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发现,苗人凤每次使到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之前,背上总是要微微一耸。她把这个破绽告诉了丈夫。夫妻两人约定好,次日再比的时候,只要苗人凤使出提撩剑白鹤舒翅,胡夫人咳嗽一声,胡一刀使出八方藏刀式,就可以制服苗人凤。
果不其然,胡一刀抓住了这个小小的破绽,制住了苗人凤。
胡一刀细问原委。苗人凤说:“先父教我剑法之时,督率极严。当我十一岁那年,先父正教到这一招,背上忽有蚤子咬我,奇痒难当。我不敢伸手搔痒,只好耸动背脊,想把蚤子赶开,但越耸越痒,难过之极。先父看到我的怪样,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这件事我深印脑海,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背上虽然不痒,却也习惯成自然,总是耸上一耸。”
苗人凤在剑术培训中耸肩御痒自然是一种不好的行为。苗父作为管理者,发现这种行为后,对苗人凤进行了严厉的惩罚……狠狠将他打了一顿,其目的当然是为了杜绝此类行为的再次发生。
但是,和苗父期望的正好相反,他的惩罚不但没有杜绝了儿子的耸肩行为,反而强化了这种负面行为。苗父的惩罚,似乎变成了一种鼓励,让苗人凤牢牢记住了这个动作,不断重复。最终,这也为苗人凤日后败在胡一刀手下埋下了祸根。
苗父难道做错了吗?对儿子(下属)的不良行为难道不应该惩罚吗?如果苗父在培训中不是这样严格要求,日后怎么可能会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恐怕他早就死在险恶的江湖风波中了。
如果回答说苗父确实做错了,恐怕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和接受。可是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苗父确实做错了。
领导者对员工某种行为的反馈会对此种行为的再次出现与频否造成重要的影响。一般来说,得到奖励的行为,今后将会出现得越多越繁。受到惩罚的行为,今后将会出现得越少,甚至再不出现。
但这样的结论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的。这个前提就是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都是要适度的。
过度的反馈会导致逆向强化。也就是说,过度的奖励就等于惩罚,受到奖励的行为今后出现的频率次数反而会变少,除非奖励进一步大大提高。过度的惩罚会给员工留下深刻的印象,产生恐惧、焦虑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员工异常紧张,从而越是想避免的事情偏偏就避免不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过度的惩罚就像是奖励一样,让不良的行为在恐惧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反复出现。
苗人凤的习惯性错误正是这样形成的。
从苗人凤的描述里可以知道,苗父向来是个严峻冷酷的人,苗人凤练剑时被跳蚤叮咬,那么停下来处理好跳蚤再继续进行,也不是不可行的。但苗人凤却根本不敢说明情况,更不敢停下来,只是咬牙坚持。可见苗人凤对父亲惧怕之深。
苗人凤的习惯性错误(2)
而苗父对苗人凤耸肩举动的惩罚也是非常严厉的。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不良动作,就要被狠狠责打一顿,难怪苗人凤对此记忆深刻了。
电影《霸王别姬》中几乎有一个和苗人风遭遇完全一样的桥段。
小豆子(程蝶衣)在学戏时把“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唱成了“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受到了师傅的严惩,从此记忆深刻,形成了习惯性错误,以后每次唱到这句,不管如何提醒自己,总是一如既往地唱错。
为了让小豆子改掉这个重大错误,师傅使出了更加残忍的手段,但都无济于事。每一次犯错招致更严厉的惩罚和自责,而惩罚和自责又使恐惧和焦虑变得更加强烈,从而又进一步强化了错误。
小豆子的师父比苗人凤的父亲还要“严格要求”,但他每一次更加残忍的惩罚手段,就相当于一剂鼓励强化剂,让小豆子在不良行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苗人凤的父亲和小豆子的师父的管理理论中,鼓励或抑制员工某种行为的方法只有奖励和惩罚两种。要鼓励某种行为,就进行奖励,要削减某种行为,就进行惩罚。
但奖励的反面并不是惩罚。同样,惩罚的反面也不是奖励。奖励的反面其实是不奖励,而惩罚的反面是不惩罚。
对某种行为的不奖励或不惩罚,我们称之为淡化。也就是说,对这种行为置之不理。得不到关注滋养的这种行为,自然而然会消失,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就像奖励和惩罚不能适用于所有的行为一样,淡化也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适合运用淡化处理的方式。
那么,什么样的行为适合淡化处理呢?
