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走了，这两天有机会再来。」
那美丽的脸庞有点慌乱和腼腆，看来女工程师在感情上还有不少东西要学习，她局促地走向门口，赵岚则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的背影。
突然间，医生瞄了门口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开口叫住了吴蕙雅：「对了，吴小姐。」
「嗯？」吴蕙雅刚到门口，又回首张着一双明眸看向他。
赵岚缓缓走近病房大门，用隔门也可听到的音量说：「谢谢妳帮忙说服寒夜的制作者，能成功实践这项医疗理论，对我是很大的恩惠，今后疗程还要继续进行，就请多多关照了。」
「这不算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吴蕙雅露出笑容，爽快地说。虽然是平常的样子，但看得出多了一分开心，毕竟喜欢的人称赞自己的话是不嫌多的！
「那么，我送妳吧。」
「不，不必了……」
赵岚礼貌地讲，吴蕙雅笑着拒绝，推开门，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匆忙晃过。
「咦？喂！」
她机警地追出去一看，却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敏捷地穿过走廊转角，飘逸的马尾和一双美腿一闪即逝。
「什么东西？」吴蕙雅一头雾水。
赵岚微微一笑，无所谓地说：「或许是……什么人在偷听我们讲话吧。」
「偷听？有什么好处？」她抓不着头脑绪地说。
赵岚笑着把吴蕙雅送进高速电梯，目送电梯移动到停车场的楼层。
重新推开病房大门，俊美的医生看见黑发的陈湘站在窗前，注视着广大的金属建筑之海。
「怎么，准备要做我拜托你的事了吗？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预备妥当。」赵岚的脸上用冷静的语调问。
听见他的声音，青年立刻转过头来。
「汝……」陈湘静静地开口，声音是如此的冷酷，和原本正直宽厚的他浑然不似：「办得相当好，那么吾将实现我的诺言。」
那深沉的黑色眼眸充满了狂傲之气，又彷佛注满了迷雾和虚无，好比河谷深渊一般，令人感到幽暗冰冷。
「一切都拜托你了，在您回去那里之后……」赵岚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直视着青年的眼睛。
在医生那俊逸优美的双眸中，涌冒出不输给冰冷黑暗的浑沌。
第十二章 开放日
春天刚过一半，天际公司位于两百层的贩卖部门，被人潮整个挤爆。
「这个情形已经持续了两个礼拜，所有人都是为了购买最适合网游『寒夜Online』的专属虚拟舱装备……」
「尽管明天游戏就要开放，购买的人潮还是在此时达到高峰，可见寒夜在世界的惊人吸引力。」
「知名国际企业天际公司的全新虚拟网络游戏『寒夜Online』即将在明天正式开放，由于网络订单已经爆满，玩家们还是选择在卖点争购配备，好在第一时间玩到游戏……」
排在绕了不知几圈的队伍后面，吴蕙雅忍不住惊叹：「哇，连记者都来啦？」
「这还用说吗？寒夜可是全球最热的游戏啦，像妳这种没玩过游戏的人才是老古董吧？」
「去！陈湘还不是没玩过。况且现在开始也不迟……」吴蕙雅顿了顿，奸诈地笑着说：「反正我有你当大哥带我。」
牛胖无奈地翻着白眼，有她在身边，自己不变成奴隶就不错了，还当什么大哥？往前看看，队伍绕成好几圈长龙，一时间轮不到他们了。
「好久呀！都是拖到最后一天才来买装备的关系，真是……」
「没办法啊。因为那个人，害我把整个防卫系统更新了一遍。」
