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琴声乍然响起,在半空中飘绕来回,恍如末世之缠绵,奇崛哀婉;惊若地狱之挣扎,时断时续。李兰菱感到心头一阵慌乱,心中想:此人能用音功伤人,当真不简单。
南宫烟云高喝一声,狂风在场上绕了一圈,琴声嘎然而止,南宫烟云方才说:“琴箫谷的人既然来了,何不过来说句话。”天空中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阳刚而飞扬,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文士打扮,却又儒扇纶巾之潇洒,意态悠闲风流,尤在嘴角,经历辽阔沧桑,写在眉间。
南宫烟云说:“原来是琴箫谷封少主,此番前来,难不成琴箫谷也丢了东西?”来者正是琴箫谷封不凭,他俊眉一扬,说:“南宫掌门,在下此番前来,是特来恭喜。”南宫烟云说:“恐怕阁下走错地方了,龙湖向来如此,何喜之有?”琴箫谷说:“南宫掌门已经将西南诸派,私底打点,俨然西南武林之牛耳,傲视天下,谁能相抗?如此一日千里之进展,难道不值得恭贺?”
南宫烟云冷冷的说:“简直莫名其妙,西南正派有冯唐二门,还有西陵派、夔门寺,邪派有灵教独霸一方,几时轮到我称霸西南?琴箫谷的人纵然口无遮拦,也多少有点根据。”封不凭说:“是吗?听说当年冯门夫人,唐门小姐唐宛,正在玉宫和南宫掌门商量大事,不知可有其事?”南宫烟云说:“冯门满门覆灭,哪有活口?就算有,和我玉宫有何来往?封少主不是小孩子,对这种无稽之谈,难道居然相信?”
封不凭说:“在下是不太相信,不过有个人信了,这可如何是好。”南宫烟云说:“谁?”封不凭缓缓说:“断魂魔姬,柳红豆。”李兰菱尚未觉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连南宫烟云都身形一颤,似乎为之震动。
云起大声说:“那个魔头,杀人如麻,我还当她已经遭到天遣,暴命江湖,她居然来到这里,好,今日我们正好一举消灭,为武林建立盖世奇功!”
一道七彩光芒登时袭来,云起被七彩光芒高高抬起,风吹衣袂飘飘举,云起拼命的挣扎,然而却于事无补。李兰菱循着光芒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红衣美妇,端坐玉石之上,安然弹琴,琴看起来没有特别,只是从手上指尖迸出道道精光。
那美妇生得一对丹凤妙目,双眉如凝,似有隐忧;一张妙到毫厘的瓜子脸,洁白无瑕之肌肤,令人称叹;其姿态优雅,恍若天宫玉女,飘然不类之处,世间少有。
玉腕轻柔羽衣乱,十年辛苦琴声叹。孤独我随风已去,独留遗憾向人间。
李兰菱心里暗暗称叹,只觉这弹琴之人,功夫实在高到无法形容。
月儿看着柳红豆,双目中竟然也满是敬畏。
云起还在大声呼喊着:“柳红豆,你不过仗着断魂魔琴,有本事你和我单打独斗,咱们拼个你死我活!”柳红豆的琴声嘎然而止,云起刚要往下跌落,但见柳红豆红衣飘拂,身形摇曳,已经来到空中,于云起身前,将云起如玩弄泥偶一般,肆意挥舞起来,空中但有嘶叫声,只见美人意态闲。老尼跌落龙湖去,美人回山抚琴弦。
柳红豆站在高高的山上,冷冷的说:“师太还要自取其辱吗?柳某今日不想杀人,否则泥百死莫偿。”霜儿笑说:“柳大侠好身手,江湖中居然有人传言,说唐宛苦练绝技,手刃了大侠,亲自报了仇,原来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制造的谣言。”
云起在水中挣扎着,带着水珠呼的串到岸上,尤自喝道:“妖孽,总有时日,我武林正派,当手刃你这罪大恶极之人。”
柳红豆没有理她,回头看着南宫烟云,轻声问道:“南宫掌门,听说唐姐姐和阁下有过往来,可有其事?”南宫烟云摇头说:“并无此事。”柳红豆说:“那这件宝贝,怎么可能从女儿湖得到?”只见她手上一扬,一块玉佩出现在众人眼前,柳红豆说:“这是冯门掌门信物‘玄玉玦’,掌门和夫人各执一块,怎么会在女儿湖的人手上?”
