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真的了?大格格都快二十了,还上学,”允禟故作无聊地说,“听说,已经给她准备册封了?预备着下嫁蒙古?”由于只是传言,尚未确定具体何人,而对于蒙古这一块儿人员状况最熟悉的,无疑就是理藩院。
允禩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约是几个亲王、郡王世子里头挑。”
“我说的不是这个,”允禟在椅子上动了动,“我一向佩服八哥的见识,您给看看,我要是给我们家丫头讨个人情,叫她也去咸福宫读书,如何?”
允禩取笑道:“你不怕她去咸福宫里一圈儿,回来管你叫‘九叔’?”
允禟一顿,犹豫了,然后咬牙道:“她就是不去,管我叫阿玛,我能拦着她不叫嫁到蒙古去?”笑容里带着一丝狰狞,“我好几个闺女呢,轮也轮着一两个远嫁的。大约是县主,顶多不过郡主,我能护她多远?还不如给她谋个开府!”
允禩沉默了一下。地位越高,待遇越高,如果有个公主身份撑着,可以自己开府,把家里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一样活得滋润。如果身份低一低,跟着公婆丈夫住,那就是寻常儿媳妇了。
要是让允禩来选择,他是不太确实把女儿给别人养的——就一个亲闺女——允禟的情况又要另算。
沉吟了一阵儿,允禩道:“这个你自己个儿拿主意,也算不得坏事儿。”
自从定了君臣名份,留给他们活动的空间就不大,没有撕破脸,就只好钻空子找漏洞了。
“成!我赶明儿就让福晋向皇后讨个人情去,”摸着下巴,“千秋万寿在即,多多孝敬就是了。”
允禩失笑:“你越发像个财主了。怎么样?生意可还好?”带着调侃地问允禟。
允禟大大方方地承认:“收益不错!就是刚开始,还不算见着几个钱,”允禟带着谦虚,“八哥有没有意思一道儿来?”
允禩摆摆手,“我还是先算了吧。”
“我跟您说,这个有得赚。京中多少王府,想硬挤出一份子,那得打破头!外头可是海阔天空的。可惜了,做得大的还有几家,内务府自己也有本钱。我要是能把开埠处的茶叶买卖都弄到手,就我一家做,说什么价,红毛就得出什么钱来买,多好!”
九爷本人有无商业头脑尚待商榷,然而出身的关系,使得他很容易抓住一个要点:垄断。皇室近枝,天然带一点霸气,讲排场嘛。要做就做一票大的。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九爷入侵商界。
咂咂嘴巴,允禟意有不足:“还是差了一点儿,我手上的都是好货色,今年春茶刚下,正是抢手的时候,可恨还有旁家,我只能把价提那么一成。要全是我的……”开始YY上了。
“罢罢罢,你好自为之。去准备着千秋节礼吧,咱们终于有一个能够开怀畅饮的太子千秋节了。”
允禟笑着告辞,骑在马上突然想了起来,刚才他八哥好像提到了内务府?我五哥还是现在管着内务府么?或可通融啊!都是亲兄弟,有财一直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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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冥诞之后就是皇太子千秋,弘旦比他爹幸运就幸运在他妈还活着。想当年胤礽过生日,仪式是够隆重了,气氛也够压抑了。到了弘旦这里,先帝冥诞大家素服一下,过了这一天除了素服,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准备千秋节了。
胤礽也仿照康熙的做法,有样学样地把他爹对他的优待都搬到了儿子身上,东宫是格外的热闹,内外臣工敬上的寿礼也是五花八门。弘旦还有克制,深知他爹的万寿是个膈应人的生日,自己也不表现得铺张,很有一点闷声发大财的意思。
他自己不要求,别人也不敢怠慢了他。这不,各种珍玩流水般涌进东宫。
“哥,九叔可真是大方啊!”弘晷围着一架玻璃屏风打转儿,“八扇的哎。”
弘旦一笑:“你要是喜欢,我那库里还有一副,这个是九叔送我的,可不能即时就转给了你。”
弘晷翻翻白眼:“越来越正经了。”
“嘀咕什么呢?我千秋,你的礼呢?”不说还忘了这一茬儿了。
弘晷十来岁未封爵、未成家一少年阿哥,能有多少钱备礼?郁闷地道:“知道我没钱,就来寒碜我。你点名要我抄的经我可抄好了,扇子也画好了。”
弘旦逗他而已,由着他嘀咕,忽然问道:“乌云珠上学了?我也不得看她,你近来可常见到她?”拎起一只小玩耍盒,“这个给她可好?”
