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蹲下身子,在胸前一摸,早已尸体冰冷,刚想站起,猛然忆起他在中刀身死之前,几句未完遗言,心中一动,伸手一阵搜摸,果然在他胸前找到一个小巧玉器,上面满是血迹,所幸尚未损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尺来长的方形长绢,画着一帧山水画。
三座高峰,两前一后排成品字形,一道瀑布由正中一峰顶倒泻而下,山势雄奇,意境深远,一阳子看了半响,仍是不解,不由把白绢一翻,看背面似是经过人工缝连,心中犯疑两指一搓,原来是白绢双层,经人工缝连一起,一阳子两手轻轻撕开一看,立时一阵伤心,两眼泪落。
一阳子低头望着蔡邦雄尸体,怔怔出神,良久后,又一声长叹道:“可怜你一番苦心,竟难如愿以偿,你虽身死,仍返师门,列入昆仑派弟子!”
玄都观主这种举动,看的澄因大师站在一边发愣。
再说杨梦寰为阻挡天南双煞攫拿来负伤大汉,舍命拦截,幸得玄都观主及时赶到,喝令退避,才未接实双煞掌力正锋,但仍被双煞掌风余力击中,人由空中直摔下来,恰巧霞琳赶到接住他身子,替他推穴活血。
杨梦寰在闪避双煞掌力时,已运内功护住要害,人并未重伤,经霞琳替他推宫过穴,血脉一畅,人便清醒过来,睁眼看自己不半身偎在霞琳怀中,心中一阵感愧,赶忙跃起,霞琳见他跃起时快速矫健,心里一喜,问道:“杨师兄没有受伤么?”
杨梦寰点头答道:“一时闭气,尚无大碍,有劳师妹救护了。”
沈霞琳摇摇壮举,一笑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过话,觉得不对,羞得双颊泛红,低下头玩弄衣角。
杨梦寰看她对自己如此关怀,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暗暗叹息一声,别过头去,正见师父抱起那大汉满身血污的尸体,展望跑来去,说道:“师父,这人是谁,让弟子抱吧?”
一阳子见未受内伤,心中略慰,沉声答道:“他是你入门师兄蔡邦雄,快行大礼!”
杨梦寰听得一怔,因为一阳子门下就他一个徒工弟,平时又未听师父谈过,还有弟子,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师兄来呢?看师父脸色凝重,那里还敢多问,师父既叫行大礼只得对那具满身血污尸体,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双手接过尸体。
一阳子回头对澄因道:“让我先葬了徒弟尸体,今晚止咱们再挑灯夜谈,我还要有事和道兄相商,你和琳儿请先回观中一步吧!”
澄因大师被他闹的莫名其妙,又不便开中追问,只好带着霞琳,绕桃林先回玄都观去,这边一阳子带着杨梦寰把蔡邦雄尸体,用火化去,装入瓷坛,葬在观后,一阳子运用大力金刚指神功,在墓上写了道:“昆仑派一阳子入门弟子蔡邦雄之墓”。
葬好蔡邦雄,已到酉时,东方天际,明月初升,清辉似水,映照着万树桃花,一阳子满怀沉痛,缓步回观,数十年恩怨往事,齐涌心头,忽然她回头说道:“徒儿,你师兄当年因一时气忿,误伤了少林派门人,几乎伤了两派和气,被我逐出门墙,但他事后思过向善,千方百计想再返师门,三度跪求丹室,均被我拒绝,当时他指天立誓,泣血苦求说,只要我准他再返昆仑门下,不管我出给什么难题,他都能办到。当时答道,除非他寻得武林奇宝藏真图,否则今生不要再作此想,那知我一句气忿戏言,他却认真起来,二十年来竟被他找到此图,准备晋献求我再收门下,可怜他到了玄都观的门外,却被天南双双煞追踪击毙,你以后技成出师,对好人固是不可妄伤,但对那些江湖中为恶之徒,尽管施下闹辣手吧!”
