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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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上-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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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祖父外祖母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曾经留下过一段终生难以忘怀的片段。我曾经发誓,等我有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二老,尽一份自己的孝心,可这一天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眼前曾经熟悉的村庄,给我的感觉还是那么亲切。

  两个舅舅都在外地,这村上只有外祖父的几个本家了,平时就很少与他们来往,这个时候去谁家也不太合适。我徘徊在村头,正欲惆怅离去,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由远而近走了过来。

  咳,这不是二外甥吗?怎么这么稀罕?还愣在这里干啥?走,快到家里坐一坐。

  这位热情洋溢的舅舅是外祖父的本家,说来关系也不算太远,与我母亲可能是堂兄妹吧。他排行老三,约摸六十来岁的年纪,我从前就一直很敬重这位舅舅。

  身体挺好吧?三舅,路过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就不去家里打扰了。

  这是什么话?都到家门口啦,岂有不到家的道理?走,跟我回家喝二两。

  这位三舅说着伸手就要拽我的自行车,看拗不过他,便顺口说,也好,正好去看看妗子,好长时间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就是就是,这不就对了,三舅哈哈笑着说。

  待我酒足饭饱临出门时,三舅硬塞到我手里二百元钱。外甥别嫌少,三舅就这个能力了,先拿回去应急,三舅一脸诚恳地说。

  借钱的事,我一句也没提,只是吃饭时,家常里短的随便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超生罚款的事上,想不到这位三舅竟正儿八经的当成了个事。我觉得又不是亲舅,平时关系又不密切,所以压根就没打谱向他借钱。

  这可使不得,你听我说三舅,这钱你先拿着……

  我往他手里推,他往我怀里塞。

  你看这孩子,多不实在,三舅又不是送给你,只是借给你,你的困难我明白,三舅真诚地说,你两个舅舅都不在家,我虽然不是你的亲舅,可我手头有几个钱,又花不着,怎么能眼看着外甥作难?再说姥娘门上没远近,这个钱你要是不拿,可真是瞧不起你这个三舅。

  有句话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这句话用在这里我不知道是否恰当,当时的心情的却是语言无法描述,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一句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我那时的感激之情。这感人的一幕,今生今世我也忘记不了。

第八章8。4


  上交罚款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我腿都跑细了,招数全使了出来,也只借到了九百多元,还不到罚款数额的三分之一,我着急上火,起了一嘴的水泡。媳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又是宽慰又是变着法子给我调剂生活,为了给我降温去火,每天都熬半锅绿豆汤。为了给我增加营养,家里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她便把亲戚邻里给她月子里送来的几斤鸡蛋,几乎都喂到了我的肚子里,我既感动又心疼,但又无法拒绝。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我养这么壮干什么?吃这么好,晚上又不让给你干点活,你这是想喂膘牛呀。你这人,就是没个正话,刘云详怪地打了我一巴掌。

  拐子大妈也真会凑热闹,前几天得的那场病眼看就要好了,这天却又突然严重起来。几天来每天都是刘云和我妈轮流着去照顾,不是请医熬药来回地窜掇,就是床前灶后地忙活,感动得拐子大妈热泪直流,说想不到我这辈子能得到您这一家子的济,又说这辈子是不行了,来不及了,赶下辈子吧,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好人的大恩大德。看你说那儿去啦,我妈说,都是街里街坊的,谁能没个老?谁能没个难?这点忙还不是应该的?

  拐子大妈说什么也不愿看医生了,她断断续续,但是神情却格外平静地说,我活这把年纪也知足了,该享的福都享了,我不想再受这份折腾了,可不能再为我花这份冤枉钱了,剩下点给孩子们补贴补贴生活吧。说完便十分疲惫似的闭上了眼,任谁也不理了。

  我妈吓得连跑带颠的把我从家里叫了过来。我一看拐子大妈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差不多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我说现在太虚弱,不能动她了,我去医院请医生吧。那你快去,还愣着干什么?我妈挥挥手,急火火地说。

  我前脚刚走,公社计生队的一帮人马后脚就赶到了,我媳妇告诉他们说我去医院帮别人请医生去了,其中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嘿嘿的冷笑着说,自己的一腚稀屎都擦不净,还能管别人的闲事?八成是脚底下抹油——溜了。

  他两手卡着腰,忽地提高了嗓门,冲着他带来的一帮人说,兄弟们,跑猪跑不了圈,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动手吧,先把他这破房子给我扒了再说。

  我媳妇在一旁哭叫着阻挡,但一点用也不顶,等我给拐子大妈请回来医生时,这帮人已完成了扒房任务,并且已满载而归。家里值钱的东西,以及屋里的粮食,房子上的木头,也全给拉了去。整个院子里一片狼籍,就像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刘云傻子似的直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坐在凉地上,任孩子在怀里哇哇大哭,也不知哄哄孩子。