弘晷左右看看:“我看成。你给她旁的东西她也用不到,她这两天正跟额娘吵着要留头呢。”
“怎么回事儿?”弘旦很感兴趣地问。
“她那小细辫儿,也只好扎根头绳儿,至多添几个坠脚。小毛丫头知道打扮了,正歪缠着呢。”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
“对了,九叔家的妹妹好像也想去咸福宫读书,我听额娘那里的王姑姑说起来的。他们家开了口子,只怕旁的王府也要请旨,宫里可真是要热闹了呢。”
弘旦笑道:“兄弟姐妹们多多亲近也是应有之意,”嘿,不愁没人往蒙古嫁了,“闹了半天,你累是不累?”
弘晷故意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下的一柄玉如意:“臣弟一点儿也不想累,臣弟还有要情禀报呢。”
“东拉西扯这许多,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太子妃算不算要紧?”
“什么?”
“嘿嘿。”
弘旦故作不在乎地往椅子里一坐,瞥了弟弟一眼,扬声道:“郭朝用,把库里那副玻璃的屏风给老五送去。”
弘晷眉花眼笑:“上回我去额娘那里,正好额娘跟十五婶儿在说话,见我来了,她们没收住口。说了句……”
当时是淑惠打趣弘晷:“你是不是也要个端正的小媳妇儿?”
弘晷隐去了淑惠的原话,只说:“听那意思,要择一个端正大方的太子妃呢。”
说了等于没有说,弘旦脸一沉:“郭朝用,再把屏风抬回去。”
郭朝用咳嗽一声,拖长了调子:“嗻~”
“别介!我后来又打听了的!叫了好几声姐姐,才打听到的。好像是瓜尔佳氏,舅家没有合适的。也只有费英东之后了,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儿,赶紧地去跟额娘说啊,哥,我得回去写功课了。老郭,把屏风给我送过去!”
弘旦微微笑,第二天就大大方方地去坤宁宫请安。行过礼,一直与母亲闲话家常:“大姐姐的封号定的是端颐,礼部与内务府都在加紧办了。”、“乌云珠还在闹着要留头么?”、“天气渐热了,额娘千秋节后,咱们就又要去园子里住了。”
淑嘉也跟他闲话,最后看看天色:“你这太子就这样闲么?你得了假,我还忙着,说罢,有什么事儿?”
“咦?不是额娘要儿子来的么?弘晷再精明,也不至于能从额娘这里打听到要紧的事儿,难道不是额娘要告诉儿子什么?”
淑嘉揉揉额角:“你们都精明,就我傻了。我还道你不急呢!我这里看人看得着急上火,你倒稳坐钓鱼台,一句话也不问,成日装作没事人一般,难不成要我去向你禀上一禀?”
