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补蛇人
高原的疾风在草原上呼啸，谢里曼昂然而立。
他俯视地面，用鄙夷的口气说：﹁凭你们身上的玩具，根本无法击败人类技术的最高结晶。﹂
在他脚边，两名穿着生物能装甲的人物甲盔碎裂，心有不甘地倒在地上。
﹁不需要你们带路了，我自己知道怎么进去。﹂谢里曼高傲转身，却突然一愣。
在前方平房门口，一老一少两名男人无声地站在那里。
那年轻者像是老者的护卫，穿着宽松唐装，白衣黑裤，脚踏布鞋，脸上却戴着可笑的小圆墨镜。
老者也是一袭唐装，布料普通，但缝绣精致，颇具身分感。
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躯挺拔健壮，双目灼灼含光，虽然满头须发尽白，却有老而弥坚之感。
他就是谢里曼等人求见的对象，﹁老八爷﹂向剑。
﹁还是那么骄傲，谢里曼。﹂向剑微笑：﹁仍作着肉身封神的迷梦吗？﹂
﹁许久不见，长官。﹂上校面无表情地向老者行礼：﹁身体好吗？﹂
﹁应该比你好吧！﹂老者豪爽大笑，须发飞扬：﹁不过，老夫已非军旅中人，没必要如此拘谨吧。﹂
﹁好的，向爷。﹂谢里曼面不改色：﹁那我们该谈正事了吗？这件事颇为麻烦，我希望能尽快……﹂
﹁等等。﹂向剑举起右手，脸色一沉：﹁没这么简单啊，谢里曼。我和军方早就已经无关了，这块地只是老头子们欠我的债。现在我的心思只放在传承古武术与研造Ｂ．Ｅ．Ｓ．Ｔ．装置上……﹂
放下手，向剑白眉下双眼如鹰般锐利：﹁我对军方那些自大的计划原本就没什么兴趣。不过你一出手就打败我两名弟子，虽是为了任务，却叫老夫面子往哪儿摆？﹂
谢里曼面色凝重：﹁向爷要出手指点属下？﹂
﹁不对，﹂向剑身边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我来。﹂
他双脚与肩平宽，两手低垂交迭，站姿如金字塔稳固安然。在他身上看不出威胁感，却也看不出破绽。
﹁常上尉？﹂谢里曼冷笑：﹁你不是不会武功？﹂
﹁当心点，他确实不会功夫。﹂向剑大笑：﹁但他可是很厉害的。﹂
﹁我不是来这里比武的，向爷。﹂谢里曼说。
﹁那当然，老实说，我也不过对地狱犬的实力感到好奇，可不是真爱惜这老面皮。﹂老人摸着胡须：﹁跟他比划两招吧，我会配合你的要求做任何事。﹂
﹁他不穿装备？﹂谢里曼被说动了，但转头看着墨镜男皱眉。他不是喜欢恃强凌弱的人。
﹁这样够了，﹂常上尉说：﹁反正对你来说也只是玩具。﹂
谢里曼感到被对方污辱了。
﹁那好。﹂谢里曼冷冷地说，一爪向常上尉平推出去。
这只是平平无奇的军队战技，但谢里曼速度硬是比一般士兵快上三倍！只是他铁掌刚靠近对方身体，却猛然身形一翻，极不自然地后仰飞跌！
上校在老八爷的微笑，和徐副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狼狈落地。
常上尉仍保持金字塔的姿势，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
谢里曼狼目瞪视对方：﹁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这不就是你们所谓的古武术？﹂
﹁你是说沾衣跌，一门年代悠远的功夫。﹂常上尉点点头，突然间他话题一转：﹁竹子，是种特别的植物，质坚而韧，根部紧抓地面，枝头却随风摇曳。我不会武术，我只遵循竹子的生活态度。﹂
﹁狡辩。﹂谢里曼起身，脱下一只手套，在右手拳背的肌肉里，镶着一个成半圆鼓起，宛如眼珠的晶体。
﹁你自己招认吧。﹂谢里曼扬起残忍笑容：﹁最好把所有学过的古武术用出来给我看看，否则当心老命不保。﹂
