,不过被福晋劝住了。
她让人抱住小花小白,带着下人们过去给福晋行礼,闲话了几句便回屋了。
这天晚上,她睡梦里穿插着永璂、五儿、永璟的身影,隐约还听到一个声音说着,额娘,为什么不要我。
她惊醒,再无睡意,想着白天永琏、和敬可爱的模样,她定下决心。
如果这个孩子是注定要来到她生命中,她会尽最大努力保护着,决不再像上一世那样。
至于永璂,她只能祈求上苍。
接下来的日子,她专挑一些养生类的书籍来看,努力调养身子,她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迎接即将可能到来的孩子。万事俱备,只等着他的到来。
她要努力往前走,不再回头,不再彷徨,即使后面发生的事,跟上辈子一分不差。她悬着的心,吊在了嗓门上。
很快又到了年底,可雍正十一年这一年关实在不好过。
因为年前府里实在不太安宁,格格陈氏,也就是后来的婉贵妃,还未来得及品尝有了身孕的快乐,孩子就流掉了。
不久,格格珂里叶特氏,也就是后来生了五阿哥永琪的愉贵妃,也流产了。
很快,便传出慧贤皇贵妃高氏不能生育是被人所害。
整个府里的女人大半都搅了进去,在他的盛怒下,富察福晋下令彻查,府里时常会看到被拖出去的下人,顿时人人自危。
事情愈演愈烈,比她记忆中惨烈许多。
她吩咐容嬷嬷约束好屋里的下人,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搅进去。
不过显然,她还是被波及了。
这天,他一进门就黑着脸把一份东西扔在她面前。
她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份报告,她一看内容,心里顿时百转千回。
他近来公务上忙得不可开交,自从他封了王爷后,皇阿玛把更多的事务交到他手上,他对后院的关注愈发少了,不料竟出问题了。
府里两个女人相继流产,高氏还出了那些传言,件件印证着他后院不稳。皇阿玛话里隐隐的不满,更让他的火气直往上冒。亏他还以为富察氏是个能干的,即使有点小心思,他也容忍了,不料竟是这般。
他直接到富察氏那里发作了一通,现在他府里也就那十来个女人,就闹成这般,将来是不是让他在忙碌公务时,还得分神管束后院。如果富察氏没这个能力,他不介意她让贤。他看着富察氏发白的脸,冷冷甩袖而去。
他命暗卫速把报告呈上来,等他看到那份报告,身上寒气不受控制地直住外冒。
这些个女人,简直个个都不消停。
想来富察氏格格生下大阿哥永璜后,心思便有些大了,莫非还敢想着侧福晋的位?她这是妄想,他恶狠狠地想道。
那个珂里叶特氏和陈氏,想来是遭殃的池鱼,不过也不见得没有那些个心思。
至于高氏,想来这件事会变成这样,她在后面推了不少吧,她这是在报复富察氏,是在报复福晋还是格格?还是两个都是。
他不介意他的女人有那些个小心思,他就当作是消遣了,因为他清楚白纸般的女人是没办法在皇家存活下去的,更不可能保护好孩子,也不可能教导好他们。虽说皇子将来不会养于妇人之手,但也不会没有影响。
虽然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愚蠢的额娘,但也不希望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富察家的实力摆在那里,他现在动不得富察氏,不过教训是不能少的;高氏虽说也有错,但她已不能生育,宠一下也无妨;至于那两个格格,他会看一下她们接下来的表现。
调查中乌喇那拉氏很明显在明哲保身,他想想印象中那抹日渐清晰的身影,有点欣慰。不料他细细看下去,顿时火冒三丈。
她还在折腾她那些书,但最近她看的是什么?药理?膳食?他心中的怀疑不断冒出,等他看清楚,他不禁想捏死她。
她没把这些个用在别人身上,用在自己身上了。她居然敢不要他的孩子?这简单是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一把,比其他女人可恶多了。至少她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他,而这个女人居然敢这样对他?