  我一改前几日火燎腚一样的心态,反而平静了下来,似乎觉得这房子就该扒,东西就该拉。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喜欢挨揍的人没挨上揍心里不舒服,挨揍之后心里就痛快了似的。到现在我也没搞清这是一种什么贱毛病。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不立……砸烂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哈哈……我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安慰劝说刘云,更像是歇思的里。

  刘云回过头来,见我站在废墟旁嘟嘟囔囔,仿佛神经不正常的样子,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孩子倒不哭了,圆睁着小眼,惊恐地看着他妈嚎叫。我慢慢的游魂般的走过去,接过了孩子。

  我对自己的道业很感满意。经过这一次次的折腾打击,我觉得都快成了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虽然遭受了这些大劫,我竟然还知道去劝说刘云——别吓着孩子,别哭坏了身体。人不锻炼不进步,神不遭难不成佛,这话真是不假。这样看来,这些年我的确进步不小啊。想到这里,我心中又生出一丝快慰。

  连个住的窝都没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刘云哭着念叨。

  在外面玩耍的两个闺女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家,也躲在一边偷偷地抹泪。

  刚刚冒出一点的好兴致又被她娘们给冲了个烟消云散。

  你爹妈还没死,哭什么哭!我冲两个孩子嚎了一嗓子。

  两个孩子抽抽搭搭的不敢再出声,我像一头被人敲断了脊骨的老狼,垂头丧气地蹲在了废墟上……

  看着这一堆废墟,慢慢的,一丝重整山河的壮志又开始从心底萌动。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为自己感到吃惊。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这么懦弱无能的我,在灭顶之灾面前,还能产生这种雄心与幻想。

  我坐在废墟上,开始谋划重整家园的蓝图——首先应该解决的是大人孩子的温饱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其它都无从谈起,其次呢……我还没来得及考虑第二步的计划,一位本家大婶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二傻,快,快,你拐子大妈不行了,你妈让你快去看看。

  我也顾不上什么蓝图什么计划了,把孩子塞给刘云,便冲出了家门…… 。。

第九章9。1


  秋日的阳光,给人一种金子般的色彩,树叶飘零,乡村的小路上,仿佛洒满了斑驳的碎金,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田里的谷子还没有收获,低垂着头,好像难以承受成熟的重压,正眼巴巴地等待着收获的镰刀。

  我沐浴着耀眼的金色,从小路的尽头迈上通往农场的大道。

  有些人的成功,就像挂满枝头的无花果,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的就已硕果累累了。这个比喻也许不太确切,但对我来讲,我感到还是比较恰如其分的,那就是仿佛未婚生育,头天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一夜间就出来个活孩子。虽然过程不为人知,可是所受的那份煎熬,却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

  唱戏还有个锵锵锵——呔呔呔,还有个锣鼓过门,我的成功,如果也算做成功的话,一点声音一点前奏都没有,平静如水,悄无声息,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更没有亲朋好友地祝福,我就这样“成功了”。

  口袋里掖着这张十万元的现金汇单,从银行门口出来,心里却找不到一丝沉甸甸的感觉,相反,却像喝醉了酒一样,脑袋晕乎乎,脚下轻飘飘。当然,成功的喜悦也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来到农场的家中,我把这张汇单掏出来交给了刘云。

  苍天不负苦心人啊!刘云茫然地望着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用了三年的汗水,我栽种培育的花卉苗木总算有了收获。这十万元是第三批销往省城的大叶黄杨的收入,算上前两次的十五万元雪松与玫瑰,除去成本,还清债务,余下的钱正好交够今年新增的农场的承包费。至于那两千亩荒地的承包费用,则还没有着落。

  刘云的脸上又增添了许多的沟沟坎坎,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言谈举止,抬手投足间,她又明显地稳重了许多,睿智了许多,也泼辣了许多。虽然青春不再,可是在我眼里,却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这种美仿佛深秋肃穆的红叶,仍然让我欣赏不够,仍然能唤起我无限的男人激情。

  与她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我变得更加唯唯诺诺,更加胆小怕事,也更加谨慎小心。这也许正像一些苗木,从温室移到室外后,经过新的环境的考验,有的愈发茁壮,有的则枯萎衰败了。我觉得我就是属于那种不太能适应环境的一类。

  这几年的拼打撕杀,多亏了有刘云这样一位坚强的后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多种角色的作用竟能发挥得这样淋漓尽致,我都感到惊呀不已。有时候做我的参谋,大小事情先经过她的出谋划策;有时候则像个垂帘听政的老佛爷,她坐在幕后,我冲锋在前;有时候则像个神通广大的外交官,挥舞着她老舅这面盾牌,给我抵挡八面来风,摆平大事小情。当然,更多的时候,也是最为称职的角色,还是老婆兼孩子他妈。