有着真实、合理的理由的不良行为比较适合于淡化处理。
我们再回头来看苗人凤的行为。
如果苗人凤的父亲询问一下苗人凤为什么要耸肩,就会知道苗人凤被跳蚤叮咬。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如果苗父因此不对苗人凤进行责打,而是置之不理,苗人凤又会怎样呢?
苗人凤知道父亲向来严厉,这次有幸逃脱了,日后再犯,恐怕就难逃惩罚了。很有可能是苗人凤变得勤快了,至少练剑之前会去洗洗澡,抓抓跳蚤虱子,这倒是不惩罚促成的正面效果。但不惩罚最可能的结果还是苗人凤并不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事,就像他父亲的反应一样。
行为一旦受到外界关注后,外界的反馈又会促进本体的关注。本体关注频繁深刻了,就会深入潜意识。苗父的责打惩罚就是助长了苗人凤对这件事情的警醒度,直接将之深深刻入苗人凤的潜意识,这反而成了一种对不良行为的鼓励,走到了惩罚原意的背面。
不奖励、不惩罚决不是放任自流,也不是领导者不作为的表现。相反,能够准确辨认员工的行为动机,灵活运用不奖励和不惩罚,是领导者精妙技能的重要体现。
因为不奖励有的时候会成为一种惩罚,不惩罚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奖励。
奖惩之间,别有天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作为领导者,不可忽视隐藏在奖励和惩罚背后的不奖励、不惩罚。
玄慈困境(1)
中国的传统向来是“刑不上大夫”的。在这种文化熏陶下,组织的规章制度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领导者制定出来,用来管理约束下属的。而且,在惩罚犯错的下属的时候,领导者可以把制度的严苛发挥到极致。
比如虚竹。他在犯了淫戒、杀戒后,尽管他自己痛心疾首,坦白忏悔,并力拒吐蕃大明轮王鸠摩智,保住了少林寺的威名。但玄慈方丈还是没有允许他将功赎罪,在对他施以杖刑后将其逐出少林。
但是,对犯错的领导者来说,制度即使不是形同虚设,也是可以置身事外的。领导者因为掌控了规章制度的制定权和执行权,所以即使在自己犯了和下属同样严重的错误后,领导者也可以通过暗箱操作,将一切消弭于无形。
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领导者犯错之后,人们不可能将他的错误与他领导下的组织割裂开来。越是高层的领导犯错,对组织声誉的伤害也越大。为了保护组织的声誉,往往也会将真相隐瞒起来。
但是,一旦领导者的错误被公之于众,泄漏到组织之外,如何应对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了。
比如玄慈。当他在武林大会上被萧远山当众揭破和叶二娘的奸情后,玄慈就陷入了一个极大的困境之中。这个难题,在被玄慈自己搁置密隐了二十多年后,终于不得不当众面对。
玄慈身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的方丈,地位显赫,声名远扬。他身上还有一个“带头大哥”的光环,多少故旧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宁愿献出自己的性命。但就是这样一位得道高僧,本应是组织中遵章守纪的表率,竟然犯下了最不可饶恕的错误……淫戒,和叶二娘生下虚竹。这样的行径对少林寺的千年盛名和对他本人的江湖名声都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可以说,玄慈像在刹那之间被褪去光环,裸身示众。萧远山处心积虑,给了玄慈一个突然的打击,令他根本没有应变的时间。但玄慈不愧是一方雄主,毫不惊慌,表现出了一个领导者临乱不惊的过硬素质。
玄慈朗声向本寺执掌戒律院的玄寂发问:“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伤鹤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这个……师兄……”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玄慈的这一番话,就是回到制度的框架里来解决问题,这也是解开“玄慈困境”的唯一办法。
组织的规章制度,本来就应该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人非圣贤,当然不可能完全杜绝犯错。犯错并不可怕,只要按照制度加以惩处,就不会给人留下置喙余地,也就不会伤及组织声誉。对于犯错的个人来说,接受组织规章制度的惩处,就等于是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也就可以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了。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然听闻、大违常理之事。这也足以说明领导者依照组织制度,对自己加以惩处是多么罕见之事。
玄寂十分犹豫,道:“师兄,你……”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而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啪啪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侣。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地呼着杖责之数,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玄慈困境(2)
普渡寺道清大师突然说道:“玄寂师兄,贵寺尊重佛门戒律,方丈一体受刑,贫僧好生钦佩。只是玄慈师兄年纪老迈,他又不肯运功护身,这二百棍却是经受不起。贫僧冒昧,且说个情,现下已打了八十杖,余下之数,暂且记下。”
