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东篱的妻儿的人,竟然是萧家的三公子,吴国的国舅,身份极尊贵的萧思鉴。 于是乎他开始对风劲节平时轻描淡写,说和他有交情的那个萧家有权人的确切身份,极其感兴趣了。 风劲节被卢东篱怪异的眼神瞄几下,只得干笑了两声。 萧思鉴基本上是个乖孩子,因为萧清商事先的警告教训过,所以不但亲自迎接,礼数周全,还亲自引领了他们,在船上各处参观。 郑绝那帮山贼,到了船上,看哪哪新鲜,瞧哪哪奇怪,一双眼睛忙不过来,纯粹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小小的卢英箬更是兴奋莫名,在船上跑来跑去,快活无比。 苏婉贞却是一如既往地沉静,只静静跟在卢东篱身旁,面对这种生平从未见过的奇景,也不显半点失态。 卢东篱也不管丢面子不丢面子,只是仔细地观察各处。有不明白的就坦然发问。 这萧思鉴虽然看来象个乖孩子,却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无论老姐是怎么交代的,他就是存了要将卢东篱延揽入吴。替萧家效力地念头。萧家人本来就不大管君贵臣贱那一套,在他想来。以赵国待卢东篱之无情,他要说服卢东篱弃赵而去,有什么不可能呢? 所以,他待卢东篱那是越发加了倍的客气,卢东篱问什么。他就打算答什么,心中隐隐也有炫耀他萧家实力的意思。然而每一个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答,卢东篱身旁那个人就轻松地抢着在他前面回答了,不但答得比他本人所懂得更详细,更精准,而且常会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有领悟明白过来地说明。 到后来,不但萧思鉴听得发呆,就是船上的水手。兵士,跟着他们行走地中等将领,原来准备为卢东篱作解说的匠人专家们。也都听得两眼发直。尤其是几个随船的巧匠,看着风劲节的眼睛。那里头几乎都要冒星星了。 萧思鉴这才将满心暗藏的傲气自矜收敛得一干二净。再不敢存什么炫耀之心。心想怪不得他那位厉害地姐姐让他亲自出船接人了,原来是因为卢东篱身边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啊。这样的造船高手。萧家当然要百倍笼络才是啊! 就连卢东篱听得也心中愕然,虽说对于风劲节五花八门的本事,他早就见得多了,但还是很难想象,他居然连造船都懂。既然他懂得这么多,那自己干嘛还要在这里大费心思,想要从萧家这里偷学一点技术?是不是没必要了呢…… 他斜睨向风劲节的眼神,让风劲节有点全身发寒的感觉。 他是有苦说不出。萧清商把弟弟派了来,摆明了就是塞给他让他教导的。这小家伙虽然很是聪敏灵秀,但骨子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傲气在。萧清商明显就是要他让萧思鉴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顺便碰两个硬钉子,将那种年轻人难免的得意狭隘和傲慢给打了去。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哪里能不顺着她地心意,显显手段。再者,他回答那么多那么详细,也是为了在不违规的前提下,尽量让卢东篱得到更多的知识。 他是懂得造船,但他绝对是不可以去教导赵国地水师的。不能直接干预时代科学地进步,这是小楼地死规定。萧清商也没有直接教导家人怎么造船,而只是让家人去遍觅良匠。他如果一下子帮赵国造出超时代的战船来,对萧清商,对这个时代地其他人来说,公平吗? 虽然他跑回人间,已经是最大的犯规,现在完全是虱子多了不咬。但是这种容易引发众怒的事;还是不做为妙。 正头疼时,萧思鉴已陪着大家在船上绕了一圈,热情地请大家入舱,享用酒席了。其实大家伙满心都在大船和海景的新鲜上,哪里有什么心思喝酒吃菜,不过,主人的好意也不能辜负,只得也先按捺了心中的好奇,进舱去应酬了。 大舱中,有酒有菜,十分丰盛。主人热情周到,不管是对卢东篱,还是对任何一个普通山贼,都没有一丝的架子。