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个村民来警告我们,说不要离开村子。”见到孟楼三人,阴阳宗叫付德高的那个人嘿嘿笑着说:“问他们买些食物却没有,真是一村子怪人。”
孟楼心中一动,受到村民警告的不仅是他们三个。
“别理他,我来这村子不下十次,每次都是这警告。”蚯蚓王撇了撇嘴,然后向孟楼伸手:“金匮六壬盘借我用一下。”
孟楼将金匮六壬盘交到他的手中,蚯蚓王转动着天盘与人盘,随着他的转动,天地人盘上的七星纹连成了北斗七星图案。盘上的纹理连接在一起,蚯蚓王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道:“从这往北走!”
金匮六壬盘到了孟楼手中有好几天,这些日子里他也没少研究,但是那些纹理他一直当作了锈迹。现在看来,原来那些纹理就是地图。
村子没有后门,因此他们只有先向南出了村子,然后顺着围墙折向东北,穿过一排树林。这已经绕到了村寨一则的溪谷来,流经村子前面的小溪就是从这儿来的。
“没有雾气……奇怪!”
出了村子,孟楼就感觉到那种寒意,他又想起了蚯蚓王的警告。
“你们在豫楼上看到绕着村子的雾气了吧,在那上面可以看到,但真正走过来,却什么雾都没有。”与他并肩而行的蚯蚓王看出他的疑惑,嘿嘿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们要真想入这一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听到他隐晦地指出自己与胡海并不是真正发丘倒斗的盗墓贼,孟楼耸了耸肩,这老头久经江湖,能看出这一点是很自然的事情。
“神农寨古怪的地方很多,当初我为了摸清这个寨子的底细,折损了三个徒弟,到现在还没找到尸骨。”蚯蚓王低声说道:“呆会儿你和张家的小姐跟在我身边,记住,不要离开我五米。”
他的话并没有做什么渲染,但是孟楼还是感到了森冷之意。
顺着溪边小路,他们前行了大约两百米,接下来就没有任何路径了。
“这里很古怪,按理说离村子这么近,水边上应该有路,可是你们看,这里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走在最前的是堪舆宗的人,他们精于地理,因此自告奋勇在最前探路。
“顺着溪水继续走吧,古怪的还在后面。”蚯蚓王高声说道。
即使是在这样的夏天里,溪水仍然带着一股寒意,仿佛是高山冰川融化后的雪水。清亮的溪水在山谷间的乱石中蜿蜒奔流,在它的两侧是遮天蔽日的大树,阳光无法穿透树叶的阻拦,因此溪畔显得阴晦幽深,让人想起“曲径通幽”这个词。两侧的山林中,虫鸣鸟唱,偶尔还有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被人声惊起。溪水依着山势转来转去,起初的时候风景还吸引了孟楼与张许的目光,但到后来,两人就觉得枯燥乏味了,而胡海更是耐不住性子问道:“还要绕多久,为什么不直接爬过去?”
蚯蚓王瞥了他一眼:“听说过鬼打墙么,只要离开溪水,不出五分钟你就遇到鬼打墙。”
胡海不信那个邪,非要从溪水里出来,结果被孟楼一把拉住。
又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耳边传来轰轰的瀑布声,绕过一块巨岩后,众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座瀑布,白练一般的水流,从近五十米高的山崖上飞流直下,击在碧玉般的石潭中。密林里飘荡着飞溅起的水屑,那种凉凉的湿意让人精神一振。瀑布的水流相当大,注入底下的石潭之后,通过溪涧继续流向下游的却不多,想来在石潭之中,可能还有暗河,大多数水都通过暗河进入了地下。
“看,看!”
