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想来就觉得有趣,于是也不肯把秦旭飞点醒,只这么在旁边看着他的殿下迷迷糊糊,替他操心担忧:“好了,等进了城,我就去找他赔礼,要打要罚都由他便是。” “他暂时不方便见人,你还是别去了。” 秦旭飞记得出城前,看方轻尘的脸色又有些怪异的潮红泛起,怕是最近喝酒略多,又勾得那毒发作起来了。 唉,依方轻尘的性子,此时此刻,自是要去关起门来,自己运功压毒的。 自从上回他在方轻尘毒发时,秦旭飞差点稀里糊涂被他踢成终身残疾,他就下了死命令,方轻尘如果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许擅自进入方轻尘的房间,有什么事,只许在门外敲门呼喊,里头如果不应,也不许进去。 只是,这事的底细他又不敢明说,总不能告诉全军,英明神武的方侯,只要一发病,人就会犯糊涂随便打人吧,所以只好含糊其词。结果,军队里关于方侯夜梦杀人地毛病,却是越传越厉害了。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敢让柳恒去见方轻尘,柳恒却是听着奇怪:“怎么不便见人?” 秦旭飞苦笑:“算起来,这时候,他应该在睡觉。” 方轻尘运完功逼完毒的时候,一般都会有些累,于是通常也就会顺势大睡一觉了。 柳恒愕然:“那个夜梦杀人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秦旭飞抚额苦笑:“天啊,这世上的流言怎么就传得那么快,居然连你都知道了。” 柳恒颇有些兴奋好奇:“夜梦杀人,我还只听人说书时讲过,倒真要去见识见……” “行了行了,我先去看看,他要醒了,我就告诉他你找他赔礼。他要没醒,你就躲远一点吧。你们两个,谁伤了谁我也不愿意。”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给柳恒留面子。以他的武功,他哪儿能有什么机会伤得了方轻尘。 柳恒看他这烦恼无奈的样子,心中好笑,只是表面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允了。 大家都是多年地同袍,不需要有什么废话客套,回城之后,随柳恒来的一干将领们跋涉辛苦,都各归房间,痛痛快快洗澡睡觉去了。 而秦旭飞既然答应了柳恒,自然是要亲自去找方轻尘。 自从方轻尘夜梦杀人的毛病传开后,连替他看门的亲兵,秦旭飞都早早调走了。 现在,方轻尘的房门口倒是空荡荡,没有半个人阻碍的。 秦旭飞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伸手悄悄一试,果然没有闩,不觉一笑复一叹。 说起来,这段日子,他忙得脚不沾地,方轻尘闲得整日无聊,难得在外头碰上,方轻尘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完全懒得理会他。 因为顾着方轻尘的面子,他不好与方轻尘在人前争吵,也只得由着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地横行直过,若真有什么事,想与方轻尘商议,便总是自己来方轻尘房里。 有几次方轻尘:了门不想理他,被他随意一吐内力,直接震断门:,这次数一多,方轻尘也无奈,只得干脆不闩门算了。不过,偶尔也怒气满腔,忍无可忍地责问他:“你为什么总要在我睡觉的时候跑到我房里来,身为皇子,你从来没有学过最基本的礼貌吗?” 秦旭飞听着也是挺无奈地,如果你方侯肯和我正正常常地交谈应酬,我至于要三天两头,跑到你房间里来,看你这样大刺刺躺着连身也不起一下吗?到底谁才没有最基本的礼貌。 想想这些事,也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无奈,他信手推开房门,习惯性地回手关上,站在门前等着方轻尘的反应。 然而,整个房间,静悄悄毫无声息,那个安然睡在床上的人,一下也没动。 秦旭飞心中一凛,难道方轻尘没有成功压住毒性,又象上回那样,晕沉迷糊了。心中一急,他大步上前,只是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不敢过于造次,接近得小心翼翼,暗中一直在提气应变。