谢里曼手背上的晶体，隐隐流转散发光辉。
﹁我真的不会功夫。﹂常威淡然一笑：﹁但老命不保倒不一定。﹂
﹁到此为止了，谢里曼。﹂向剑微笑制止：﹁你输了一招，但我们都知道你的专长不在比武，而常威赤手空拳赢不过你，这比试就算平了。﹂
向剑率先转身走入平房：﹁走吧，就听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谢里曼啊……﹂带着客人前进，常威突然咧嘴一笑：﹁你好像变得比以前容易激动了？﹂
谢里曼冷哼一声：﹁你却和以前一样装模作样。﹂
﹁没办法，﹂常威露齿而笑：﹁我正职是个演员嘛。﹂
徐副官把证物盒交给向剑，老人拿起来，是条合成羊毛织成的围巾。
﹁这围巾？﹂向剑看着上面血迹，微微皱眉。
﹁有名信差死了。﹂谢里曼表情冷漠地说：﹁我怀疑这上面有他所受致命伤的线索。﹂
﹁所以那东西是在送信途中丢的？﹂向剑诧异：﹁这倒是奇怪，信差都是菁英，送信信息也几乎无法预测才对。﹂
他看谢里曼一眼：﹁失去亲手训练的手下，你一定相当难过。﹂
﹁他为国家牺牲的行为很妥当。﹂谢里曼转移话题：﹁送信被拦截的原因很多，或许有内贼，或许数据库被破解，总之原因不是重点。我握有这条线索，只要继续追查下去就行了。﹂
﹁这么坚持封闭自己？﹂老人轻喟：﹁那次灾难不是你的错，是上层低估敌人的实力。谢里曼，你的身体或许不是人类了，但你的心……里面淌的应当依然是人类温热的血。﹂
﹁我的心也不是人类的了。﹂
向剑摇摇头，继续检查那条围巾，在血迹扩散的中心，有道长形扁平破洞，周遭纤维带有烧灼痕迹。
﹁谢里曼，﹂他脸色变得凝重：﹁这就是你找老夫的原因？﹂
﹁没错……老八爷。﹂谢里曼面不改色：﹁您与这座地下碉堡的所有人，都成为这件事的嫌疑犯了。﹂
老人白眉紧皱，按捺怒气：﹁这话是认真的吗，谢里曼？﹂
上校看着对方：﹁一半一半。﹂
两人相互对视一会儿，向剑突然呵呵笑起来：﹁不愧是钢铁猎犬，一点情面都不留。﹂
﹁谢里曼，和你想的一样，装备上带有Ｂ．Ｅ．Ｓ．Ｔ．装备独特的生物能烧痕。﹂向剑沉重地说：﹁而且是民间所举办的武会里，见不到的战斗用集束型！﹂
﹁那么犯人是您手下的人没错。﹂谢里曼直言。
﹁看来是这样，但他们两年来几乎不曾踏出碉堡……除了我的大弟子，他有四年没回来了。﹂
﹁这样吗……﹂谢里曼沉吟。
﹁老夫能保证碉堡里的人全数清白，不过……﹂向剑直爽地说：﹁做你该做的事吧。禁止人员出入，搜索内部设施，我们都可以配合。﹂同时他严肃建议：﹁可惜这件事大概没这么简单。谢里曼，你得另觅线索追查才行。﹂
﹁我会照办的。﹂谢里曼点头示意：﹁调查期间就委屈您待在这里。﹂
﹁不委屈。﹂向剑微笑：﹁你们搞出的游戏有趣得紧，老夫上去瞧瞧，结果足足两天没有踏出房门。﹂
﹁游戏？﹂谢里曼问：﹁老八爷也玩寒夜Online？﹂
﹁没错，但谢里曼，﹂向剑注视着他：﹁我也有件事得说。你们弄出问题了，老夫猜测这与你调查的事脱不了关系。﹂
﹁什么事？﹂谢里曼微感惊讶。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脆地与你配合？﹂老人抚弄白须：﹁因为一个朋友的嘱托。﹂
﹁朋友？﹂谢里曼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更何况，除了军方高层，他的行动理当是个秘密。
﹁我那个朋友，是一匹狼。﹂向剑的话让人一头雾水。
﹁不是真狼，是游戏里面的狼。﹂老八爷慢条斯理的说：﹁牠的名字叫做断爪，是老夫在寒夜里的宠物，一个高等人工智能！﹂
原来﹁老八爷﹂就是陈湘的队友，巡守折八！
﹁谢里曼，这代表当下发生的事不是巧合，而是个完美的计划。﹂向剑说：﹁我不知道为何如此，但寒夜这游戏恐怕不如你们所预期的，仍在掌控之中。﹂