「蛇……对吧，这家伙把我们网络组也害惨了啊！」
他们口中的「蛇」，就是一个多月前入侵主机的计算机黑客，虽然只侵入第一层，但为了他，整个小组将安全防护重设了一遍。
「结果他就这样消失了……狡猾的家伙，到哪去了呢？」
「大概是逃走了吧，这种偷偷摸摸的小贼。」
「并不是普通的小贼啊小姐，那可是公认世界前十名的黑客……」
双方东聊西扯过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轮到他们填写订单。
吴蕙雅缠着牛胖问：「死牛胖！到底买哪一种好？这个最高级的为什么这么贵？」
「厚，简介上不是有写吗？最高级的舱室附有提供营养的维生液，和神经的嵌合度也最好，可有效避免精神疲劳……」
牛胖滔滔不绝地说着，却被吴蕙雅不耐烦地打断：「你讲国语好不好？」
「无力……亏妳是工程师咧，有那么难懂吗？」
「这跟懂不懂无关吧。现在是买东西，我只要知道玩游戏时对我有什么好处就好。」
「真搞不懂女人……」
「男人才是听见高档高科技就买了的笨蛋，快，牛大哥，我要听你的解释。」
「简单地说，高级虚拟舱有维生液，神经嵌合度高，可以让妳长时间待在游戏里，不必经常下线进食或休息。势利一点讲，玩家可以在游戏里拼命练功到天荒地老，效率极高。另外……」
牛胖凭着老玩家的经验，解释了不少高级舱房在玩游戏时的应用法，吴蕙雅终于了解，并且露出满意的样子。
「喔，和医疗舱或压缩睡眠舱很像嘛……好处还挺多的。」
「所以才那么贵呀，不过假如不太在意练功效率，不使用也无所谓。」牛胖点点头说。
其实只有毫无真实生活的废人级练功狂，才会真的连玩好几天不下线吧，虽然很多人迷网游，但还是得工作赚钱，毕竟目前玩游戏还是不能当饭吃，这种装备的虚荣价值远大过实际效用。
交谈间，旁边队伍突然传出叫骂：「考虑好没啊！穷光蛋没钱就不要买行不行，霸在那里叽叽咕咕的干啥？」
吴蕙雅愤怒地往说话的人一瞪，却发现对方讲的不是自己。
在她旁边的柜台，一对年轻的小兄妹，畏畏缩缩地看着叫骂的男人，有点被吓到的模样。
虽然害怕，那哥哥还是稍微用自己身体为妹妹掩护一下。
「一会要台好的，一会要两台便宜的，叽叽歪歪，没钱学人家玩什么网游？小朋友还是乖乖回家念书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穷光蛋！虚拟舱是穷光蛋的玩具吗？」
男人越说越难听，那对兄妹低着头，眼里似乎有泪摇摇欲坠。
吴蕙雅越听越难受，走上前指着男人鼻子说：「喂！讲够了吧，他们还是小孩子，需要这样说吗？」
然后她走到小兄妹身边，很关心地问：「你们是经济上有困难吗？没办法决定买哪一台？」
男孩子低着头，没有说话，那小他一两岁的女孩倒是小声地说：「是因为我跟哥哥说我也想玩，但是他存好久才存到一台的钱，现在他想买两台便宜的，可是钱不够，哥哥，我真的不用了，你说给我听就好了啦……」
男孩摇摇头，低低地说：「要玩，就一起玩。」
吴蕙雅忍不住微笑，在这个时代，拥有兄弟姊妹的人已经很少了，她自己也是独生女，从小一个人长大，对手足之情一向憧憬，但这世界总有人不识相，气氛这么好，刚才叫嚣的人又插话了。
「喂，妳谁啊？」男人很没礼貌地翻着白眼说：「才说他们买太久，妳就跑来一起拖！你们都是底层的家伙吧？不过买台虚拟舱，东问西问的烦不烦啊？看妳长这么漂亮，要不要加入我高层的家？老子包养妳也行，当然要付点代价就是了……嘿嘿……」
「砰！」
越讲越下流，男人边笑边伸出手来侵袭，想不到吴蕙雅一拳击上他的肚子……
「呜啊……妳……妳这个臭女人……下层的贱民……」
「讲这种话要小心，上法院可不好玩了，刚才做的事情也是……给你一拳算便宜你了。」
吴蕙雅挺直站着，冷冷地说，练过拳法的她真要打人，可不是玩玩而已，直爽的她懒得和这人动舌头，刚才只出了三成力，让男人只痛不伤。
「牛胖！」吴蕙雅很有威严地叫。
