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喜不自禁,一阵雀跃,伸手就不客气地拿了蟹黄包:“我最喜欢吃蟹黄包!”她腮帮子鼓鼓的,吃得津津有味:“好吃!好吃!”
旁边,紫雀不伸手,却抿着嘴俏生生地笑骂:“吃得满手都是油,还不快点去洗洗!咱们要帮姑娘换衣裳了!”
白璇在寿宴上要穿的衣裳,是嫡母给做的。
董氏大方,对庶女也不严苛。
白璇的这一套玫粉色袄裙,衣料很名贵,裙摆都是挑金纱做的,玫粉色纱缎里织着若隐若现的金线,裙摆蓬蓬的。看起来既娇美如芍,又高贵端庄。
白璇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穿上,旁边画眉看得目不转睛,嗷嗷叫:“姑娘就跟九天仙女一样,真是太漂亮了!我都好骄傲!”
“你这鬼丫头,倒是夸张!说的好像自己见过九天仙女一样!”
白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几分满意。
“紫雀姐姐!紫雀姐姐!三姑娘在吗?”突然从门外跑进一个身穿鹅黄裙衫的小丫鬟,梳着双鬟,十一二岁左右模样。
她跑的气喘吁吁的,一看见白璇,就扑过去,拽着白璇的手腕不放:“三姑娘,你快点过去看看!我们姑娘刚刚晕过去了!真是吓死人了!”
画眉怕她沾污了衣裳,忙掰开小丫鬟的手:“哎!小心,小心,快放手!”
这小丫鬟看着眼生,紫雀怕白璇不认识,忙解释道:“姑娘,这是四姑娘跟前的小玫,平常使唤跑腿的!”
四姑娘?
白珮?她怎么了?
白璇住“珞珞听风”,白珮住“琤琤见雨”,两人是邻居,中间就隔着一道篱笆花墙,天天都能见到面的。
白珮年纪小,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
两人都是二房的庶女,嫡亲姐妹,平常也能说上话,比别的人亲近些。
莫非白珮是得了什么急症?
吓得白璇豁地站起来:“她怎么了?”
那叫小玫的小丫鬟哭得眼泪涟涟:“我们四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了!突然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我们那边屋里,姐姐们都吓得哭了!”
“别哭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白璇没有心思听个小丫鬟抽抽噎噎,只站起来快步朝着白珮住的“琤琤见雨”而去。
旁边,画眉挠着头,追了几步:“老夫人的寿宴怎么办?误了开席的时辰就不好!”
紫雀瞪了她一眼:“真是会添乱!都这个时候,还说些有的没的!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楚!”
画眉忙跟上,嘴里嘀咕着:“我这不就是觉得——难得咱们姑娘打扮得这么漂亮,就跟九天仙女儿下凡似的!不到老夫人跟前露一面,有些可惜了!”
白璇停了停脚步——这事儿,是有些凑巧!
是巧合吗?
第5章 说破心思
第五章
白珮住的“琤琤见雨”内,月白色绣鹅黄灯笼的帐子被高高地撩起来。
床榻上,十一岁的白珮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通红。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瓜子脸,下巴尖尖的丫鬟眼圈红红的,正在解开白珮袄子的衣襟。
这个丫鬟,白璇倒是认识,知道是四姑娘白珮跟前贴身服侍的青萝。
白璇也不罗嗦,径自问道:“派人去通知夫人了吗?”
今天是白老夫人寿宴,宾客云集,白璇的嫡母董氏肯定也要去充场面应酬的。
是以白璇有这么一问。
青萝哽咽着吸了吸鼻子:“已经吩咐彩蝶过去通知夫人!彩虹过去找蔡嬷嬷了!”
这蔡嬷嬷,算是府里养着的医婆,经验丰富,略通医术。
看着不省人事的白珮,白璇也是一筹莫展,甚是焦急,吩咐紫雀画眉二人:“画眉,紫雀,你两人也再过去帮着找找夫人和蔡嬷嬷!路上紧着点,别耽搁了!”
紫雀画眉两人忙应声而去。
屋子里还有两个小丫鬟乱窜,派不上用场。
白璇忙摆了摆手:“你们几个都先出去,闹的人心慌!”
青萝让了位置,白璇心急如焚,也不避让,小心往白珮脸上摸了摸,只觉得触手滚烫,又往她鼻下碰了碰,只觉得呼吸有些孱弱,也不敢再碰她身体,只低声唤着:“珮丫头!珮丫头!”
白珮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白璇的位置看去,正好看见靠窗户边矮柜上搁着一只甜白瓷绘着荷花的荷叶碟。
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不是长房装点心过来的碟子吗?
那一些点心全都被吃完了?
病症也不可能突然就发作,莫非是吃坏了肚子,或是……
白璇心中一动,问青萝:“四姑娘可有吃过什么?”
青萝回想了两息,摇了摇头:“从吃过早饭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过!”顿了顿又道,“就是方才东园送点心过来!姑娘因为已经换好了衣裳,怕再吃点心,落了粉屑,不好看!一碟子点心全都赏给奴婢们了!自己一块都没有动!”