群雄中许多人都叫了起来,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来讨个情。”
玄寂尚未回答,玄慈朗声说道:“多谢众位盛意,只是戒律如山,不可宽纵。执法僧,快快用杖。”两名执法僧本已暂停施刑,听方丈语意坚决,只得又一五一十地打将下去。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提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两名执法僧将刑杖一竖,向玄寂道:“禀报首座,玄慈方丈受杖完毕。”
群雄的纷纷求情,说明玄慈的危机公关已经起了作用。本来事情到此已经可以完结,玄慈当众接受比一般弟子加倍的惩罚,已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他的不端行为对少林声誉的负面影响了。玄慈继续担当方丈一职恐怕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玄慈的令人钦佩之处还不在于此,受刑之后,玄慈自绝经脉,坦然就死,用自己的生命彻底洗清了自己带给组织的玷辱。
对玄慈个人来说,如果他早有死志,其实是可以避开当众被杖责受辱的,毕竟一死了百忧,管他身后巨浪滔天。但这是很自私的做法,对组织的伤害依然存在,人们肯定会用“畏罪自杀”来为这件事情定性,而千年老店的一把手竟然因生活作风问题畏罪自杀,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少林寺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其武林泰斗的名号也会丧失殆尽。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领导者,玄慈没有这样做。他在足量接受惩罚后再安然赴死,不但自己良心甚安,也通过自取其辱,挽回了组织的声誉。而同时他的个人名望也在这轰轰烈烈的举动中得以保全。群雄心敬他的为人,不少人走到玄慈的遗体之前,躬身下拜。
应该说,玄慈的“破困”还是极其成功的,但是他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这是因为,尽管玄慈知道正确的应对之策,却还是像大多数的领导者一样,利用自己的职权置身事外太久了。
事实上,过去的这二十多年,玄慈的日子并不好过。表面上他要“道貌岸然”,符合少林方丈的言行威仪,但暗地里却总是为自己的错误忧恐不已。临死之前,他对叶二娘和儿子虚竹说:“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恐惧,方得安乐。”这正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玄慈的困境在于他把自己的错误拖得太久,越拖越是受困,最后只能用最惨烈的方式来解决。如果他能早一点利用组织的制度框架来解决,最多也不过是放弃方丈之职,被逐出少林。而且,如果早做谋划,还可以用很体面的方式解决,既不伤少林颜面,也保全自己名誉,内心也可早一点获致安乐。
总之,领导者要认识到,应对自己错误的最好方式不是逃避,也不是隐瞒,而是把自己的错误放到组织的制度框架内来处理,而且是越早越好,拖延只能让代价更趋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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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会为什么输掉与乾隆的谈判?(1)
红花会群雄利用*玉如意色诱乾隆,伺机将乾隆绑架至六和塔上。
红花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胁迫乾隆弃暗投明,改换门庭,将满清鞑子赶出关外,重建汉人朝廷。而乾隆的目标则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到来,救自己脱险。
双方的目标差异非常之大,一场斗智斗勇的谈判就此展开。
红花会首先采用的是拖延策略,利用时间的不断流逝来向乾隆施压。
乾隆被擒之后,看守者除了监视他之外,再不理他。乾隆向红花会十二当家石双英提出要见总舵主陈家洛。乾隆自忖陈家洛和自己是手足之亲,必定有话好说。没想到石双英冷冷地道:“咱们文四哥给你折磨得遍身是伤。总舵主在请医生给他治伤,没功夫见你,等文四哥的伤势痊愈了再说。”乾隆暗想,等他伤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由得暗暗着急。
乾隆在六和塔上是度日如年,恨不得早日脱困。但红花会群雄却好整以暇,摆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不急不慌。
红花会还存心给乾隆进行“饥饿疗法”,乾隆饿得受不住了,看看三当家赵半山面善,再次提出要见陈家洛。赵半山态度倒是挺好,但用意还是拖延,说:“总舵主今儿没空,过几天再说吧。”乾隆心想:“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天,我还有命么?”
乾隆越是想早点见到陈家洛,开始谈判,红花会越是采用拖延策略,折损乾隆的锐气和耐心。
红花会同时还采用了“不情愿买家/卖家”策略,以便在谈判还未开始的时候就抬高自己的价码。
所谓“不情愿买家/卖家”策略,就是说明明想买,却伪装成不想买;明明想卖,却伪装成不想卖。
红花会明明是想和乾隆达成协议,兵不血刃地兴复汉人的朝廷,但却摆出一副根本不想和乾隆谈判的样子,虚张声势,让乾隆误以为他们的目的是想对自己百般凌辱后,一杀了之。
红花会十当家铁塔杨成协威吓乾隆说:“要是四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