杨梦寰听得半懂不懂,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师徒两人,缓步明月回到观中,已是初更天气,澄因大师就自等的不耐,本想发作几句,可是玄都观主一脸肃穆沉痛,倒使他不好再出口,呆立丹定室一角,看着老友反常情形出神。
一阳子移步在案前,开了抽斗,取出一个红漆木盒,恭放案上,先肃容跪拜一礼,然后打开,取出一幅图象挂在案后壁上,杨梦寰台头细看,只见黄缎底面上,用白线绣着一个道装老人,背插长剑,栩栩欲活,杨梦寰正觉奇怪,陡闻一阳子喝道:“徒儿快来参谒祖师遗象,拜领昆仑派镇山剑法。”
澄因大师心中凝,赶忙双掌合十向壁上图象一礼,轻轻拉着沈霞琳退出丹室,杨梦寰却对着壁上图象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一阳子等他拜毕,收好祖师图象,郑重地说:“武林中都误为昆仑派分光剑法只有九十六式,其实大谬不然,这套剑法共有一百另八招,其中有十二式为全套剑法的精华,故又称追魂十二式,变化神奇异常,因为我和你两们师叔相约有言,非经三人同意,这十二招杀手,不传记下代弟子,今夜破例让你参拜祖师遗象,决意授你追魂十二剑,从明天起,我每天传你一招……”
说着一顿,严肃的面色中,略带凄然,叹了一口气又道:“出去,请你澄因师伯进来,今夜月色很好,可和琳儿一起练一会拳脚,没有如唤你和琳儿都不准涉足丹室一步。”
杨梦寰虽觉出事非寻常,但却不敢追问,躬身一礼,退出丹室,澄因正在大殿跨院中,指点琳儿练拳,杨梦寰转告了师父的话,自个儿和琳儿去观外练习拳剑,沈姑娘一听梦寰陪她习剑,高兴地脸上酒窝儿憨笑,那里还有心去向老和尚的闲事。
且说澄因大师步返丹室,一阳子正全神注视玉盒中所藏的白绢图案,玉鼎中香烟袅袅,氤氤飘渺,卓上两支红灯烛,光耀如昼,澄因走近身侧,低头一看,不禁了是一惊。
卓案摊着那幅白绢,绢上横题着三个褪色大字“藏真图”,下面四句似诗非诗的偈语,写的是:万功归秘元,一剑神州寒。
苍松筛明月,石上流清泉。
偈语下面画着几座连绵的山峰,挟持着一道幽谷,谷内峰回路转,曲折盘旋,幽谷尽处,苍松林立,一松特高,宛职撑伞,直向一个深涧中流去,溪水不大,如一条水帘下垂,只是那深涧深不见底,图上也没有显示出洞底景物,一阳子回头望澄因一笑说道:“这帖藏真图是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第一奇宝,百年来为寻这藏真图,不知道毁掉多少江湖高手性命,我却不劳而获。”说着,又忆起逐出蔡邦雄的一段往事,不觉面色凄然。澄因大师慈眉一声答道:“武林中传言藏真图,归元秘笈一事,我不过略有耳闻,而且传说纷纭,你们昆仑三子,位列武林名宿,亨誉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必知其中真象,敢请一道其详,老和尚洗耳恭听?”
一阳子微微一叹道:“提起归元秘笈,应回溯三百年前两位奇人,玄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人一个皈依三宝,一个入了玄门,同怀绝技,世无匹敌,内外功夫都达登峰造极,当时武林中门派分立,分少林、武当两派最盛,弟子众多,华山,昆仑、点苍、崆峒、云山、青城、峨眉七派次之,其余名门名派虽亦各有独特武功,但均无和以上七派相提并论,是时九派均出奇材,极中国武术人才一时之盛,九派掌门人各以正宗自居,相约比剑中岳少林峰顶,各以独门功夫以决名次。”
一阳子接着说:“天下英雄无不存一睹为快之心,少室峰前集武林空前绝后之盛会,九派各推好手三人出场,循环比赛,以定胜负,比剑七日,各派好手各有伤亡,华山、点苍、崆峒、雪山四派首遭淘汰,少林、武当、昆仑、青城、峨眉五派再作决赛,五派人选都是当代精华,一人伤亡,不知要使多少绝技失传,……”说着一顿,又叹了一气。
澄因大师急于要听下文,接口说道:“那比赛结果,究竟是那一派胜了呢?”