这么说,不是这点心的缘故了!
白璇听了,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她因为前世之鉴,杯弓蛇影,总把人往坏处想,这下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咦,这是什么?”
眼角突然瞥见白珮手背上的一片小红疙瘩。
青萝忙凑上前:“刚刚还没有的?”
两人忙小心把白珮的袖子捋了捋,只见白珮手腕往胳膊一块,全都是细细的疙瘩,红红的,冒着尖尖!
白璇活了两辈子,痴长几岁,经过的事情多一些,顿时想了起来——前世里,英王府内曾有丫鬟得过桃花癣,似乎正是差不多的症状。
如今还是早春,桃花是还没有开,但是园子里也有别的花!
不过看着症状实在是有些相像!
“莫非是因为吹花癣?”白璇疑惑,脱口而问,“青萝,你们姑娘,今天可曾去逛过园子?”
青萝摇了摇头:“四姑娘今天一起床,就在屋子里做女红,倒是没有出去过!”
刚来的时候一阵兵荒马乱,没有来得及四处细看。
白璇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茶几边一个高颈青瓷花瓶砸到地上,地板上湿漉漉的的,都是水,恰好两支雪白的白玉兰被摔出几步开外。
大概是因为白珮晕过去了,一时间没有顾得上收拾。
会不会是这玉兰花的缘故?
白璇心中一个咯噔,忙吩咐:“青萝,快把那花拿出去!先放在园子里,别扔掉!”
青萝机敏,也不多问,一把拾起白玉兰花枝就往门外跑。
正好,嫡母董氏也已经到了,被两个大丫鬟搀扶着,走得气喘吁吁的。
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嬷嬷。
白璇忙让开位置。
“璇丫头,你妹妹怎么了!”
董氏自己也是体弱多病,白璇怕她忧思伤身,忙回答道:“一直昏迷不醒!不过,我看她手腕、胳膊上都是红疙瘩,别是生了癣了!”
董氏累的一屁股坐在床角:“蔡嬷嬷,你快过来看看!”
白璇忙帮着给白珮撩衣服袖子。
那蔡嬷嬷看看白珮胳膊,又松开白珮的领子,看了看脖颈处,才松了一口气:“三姑娘说的没错!这病症有个名字叫吹花癣!如今入了春了,各种各样花儿都开了!许是四姑娘不小心沾了,也不奇怪!”又问服侍的丫鬟们:“姑娘是不是去掐花玩了?”
青萝早已经吓得失色,膝盖一曲,就跪在董夫人跟前:“不是姑娘出去玩!屋里小丫鬟贪玩,去掐了白玉兰花过来插瓶!”又引着蔡嬷嬷去门口处,看扔在那里的玉兰花枝。
“这没错!应该就是玉兰花儿引起的吹花癣!”蔡嬷嬷又安抚董氏:“二夫人也别忧心!这病症,老奴我能治!”
她拿温水冲了一丸药,喂着白珮喝下。
没过一会儿功夫,果然看见白珮悠悠醒来。
“阿弥托福!”董夫人双手合掌念了一声佛,神色才松快下来,安慰地握了握白珮的手:“没事了,没事了!四丫头!”又把“琤琤见雨”里的大小丫鬟训斥了一顿。
床上,白珮一直病怏怏的,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董夫人脸上不由地露出犹豫的脸色。
因为是白老夫人的寿辰,东园里忙得不可开交,董夫人肯定是百忙之中扔下宾客过来的!
“母亲过去忙吧!珮丫头这里,女儿守着就好!”白璇忙站起来,又指了指自己已经被揉捏得皱巴巴的挑金纱缎裙,“女儿的裙子也皱了,索性就不过去了!老祖宗跟前,母亲替我告个错,晚上再给她磕头贺寿吧!”
庶女这么有眼色,知道眉眼高低。
董氏很满意,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委屈了你!你好好地照顾你四妹妹,母亲再替你做条更好的裙子谢你!”
白璇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
不过,这事儿总透着几分古怪,怎么白珮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要等她二人准备去东园贺寿时晕过去。
倒好像故意不想让她们过去东园似的。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露,一直送着董氏出了院子。
董氏突然“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你爹爹作怪!说要引着你去万卷楼见梁家哥儿!可曾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梁启诚,连英王爷赵琛都见到了……
嫡母这样大喇喇说出来,白璇都有些无所适从了,声音跟嗫嚅似的:“见到了!”
幸好丫鬟们离得有些远,倒是听不见。
小姑娘脸皮薄,董氏也舍不得继续嘲笑她,只殷勤探问:“你爹爹对那梁家哥儿,甚是满意!依你看呢——”
经了一世,想得多了,眼界自然开阔几分,白璇比起前世,更懂些人情世故。
嫡母董氏慈爱,白仲嘉也是个好父亲,他们俩千挑万选出来的,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能不能封妻荫子还不好说,但眼下看来,若是嫁了梁启诚,也是一桩平平顺顺的好姻缘。
难道因为前世伤透心了,今生就誓愿不再嫁人?