南宫烟云说:“每日进出女儿湖之人如此之多,偶尔掉了,也是常是,既然此物这么重要,就算我和冯夫人是朋友,她也定然不会相赠,柳大侠是明白人,何必听信他人之言?”柳红豆说:“玉宫无涯洞,乃与世隔绝清净之地,修炼武功之好去处。明明是你收留唐宛,想要和我作对,还要欲盖弥彰,唐宛现在去了哪里?”南宫烟云说:“我并不知晓,柳大侠倘若……”
柳红豆一拂琴弦,一道光芒乍然射来,南宫烟云手上一拂,劲风拂处,将劲力击往一边,自己已然向后退去。柳红豆再拨琴弦,声音了无,然而劲力愈见凶猛,有如猛虎出山,呼啸而来。南宫烟云手上已然多了一柄长剑,剑底波澜,一时激起漫天花雨,跌落纷纷随风舞,千点万点散入泥。几如天女当空洒,更添劲力鬼神惊。
南宫烟云一连出了十几招,终于被劲力所伤,向地上跌去。赵霆急忙上前接住南宫烟云,将她轻轻扶在地上站着,然后抬头说:“柳前辈,你也是成名人物,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兴师问罪?就算唐前辈在我玉宫,那也是我们的事情,难道因为前辈武功出神入化,就要为所欲为,置我龙湖玉宫为无人之境吗?须知我龙湖玉宫人虽稀少,然而气节终在,绝不允许前辈肆意践踏,随心蹂躏。”
柳红豆冷笑说:“小孩子说话还有点分量,不过没用,你前辈我不喜欢听人说话,尤其是男人的花言巧语。玉宫有人也罢,无人也罢,今日我便要见见我这唐姐姐,听你们的人说,这位唐姐姐似乎常在玉宫走动。”
忽然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传来,“柳红豆,你将我红花仙子放于何地?在我玉宫门前大吵大闹,难道这普天之下,就没人能收拾得了你吗?当年我红花青叶,姐妹二人在江湖闯荡之时,你这蝴蝶谷的小小女子,还不知在哪里觅食,今日竟敢如此猖狂,令我忍无可忍,只好出来,会会你这肆无忌惮的妖孽!”
只见一个红衣妇人,自玉宫楼前飘然而出,虽然拄着拐杖,却并未见拐杖和脚触地,此等轻功,令李兰菱瞠目结舌。
这老人银发皓面,面目虽然慈祥,却也不怒而威。
柳红豆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你红花青叶归隐田园的时候,我柳红豆盛名如日中天,前辈想来是嫉妒了,就算前辈鼎盛之时,名头也只不过在西南响亮罢了。”忽然听到青叶的声音说:“那时候正是十国战乱,消息寸步难行;不像你断魂魔姬出名之时,天下已定,消息自然一日千里。我姐妹二人闯荡江湖,为的是天下百姓,百姓称赞,叫我们一声‘仙子’,总比某人被人称作‘断魂魔姬’好些,这四个字,好像一个比一个难听,尤其是这个‘姬’字,不知是被哪个臭男人包养,方有其名!”
