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蘅连忙转身而去,碧莲显然吓傻了,站着不动,正要走出内殿,却听见有脚步声纷纷而来。
霎时,一群宫卫已冲进内殿,芷蘅心中一宽,连忙说:“抓刺客。”
黑衣人见状,一个翻身,趁着宫卫未能将他围住之际,跃出窗外,宫卫统领林木低身说:“属下来迟,让皇后受惊了。”
芷蘅看他一眼:“还不追?”
林木连忙起身:“是。”
向后一招手,一众宫卫皆自窗子跃出去。
“追,追到……杀无赦!”林木高声说。
芷蘅连忙跑到江沄身边,江沄倒在地上,只觉得肩上的痛,如同千万只虫在啃噬,痛得钻心。
“你怎么样?”芷蘅抚上她肩上伤口,却大惊失色,只见那血水迅速的流淌,芷蘅看着手掌,那血的颜色……竟是乌黑的……
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抱紧江沄:“来人,快……请御医,快……”
生死未卜
江沄面色迅速苍白,嘴唇渐渐发紫,她残存的意识,望着芷蘅焦灼的目光,艰难说:“不……不对……宫卫……故意……故意放走……”
她竟说不下去,一口气哽在喉咙间。
芷蘅知道,她中毒了!
“你万万不要再说话!”芷蘅赶忙向后吩咐,“快,将江姑娘扶到我的床上。”
碧莲此时仍软倒在一边,芷蘅见指望不了她,大声呼道:“清子。”
清子是内侍,可是,亦是无人应声。
江沄眼皮渐渐沉重,芷蘅焦急万分:“不要睡,不要睡……”
她搀扶着江沄,此时,只见云儿自外殿跑进来,见状,亦是吃了一惊,随而连忙奔过去,芷蘅看她一眼,云儿亦望着她,瞬间的目光交汇,却好像潜藏了无数复杂的纠结。
芷蘅道:“云儿,快扶江姑娘到床上去。”
云儿不多说,连忙与芷蘅一同架着江沄走到床边,如此时刻,云儿如从前一般镇静。
许是因与自己经历过了太多艰难跋涉,更惨烈的场面亦经历过了,这些算得上什么?
云儿将江沄放平:“清子去叫御医了,奴婢看见门口死了一地的宫卫,便去叫了人,奴婢这就去请陛下来。”
云儿说着转身而去,芷蘅叫住她:“云儿……”
云儿稍一停步,芷蘅却感觉话在口中,却说不出,云儿了然一笑,直向殿外而去……
………………
已渐天明,宫中寂静无声。
栖霞殿如往常一般,灯火熄了大半,只余平静中潜藏蕴息的重重杀机。
这原本万籁俱静的冬夜,忽而有异样的血腥气息。
栖霞殿内外忙做一片,李昭南闻讯而来。
锦床之上,江沄面色惨白,早已昏厥过去,气息尚存,却是奄奄一息。
芷蘅焦急的站在床边,泪水在眼眶中流转,江沄,文武双全的清高女子,她的确是智慧绝伦的。
那样电光火石、生死一线之际,她竟然还能分辨出敌人的目的与宫卫们异常的举动。
经江沄一说,芷蘅方发觉了,林木该是先下令让人追出去,才向自己行礼,可林木却相反,他在宫中多年,该不会不知这规矩,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是故意放走了刺客!
难怪刺客可以来去自如,视栖霞殿守卫于无形。
李昭南急声问御医:“怎样?救得了吗?”