这也不现实!
白璇只觉得眼睛涩涩,垂头掩饰自己的异样:“女儿任凭父亲母亲做主!”
荣禧堂正房内,白老夫人搂着二姑娘白琼坐在席位上。
白琼打扮得非常锦绣辉煌,大红色绣牡丹花裙袄,带着沉甸甸的红宝石嵌宝项圈,衬得肌肤如雪,脸颊丰满又娇艳。
“祖母,我给你剥个橙子吧!”
“这道八宝牛柳有些烫,祖母,我给您吹吹吧!”
“这是老祖宗您最喜欢的熏鳜鱼!”
她一会儿给白老夫人剥橙子,一会儿给白老夫人布菜,忙得团团转,又会说爱笑,逗得白老夫人不住夸耀:“不是我夸自己孙女!再没有比琼丫头更讨人欢心,更贴心的了!老婆子我呀,多亏了这个猴子,能天天笑口常开!”
惹得女客们纷纷跟着夸赞:“二姑娘孝顺!老夫人真有福气!”
“二姑娘长得好,多水灵呀!”
“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女儿肖母!二姑娘像她娘!司夫人就很贤良聪慧!”
又有亲近些的女眷开口问:“怎么没有看见三姑娘,四姑娘!府上三姑娘也是个美人儿!”
因为白珮生病而耽搁了的董氏,正好进来听见,就笑着答道:“都怪我们家四丫头!她屋子小丫鬟贪玩,掐了白玉兰花,惹得她得了吹花癣,如今还躺在床上难受呢!我让三丫头留下照顾她妹妹了!”
董氏解释了几句,又跟白老夫人告错,“娘,迟些,再让他们俩给您磕头贺寿!”
“孩子的身体要紧!”当着众人的面,白老夫人分外关怀,“四丫头好些了吧!”
董氏忙回答:“吃了一丸药好些了!就是还有些被吓到了!”
白琼和母亲两人相视一笑,就凑在一起,坐了一席。
没有看见白璇,白琼就先放下了一半的心,乐不可支地凑在母亲耳边道:“娘,您真有办法!说不让白璇那奴婢生的过来,就不让她过来!”
大夫人司氏笑着捏了捏白琼脸颊:“乐得跟只老鼠似的!快收敛收敛,像什么样子!今天你祖母寿宴,来了这么多客人,娘怎么可能让她露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失心疯了,把你偷着去见英王爷的事情都给说出来!“
白琼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敢?”
司夫人心情好,伸着手指在白琼额头磕了磕:“你呀!你呀——况且她长得美貌!娘可不想璇丫头在人前晃荡,抢了你的风头!难得今天英王爷也在?要是偶然撞见,被她那股子狐媚劲迷住,那就糟糕了!”
“啊呀——”白琼翻了个白眼,“英王爷眼睛又没有瞎!怎么可能看上她?”缠着司夫人的胳膊不住撒娇,“明明我更好看!娘你说是不是?”
被白珮生病一耽搁,董氏回到正房时,寿宴已经过半。
客人中有不少是她娘家的亲戚,也有白仲嘉同僚家的女眷,她忙打起精神,应酬了一圈,才有时间避到荣禧堂外的园子里,和相熟的女眷说私房话。
外头,男客那一席却已经散了大半。
白仲嘉肆意,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留下吏部尚书白伯贤照看宾客。
宾客中虽然有不少高官显贵,但是皇子却只有赵琛一位,被围着不停地敬酒。
还是主家白伯贤替他解围,忙把赵琛引了出来。
白伯贤关切:“王爷喝了不少酒,不如先去臣的外书房歇一歇?”
他本就抱着送女入府的念头,见了赵琛就分外殷勤恭敬。
就听见赵琛淡然道:“本王与令千金的婚事也该定下了!下月初六,是黄道吉日,就选在那一日下聘吧!白大人,你意下如何?”
白伯贤喜出望外,为了宝贝女儿白琼,他也是操碎了心,腆着脸在英王爷赵琛跟前漏过无数话锋,各种旁敲侧击。
赵琛一直模棱两可。
他以为还有一段时间要磨,哪知道英王爷给了颗定心丸,梦寐以求的事情达成了,喜得他连声道:“好好好!下官没有意见!全都听王爷您吩咐!王爷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赵琛被他送出垂花门,就到了荣禧堂前。
荣禧堂呈回字状,四条出路都是青砖铺地。
迎面正好两位妇人携手而来,赵琛怕撞见女眷,节外生枝,忙避了避,退到树丛背后。
妇人却开始说起私房话来。
“我家大人给保媒的诚哥儿,你家老爷可见过了吗?可还满意!”说话的是董氏娘家的一个表妹戚氏,只房头隔得有些远。
她夫婿姓梁,如今任翰林院大学士,跟白仲嘉是至交。
有这两层因缘在,戚氏跟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