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乘风的手终究没有落下,他只是看着她,冷声道:“我霍乘风虽不敢称正人君子,却也不会失信于一个女人,待回到北秦,必然先休素月。”
“那么,便回到北秦再成婚吧。”芷蘅转身坐下,背影坚决。
霍乘风一怔,无料今晚的女子,竟如此带刺,触碰不得。
为什么。明明越是靠近,越是触手难及,他反而茫然若失。
这个女人……他突然看不透。
霍乘风沉吟一忽,生冷道:“好!本太子便立时修书北秦,废太子妃素月为侧妃,即日迎娶北冥公主为我北秦太子妃!”
霍乘风一句坚然,芷蘅却得寸进尺,“我还要婚礼隆重盛大,并且,婚礼前,我要再见李昭南一面!”
“杨芷蘅!”霍乘风终究恼羞成怒,抓紧芷蘅细弱的肩,“不要再逼我!我不会再让你见他,你再见到他,除非……是一具死尸!”
“哦?既是如此,那么太子又何妨在乎这区区一面?”芷蘅讥诮的挑眉,冷冷看他,“我在你的手里,李昭南被你关押,这里,是齐豫皇宫,便也如同你北秦皇宫一般,霍乘风,你还在怕什么?呵,原来,即使是被你擒住、身受重伤、已无反抗之能的李昭南,你也如此害怕,如此畏如猛虎!”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响在耳际。
芷蘅发上蝶簪颤颤抖动,她捂住脸,扬眸看他,霍乘风气结的样子,竟令她心里有几分得意。
便如李昭南所说,霍乘风还是那般沉不住气。
霍乘风直指她,切齿说:“好,便让你见他最后一次,想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但是杨芷蘅,我告诉你,你休想救他,你……我霍乘风要定了,而李昭南的命,我也要定了!谁也不能阻止!”
清逸的背影,无端变得如此躁动。
霍乘风转身而去,重重关上大敞的房门。
芷蘅微微闭目,松下口气。
转眼望向屏风处,唐世言闪身而出,朗朗眸光,有几分赞赏,亦有几分不明所以的光色,令眸光明灭不定,他微微一笑:“不愧是奕王的女人,干得漂亮。”
芷蘅心尖儿一动,唐世言的眼神里,竟有恍惚的落寞。
他笑着,可唇角却僵涩无比……
心计巧谋
霍乘风修书北秦,来回最少七日,且北冥公主杨芷蘅乃奕王侧妃,先嫁赵昱卓、再嫁李昭南,一而再再而三,霍乘风乃北秦皇室唯一皇子,北秦皇帝霍敏可能允许儿子娶这样一名三嫁女子为妻?甚至还要休掉素月?
恐这其中许多纠缠,还需要时间理清。
那么至少要半月,霍乘风方可再有行动。
只是霍乘风亦迟迟不令她再见李昭南,七日之后,北秦回书果然迅速,只是带来回书之人,却是素月!
素月以性命要挟,定要相见芷蘅,霍乘风无法,带素月来到玉南宫,素月面色憔悴、目光阴狠,芷蘅不禁不寒而栗。
霍乘风不肯留素月与芷蘅两个人,芷蘅到无所谓,坐下身,悠慢的饮茶,素月殷红的双眼看着他:“太子,素月已是被您嫌弃之人,难道您还怕我伤害了您的新宠不成?素月人微言轻,还想活命。”
霍乘风目光流转,略微思量,看看素月一夕消瘦的身体,终究道:“好,便给你一炷香的时候。”
一日夫妻百日恩,霍乘风终是极信任素月的。
霍乘风离开房间,素月直直盯着芷蘅,芷蘅举眸望她,许久,两人只是相默无言。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犹记得自己曾答应过素月,不再出现在霍乘风面前,可是自己又何尝愿意?