年纪最长的段御医轻轻凝眉:“陛下,这……”
李昭南心冷下半截,江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发出一点声音,一众御医围着她,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即使她醒着,即使……她没有这样沉重的伤势,李昭南亦知道,她绝不会喊痛或娇弱。
她总是这样,一切都自己承担着,这些……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自从遇见了芷蘅,他便感觉,他不再是一个人,可是江沄,多年的漂泊,她都是一个人承受了,他亲手杀了她的青梅竹马,亲手毁灭了她本该有的幸福。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是一个人,依然独自承受下所有所有。
若当年,他放他们一马,放她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离去,老帮主许便不会死不瞑目,而江沄亦不会有如此凄凉的年头。
自从她回来,他似乎从未关问过,她是如何挨过了这些年。
只是一味的躲避她、疏远她、冷落她,甚至……怀疑她!
突然感觉,心,依然会痛。
毕竟是曾经爱过的女子,即使那爱只是蜻蜓点水,可那依然是年少时候,少有的温馨。
江沄该是心寒的吧?
心寒他的绝情与冷漠,他攥紧双拳,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来得及补偿她?
即使,他不能再给予她深爱,可他一定给她以亲人的照顾。
深深吸一口气,李昭南喉头滚动:“治好她,若治不好她……”
他眉目一肃,沉声说:“若治不好她,你们便准备陪葬吧!”
段御医身子大振,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御医们连声答道:“是,臣等一定尽力。”
段御医身上微微发抖,他年纪长,他认得江沄乃是当年的奕王妃,他知道,李昭南便定然说得出,做得到!
他颤巍巍的走到床边,以银针刺穴,额上豆大的汗珠淋淋而下,他依稀记得,他上一次听见李昭南这句话,还是在芷蘅生死垂危之时。
芷蘅望着,心内亦是疼痛不已,她望向李昭南,李昭南只是失神的站在一边,他看着浮纱荡漾的锦床,目光中有满满的自责,他紧握的双手,指节微微作响。
自从进到栖霞殿,他一句话也没有与自己说,芷蘅走过去,望着他,那些梦里的美好,在此刻更加清晰,能够在一起,能够彼此相惜,是一件都么不容易的事情。
江沄与李昭南,毕竟亦曾有过那许多的美好,她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尽数忘却了,一丝一点都不剩下。
若是如此,便是不曾爱过,若是爱过,便必然相忆。
他们……只是因为一次错过,便成了一生……
而这样的重复……她,不要!
这夹杂着层出不穷的阴谋与算计的夜里,芷蘅似乎突然苏醒和成熟。
她走过去,轻轻搭住李昭南的肩,李昭南回眼望她,她眼里满溢温柔与安慰,李昭南心一惊,她该还在气他才对,芷蘅柔声道:“她一定会没事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是那么坚强的女子,一定会挺过去,那样骄傲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倒在阴谋下!”
李昭南心里顿时如同有滚热的火烫过,他身子一震,那委顿的眼神,立时充满光泽,他看着芷蘅,如同每一次般,仿佛,她的目光,便是希望……
他轻轻握住芷蘅的手,无需多言,彼此目光交汇,已将前尘旧事湮灭了,李昭南点点头:“不错,她一定会挺过去。”
“昭南,江姑娘还有意识时候说,宫卫是故意放走刺客的。”芷蘅看着李昭南,李昭南目光一沉,“你说什么?”
探究虚实
握着芷蘅的手忽然一紧,芷蘅点头说:“昭南,不管怎样,此事只怕没有那般简单,刺客于栖霞殿行刺,目的却是江姑娘,而江姑娘如此夜深来访,又有几人会知道?除非……”
“除非……有人一直在监视她!”李昭南打断芷蘅,眸光里怒火匆遽。
“不错,昭南,而如今,仍然能将宫卫俱都收买了的,又有谁呢?”芷蘅一语中的,亦是李昭南此时心中最大的疑惑!
原本,他以为早已肃清了身边奸佞。
会是谁呢?有这样大的本事?而此人,竟会因为江沄而暴露了自己?
忽然心惊不已,若是身边宫卫皆不可信任了,那么自己岂不是整天在刀口下生活?