他将断爪的话讲给谢里曼听，然后说：﹁牠要我小心游戏里的骚乱会有波及现实世界的一天。这是牠所侍奉的真神的讯息……不晓得所谓真神是什么人。﹂
谢里曼摇头：﹁寒夜计划的详细内容我也不清楚。﹂
﹁游戏里的骚乱……﹂谢里曼思考着：﹁看来有人正针对军方这两个重大计划下手。不过，游戏里也有人站在我们这边？﹂
﹁也不对，人类无法透过ＮＰＣ传递讯息，我想是管理阶层的人工智能。但人工智能不可能进入现实，抢走那东西的另有其人。﹂谢里曼心情沉重：﹁到底我们的敌人和朋友是谁，难道得进入寒夜才能了解？﹂
﹁或许如此……这方面老夫可以帮忙调查。﹂向剑笑着说：﹁倒是你有兴趣一起来玩吗？﹂
玩游戏的人总是喜欢呼朋引伴。
﹁不，我从不玩那种东西。﹂谢里曼严肃回绝。
徐副官暗自耸肩，他不敢暴露自己长官其实是超级游戏白痴的事实。
谢里曼搭上返航的灰鸢直升机，离开这寒风刺骨的坡地高原……手中拿着向剑提供的数据。
寒夜变成另一个必须调查的对象，但原本的线索也能够继续。
向剑推估杀死信差者，应该是与向剑有渊源、擅长武术、又熟知Ｂ．Ｅ．Ｓ．Ｔ．技术的人。第一项标准不容易寻找，但后两项目标大得多。
近十年，和网游并称两大热门娱乐的Ｂ．Ｅ．Ｓ．Ｔ．武会，其中优胜者几乎都符合这些要件。
向剑提供的，正是这几年武会的夺冠名单。他根据经验与判断，标记出有可能击败信差的选手。
在那文件上的众多字段里，有张图片印出熟悉的人影……
人影有张俊美无匹的脸孔，与贵公子般锐利优雅的气质。
在他眼里闪着绿琥珀一般的特殊光芒……赵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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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荣誉与责任
精灵们的欢呼在荫谷镇外面响起。
掘地兽巨大的身躯在林道上摇晃着跌倒，发出嘶叫，满地翻滚，牠毛茸茸的脚缠满绳索，原来是范学慎带领队伍，冒死穿梭将牠绊倒。
牠愤怒地一拳打扁某名战士，但如雨箭蝗随即穿透牠全身弱点。
范学慎站上掘地兽头顶，长剑落下给了牠最后一击！
﹁黄金女士！黄金女士！﹂
但掘地兽一死，玩家、ＮＰＣ齐声欢呼，都呼唤着这个与范学慎无关的称号。
众人视线的中心，站着浑身漾泛金光的女战神。
吴蕙雅站在战圈中央，与一名穿着黑袍的老者对峙。他刚用钉头锤将好几名战士连人带甲敲成碎片，却对上这豪迈的玩家女将。
老者表情严肃深沉，正是另一个陈湘与张火在地底会见的黑袍祭师！
吴蕙雅手握﹁光辉长剑﹂，原本只是菁英级的武器，如今竟绽放夺目金光。
﹁大姐头妳能赢的，解决他！﹂牛胖与她并肩而立。他是目前少数能与黑袍祭师战斗的高等信徒。
赵岚却离吴蕙雅更近，而且态度亲昵：﹁蕙雅，我来给妳掩护！﹂
他口诵咒语，许多炽烈焰箭凭空斜飞直击祭师。祭师平举钉头锤，周身张开结界让火焰在空中溃散。
但这只是为吴蕙雅争取时间的战术而已。
﹁星辰之外、虚空之间的诸神啊！请赏赐您的仆人，降下您的恩宠！﹂牛胖为吴蕙雅施加了祝福术！
﹁光辉之剑啊！﹂吴蕙雅窈窕身形平地直立，高举长剑炽热吶喊：﹁响应我的呼唤，赐给我斩灭邪恶的力量！﹂
长剑迸发出金光笼罩住她全身盔甲，让攻防能力都大幅强化！
﹁光之剑，辉之剑，破邪锄恶护义剑！﹂吴蕙雅用全身力量驱动光辉长剑，让剑身浮现光亮的符文：﹁以戒，弗路戒弗克、戒弗路戒弗克！﹂
在平原上，扬起一对冲天的金色翅膀！
﹁翼神剑，﹂吴蕙雅金发在光辉灵气中飘扬：﹁光圣辉破烈断！﹂
黑袍祭师脸上露出觉悟的表情，赵岚也隐隐微笑。
一刀两断！
金黄色强烈波动的剑气在空气中纵横，吴蕙雅身躯飞扬，长剑用超高速连击将祭师斩杀！