他可不想让方轻尘糊里糊涂给打死打伤了,那可真是冤都没处喊去。 然而,直到他站到方轻尘床边上,方轻尘也没有任何攻击地动作。秦旭飞低头一 是一愣。 方轻尘脸上并没有毒发时那种异样的潮红,神色非常宁静平和,呼吸也稳定舒缓,只是额上隐隐有些汗水,说明在不久前他还在辛苦地镇压毒性。 秦旭飞愣了一会,才能够明白过来,方轻尘没有任何不妥,他只是太累了,所以睡得有些沉了。 他呆呆站在方轻尘床边,看着这人不设防沉睡时安宁的样子,看着他额上的汗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以方轻尘的武功,就是再累再疲惫,鸟惊花落也能立时警觉,何况一个人直接欺近到他的床边。 可现在,他居然还是毫无察知,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儿,秦旭飞地眼神莫名地温暖柔和起来。 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再苦再累再疲惫,只要一点小小的声息,就可以立刻警觉,可是当他睡着休息时,柳恒来到他身边,守了他那么久,他却会完完全全不知道。 人的身体多么奇怪,即使神智陷入沉眠,身体却还会自然地分辨,什么人可以相信,什么人可以依靠,什么人可以让自己无所顾忌地沉入梦境。 他随手把椅子拉过来,在床头坐下,静静守在方轻尘的身旁。 看着方轻尘额上的汗水,还有那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漉漉的额发,他想要替他拭一拭,又怕惊醒了他,最后只好作罢。 小小的房间,沉静安详,房外地喧闹,房外的纷争,房外的天地,仿佛都已经遥远得是另一个世界地事了。 秦旭飞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方轻尘的身旁,静静地凝视着他,看着他这样安宁地一梦酣然,静静地微笑。 这里很安全。有方轻尘夜梦杀人地声名在外,他可以完全放心,这个房间里,没有哪个外人会来窥探,会来打扰。 虽说,方轻尘并不需要他的守护,虽说,他本来也不是有什么急事,必须在方轻尘醒来地第一时间就和他沟通,但说不出什么原因,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走。 渐渐的,他只觉得连手指也软弱得不想动一动了。忽然间,他也想要和他一样,如此安宁地地沉沉一睡。 这些日子,秦旭飞其实一直是很累很累。劳心劳力,每天都睡不足两个时辰,却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他地疲倦。不过身体仿佛也已经习惯了,事实上,他甚至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也有极限,也应该会疲惫。 慢慢地,他的呼吸与方轻尘的呼吸,交融而同步,慢慢地,他身子开始倚在床档上,渐渐闭上了眼。 人的身体啊,是不是真地永远只会在自己最相信的人身旁,才肯自然而然地放松,自然而然地任本能将自己掌控呢? 他有些迷乱地想着,然后,慢慢沉入那一片安宁舒适的黑暗里。 ——————— 方轻尘睡了很长很舒适很宁静地一觉,自从一个人飘泊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这样安然地一直睡到自然醒了。 没有那莫名的惊梦,没有那些莫名的迷乱,没有那种莫名的空虚和失落,天地安然,世界温暖,一切都是宁静而美好。 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眯着眼慢慢坐起来。真是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四肢百骸都是懒懒的,刚想伸个懒腰,眼角扫到一个人,几乎没让他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秦旭飞出现在他地房里床边,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秦旭飞出现在他身边咫尺之间,他居然一直睡着,毫无感应,而且,就连醒来之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好象这个人在身边,就象空气,就象水,太过自然,太过合理,所以不管是身还是心,都不会有半点警觉。 