他眼里冷得像淬了冰,该死的女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她盯着眼前的报告,默默无语。他冷气直冒,屋里更是静得吓人,下人们早就退了出去。
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解释,可是她该怎么说?难道说,我知道接下来会流产,为了避免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提前做准备?还是跟他解释,她是在经过多少辗转不安后,最终怀着期盼的心等待着怀孕。
她想,她的心也不用再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了,他摆明就认定了,那接下来肯定就不会再来她这里,那她根本就不可能怀上,更不可能流产了。
看着他狠狠地甩门离去,容嬷嬷冲进来担忧地看着她,她想,这样也好。脑海里浮现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点点滴滴,她的心日渐蠢蠢欲动,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这件事过后,府里的女人们消停了。高氏还是像以前一样得宠,富察氏格格彻底没戏了,她想,她好像也是。
很快的年关近了,她在府里过的第二个年,冷清了许多,她也不在意,照样折腾她的那些个玩意,偶尔他的身影浮现,她马上甩头忘掉。容嬷嬷渐渐接受这个现实,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松了口气。
时光飞逝,日子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雍正十二年三月,他亲自请封高氏为侧福晋。
雍正十二年七月,格格苏氏,也就是后来的纯皇贵妃,有喜了。
雍正十三年五月,三阿哥永璋出世了。
雍正十三年七月,富察氏格格去世。
雍正十三年九月,二十五岁的他,终于大权在握,即位后大赦天下。
似水流年
雍正十三年九月初三,他终于登上帝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他自小受圣祖教导,而后目睹皇阿玛乾纲独断,深刻了解皇权的至高无上,他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对这个位子有着与生俱来的执着。
他坐在龙椅之上,心中充斥着一股手握天下的豪气。他即位时国库充裕,局面比皇阿玛继位时改善许多,但内忧外患并不少。
他初即位,朝中张庭玉、鄂尔泰两派日渐权重。他明确表明痛恨朋党之争,禁止私立朋党,以警告朝中如日中天的鄂尔泰和张廷玉两派。
但时下他缺少经验和威信,亦未有亲信,面对朋党以及宗室的压力,他有些举步维艰。他采用各种手段让张、鄂两派互相牵制,慢慢回笼权利,准备利用科举大量选拔人才,培植亲信。
他宽严相济,免民欠丁赋及额赋,令各省呈报虚垦地亩,始行裁除各省杂税;严禁各省工程摊派。赏阿其那、塞思黑子孙红带,收入玉牒;安徽、湖北等地水灾,他下令赈济。
十二月,以“大逆不道”罪、“泄臣民公愤”为由处死曾静、张熙。雍正六年,曾静鼓动岳钟琪反清复明,皇阿玛将其释放,吕留良家族株连,他深觉曾张二人不能放过,快刀斩乱麻。
忙碌的政事之余,他多是去高氏那里。高氏的温柔如水,很好地让他疲惫的身体放松下来。
后宫全在皇后太后的眼皮下,他放心不少,对着皇后也和颜悦色起来。
他自那次后便不再去她那里,只是偶尔会想起。
他那次得知她避孕时气得火冒三丈,而她默认的态度更是犹如火上烧油,他没来得及细想。
等他冷静下来时,想想她只怕是看到当时府里的女人接连流产,心慌不已才这样做。他气的是,如此作为怎么可能陪他长久,将来如何保护孩子?若是如此她真的没有资格长伴他左右。
可当他再次回想起那份报告时,心下一惊。她折腾着做菜的时候,府里的女人还未出事,她这准备做得也太提前了,倒像是事先知道会是这样,这也实在太巧了。
他很清楚,她没有插手这件事,那她怎么会事先知道?