弘旦连忙起身:“儿子当不得额娘这样说,”终于有点儿慌了,耳朵泛着粉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额娘不说话,儿子也不能涎着脸张口就说媳妇儿……”最后三个字压低了声音,细不可闻。
淑嘉甩了一张单子给他:“看看罢,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有什么偏好,告诉我,也好与你阿玛商议。”
选太子妃,当然是要看门第,还要看家庭现状、个人素质,通常符合这三条的都有几个人,下面就是看各人运气以及评委们的喜好了。淑嘉对儿媳妇的挑选,是可有可无的,符合前三条,基本上就没有大问题了,一个标准的封建儿媳妇就出来了。
剩下的,靠相处。
弘旦聚精会神地看着单子,上面有费英东系的两支,额亦都系亦有,此外还有富察氏。其中一人让弘旦有些惊讶,乃是新任工部尚书赫奕之女赫舍里氏。这个赫舍里氏与仁孝皇后娘家还不是一回事儿,赫奕之祖希福,乃是本朝最早的大学士,与范文程同侪。
默默地看完,用指甲在赫舍里氏旁边掐了个印儿,又双手奉上:“儿子但凭阿玛额娘作主。”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序号让我忧郁了一个晚上。
关于金手指和蝴蝶:穿越本身就是金手指。女主能蝴蝶的也就是周围有接触的人,由于周围的人被改变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就只好听天由命。我尽量不写得那么极端。
关于宁蕙,她的名字是我编的= =。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找到她确切的死亡时间,也没有看到雅尔江阿有继室的记载。
求雅尔江阿元配早亡及继福晋的出处。(PS:小说就算了,求史料。)
251 爹娘出招齐教子
似笑非笑实在不是一个很正点的表情,再端庄的长相只要做出这个动作,都带上了一丝促狭!淑嘉现在就是用这个表情对着弘旦,弘旦咽咽唾沫,也作谈笑自若状。
听到母亲问他:“你怎么有空陪我说话了?”弘旦认真地答道:“儿子驽钝,前些日子刚入东宫,诸事未谐。如今好容易都上了手了,怎么能不多侍奉侍奉额娘呢?”
这个点儿,你弟弟妹妹都在写作业,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吧?
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皇太子,弘旦的生活很“充实”,所谓“充实”就是一天到晚,只要动作慢上一慢,工作就做不完,必得加班加点,还没人付他加班费。他还没结婚、没监国,所以要上课。他又被父亲寄予厚望,那就得听一听政。他还有了自己的僚属,要日日与他们联络感情。
饶是如此,他居然还默默地执行了一句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硬是抽出时间来多陪一陪母亲。
胤礽最坑儿子的措施就是把自己当年的经历都搬来用在了弘旦身上,待遇同样很高,爱护也很给力,还吸取了自己当年没钱花的教训,给儿子发零花钱。你说这些不坑儿子?那么照搬了工作量与日程表呢?
胤礽母亲死得早(非常早!),自从断了奶,乳母、保姆陆续退出他的视线,生活里几乎没有年长女性的身影出现。当年孝庄还活着的时候,连上当时的皇太后,用得着他见的女性长辈也就是两个人,还不用天天去请安,时不时跟着康熙走一趟就行了。
当然,清宫里皇子也不是天天都能见着母亲的。可胤礽愣是比别人少了这一道手续,别人去见母亲的时候,他要么在努力学习、要么在努力工作、要么就在努力打人(==!心情不好又拥有特权,可以理解)。
到了弘旦这里,就被坑得很惨了。康熙在的时候,他跟着康熙过,与母亲见面就少。眼下自己算是能作主了,又被工作压得抬不起头来。每每请安,都是压缩了许多别的工作硬挤了时间来的。
眼下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再淡定也要冒个泡来听听消息不是?他虽心中取中了赫舍里氏,还是想知道父母的意思:这事情他做不得主。再者,大家都明白的潜规矩,宫中要取中谁,都会事先相看一二的,许能碰上呢?就算不是巧遇,相信他额娘也会安排一两次让他看到,那就更得讨好讨好额娘了。
淑嘉对儿子的心意看得明白,都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因笑道:“看来我儿子真是长大了,也做得事了,嗯?”
弘旦笑得憨憨的:“是阿玛抬举儿子。师傅们教得好,詹事府肯用心,”说着居然还摇了摇摇淑嘉的胳膊,“说到底是,是额娘把儿子生得好么~”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跟亲妈撒娇是多么地顺畅啊!