芷蘅说的平淡,素月却忽的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泪水顷刻如雨。
芷蘅一惊,起身望她:“你……你这是……”
素月声音哽咽,哭泣道:“杨芷蘅,我求你,把太子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芷蘅怔忪在当地,未及言语,素月更加声泪俱下:“杨芷蘅,你生来便是皇家公主,高高在上、衣食不愁,如今更是嫁给了奕王为妃,又何必,再来与我争抢太子?我好容易才当上了太子妃,好容易,才令太子对我垂怜几分,杨芷蘅,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素月,烦请你将事情原委弄清,若非霍乘风强行逼迫,你以为,我会愿意出现在霍乘风面前吗?”芷蘅微微挑唇,冷冷说。
素月只是哭泣:“太子……他一直不娶,直到北秦内乱,我为太子挡下致命一刀,太子方娶我为妃,其实……我之前不过是太子的一名侍女……杨芷蘅,你堂堂公主,已然尊贵无比,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与我争抢这一点点的幸福?”
尊贵无比?
芷蘅心底冷笑,何时起,这四个字会与她联系在一起?
芷蘅略微沉吟,眸色微微而动。
难怪,自己被掳劫之时,便觉得素月与霍乘风之间甚是奇怪,霍乘风唯有她一位太子妃而已,却看不出两个人有多么恩爱,反而生疏客套。
原来,果然曾经只是主仆而已。
芷蘅看看素月,女人的妒火往往可以燃烧一切。
自己曾利用过素月一次,如今为何不能利用第二次?
于是,芷蘅重新坐下身,淡定道:“素月,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素月一怔,芷蘅的神情犹似那天晚上,她们做的第一次交换。
芷蘅看着她,素月脸色纠缠,目光里,似有艰难的挣扎。
芷蘅静静等着她,终于,素月走上一步,颤声说:“好。”
芷蘅淡笑看她,伏在她的耳边,素月脸色煞然冷白,转眸看向芷蘅,芷蘅却平静道:“如何?若你答应,这太子妃仍是你素月莫属。”
素月只感到周身发冷,望着芷蘅绝色面容,心中泛起淡淡一丝惊恐。
为何她与李昭南竟有越发相似的感觉。
………………
一个月,弹指一挥间。
一月之内,可以发生太多太多,又是一年十一月,风寒露重,雾雨朦胧,一株株枯瘦的山茶树上,小小花苞孤立在寒风中瑟瑟而抖。
北秦太子霍乘风为筹大婚,大费周章,只命赵康催紧战事,紧盯大沅军队一举一动,却一直按兵不动。
芷蘅欲要盛大隆重的婚礼,并提出诸多要求,她要绫丝线手绣红绸衣,更要一针一线都缠绕金丝点点,万千含苞待放的绢丝山茶落在长裙之上,只是这一套华裳,便耗费人力上百,一月内赶制而成。
霍乘风更向大沅发函挑衅,只道奕王正在齐豫做客,奉上杨妃作为两国修好大礼,北秦却之不恭,邀李稔前来观礼。
山边,大沅军队旌旗不倒,只是生气全无,霍乘风并不令人攻打劝降,他只待大婚结束,亲手杀死李昭南,拿着李昭南的项上人头,兵不血刃,招降大沅军!
喜气似乎弥漫在齐豫上空,尽管这桩婚事霍敏极力反对,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霍乘风只等大礼完成,天下皆知,再行返回北秦。
夜色,被浓云吞没。
黑沉沉的。
兴安宫内,一片笙箫管弦舞乐不止,珍馐美味,烈酒佳肴,齐豫美姬水腰风娆,舞动红幔丝绸。
只是夜的颜色始终黑沉暗淡。
霍乘风依照北秦之礼,于殿内待芷蘅而来。
芷蘅由良妃引着,一身华贵万千的红嫁衣,羡煞多少旁人?