萧思鉴本来就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生好感的家伙,本人又曾游历过诸国,见识广博,和谁都能说上对路的话,席间听他谈笑风生,竟是没有一刻冷场,一群人很快便热络起来。 萧思鉴正在这厢里套近乎,准备施展笼络手段,外头忽有一名将领快步而入,面沉似水:“公子,有三十艘大型战船,和近五十艘小船,正分左右向我们逼过来。” 萧思鉴脸色一冷,慢慢放下酒杯,冷笑道:“真难得啊,我们萧家的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来主动挑衅了。” 遥遥望着正在渐渐接近吴国船队,赵国船队的旗舰上,副将满头汗如雨下。他不是胆怯之人,也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但是看着对方那高大威武的楼船,那种压迫感还是让他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将军,真,真……” “真的要打。”林思慎怒瞪了副将一眼。他将所有他能调到的赵国战船都调了来,难道是为了来跳舞给人看吗? 是。他们打不赢。吴国地船太大了,他们的船虽然多一倍,可是装备差得远。硬碰硬不可能是对手。吴国的船身各处由都镶地铁皮尖刺,他们的小型火船。只怕经不起这种大船一冲,根本来不及依附放火,就会被撞碎。他们地水鬼不少,可是,吴国的船。船底都有铁板,没那么容易钻开……” 但是,这一仗,一定要打!就算这老虎他们打不死,也要不惜代价,从它屁股上咬下一块肉来!打败了不丢人,天下没有哪个国家敢说能赢吴国的水师。但如果连打都不敢打,天下还有谁会看得起赵国?如果赵国的海军被天下诸国认为可以轻侮,各个生出随便组织一支船队。就能在赵国的海疆随意出入地想法;那国境的安宁;还能保有多久。等到异国的军队,破海而来,等到别国的士兵。争先恐后要从海岸登上他们的陆地,怎么办? 自从调到海域。成为水师的一员。这帮子手下,跟着他摸爬滚打也有三年了。平时倒还有点儿把其他军队都比下去的精英架式,可怎么一上战场,就成了这副混样。 副将心中郁愤难息:“将军,我是你带出来的人,不会让你丢脸。死,我是不怕的。只是这样死了,真是太不甘心!主帅临阵脱逃,让你领着我们出生入死,最后这黑祸却还是……” 林思慎哼了一声:“大战当前,你还动摇军心,真当军法是摆设么。我们为什么出兵,你是不明白吗?” 赵国地军队一向混乱且无战斗力,文臣担任的主帅,遇事奔逃的可笑做法在别国是大罪,在赵国可也不是啥太稀奇地事了。他们的主帅看吴国船队在这一片逡巡不去,想来想去,如果什么也不干,最后皇帝为了自己地面子,只怕要用怯战地罪名给自己小鞋穿,如果妄自出战,打败了让国家丢脸,打胜了这惹怒吴国的罪名还是自己地,也一样后患无穷,所以他说要亲自回朝请求圣上指示,撒丫子就自个跑了,临走倒把帅印扔给林思慎,让他“临机自决”。 林思慎怎会不明白他这是祸水东引,推卸责任。可是主帅可以避,他们这支军队不能避。所以他平静接下帅印,立刻就开始调船调人,准备这一战。 此刻,林思慎一笑,举目看无比广阔的大海:“事已至此,嗦何用?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愿一身当之!这一战,我们不求大胜,只要能打得顽强,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赵国的水师,可以弱小,但不可怯懦,我们赵人,有的是骨气和热血,守护我们的国家!” “将军!” 林思慎微笑凝视众人:“诸位可愿随我共此生死?让吴军看一看我们赵人的胆色血气?” “好!” “追随将 林思慎看着下属们那种亮起漏*点的神情目光,心中莫名一酸,想起了,许多年前,定远关上,他曾经遥望着的那白衣将军,青衫儒帅。 深吸一口气,切断满心杂念,他快步行到船头,目光炯炯,注视前方。这一场仗,难打。要尽量减少己方的损失,要给吴人一点教训,又不能真将吴人打得下不来台,还要打出赵国水师的勇悍,这其中尺度,真是太难把握。 他不由得期冀,如果吴国的船队在他们的挑衅之前,能顺风而去……倒也是……双方都能保留面子的…… 萧家旗舰上,卢东篱眉头已是皱了起来。光听这将领禀报的规模,他就知道,这必是赵国的水师了,海盗水贼,哪里凑得起这种规模的战队。 