方轻尘呆呆看着秦旭飞,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终于感到了莫名的愤怒和气恼,他咬咬牙,直接坐正了身子,等着秦旭飞反应过来,好同他算帐。 谁知他等了半日,秦旭飞还是半倚在床边,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 方轻尘为之气结,你这是什么绝顶高手,怎么可以迟钝到这个地步?身边的人有这么大的动作,连床都震动了,居然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种笨蛋,哪天睡着了让刺客一刀子结果了,也不算稀奇事吧。 这个时候,他倒是忘了,说起来,自己的警觉性和这一位,好象也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明。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首先,祝贺在大家的帮忙下,纳兰闪亮女主笔荣登榜首!嘿嘿。逍遥游可以签约了呢。亲亲。当时大家给小楼写的评论,我也会在整理后发出来(*^_*)) 然后,对手指,今天忘记了做自动更新了,汗水。明天感恩节,我在对付那只庞大的火鸡,因为要提前一天抹料腌制,然后我的小宝贝又不舒服,于是忙糊涂了。抱歉抱歉。()
风云际会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与你相伴
尘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地瞪了秦旭飞半日,奈睡,甚是安逸,你方大侯爷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他也还是不知道。 方轻尘极轻也极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忍不住伸手,也不知是想推醒他,还是一掌把秦旭飞给远远推出去。然而,手略略一动,却终究又没有伸出去。 这些天,他虽然并不去与秦旭飞亲近,看起来,也从不管秦军中的闲事,但秦旭飞一直忙得没空睡个好觉,他倒也是知道的。此刻看秦旭飞睡得此安适,皱了半天眉,终于开始佩服这种非人类。 哪有人在自己床上不能好好睡一觉,却跑到人家床边,靠着床档睡得香的? 方轻尘很莫名其妙地叹口气,想要起身,却一时竟又不知道自己起了身,又应该做什么? 怔了一会子,复又躺回去,随意用手枕着头,也不看秦旭飞,只怔怔望着床顶,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怔怔地发呆,也不知道秦旭飞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是耳边听到一声大梦初醒后,带点迷糊和倦意的问候:“你醒了。” 方轻尘挑挑眉。谁才是糊里糊涂,刚刚睡醒的那一个? 方轻尘懒洋洋侧头,看了秦旭飞一眼。 可能是因为发觉自己在方轻尘面前靠着床边睡着,所以秦旭飞有些赧然,人又还没完全清醒,神色间还有点模糊的迷茫。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睡得直如……还以为是他方轻尘刚刚醒过来,而他醒来的动静又把自己给惊醒的吧。 方轻尘在心里把秦旭飞和某种贪睡地动物扯在一起比了一比,当然还是丝毫也没有顺便自我检讨检讨的意思,只径自用看白痴也一样的眼神,冷逼视着他:“好端端的,你跑我屋里来睡觉干什么?” 秦旭飞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眼神凝在方轻尘身上,一时竟没立刻答他。 这几天天气本有些燥热,方轻尘不过盖了层薄被,睡时的里衣也只虚掩着,并未系紧,刚才起坐一番,被子让他掀开了,里衣也略略松开,倒是露出大半个胸膛来,偏偏方轻尘还用双手枕着头,就这种姿式懒洋洋发呆,便叫衣裳敞得越开了些。 秦旭飞眼神在方轻尘身上,略定了一会,直听到方轻尘有些不耐地闷哼,这才赧然道:“阿恒来了,想向你赔罪。” 方轻尘也没太意自己的姿式,和秦旭飞刚才略略凝定的眼神。 