一阳子道:“如果真的那一次论剑结果,决了胜负,定了名次,当时虽然要伤亡几位前辈,失传一部分武学,或许能换得日后太平,偏巧在五派高手将要动手之时,玄机真人及时赶到了少室峰顶,力劝罢手息战,不过五派各代掌门人,数百年来都为这次苦恼,好不容易,集各派精英一决名次,那肯就此罢手,玄机真人见劝解无用,立时以一双肉掌挑战五派高手,少林、武当、昆仑、峨眉、青城,都存争胜之心,看他如此狂妄,貌视五大宗派,果然联手攻他,那知玄机真人武功早已入化境地,在五百招内凭一双肉掌打败五派高手,荣获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五派论剑决名次的争执也就此打消,中岳少室峰比剑之会,就这样半途而散。”
澄因大师点点头道:“那玄机真人可算作了一件大善事,使你们五大武林宗派之元气精华都有保留下来,才能有现在武林中这样鼎盛气象。”
一阳子微笑道:“那次中岳比剑被玄机真人技服五派,半途而散,可是五派对名次之事,并未就此息念做罢,相反的更是各自积极钻研本派武功之长,并派弟子,混入别派,偷学他派武学,以备将来二次比剑争名之用,这样一来,各派对收徒一事,都是谨慎非常,资质、禀赋固然重要,身世来历更要查明,以免被别派弟子混入,骗学武功,几百年来这种明争暗斗,无时体止,致形成各派主脑人物均不敢以绝学授徒,可是各派武功却因此日益精进,可惜只是三两主脑人物通其精要,门下大多数弟子,不过略学过一点皮毛而已。”
一阳子叹息一声说:“即使是选传下一代衣钵弟子,也必慎重再三,选了又选,才从千百弟子中选出一二,开坛拜祖,先让他们立了重誓,永卫师门,才肯传以绝学,数百年来,代代如此,各派武学自少室比剑之后,虽然突飞猛进,日益精深,但会的人却是愈来愈少了。”澄因大师合掌宣一声号道:“名气二字害人不浅。”一阳子又一声叹息:“就拿我们昆仑派说吧!那次少室山比剑之后,上几代长老,苦心钻研用尽心血,才创出分光剑法,和天罡掌法,可是分光剑法中最精要的追魂十二剑,却不准传授弟子,目前本派除了我和师弟师妹之外,找遍天下武林同道,只知我昆仑派分光剑法有九十六式全套共有一百另八招,那不准授徒的十二招才是全套剑法的精华,我们兄弟妹,相约有言,必要经三人相商之后,选出继承本派的衣钵弟子,才能把追魂十二剑授他,不过我已经改变了心意,拼违我们三人约言,决定把追魂十二剑授予梦寰,这孩子天资禀赋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他人虽聪明机智,但心地却很纯原厚,十二年来已尽得我所学,如再学会了追魂十二剑后,我这师父也没有什么可传的本领了。”
澄因大师听了一怔问道:“你虽是一片爱护他的心意私授追魂十二剑,可是你们昆仑三子相约有言,以后你如何对师弟、师妹交代呢?”
一阳子放声大笑,其声直似龙呤虎啸,震得丹室内灯焰摇摆,澄因大师听老友笑声特异,似有极度的悲壮,也有着无限的欢乐,老和尚听了一皱眉头,还未来及说话,一阳子忽然停住笑声说道:“事情的关健就在这幅藏真图了,五派论剑中途而废,名次未决,虽都心念未息,可是玄机道人技服五派高手之后,临去留下警句说武术之道,万流归宗,红莲白藕一家人,何苦用来作名、气之争,自相残杀,今后那一派有再存比剑争名之心,他绝不袖手旁观,他本是一片善意,那知却给他本人招惹来一声麻烦。”澄因大师开言问道:“象他那样的武功,还会有麻烦不成。”
一阳子答道:“天下之在,无奇不有,玄机真人出奇武学,据闻是从一本拳书上得来,即无师承,也无人教授,他的身世经历,也没人知道,九派比武中岳少室峰之前,江湖上也没听过他,自那次技服五派高手之后,声名震荡了大江南北,受武林推崇为天下武功第一,这个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却害了他。”
澄因大师奇道:“怎么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会害了他呢?”