锐利剑气几乎连空气都能斩断，在场玩家都感受到阵风吹过。
祭师化为碎裂的尸体，系统宣告任务完成！
还存活的玩家、护城的ＮＰＣ们，都扬起了高声的欢呼。虽然彼此目的不同，他们都欢欣鼓舞地互相道贺，分不出真假的区别！
﹁黄金女士！黄金女士！﹂
这闪耀的称号重新在战场上响起，同时传遍了原野，传进了村庄。
吴蕙雅局促地站在那里，因为那称号呼唤的正是自己。
祭师死后，光辉长剑的光芒隐约变得更加强烈，这柄剑好像能从邪恶生物的死亡中得到强化。
这场战斗赢得并不容易，真正胜利的关键是在第五次战胜后，吴蕙雅从魔法工匠手上得到全新的光辉长剑。
那女元华族工匠看见染上金瞳鲜血的长剑，便向吴蕙雅提出无条件强化的要求，并保证新长剑将成为战斗强大助力。
代价是，她必须用掉杀死金瞳时落下的﹁黄金之血﹂。
战况陷入胶着的吴蕙雅，并没有太多选择。
第六次战役，是第一只掘地兽出场的时机，那巨大身躯带来的战栗几乎毁灭玩家与ＮＰＣ的联盟。
但新光辉长剑在工匠手中现身，菁英级武器被﹁黄金之血﹂强化，化为极品的魔法级物品。
吴蕙雅靠着长剑之力，在众人面前奋力将掘地兽斩杀！
她金色长发与长剑灵气交错，彷佛整个人就是晨光的化身一般。
ＮＰＣ士气大振，直呼吴蕙雅为﹁黄金女士﹂。
﹁为黄金女士欢呼﹂的口号传遍整个战场，连玩家都受到渲染，这样呼唤着她。
那瞬间，系统宣布吴蕙雅获得等级一的﹁称号﹂，具有魅力、魅力上限各加两点，队长加成提升百分之一的惊人效果！
这就是寒夜的称号系统，可以透过与ＮＰＣ的互动取得……也因为这样，吴蕙雅完全成为荫谷镇战场的领导者。
这似乎正符合赵岚的期望……
在荫谷村的战斗中，赵岚有意无意地与吴蕙雅越来越亲近。看在牛胖眼里，显得特别碍眼。
没有人知道，这白袍如雪，外表洁净优雅的法师，心里盘算着什么阴冷黑暗的计谋……
陈湘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似乎进入久违的睡眠状态，或者正确地说，他作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是如此熟悉：他再度置身无边的黑暗，却想不起为什么在这里。但这一次，他没感到恐惧与压迫，反而有种游泳般的舒适感觉。
在那无边黑暗的彼方，蛇蜥般的巨大眼瞳从虚空中浮起。
他见过这双眼睛。
﹁你，将，成为……﹂那双瞳瞪着他，声音就这样断了。
醒来后，陈湘看着天顶，意识清明。
游戏中的记忆再度恢复，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掉下山崖的，也记得……是谁将他击落。
张火，没想到最不可能再见的﹁人﹂，在那山顶真神殿外再见。
他还拥有遇见陈湘的记忆，但他似乎也已不是当初无私相助、保卫自己的张火了……
陈湘发现日光透着窗户进来，自己正躺在床上，看摆设，他在旅店房间里。
四周围绕着新认识的队友，大家都用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醒了……陈湘哥哥醒了！﹂第一个大声嚷嚷的是蓝华。
陈湘坐起身来，发现房间里除了大地穴队伍的人，还有好几名衣着华贵，神官打扮的人物。
﹁怎么回事？这里开派对吗？﹂陈湘一脸呆相地问。
折八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小老弟，少了你，这派对开得起来吗？﹂
﹁你这觉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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