萧思鉴哼了一声:“他们意欲何为?” “目前隔得还比较远,不管是喊话还是旗号,都无法传递信息,不过看着来势汹汹,颇有些一战的意思在。”这将领沉声道:“公子,我们的船快且稳,帆能借的风力也强,我们是应战还是不管他们,径自先走?” 萧思鉴脸含薄怒:“我们萧家的船队,岂有让人吓走的道理,三十艘大船又如何?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 卢东篱再也坐不住了,忙开口道:“萧公子……” 火冒三丈的萧思鉴,听见卢东篱开言,似乎是转了念,收起怒色,转脸对卢东篱一笑:“卢大人,方才是我思虑不周,太过意气了。这些赵国的船不用理会,我们径自扬帆回国就是,我们的船全力开动,赵国船断然追不上的,只是……” 他笑得无比诚恳,无比热忱:“只是不能先送大人回去了,大人正好可以去我们吴国做客几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以后有机会了,再返回赵国就是。”……废话分割线 秘书棕:抱歉抱歉,周末时间紧张,更新比较晚。yxg。cc 小 说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干戈玉帛
萧思鉴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遮掩不住,卢东篱则是一阵头疼。(;yxg。cc;Cn更新最快)。萧思鉴对他的招揽之意,他是早看出来了,这要是跟他去了吴国,哪里还有机会回来。只是若要硬留着不走,难道真让萧家和赵国水师打一仗吗? 且不说萧家本来是为了他的家眷而来,并无恶意。就凭萧思鉴这敏感的身份,这仗就打不得。这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两国就真的要“打仗”了。 若是萧思鉴是打算单将卢东篱给裹挟了跑,风劲节说不定还推波助澜下。可是一想要把自己也搭进去,那还是免了。他现在可不想离开赵国,跑去萧清商的地盘上作客。真被她弟弟给一船包了去,赵国这摊子如何收拾且不说,他还不被萧清商给笑死。 当然,打仗也是绝对不可以的。已经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位三公子就是碰破了一丝油皮,萧清商也会把账记到他的头上。人情债这东西,能少欠还是少欠些为好。 和卢东篱对视一眼,卢东篱有几分无可奈何。风劲节转头,慢悠悠问:“萧公子,你们的船,在赵国海岸几天了。” 萧思鉴愣了下:“今天是第四天。” 风劲节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点点头笑道:“四天,就算是水军的将领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六百里加急上奏,就算赵王立时就做出了决定再飞马传圣旨回来,要出兵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这次来的水军,定然是没有得到王命,私自出战的。沿海诸将。有谁会有这种胆色?” 卢东篱眼睛一亮,而风劲节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望着侧帆掉头,向他们正面迎了过来的吴国船队。林思慎嘴里发苦。 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下令。旗语,左右散开,准备规避对方的冲击,然后兜转,主攻对方旗舰。 可是那吴国地大船。丝毫没有冲锋的意思。他们连做战阵形都没有展开,只是慢悠悠地晃过来,完全一副蒙头蒙脑的傻样,对于他们排开地包围圈视而不见的样子。 这下林思慎倒反而摸不清深浅了,一时间竟有些发愣。他还不至于会以为吴国天下第一地水师是送来给他调戏的肉脚。 吴国的船越晃越近,堪堪要到了赵国船队的攻击距离,却又停了下来。一艘小船,从楼船的船舷上被吊下来,船上有两个人。 小船入水后。也无人操舟,也无人划桨。小船却自乘风破浪,直向他地主舰驶来。 林思慎身边一排箭手拉弓上箭。对准了那艘小船。