一阳子摇摇头道:“武林中人,就算内功武学到了超凡入对的化境,视利禄富贵珍宝古玩如粪土草芥,甚到无我无相,戡破情关,灵台净明,但对这名字仍难挣脱,玄机真人以一双肉掌力服五大宗派高手,名声震天下,固然是暂时压服了五派争名之心,消弭了一场杀劫,保留下一些精英元气,其实说穿了,还是为了争一个名字。他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又引动了那时代一位盖世奇人心势,那人不但是女人,而且还是一名沙门弟子,法号三音,佛家讲无我无相,无嗔无念,可是她仍难抛却嗔念无字,在玄机真人掌服五大宗派高手的第三年,这位三音神尼万里迢迢从阿尔泰山出发,找上了浙西括苍山青岩,要和玄机真人一较武功,青云岩开始了一场惊天地动鬼神的恶斗,两人武功真进了仙境,力拼了三天三夜,对折五千余招,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以上各以上乘内功相拼,到最后闹了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伤都重,对坐运功调息,这时候两人都知难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两人又都没弟子,遂把绝世武学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藏在括苍一座石洞中,命名为归元秘笈,意思是说天下武学,万流归一宗,千变不离其宗,秘笈完成后,又绘了一幅藏真图,埋藏在两人交手的青云岩上,这件事流传到今已三百余年,武林各门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归元秘笈,就是超然于门派之外的隐侠高人,江湖上一班绿林大盗,也都竭尽全力,寻找秘笈,听说这幅藏真图百年前为一位江湖独脚大盗寻得,可是凶杀惨祸立至,偷觑归元秘笈的人太多,任你武功如何高强,只要一被人闻到风声,必难免凶杀惨祸,此图辗转流落百年,不知伤了多少人的性命,迄今未闻归元秘笈被人寻得,蔡邦雄不知从什么那寻得此图,天南双煞想必是为夺这藏真图,追了到玄都观来。”说罢,又是一声长叹,面上神色凄然。
澄因问道:“藏真图现已落你手中,你准备怎么办,也要去寻那《归元秘笈》?”
一阳子答道:“我把追魂十二剑私授徒儿,就是准备把这堆老骨头,葬送在括苍山里,三百年来各派之所以和平相处,其实都在集全力搜寻归元秘笈,不管那派寻得,武林杀劫立起,近百年来华山派一支独秀,自八臂神翁闻公泰接掌门户之拍,更是能人辈出,日渐强大,对少室同比剑之辱,无时忘怀,天龙帮崛起黩北,短短几年其势已及江南,天龙帮主李沧澜与其属下红、黄、蓝、白、黑五旗坛主,本都是息隐风尘的奇人,嗔念一动,竟置数十年清修之身不顾,组织天龙帮,网罗江湖上无门无派高手,企图在江湖九大门派外,另坚一支,目前江湖局势,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骨子里剑拔弩张,看来二次比剑定名之争,为期当在不远,这归元秘笈关乎今后武林命运,万一所得非人,后果的悲惨实难想象,为着这一关系,我不得不上括苍山一尽人力,是成是败自难预料,不过这件事非我一人力量能办,有心约你一行,可是你这和尚自命清高,不知是否愿这次风险,如果你不愿去,我也没法强你所强,等我传过寰儿追魂十二剑后,就要动身,现在听你一句话,是不是愿去?”
澄因大师低头沉吟了一阵,答道:“此事有关武林后日劫运,老和尚自难推逶,再说我活了六十多年,生死了算不了什么,只是霞琳这孩子我放心不下,好孤苦无依,又身负血海深仇,……”
澄因大师说到这儿,一阳子微笑接道:“琳儿的事,我已代你筹谋,如果你愿让她投入昆仑派中,可由我写封荐入我师妹慧真子门下,天南双煞负创逃去,藏真图风声已泄,玄都观势难久留,不出一月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