目光肃厉,向外大声吩咐:“来人,令唐义公速速前来栖霞殿,不得耽搁。”
此时此刻,他管不得唐世言即将成为新郎官,如此凶险的后宫,如此阴寒的斗争,远远……没有结束,也许,才是刚刚开始……
………………
唐世言得令匆匆来到栖霞殿,天色微明,容嫣非亦跟着来了,李昭南与芷蘅于外殿等待,见他二人进来,有微微一惊,容嫣非一身胭红色小披绒,身上裹紧一身棉丝绸锦缎子裙,秀容如玉、挽花流云髻衬得容颜俏丽,她,竟已换做一身大沅服饰。
然而此时,却无暇多说,李昭南只是望向唐世言:“听说了吗?”
唐世言点点头:“来时,已将宫卫支走,嫣儿令前些日子自阿那护送嫁妆而来的勇士守在栖霞殿四周了,只是不知……”
唐世言望望里面,李昭南道:“我们这边说话。”
李昭南知道,他顾忌御医中亦有不妥当之人。
四人来到栖霞殿偏堂,距离内殿有一厅之隔,该是不会有人听到。
“你果然了解朕的心思。”李昭南赞许的望着唐世言。
唐世言听说了行刺之事,便支走了宫卫,这样的默契,恐怕这世上,只有他与他才有。
唐世言一笑:“那是当然,我听闻栖霞殿闹了刺客,便觉得有内鬼,栖霞殿守卫如何森严?岂是人这样轻易便能进来的?”
李昭南点点头:“不错,可又会是谁……有什么阴谋,定要……江沄的命?!”
李昭南一字一字紧咬,眸光忽如冷剑锋利无比!
“江沄可得罪了何人吗?”唐世言问向李昭南。
“她得罪的人该不少吧?”容嫣非插口道,面色凉凉的,“她孤高清傲,在后宫里,全是女人的地方定会得罪不少人。”
李昭南略微思量,脑海中顿时浮现杨芷菡的脸,那晚,江沄阻止了杨芷菡的算计,以杨芷菡心性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可是,想想,杨芷菡又怎会有那样大的本事,调动的了宫中宫卫?
她又是用了什么方法?
见李昭南神情变化,芷蘅凝眉问:“可是想到了谁吗?”
李昭南微微怔愣,看着芷蘅,眼光幽深:“杨芷菡!”
“芷菡?”芷蘅亦是一惊非小,“不可能,芷菡才入宫多久?怎会有这样大的势力?”
忽的,芷蘅面色一变,突然想到,江沄未说完的话,却与夫逑香有关,她看向李昭南,疑惑说:“莫非与夫逑香有关吗?”
李昭南一怔,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果然!
芷蘅轻声回道:“江姑娘今日找我,便是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关于夫逑香的,可是……话没说完,刺客便翻窗而入!”
“她问你什么?”李昭南目光幽凉,他似乎已有几分猜测。
芷蘅微微叹息,道:“她问我可知道夫逑香最大的用处。”
李昭南目色一点点沉下去,双手在背后暗自握紧,江沄,难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夫逑香?”唐世言重复,李昭南久久沉默,忽的,偏殿外有人声轻微,李昭南连忙踱步出门,只见一众御医正一列站在堂上,见李昭南自偏殿出来,连忙拜倒:“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唐义公……”
李昭南一挥手:“行了,情况如何?”
段御医战战兢兢,踌躇的面色令李昭南心头骤然一紧,修眉冷落,眸光隐约惊战。
只见段御医忽然跪倒在地,随着,一众御医皆跪了下来,段御医颤声说:“回陛下,恕臣等无能,江姑娘的毒,毒性缓,却极其罕见,想必……想必……活不过三日了。”
如冰冷雪水兜头浇下,李昭南身子僵直立在当地。
芷蘅泪水顷刻满溢,她心一颤,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看看李昭南,只见他怔凝在当地,望着地上跪倒的御医,一言不发。
他冷峻的面容如同结了冰霜,果真,是深夜般寒冷的冬,漆黑、黯然、瑟瑟消沉。
“不会……你们……这些庸医!”李昭南忽的大喊一声,龙颜大怒,一众御医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
“陛下……”
殿外,有内侍匆匆跑进来:“恪妃求见,说是有要事。”
要事?!