李兰菱登时觉得好笑起来,只见这青叶看起来虽然不是很老,但是也已经过了半百的岁数,但是说起话来刻薄得很。
柳红豆说:“仙子也罢,妖怪也好,咱们手底下见真章!”青叶一抖手上长剑,怒说:“见就见,老娘多年未曾动武,心里倒也痒痒。”
青叶的剑凌厉迅猛,飞扬跋扈,剑光一动四方亮,穿空破石耀白芒。琴音四面纷纷绕,剑气如雷随风长。掀来赶山驱鬼术,力挽黄河千重浪。龙湖夜深万籁舞,天翻地覆慨而慷。
玉指纤纤频频弹,杜鹃啼血恨未完。借来擒龙倒天手,涤荡湖天夜生寒。云散只因风来猛,气魄顿冲动霄汉。七彩光芒缠绕处,万里凭空起波澜。
李兰菱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拼斗,一时月色无光,天地黯然,草木似乎含悲,龙湖因而变色,其势汹涌,骇人听闻。
三十九回:数人不知几甲子 昨夜犹带冰霜颜
青叶凌空出剑,衣袂飘拂,一直出了四五百招,眼见明月已至中天,已经是夜半时分,青叶出手愈见迅猛,也愈见凌乱,柳红豆却悠然捧琴,自得其乐。
红花于地上飘然而立,看得分明,当下拐杖在空中一指,暗运内劲,柳红豆但觉惊风扑面,当下回转身形,琴声忽然变得舒缓,如月下弃妇,凄声入耳,催人下泪;那音声如来自八方,天上地下,无孔不入,一直刺透人内心深处,令人感到莫名悸动,如被抓狂,身心欲裂。
月儿惊讶的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恨泪诀》,果然千古奇调,威力惊人。”李兰菱扭头看去,只见红花和青叶二人一静一动,静者衣袂漂浮,暗运玄功;动者剑锋凌厉,疾若闪电。李兰菱已经明显感觉到在此呼天抢地之旋律里,两大高手已经殚精竭虑,难以支撑。
而柳红豆依然如此气定神闲,仿佛那夺人魂魄的调子,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手上,她高高在站在山上,淡定自若,旁若无人。
忽然间一阵琵琶声音响起,琵琶带着苍凉的调子,迅速融入凄切冷清的琴声里,顿时似乎人精神为之一爽,但见红花青叶二人,身上顿时一松。青叶身形舞动,长剑翻飞,已然冲了过去,柳红豆停了弹琴,大袖挥动,人已经飘然后退,口中说:“什么人,出来!”
青叶退了回来,刚才猛然冲出,只觉气血翻涌,幸好柳红豆想知道弹琵琶的是谁,所以才没有和她过招。当下青叶退到红花身边,红花低声说:“赶快运功,不然伤及内脏,咱们这把老骨头,就没得混了。”李兰菱虽然听不到两人对话,但是见青叶点头,心想毕竟是同门,这青叶不是前来寻仇吗,怎么两人同进同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红豆,你不是很想见我吗?”只见两个中年妇人,一个一身绿衣,恬静淡雅,温柔可亲,却掩不住幽怨寂寞,怀抱琵琶,翩然而来;另一人长相普通,也是一身绿衣,手上捧着胡琴,紧随其后。
柳红豆看着那二人,声音平静了下来,“唐宛,你果然没死。”唐宛身后那绿衣女子名叫小还,大声怒说:“柳红豆,你知道小姐何以练成这么音功吗?小姐和公子早知道你会前来寻事,所以公子苦练音功,就是为了防你寻事,不料我和小姐回唐门省亲之际,你居然残暴到将冯门满门屠杀,这么多年来,小姐就着公子当年所传口诀,摸索苦练,终成神功,这就找你报仇!”
柳红豆冷冷的说:“果然好本事,一个娇怯怯的唐门小姐,能有如此能耐,实在让我佩服。”小还怒说:“你这自作多情的魔头,我家公子对你根本毫不在乎,你勾引在先,行凶在后,天地所不能容,我定必杀了你,为公子为冯门报仇!”柳红豆说:“就凭你们,想要报仇?送死还差不多,你们唐门仗着财大气粗,硬要将女儿许配于人,这才害了冯门,你不怪自己倚仗权势拆散人间鸳鸯,反而责怪我捍卫自己的爱情。我知道冯郎是身不由己,他宁可为我去死!”