“你也知道你是我生的?知道了还跟我弄鬼!”
“儿子这不是彩衣娱衣么。”
母子俩对答如流,听得一众宫女、太监闷笑不已。
淑嘉终于松了口:“你乖乖听话,我就高兴了。”
弘旦站起来长长一揖,颇有几分戏曲天份地道:“遵懿命。”
淑嘉嗔笑一声,要说什么,忽地闭上了嘴。她原是想着千秋节前让赫奕之妻把女儿带过来看看,旗号就是请安。然后让儿子悄悄地看上一眼,合与不合,再定一主意。
弘旦选妻,也是波折重重。三年前的大挑,那才是多少人尽心竭力。不巧的是遇到了意外,接着又是先帝之丧与新帝登基,多少大事,生生把这一件给冲了!这让淑嘉颇觉对不起儿子。
让儿子婚前先看一看,她也是愿意的。
正要吩咐儿子某日腾出空来,却看到了弘旦身边跟的人。弘旦身边跟的都是妥贴人,有淑嘉选的,也有胤礽定的(他又学他爹了)。都是稳妥的人,事情又坏在了稳妥二字上:个个都能拿去当门神一样的板正脸庞,令淑嘉想起了自己的疏忽。
大家小的时候,父母总爱让你跟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在一起玩,这是人之常情么,促进带动什么的,这是正理。然而,如果一直不接触一点阴暗面,一旦进入社会,这能不能扛得住可就是两说了。
淑嘉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儿子以后是要跟人耍心眼儿的,可不是给人当道德楷模感动中国去的。还有,儿子要结婚了,做母亲的再不情愿也不能多管他屋里的事儿,到时候儿媳妇万一手上漏那么一漏,就坏大了——弘旦身边人的长相,那就是对照组级别的。
淑嘉觉得,他得跟胤礽好好谈上一谈了。就压下了要让弘旦偷窥的话,又问他几句起居,就让他回去了。
胤礽的改革计划还没启动,苦逼的生活还没达到顶点,听老婆说要讨论儿子的教育问题,马上就表示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认真跟老婆开会讨论起来了。
听了淑嘉的担心,胤礽也有些发怔,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光想着别让坏人教坏了儿子。
养儿方知父母恩,自己养孩子,对他寄予厚望,胤礽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某些行为、念头,对于他爹来说是多么的令人吐血。对于自己年少时的那叛逆行为有了深刻反醒,自然在教育儿子中用上了。
他给弘旦挑的詹事们,那都是“端正严明”,年纪必须在三十以上。最让他担心的是弘旦身边的太监啊、哈哈珠子什么的,嗯,对比他自己的青年时代,这个担心实在是有道理的。
于是,哈哈珠子、侍卫拣四肢发达的,活脱脱一座移动铁塔,美其名曰可以好好保护太子。太监鉴于有准入制度长相都还凑合,那就要年纪大的。最早跟着弘旦的那一批小太监如今都有三十好几,脸上开始长褶子了,更不要提郭朝用这样的老资格。
东宫升格,许多太监、宫女都跟着原来的主子移宫,或入乾清宫、或入坤宁宫又或者跟着茂妃、谦嫔等人,弘旦的班底就缺了很多人。胤礽也不给补年轻小太监,直接把吕有功给调了过来,让他跟郭朝用满宫里找长得五官端正又大众脸的稳妥太监来能弘旦用。
这还不算,他老人家还在工作之余不停地给儿子洗脑:身边的人不要长得好看的,那样会显得你轻浮,他们要会办事就好了。对了,他们要是跟你说什么什么好玩儿,千万别理他们,那些都是没意思透了。你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现在还喜欢的有多少?就算现在喜欢,你缓两个月再回头看,还是那个样子的么?
玩过了的东西,真没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啊,再好吃的东西,上顿吃下顿吃,你也吃得想吐了。就这么回事儿……
阴暗一点地想这位父亲: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