只是那万朵山茶,迤逦丈许的裙裳,便是令人惊艳不已。
又何况此女子,乃奕王侧妃,又引得北秦太子如此心动,三嫁的女子、神秘的公主,来人无不好奇。
霍乘风捏住芷蘅细腻的手,望着她一身风华妩媚,真想将她顷刻搂紧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你到底是我的!”霍乘风语声冷硬里带着殷殷期盼。
芷蘅不语,北秦礼数,新娘当持酒跪拜天地,以酒水洒地,与新郎再共举杯,一人饮去一半,寓同甘共苦。
芷蘅持酒对向开敞的殿门,夜色冷得渗人,芷蘅跪拜之后,将酒水洒向地板。
铺陈一新的红毯被酒水浇透。
忽的,随着一个阴影落地,眨眼之间、猝不及防。
鲜艳红毯突地燃起高昂的火焰。
一盏宫灯跌落在地。
霍乘风大惊,兴安宫内,立时发出阵阵惊呼。
火烧辽城
“快扑灭它,扑灭它!”
内监尖细高挑的声音响起,霍乘风忙揽住芷蘅素腰,向后避去,一时之间,兴安宫内乱作一片。
燃烧的红毯发出焦灼的味道。
芷蘅忽然道:“太子,我还没有见到李昭南,你食言了。”
霍乘风一惊,望向怀中女子,芷蘅将盖头轻轻挑起,目光冷如冰霜:“太子,好一个一言九鼎的北秦太子,信誓旦旦说不会骗我的北秦太子!”
“你……是故意的?”霍乘风大骇。
芷蘅冷笑道:“太子男人大丈夫都可食言,那么又何况我小小女子?”
“你……”霍乘风双目含火,扬手便欲朝芷蘅挥去。
身边传来随从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太子,兴北宫大火。”
“太子,太子,静心堂大火。”
“太子……”
“好了!”霍乘风打断来人,厉生生望向芷蘅,芷蘅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霍乘风几乎气结,抓紧芷蘅手腕,向殿口而去,展目而望,但见整夜压抑的夜空已然烧红一片,霍乘风不禁心中大惊,这个女人,究竟运用了什么手段,竟可令齐豫整个宫宇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芷蘅被他攥得生疼,不断挣扎:“霍乘风,你言而无信,上天都要报应你……”
“别跟我说什么天意!”霍乘风几乎捏断芷蘅手腕,“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嗯?”
霍乘风愤怒的望着她,芷蘅却只是淡淡而笑:“霍乘风,这场婚礼还要继续吗?”
霍乘风忽的甩开芷蘅:“杨芷蘅,我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芷蘅跌倒在地,霍乘风拔出随从腰间长剑,厉目森森如火:“速去牢里,看李昭南还在不在?我就不信,她一个小小女人能掀得起这样大的风波!”
李昭南,自己不该低估他!
霍乘风才迈出两步,便有几名齐豫侍卫身中数刀,被推进大殿。
血腥与大火烧焦的味道混在一处,霍乘风眨眼刹那,便见一人,一身浴血,冲进大殿。
霍乘风神情一滞,来人目光如刀,神情森寒,竟是李昭南!
霍乘风霍然一惊,立时回身至芷蘅身边,芷蘅被钳制,但见李昭南血染衣袍,面色如同铁冷。
“霍乘风,识相的,速速放了芷蘅,本王留你全尸!”李昭南一声厉喝,眼神望在芷蘅一身鲜红嫁衣上。
他的目光,仿佛便是无比坚韧的依靠。
“昭南……”芷蘅望着他,虽然被霍乘风禁锢在怀里,却不再躁动,内心莫名安宁下来。
李昭南望着她,冰冷目光泄露几许不经意的情意。
霍乘风恨声道:“李昭南,你是如何逃出天牢!”
霍乘风为李昭南准备的天牢,乃齐豫最是隐蔽、最是牢靠之处,而守卫李昭南的兵士亦是精兵强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李昭南是如何身受重伤,逃出重围。
甚至,还可以放火,火烧齐豫皇宫。
此时,齐豫宫廷已然乱作一团。
四处逃窜的皇族宫妃,提了水桶冲出大殿救火的内监宫女,刀枪相击、浴血奋战的齐豫宫兵,一时之间,交杂在霍乘风眼里。
李昭南,究竟是怎样的人?