是她不小心知道?还是另有原因。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那复杂的眼神,还有她生病那次他心中强烈的示警,眼中杀意浮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历来为皇家大忌。
他只需一声令下,这世上再没有她这个人,只是他迟迟没有下手。
他命人日夜监视,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他还让人娶了她身边的婢女,却也同样没有收获,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
他发现,她似乎颇为护短,不仅对她身边的人,连对那三只小动物也是。心软长情,这倒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放心不少。即使将来证明她有害,只要能抓住她的命门,倒也不用太担心。
原本她作为皇阿玛亲赐给他的侧福晋,比起高氏,她更应该封贵妃。只是他对她实在有点举棋不定,何况,若是她真的没有问题,以后封贵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即便是太后、皇后也不至于拂了他的意。
现下他对她还不能完全放心,幸好即位后黏杆处已掌握在他手中,他已下令对她着手调查,他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雍正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他封了高氏贵妃,还亲自给高家抬了旗,由汉族包衣抬旗入满族镶黄旗,由高氏改成高佳氏,一时间宫中高佳氏风头无人能及。
她像上辈子一样只是封了娴妃,她早就知道结果,没多大感觉,容嬷嬷倒是好生埋怨了一番。
本来她想劝容嬷嬷留在宫外安享晚年的,奈何容嬷嬷坚决要随她入宫,她只好叮嘱哥哥要好生照看容嬷嬷的家人。
她问了春柳意思后,去禀了福晋,把春柳嫁给了哥哥安排好的人家,年前生了儿子,过得很不错。
绿意原本就硬是要随她入宫,后来居然嫁给了他身边一个叫达远的侍卫,原来是绿意一次偶然帮了那达远一个小忙,不料那人竟是上了心,她想着达远家里简单,跟在他身边前途无忧,绿意看起来也并非无动于衷,就同意了。绿意出嫁后还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直至她入宫为妃。
她自那次起便彻底失宠,幸好哥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哥哥自小便爱武,现在军中位置虽不是太高,但她记得近年来会有不少战事,只要哥哥平安,升迁倒是不急。
哥哥对她的现状有点担忧,她只好在每次嫂嫂过来看她时,让嫂嫂代为传达她过得不错。
其实她确实也是过得很不错的,现在后宫女子多是府里旧人,除了皇后和贵妃高佳氏,就属她位份最高。
生了三阿哥永璋的苏氏被封了纯妃,金氏被封嘉嫔,黄氏被封仪嫔,珂里叶特氏为海贵人,陈氏为婉贵人,陆氏为庆贵人。
虽说宫里是捧高踩低的,但她位份摆在那里,日子也不难过。她每天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对着太后恭敬有礼,欣赏一下后宫的百花争艳,无视众人各色眼光,依旧悠闲地过着她的小日子。
她眯着眼躺在软榻上,看着屋外正懒洋洋晒太阳的小花,圆滚滚的身子已经朝球的方向发展,趴在小花身边的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小白,在它们旁边那棵树的树枝上,正停着鹦鹉小灰。
说起这小灰,还是被小花叼回来的。那是还在府里时的事了,小灰可能是受伤了,被当时溜出去玩的小花见到了,就当作玩具地叼回来,拿着爪子拨来拨去地玩,连小白也参合了一爪。
小家伙看起来小命堪忧了,拼命地扑腾着翅膀在那里大叫“救鸟啊,救鸟啊”,被恰好路过的绿意看到,便救了下来。
这之后的日子便鸡飞狗跳起来,小灰许是为了回报小花之前的盛情,天天吊高嗓门学人喊“花花哎,花花哟”,把容嬷嬷她们笑得不行,当然也把小花气得毛都竖起来了,死命在后面追杀它,历来是小花忠实跟班的小白也加入了包抄。
不久,三只小家伙不打不相识,从此结下深厚情谊,祸害一方,经常是小花带头,小白护航,小灰放风,犯下案子数件,幸好容嬷嬷他们护得紧才没出事。
她在一旁看得那可是津津有味。也幸好有这三个小家伙作陪,生活热闹不少。日子一天天过去,上辈子的事仿佛离她越来越远,恍如一梦。
“喂鸟啊,喂鸟啊”小灰那一嗓子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嘴馋的小灰每到它的饭点若是没看到人喂,就会大声嚷嚷。
她再次好笑地看到,被惊醒的小花一爪拍过去,小白立即冲着小灰一吠,小灰马上讨好地扑腾着喊“喂花花哎,喂小白哎”,让她想起每次小灰踩上她墨迹未干的画作时,都会露出这样狗腿讨好样。她实在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似水流年,春梦了无痕。
前奏 乾隆二年十二月,举行皇后及众妃嫔册封大典。她时年20岁,他27岁,孝贤26岁,慧贤26岁。
册封大典当天,热闹非凡,宫里人人喜上眉梢。上辈子她被高佳氏压了一头,并未有多大喜悦。现在的她跟在高佳氏后面,看着仅落后于皇后半步的高佳氏,心下一叹,算起来,高佳氏也只剩下七年多的命了,皇后也只剩下十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