走在最前的堪舆宗的人指着瀑布边上喊道,透过瀑布的水帘,众人可以看见在山崖下的石像。紧接着,在石潭边上,他们也找到了几樽石像。
这些石像算不上精雕细琢,作工相当粗糙,但样式非常古朴。他们可以肯定,这不是古墓前的石翁仲,也不是庙里的石像。
“这是魏晋样式的石像,所以和秦皇陵的兵马俑还是有几分相象的,你注意看,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在笑。”张许对这个比孟楼更为精通,她小声地介绍道。
“这笑容好象很古怪……”胡海看不出什么明堂,因此他的注意力就在石像的表情上。
“不可能是魏晋时的,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在水的侵蚀下早就烂光了。”蚯蚓王在旁摇头道。
“我觉得,不算那个笑容,石像的表情……倒和神农寨的人有点象!”神农寨的人给孟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他说道。
他的说法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大伙越是端详,就越觉得这石像似乎就是以神农寨的人为模子雕出来的。众人心中不由得都起了一个疑问,那个古怪的寨子里面的人,与这些古怪的石像之间,会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十、殊途谷
蚯蚓王准备得非常充分,他们携带了专门用来攀援的工具,一个蚯蚓从石潭爬上山崖,仅仅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接着,众人也都一一爬上了崖顶。
所谓崖顶,其实还只是一条山谷的入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仍然是一条蜿蜒的溪涧。孟楼站在顶上回头望去,满眼都是层峦叠翠群峰如簇,他在这山岭间搜寻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他们来时的“神农寨”。
不过,崖顶上倒是阳光明媚,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今天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什么东西,大伙在这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这段路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前面折了两个人。”蚯蚓王隐约是这一行人的队长,因此行止都是他安排的:“小兄弟,金匮六壬盘再借我用一用。”
众人休整的时候,蚯蚓王拿着金匮六壬盘在核对地形,看了许久,他摇了摇头:“到这就很乱了,看不出什么来,你看,这图上本来标着那儿应有座山头的,可是现在那儿却只有半截山崖,而该是山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山头。时间毕竟久了,这两千年来,地震山洪,都可以改变地形。”
孟楼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蚯蚓王的疑心非常重,现在还在试探自己。虽然由于沧海桑田的变化,金匮六壬盘上的地图和实际不再一致,但也不至于到完全没有用的地步。他也没有与蚯蚓王争论,而是直接向他伸手,将金匮六壬盘又拿了回来。
“指南针没用了!”
当他回到张许与胡海身边时,张许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在外人看来,是两人在说什么亲密的体己话儿。
孟楼心登的一跳,他彻底明白蚯蚓王为什么说金匮六壬盘没有什么用处了,如果指南针失效了的话,那么还能够帮助他们在这崇山峻岭间辨别方向的,就只有金匮六壬盘上的地图,蚯蚓王知道前行的危险,而且这危险很有可能导致众人失散,所以他想将金匮六壬盘弄到手,好多一分保障。
“等会当心些,我们三个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要分开。”孟楼也微笑着凑到张许耳边说了一句,张许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的表情不仅瞒过了一直盯着孟楼的蚯蚓王,就连胡海也被骗倒,他鼓着腮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来:“有什么好笑的,也说给我听听!”
还没等孟楼回话,阴阳宗的付德高也凑了过来:“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请教孟楼兄弟,如今还懂得望气术的高人可不多见了!”
张许、胡海、老蚯蚓一伙加上阴阳宗的人,竟然全部凑到孟楼身边来了,孟楼隐约觉得不对劲,老蚯蚓一伙凑上来情有可缘,阴阳宗的人和他靠这么近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是请教有关望气术的问题,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偏偏在这里要问了?
无论原因是什么,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就是面对不可知的前景,这一群临时组合的人们仍然在勾心斗角。
孟楼没有幼稚到以为凭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众人拧成一股绳儿,他能做的,就是再三提醒张许与胡海小心了。
休些了一个多小时后,众人又开始继续前进,当他们来到面前山谷入口的时候,水流已经不再是一条,而分离成无数条小溪,在岩缝中、树根下流淌。他们的脚下湿漉漉的,那些积聚多年的腐草败叶,厚厚的象一层地毯,脚踏上去可以陷入半尺。
“这哪是山谷,简直就是沼泽。”胡海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嘘!”蚯蚓王嘘了一声,神情严肃,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人老了胆子也变小啦?”胡海余睨了他一眼,这两人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对劲,相互都看不顺眼。
不过这次蚯蚓王没有与他斗嘴,他毕竟是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看了孟楼一眼,果然,孟楼制止了胡海:“别出声,很怪,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虫子鸟儿之类的声音都没有!”
在离开神农寨的那段路程中,虫鸣鸟唱一路不绝,但是走进这道山谷,他们就一直没有听到这类声音,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瀑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象是闷响的旱雷。
这种情况让众人更加谨慎,连胡海这大大咧咧惯了的也都收拢了精神。
“看这个!”
大约进了山谷五十米左右,堪舆宗的人喊了起来,他们拨开藤萝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块石碑。
除了胡海外,众人对石碑上的古代文字都不陌生,“殊途谷”三个大字下,还有“踏进此处人鬼殊途”八个字,即使是蚯蚓王与生死眼这样见识过大粽子的老江尖,看到这八个字时,也没来由地觉得脊背发冷。
强烈的不安象怒涛一样袭卷了孟楼,他精神一阵恍惚,那冰冷的感觉,几乎要让他血液停止流动。经过神农寨里的安祥平和之后,突然间又感到这危险,巨大的反差更令他几乎要双足战栗,有种立刻逃离这里的冲动。
胡海是第一个发现他异样的人,在旁边一把扶住了他,孟楼皱着眉,这恐惧感竟然如此强烈,几乎要控制住他的身躯了。
“我没事,走吧!”面对胡海询问的目光,他振作精神说道。
那块“殊途谷”的石碑仿佛有种魔力,成了分隔两界的界碑。他们踏过那石碑,眼前就变得异常昏暗,到处都是一片混沌,有效视距不足三十米,放眼四周一片阴森,连脚下的流水都是黄黑色的有如脓液。出了那道界碑,则一片明媚,透过枝叶的阳光,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不需要有人提醒,孟楼一行就明白,踏过这“殊途碑”,对他们而言将是步步杀机了。
才一踏过殊途碑,孟楼就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环首四顾,除了那些长象有些象槐树的树木外,什么都没有发觉。
“这林子里好重的死气……”孟楼眯着眼观察了会儿,终于说道。
“望气术可以看到这林子里的死气?”阴阳宗的付德高问道。
“木气为青,象这样的树林青色才是正常,可是现在看却全是黑黄色,只有病死的林木才会呈这种颜色。”孟楼解释了一句道:“这些树肯定有问题……”
他的话声未落,走在最前寻路的堪舆宗的人突然尖叫了一声,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闪了下,那个堪舆宗人便从地面消失了!