  我一直认为,男女角色的差别,其实不过就是生殖器官的不同。有的人虽说多了个小棒槌,可事实上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很多事情上还不如个女人。就像我。如果这小棒槌的作用再发挥不出来,那简直就是废物一个。可是,有些女人却很能让人刮目相看,里里外外一把手,大事小事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即使两口子晚上办起那事来,也是把男爷们狠吱吱地压在下面。这种女人唯一的、终生的缺憾可能就是少长了那根小棒槌。

  前几天,与一位从事美容整形工作的朋友闲聊,我突发奇想地说,如果医学再发达一些、完善一些,变性手术简单一些、成本再低廉一些,驴呀、狗啊的器官再都能随便替用,那肯定会有半数以上的男女去做变性手术。朋友惊讶的看着我,快说下去。这理想如果能实现,岂不就圆了许多人的角色错位梦,岂不就解决了部分人的终生遗憾。这技术假若能够成功,我竖起大拇指说,你这工作才真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呢!你这职业才真是最最伟大哩!

  这位朋友大受启发。他一拍脑袋,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还是你的脑子好用,亏得我还从事这项专业工作,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你这想象太伟大太了不起了!他非要请我喝几盅。说回去就着手这项研究实验,我激动地说,那就先拿我做实验好啦!

  我眯起眼睛进入了想像的王国——男人想变成女人的话,那手术做起来肯定更加简单,差不多像古代的太监,把小棒槌割去,另外再多加一道工序,把那块疤挖深挖大变成个洞,这男女角色转换岂不就大功告成啦!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为做男人犯愁,不用再为周围凌厉的目光躲躲闪闪,不用再怕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更不再怕别人说我不像个男子汉。因为,过去的男子汉已不属于我,我已跟男子汉彻底告别,谁再愿嚼舌头根子就让他尽情地嚼去吧!反正我已变成了女人啦。

  高兴得我简直就要手舞足蹈,我想大喊一声,做女人真好!可摸了摸下巴,铁刷子一样的胡子茬扎得我又灰心丧气起来。咳!看来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男子汉这辈子好赖还得做到底。

  时间不长,媳妇已把丰盛的饭菜摆满了桌子。南生,把那瓶子好酒拿过来,刘云满面春风地对儿子说,让你爹你奶奶好好喝上几盅。

  南生这名是难听了点,为了儿子的这名子,当时与刘云还争执过一番。孩子都出满月了,还没有起名,刘云问我叫什么好,我脑子里忽然就蹦出这么两个字——南生。对。就叫南生吧,我说。

  可不行,放着那么多好名子不用,刘云说,你怎么偏偏就用这么难听的名。

  这你就不懂啦,我认真地说,南生者,一是生他之前之后确实克服了重重的困难,这个名子能让他终生不忘父母的艰难与不易,二来呢,不忘人生之难、生活之难,另外呐,这种你看似难听的名,说不定还能把孩子人生道路上的诸多困难啦、麻烦啦、统统冲淡淡化掉呢。所以,你别看这名子难听,其实含意深刻,意义深远。

  那——狗剩也不是狗剩下的,二歪也长得很端正,刘云撇了撇嘴说。

  这媳妇开窍就是快,给我做开了旁征博引。知我者莫如妻呀,我高兴地说。

  刘云翻了翻白眼没再说什么,儿子的名子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是应该好好喝上几盅,不管怎么说,这几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总算有了个结果,经过了曲曲折折七拐八斜总算是找到了一条较为顺畅的路子,全家人的心血加汗水总算浇灌出了一朵希望的小花。

  南生,多拿几个杯子,咱们全家人都好好喝上几盅。

  我可不喝酒,这么辣,儿子咧开小嘴伸出舌头用手比划着,夸张地说。

  想喝啥就喝啥,随你的便啦。

  噢,我可以喝可乐了!儿子高兴得小脸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9。2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到拐子大妈床前,她老人家已经咽了气。

  拐子大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就像一条晾干的咸鱼。

  有什么意思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到这个份上,其实也像草木庄稼一样,完成了它的使命与生长周期。什么荣辱、什么悲欢,最后,一切都成了灰飞烟火,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始的虚无,我消极地认为。

  想想这些,争什么呢!什么还值得我去争呢?罚款,不就是三千块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限期到了也没凑够数,不是能拿的的东西都给拿走了,该扒的房子也给扒掉了吗?其实,想开点,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能给我留下一口气,我就应该阿弥陀佛,感激不尽了。

  在生命历程中,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的周期还没有到点,到拐子大妈这一天,还应该有些时日。我应该先把孩子养大,尽到为人父的责任,然后,把老母亲送走,尽到为人子的义务。这时,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无怨无悔了。但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拐子大妈对自己的事撒手不管了,她可以到极乐世界享她的清福去了,她也可以得到一小块属于她自己的乐土净土了。但她后事地料理,却责无旁贷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拐子大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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