「什么？」牛胖答应一声跑上前去。
女工程师瞪着那名男人，提高音量说：「那个什么最高级的维生虚拟舱，给我订三台。」
「啊？」
「我说订三台！一台给我，另外两台，我要送给这两个小朋友。」
「哈哈，了解。罩啊，大姊头！」
对于这种言语充满对底层居民歧视，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牛胖也是相当不满意，听到吴蕙雅这样讲，他立刻会意过来，对柜台的人员叫着说：「好，听见了吧。麻烦来个三台虚拟舱，最高级的！」
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个年轻的小姐，她有些迟疑地问：「呃……您确定吗？这可是很贵的耶……」
牛胖靠过头去，低声地说：「没问题啦。这位大姊是我们公司工业部的首席啊！这点小钱根本难不倒她……」
柜台小姐这才点头微笑，然后刻意大声地说：「好，这位小姐高级维生虚拟舱三台，一共是三十万华币。请到后面结帐，并登记安装运送数据！」
「哇……三十万华币啊！」
对一般中等收入的居民来说，这已是将近两个月的薪水，难怪现场响起一阵惊讶中带有羡慕的呼声。
不过柜台小姐大概也看不惯男人的言行吧，所以她报出的是原价，其实吴蕙雅身为天网集团员工，是可以打五折的。因为这样，牛胖开心地对她挤了挤眼睛……
「怎么样，这位肚子痛的大哥，你要买几台最高级的虚拟舱啊？」、「不用多，刚刚你说那么豪迈，就来个四台吧，四十万喔！」或许因为落水狗人人得而打之，旁边也有人对他冷嘲热讽的。
男人涨红着脸，似乎被激怒的样子：「妳……算妳行！我在网游界也算小有名气，昵称叫黑日剑邪，妳又叫什么名字？将来在游戏见到也好互相『照应照应』……」
看来男人对自己的名声很有自信，这略带狠腔的话，等于是向吴蕙雅下了挑战书，约定将恩怨留在游戏中解决。
或许这男人的昵称真有不少玩家听过，人群中略略起了一阵骚动，牛胖也皱起了眉头。
「我的名字？」不过这夸张的昵称，好像全然没有在吴蕙雅心中激起涟漪。
「我从来没玩过游戏，所以没有惯用的名字。那么，再见啦！」她无所谓地说着，然后牵起两个小朋友的手，往后面的柜台走去。
周围隐隐传来阵阵笑声，对这种人最大的羞辱，应该就是「无视」了吧？自称「黑日剑邪」的男人一脸尴尬，他的威胁像是抛到空气里一样，完全被对方忽略，对某些人来说这比当面骂他一顿还难以忍耐。
「喂，大美女，这个黑日剑邪可不好惹啊。」走了一段，牛胖担心地对吴蕙雅说。
「喔？怎么说？」年轻的女工程师轻快地走着，同时一手牵着一个小朋友。
「假如他没有谎报，这个名字连续登上好几个游戏的恶意ＰＫ黑榜，而且都在前一百名之内，据说他最爱杀能力比他低的玩家，是个卑劣的家伙，虽然我没跟他交手过，不过这种家伙可不好应付咧。」
「嗯……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没关系啦！」吴蕙雅浑然不当一回事地说。
「姊姊……」说到这里，她左手边的小男孩抬起头说：「我们好像给妳添麻烦了，真对不起，还有，我们不能拿妳的虚拟舱，我自己有钱，可以去买……」
「唉唷，没关系啦！」吴蕙雅轻快地说，看来被叫姊姊而不是阿姨，也令她挺开心的：「遇见就算有缘，我很喜欢你们，这两台机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贵，平常我的钱也没地方花，能够买给需要的人我认为很值得。」
「可是……」男孩迟疑不定。
吴蕙雅摸了摸他的头，灿烂地笑着说：「不过可不是白白送你们喔，是要工作的……等正式上线，你们要跟我一起玩！」
小兄妹两人开心地用力点头，只有牛胖在后面偷偷想：「这么快又收了两个小跟班，看来这个大姊头是叫定啦。哈哈……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好笑又悲哀的感觉。