李昭南心头烈火顿时烧透,整颗心正在火热中煎熬,杨芷菡却在此时出现,他眉宇中是深刻的恨意,心中顿时明了,若这一切,果真皆与杨芷菡有关,那么……她此来定是打探虚实而来!
李昭南目光一收,迅速平复胸中气郁,他沉了声音:“都起来,呆会朕问你们江姑娘病情,你们……便都给朕说,只要服了阿那秘药,调养几日,便无碍了,听见没有?”
御医一怔,互相看望,李昭南眉色一敛:“若走漏半点风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句话说得铿锵决绝,李昭南面色沉无边际,身边之人俱是一抖,便连内侍都摸不着头脑的慌了,连声说:“是……”
李昭南这才点头说:“令她进来。”
内侍松下口气,小心退下去。
不一会儿,杨芷菡一身绛紫色织绸裙,裹了厚重的棉披,身姿摇曳而来。
她手上似乎捧着什么,散发出阵阵沁人异香。
无力回天
李昭南一怔,只见她恭敬拜倒:“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芷蘅凝眉看着她,此时望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复杂。
李昭南冷声说:“恪妃何事,非要此时来访?难道恪妃未曾听闻,栖霞殿出了大事吗?”
杨芷菡微微一怔,状似无辜道:“妾来时,才听说了,只是事出要紧,便还是来了。”
“事出要紧?”李昭南冷笑,看了看她手中捧着的粉盒,“你不要告诉朕,是夫逑香配置好了。”
杨芷菡微微一笑,娇柔妩媚:“正是,这才匆匆而来,还望陛下念在妾一时糊涂,原谅妾的大胆妄为,妾日后定是不敢了。”
李昭南眉峰一动,看看她手中的粉盒,半信半疑,他看着她,眼神冷若玄霜:“你知道该怎么做。”
杨芷菡面色幽柔,似委屈万端的道一句:“是,妾明白。”
她轻轻打开粉盒,那异香便更令满室的馥郁淡了下去,唯有它的香缭绕不已,杨芷菡挑起一些粉末,粉唇微微张开,那一点粉便沾在舌尖儿上。
芷蘅凝眉不解,看着李昭南,杨芷菡笑着说:“陛下,还要妾再多试一些吗?”
李昭南看向一边段御医:“段御医……”
他只是一声,段御医便会意了,他连忙上前,自杨芷菡手中接过粉盒,手指轻触放在鼻端。
那异香沁人心脾,虽浓郁,却并不腻人。
“怎样?”李昭南问。
段御医凝眉说:“陛下,这……请恕臣见闻浅薄,实在……分辨不出它其中的成分。”
杨芷菡美眸幽幽垂下,苦涩道:“陛下,妾已以身试过,您还要妾如何做,才能相信?”
李昭南一怔,确如她所说,那夫逑香是北冥珍物,他的确没有其他办法来证实。
可是杨芷菡的眼神越是无辜,他便越是不能相信她。
江沄还躺在里面,和这个女人不无关系,叫他怎能不去怀疑她?
“好,你将它放下,回去吧。”李昭南伸出手,杨芷菡将夫逑香递过,似乎无意的向内殿一望,随而说,“听说江姑娘突然遇袭,不知伤势如何?”
李昭南果不其然的一笑,挑眉看她:“你希望她如何?”
杨芷菡一怔,随而涩然笑道:“陛下此言何意?妾不懂,妾只是关问一下罢了。”
李昭南冷冷一哼,看向一边容嫣非:“多亏了阿那公主秘药,原本,群医束手无策,现下里,却转危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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