她的脑中忽然出现那一张俊美的脸,她凄切的问:“你到底爱我吗?”他没有说话,一把匕首已经插在胸膛,这是唯一一个在那个夜晚,没有因为她的琴音而死的人。
她不明白为何要杀死那么多人,她只是觉得,别人都不是人,她要的,是那个人。
她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自杀,她告诉自己,他是因为爱她,因为爱她而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才离开这个世界,她必须将他们的骨肉,已经两岁的儿子抚养长大,所以她不能死,不能随着心上人远去。
她更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自己的双腿不能动弹,为何自己会走火入魔,直到儿子长大后,惊心调理,寻尽天下奇方,这才治愈。
唐宛摇头,淡然说:“柳红豆,当年的事情我不想再说,或许咱们身在武林,再冠冕堂皇的话其实都掩盖不了我们厮杀到你死我活的最终目的。你我的仇恨已深,我的爱人,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朋友,我无法选择,正如你一样无法选择。拿起你手上的琴,你所有的武器,三月初三,子时,我和你在冯门,决一死战。”
柳红豆抬头哈哈大笑,问:“为何要在三月初三,今日岂不正好?”唐宛说:“三月初三,十八年前的三月初三,难道你忘了?”柳红豆恨恨的说:“好,你想多活些日子,我成全你!”小还说:“谁成全谁还不一定呢,柳红豆,你好好看着你的断魂琴,倘若丢了,那可不妙。”柳红豆冷冷的说:“废话少说,柳某到时恭候大驾便是。”
话毕人影遥遥,已然远去。
南宫烟云回头看着唐宛,说:“冯夫人所练的功法,原来如此威力,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唐宛说:“这功法只是对柳红豆而言,对南宫掌门,实在不值一提。多谢南宫掌门提供绝音壁使我尽悟,不然,要对付柳红豆这魔头,只怕尚须时日。”
南宫烟云说:“此事还得多谢朱姑娘,我长年在宫中居住,几曾有缘结识冯夫人。”李兰菱心里想:“朱姑娘是什么人?”唐宛说:“是啊,朱姑娘兰心慧质,实在是令我自叹弗如。”
霜儿冷然说:“恭喜冯夫人得以有报仇之机,只是冯门《自然剑气》似乎从十八年前就已消失,实在可惜,冯夫人没事的时候,可以尝试找找《自然剑气》,一举振兴冯门,岂不安慰冯先生在天之灵?”唐宛说:“有劳姑娘费心。”
霜儿说:“据可靠的消息,玉宫这么些年广罗天下武功,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倘若收罗了这本《自然剑气》,岂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南宫烟云冷冷的说:“姑娘喜欢上了胡说八道不成?”霜儿面不改色,说:“所谓无风不起浪,在下也是听了女儿湖自己人谈论掌门的奇珍异宝,这才有所知悉。”
南宫烟云手上一挥,喝声:“放肆!”一股劲力向霜儿逼去,霜儿飞身迎上,凌空出手,但见冰冷的劲气划破长空,月光下霜儿的步伐轻盈,玉腕如柔,轻舞飞扬,如歌如画。
才出到十来招,南宫烟云击出剑气挥洒,连成一片,势成惊天地,溅落漫天雷,眼见霜儿在南宫烟云凌厉的剑气中渐渐出手乏力,忽然两个人影飘然而来,两股冷气陡然射出,南宫烟云登时如同被封冰柱,刹那间凝结在空中。
李兰菱看到那两个灰衣老者,心想这霜儿倒也留有后着。
红叶拐杖在风中一挥,劲力击出,冰块四分五裂,赵霆急忙将南宫烟云扶住,南宫烟云一时动弹不得,面色发紫,说不出话来。
霜儿已然面无表情的说:“两位师父来得正好,看这帮图谋不轨的女人,能翻多大的风浪!”一语未了,忽然听到有人说:“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李兰菱听这声音熟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银发老太,步履蹒跚,激动的走了过来。
这个老太太正是曾于香车宝马手上救了李兰菱,又不愿告诉李兰菱姓名的冰岛高手,茅屋老人。
李兰菱奇怪的是,这个老太太怎么会在这里!
弹指挥间又四旬,往事如梦如眼前。纵然学得生花手,亦难挽住是流年。
两个灰衣老者登时愣在那里,一时明月安静,万籁俱寂。过了半晌,忽然两个人一起飞身而去,一左一右,看着那老太太,激动的说:“师妹,师妹你还活着?”这点李兰菱倒是不觉奇怪,这三人皆是冰岛中人,年龄相当,分属同门,也是自然。
老太太眼中似乎将有泪水,抬头看着云起、无名等人,恨恨的说:“就是这些所谓正派门人,灭我冰岛,爹在危急之时,将我送上小船,苟全性命,师兄,正好今日我们同门相聚,今日先杀了这些自谓正派的武林怪物,重振冰岛。”霜儿拍手笑说:“两位师父今日故友重逢,真是可喜可贺。”
老太太抬头看着霜儿,问:“此人是谁?难道两位师兄收了弟子?”一个灰衣老者指着霜儿说:“春潮宫的掌门人,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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