小兄妹和吴蕙雅约定联络方式后就回家了，看他们欢天喜地的样子，吴蕙雅不禁露出微笑。
「这种互相照应的感觉真好……」她呆呆地想。
当天下午，吴蕙雅缠着牛胖教她虚拟舱的使用方式，和一些游戏基本玩法后，才满足地回家。
到此为止，距离寒夜正式开放已剩不到八小时，所有玩家都在焦急兴奋中过了一夜。
根据官方报导，服务器开通的瞬间，至少有三千万名玩家一同涌入，而且主机没有丝毫的迟滞，这代表寒夜绝对有实力完成当初所宣传的─一亿人不分区上线的目标……甚至超过。
吴蕙雅和牛胖也是这三千万人的其中之一。
「欢迎来到寒夜Online。目前游戏中共有一三零九八七七五个玩家，一###七六五二八个玩家等待登入，您还没有创造任何账号，请问要开启新账号吗？」
「呃……好的。」
连上服务器，吴蕙雅来到一个洁白的房间里，听见由悦耳女声说出的系统信息，她略显迟疑地说。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有一千多万玩家创好角色进入游戏里，全世界存着竞争心的玩家还真不少。
这也难怪，看中一亿人上线商机的，绝不只天网集团而已。
为了达成不分区服务器的目标，吴蕙雅可是在网络技术上下了苦功，最终她成功了，这代表玩家们要在世界的舞台上竞争，不管什么领域，只要在此地胜出就是一种证明，而这种证明带来的利益，不会只留在游戏里而已。
回话之后，吴蕙雅抬头往空中看去，不由得呆了一下。
一名美艳圣洁的金发天使在空中注视着她。
「好美喔……」
虽然自己的容貌也是高出一般水平许多，看到这名天使还是令她赞叹，对于她的赞美，天使只是维持一贯的微笑，悠然地飘在空中。
吴蕙雅很自然地按照程序创造人物，很快地，她已决定好种族和职业。
「哇──好漂亮！」
进行确认之后，金色的光之精灵便将她带到新手村，回复意识后，吴蕙雅忍不住对周遭景物发出惊叹，她站在一片空地之上，举目所见是葱郁的森林，鲜美的芳草与白色大理石建筑，小动物在四处奔跑，浑然不惧怕周围的人们。
或是说，精灵们。
附近站着数百名男女精灵，每个都有俊美的外貌，和吴蕙雅一样，他们都是选择精灵做为主要角色的玩家。
正当她观赏这全新的世界，却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傻傻的新手精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一点都没有精灵的优雅。
「精灵里怎么有这种猪哥？」吴蕙雅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理都不理他。
「牛胖，你在哪里？」吴蕙雅直接传讯给牛胖，在寒夜中，互相认识的人可以透过虚拟舱号码直接找到对方，不必等创好人物再去询问彼此的昵称。
「咦？喔！我就在新人物出现的地方……啊，惨了！」
「怎么啦？」
「妳只想着把我变成精灵，却忘了新手村几十万个，就算同种族也不一定分在一起！」
在进入游戏前，吴蕙雅早就选好要当美丽优雅的精灵，因此她用尽所有手段逼迫牛胖陪她一起选。
「啊？那怎么办？不管，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玩啦！」
「厚！昨天要详细教妳，妳就说不用，现在先四处看看会不会刚好碰在一起吧……妳游戏里叫什么名字？」
「阿丽厄菈。唉唷，怎么可能那么刚好遇到……」
「咦？」牛胖叫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讲话了。
「喂喂！牛胖！你在干嘛？臭牛胖没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