不是不知道,彼此地相处的情况,似乎有些暖昧地过份了。毕竟,古人极重礼法规矩,象这等卧室相会,衣冠不整,浑不以为意,就是最好的朋友世交,也是极少的。 方轻尘本来虽不是拘谨的人,倒也不至于象风劲节那样肆意不羁到全不以礼法为意。 就是这几世轮转,与至近之人相处,也只是前两世与庆国女王在一起时,纯以夫妻之亲,方才不在意这些事。 就算是后来和燕离,和楚若鸿,形影不离,朝夕相伴,可似这般的相处情形,也并不是太多。 奈何,任何事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渐渐习惯。 秦旭飞总是无所顾忌地干涉他的隐私,进入他的个人私生活空间,次数实在太多,他要计较,要认真,要处处讲究,都已经没力气了,最后也只得放了开,懒得理会罢了。 这时听秦旭飞说起柳恒来到,略一思忖,终究还是起了身。闷头吃大亏不是他的风格,既然要见柳恒,还是正正经经,在外头见一见的好。总不至在秦旭飞之外,再弄一个人,三天两头在他房间内外乱窜吧。 一想起秦旭飞仗着强势所享有地这种特权,方轻尘就忍不住磨牙暗恨,偏又实在奈何他不得,竟只得隐忍罢了。此时起了身,大大方方在秦旭飞面前穿上常服,心里只暗暗盘算着怎么同柳恒算帐。 那个柳恒,好声好气的书生相,骨子里的阴毒厉害却是远胜过这个蛮牛也似的秦旭飞,看事居然奇准。这次竟然敢这样利用他,应该是已经料定了他再怒再气,也施不出多么厉害的报复手段了。 一念及此,方轻尘更是郁闷得直欲吐血。这一次,他还真是什么辣手也施不得,最多不过是能从口头上讨点小便宜罢了。几世几劫,他又何曾吃过这样地哑巴亏。 闷闷地整了衣冠,方同秦旭飞一块出去。 秦旭飞见他神色极之不善,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好几次带起话头,想要说些宽慰的话,让他冷眼一扫,便只得讪讪然住了口。 二人相偕一路往议事厅去,才走在半道上,祁士杰就已匆匆迎了过来:“殿下来得正好,柳将军刚还让我即刻来请殿下呢。” “又出什么事了?” “刚刚接报,我军的前哨捉到一个燕军密探,不过,看情况好象是他自己撞进我们的哨网的。那人自称带了封长清的密信,要亲交给殿下,前哨的将领不敢擅专,便 来了。” 秦旭飞神情微动,看了方轻尘一眼。 方轻尘懒懒扬扬手:“你们有公事,想是也没空同我谈私事了,忙你地去吧。”转了身,径自而去。 秦旭飞扬声道:“对方既有如此举措,想来必有大事,你也和我一起……” 不等他说完,方轻尘头也不回地抬手挥了挥,表示他懒得理会,信手自腰上摘了酒壶,边饮边走得远了。 秦旭飞苦笑一声,只得回头与祁士杰一起去了。 没了秦旭飞在旁唠叨,方轻尘倒也自在,随意地四下在城里晃了晃,走了走,便一个人慢慢登上城楼,居高望远,看着远山近水,看着经过联军蹂躏催残的土地,看着那因为被紧急收割抢走,以及抢不走就放火烧光的大片乌黑土地田园,看着远处那些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神情麻木,容颜憔悴的秦国百姓。 他一直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一口一口喝酒,直到高举酒壶,再也倒不出一滴美酒来,便低笑一声,信手一抛。 那小小地酒壶,从城楼的至高处,轻巧巧地翻落下去,过了一会,城下才传来隐约的一声响。 方轻尘忽得一翻身,直接向外坐在城墙垛口上,整个身子完全向下暴露在城外,双手有些懒懒地向后撑着城墙,身子微向后倾,微微眯着眼,让城头强劲的风,吹得自己体内的酒意,渐渐涌了起来。 他的眼神既灿亮,却又有些迷朦地望着城下。 城墙上地血早已干透了,城下地尸体也已经被掩埋。 再过十年二十年,人们就会渐渐忘记,在这里,曾经流过地无数鲜血,曾经毁灭的无尽生命吧。 他静静地看着城下,那宽而深地护城河,那沿着城布下的铁钉,竹刺,若是从这么高地地方落下去,就是摔不死,也会被扎透吧……带点醉意,带点疯狂,他有些迷乱地想着。 然后,在下一刻,有人坐在他身旁,与他一样胡闹而不象样的姿式,与他一样,肆无忌惮地朝外坐在城墙上,让整个身体暴露在城外,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没有尝试过这种坐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