如此浩大的阵势,他是如何做到身在牢室,运筹帷幄的?
是预谋已久,还是……急中生智?
无论怎样,李昭南都是一个太可怕的对手!
李昭南只是看着他,挑唇笑笑:“霍乘风,你想法设法想得到我的女人,却没有管好自己的女人!”
霍乘风心内赫然一惊,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他指谁?素月吗?
“李昭南,便是如此,你以为你能逃得出这齐豫皇宫吗?我北秦十万大军恭候,奕王,你纵是插翅也难飞!”
“霍乘风,你错就错在,好大喜功、盲目自大!今日,本王便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谋事!”说着,长刀直向,烁亮的刀锋直逼霍乘风眼前,“谋事第一,便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霍乘风盯着李昭南,向后微微一退,身边侍从便齐刷刷冲上来护在霍乘风身前:“太子您快先走。”
霍乘风一声令下:“李将军,速速出宫,调集大军包围皇城。”
“不必了!”李昭南朗声道,“霍乘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令人污染我军饮水,令我军皆染疫病,我们便不能故伎重演吗?呵,只怕现在你的十万大军,能有一万还可动弹,便是奇迹!”
霍乘风身子一震,一股凉意自脚底直冲头颅!
李昭南,真真好似地府鬼魅,令人不得不由心生寒。
“太子……”
此时,一个女子声音远远自殿口传来,她一脸惊惧,苍白的面容,写满复杂纠缠的悔恨。
素月!
霍乘风目光阴森:“素月!这一切……可与你有关!”
李昭南的话响在耳际,霍乘风不由得紧紧盯住她,他不敢相信,自己原是部署周密、天衣无缝的计划会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霍乘风,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的妒火,可以焚烧掉一切吗?”芷蘅微微挑眉,目光冷冷的看着霍乘风。
霍乘风一怔,只见素月立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太子,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啊……我只是想……只是想助李昭南逃走,带着杨芷蘅一起走,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霍乘风目光骤然一聚:“什么……你?”
素月虽仍是自己侧妃身份,可齐豫皇宫,她如何可以来去自由?助李昭南逃出天牢!
“太子,是她骗了我,是她骗了我!”素月直指向芷蘅,声色俱抖,“她骗我,她只想和李昭南逃走,不会伤害太子,我才趁那夜酒醉,偷了你的令牌,以你的名义假意进牢为你带话,将李昭南部下带进天牢中,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素月哭声连连,霍乘风这才忆起一月前的那晚,素月状似看破一切,与自己饮酒叙旧,一番恳切后,自己的确醉了!
“素月!枉我对你如此信任!”霍乘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素月几乎哭肿了双眼,“太子,素月对不起您,对不起您!”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霍乘风手中剑锋一侧,芷蘅便是一声轻吟,霍乘风望着李昭南,殿外大火已然弥漫,眼看便要烧向兴安宫内。
最后一搏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霍乘风手中剑锋一侧,芷蘅便是一声轻吟,霍乘风望着李昭南,殿外大火已然弥漫,眼看便要烧向兴安宫内。
“李昭南,这一次,我霍乘风认了!只是我死!你的女人也要陪我一起死!”说着,霍乘风一挥手,身边死士一齐冲上,李昭南与大沅兵卫挥刀相抗。
李昭南眼看着霍乘风带着芷蘅向殿后跑去。
李昭南欲要摆脱战群,飞奔过去,可是脚下却被什么牢牢禁锢,低眼看去,只见素月匍匐在地,紧紧抓住李昭南双腿,力道之大,不似一纤弱女子:“太子快走,快走!”
霍乘风眉目一厉:“休要假惺惺。 ”
一眼方毕,便见他绕过廊柱,直向后殿,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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