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身为护卫。绝对不可以任由一个可以用内力催动小船的来历不明高手。轻易靠近他们的主帅。 小船船头,那一身白衣的俊朗男子高声笑道:“林将军。好久不见。” 以林思慎的眼力,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辨认出对方面目,不由得暗自愕然,这人他不认识啊? 然而,他还尚未开言,那人已是向侧退开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青衫之人。 浩浩大海之上,朗朗旭日之下,那人立在那一叶扁舟之上,仰头向他一笑。 林思慎脚下一晃,几乎跌倒,用力抓了船舷,大吼一声:“谁也不许放箭!” 整支赵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将军,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两个从敌船上来的人迎上船来,慌慌喝令全军不可妄劝,然后将内舱所有人全都驱逐出来,不管你是亲信将领还是卫兵,再下死命令,除非吴军有异动,否则非召不得靠近舱门。 接着,他撂下一群人不管,和那两位“来客”一起进到内舱,关了门,神神秘秘的,一个时辰都再没有动静。 可怜外头大大小小船上地士兵,等不到命令,谁也不敢擅动,死死盯着吴国的大船,等得腰酸脚软眼睛疼,眼看都要给累趴下了。 一个时辰,舱房里,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这次特意来寻故人,风劲节已经事先将为卢东篱做地易容伪装,全都去尽了,反而刻意展现他旧日的神采风貌,卢东篱地身体也恢复了许多,所以林思慎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内舱中,风劲节七倒八歪地坐在舱门口守着,而卢东篱则和林思慎对坐,将整件事地前因后果,别来经历,一一解说明白。只有关于风劲节的身份,他实在难以说清,最后也只含糊说,他是风劲节草莽间地好友至交,彼此情同手足,亲如一人,当年风劲节曾相托他照料帮助自己云 林思慎本是当年跟着卢东篱和风劲节在定远关对抗陈军,积军功慢慢上升,崭露头角的将领。若按赵国一向重文轻武的习惯,他这种底层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将军,一辈子也别想有多风光。但是风劲节和卢东篱死后,新王登基,为卢东篱翻案,并且大力提拔抚慰定远关诸将,当年卢东篱帐下的部将副将,如今也就都各居一方,各领一军了。 他被调到海疆来,将把定远关出色的训练方式,战斗技巧教给这批水军。而他也一直用心向这里的将领学习水战之术。几年下来,他专心苦学,用心练兵,早已可以独挡一面。只是因为他毕竟不是海军出身,所以一直未曾获得独立领军的资格,名位仍在主帅之下,但是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了。 几年的磨练下来,他的性情冷静自制了不少,所以遇到如此惊变,也很快定下心来,直接就问了关键的问题:“吴军是你们请来的?” “是我请来接嫂夫人地。”风劲节笑道:“我与萧家的人有点小交情。如今赵王又一心要对付卢大人,我们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把卢夫人和公子送出赵国安全一点。” 林思慎心里很不是滋味:“要送夫人离赵。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求助于萧家外人?便是陛下查禁海道。严防有人偷渡,但是既然有我在海域为将,便是舍了性命,我也能保夫人母子平安离去的。” 风劲节失笑:“当初赵王要在定江设伏,可是把定江地元帅旧部都调走了的。将军就不想一想。为什么赵王明知你在沿海为将,而卢大人也一定会从海路离境,却没有更动你地位置吗?” 林思慎一怔,良久方苦笑:“我身边……有陛下的人?他在等元帅主动与我联络?” 风劲节微笑,一指舱门:“有人半个时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