“在……在树上!”张许指着半空叫道。
那个消失的堪舆宗人被无数枝条裹着,正悬在半空中,他虽然拼命挣扎,但那些枝条象是一个茧,将他整个包围起来。最可怕的是,这些枝条象蛐虫一般不停地蠕动,在那个堪舆宗的人身上钻出一道道口子,然后穿了过去。
片刻间,那个堪舆宗的人就干瘪下去,成了一具皮包骷髅。从他消失到被吸干,仅仅不到十五秒钟的事情,众人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而且如此诡异,即使是另几个堪舆宗成员,也没有出手相助。
“树妖……树妖?”胡海胆子虽然大,但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牙齿发颤。
“食人槐,这是食人槐!”孟楼旅游的地方比较多,听说过这种奇怪的树木。
“该死的!”堪舆宗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他们冲过去,用斧头、砍刀拼命砍着那棵食人槐的枝条。食人槐的枝条剧烈地扭动着,象是一条条被打伤的蛇,从被砍断的部位,流淌出脓血般暗红色的液体。
然而,他们夺回的只是同伴的尸体,身上给枝条钻得千疮百孔不说,全部的血肉都被吸食殆尽,只剩下表皮与骨头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踏过“殊途碑”不到三分钟,他们就遇上了损失。
“这一片树林都是食人槐吗?”蚯蚓王对中原地区很熟悉,可是也从来没有在太行山中见过食人槐,因此向孟楼问道。
“不太可能……”孟楼一边说一边拔出猎刀,他小心地靠近身边一棵树,然后用力砍下去。树枝应声而断,里面也没有流出脓血一般的液体,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槐树。孟楼又试了另一棵,这棵同样也不是食人槐。
尽管证实了并不是整片树林都是食人槐,可是这并没有让众人放下心来,因为谁也无法判断,哪一棵树是危险的。
“给刀装上长柄,走在最前的人拿着,在我们经过的所有树上砍一刀。”蚯蚓王略一沉吟想出了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笨是笨,但确实有效,凡是遇到食人槐他们要么绕开,要么就远远地将其可能威胁到从人的枝条都砍了。但是,这也使得他们的前进速度变得非常慢,花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才算是闯过这片树林。
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随着离开那片树林而消失,孟楼还是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过了树林是一片爬满藤蔓的草坡,在青草之间有不少巨石,象是一群牛卧在草丛中。同开始的树林一样,在这里同样也没有虫鸟的声音,到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虽然没有树林遮挡阳光,可是在这里还是一片灰朦朦的雾色,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
这次在前开路的换了蚯蚓,他们两个一组走在最前,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一边用树枝拨打地上的藤蔓。在开始的树林中吃过一次亏后,再没有谁敢小看这些植物了。
他们向前走了有一段路,一直没有什么事情,蚯蚓王松了口气:“好了,我们跟上去!”
他话声未落,就看到那两个探路的蚯蚓身体摇晃了一下,接着,他们回过头来,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然后就倒了下去。
这笑容象极了那些石像脸上的笑容!
“小七,小九!”蚯蚓王焦急地喊着,他身边另两个蚯蚓就要过去,孟楼立刻拦住了他们:“当心,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两个蚯蚓始终没有爬起来。
“这……这……”蚯蚓王竟然也掉了眼泪,他望着伏在藤蔓中一动不动的两个徒弟,却无计可施。
“瘴气。”沉默少语的生死眼突然说道,他久在南方的深山大泽中行走,因此比蚯蚓王更快反应过来。
“北方怎么会有瘴气?”蚯蚓王先是反问了一句,但立刻想起,这儿既然连食人槐都会出现,那么出现瘴气又算什么稀奇事情。
作为发丘中郎将,他们在古墓中往往会遇到毒烟疠气,所以对此也是有所准备,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野外竟然还会遇到瘴气,他们准备的东西也就没有用上。听到生死眼的判断之后,蚯蚓王立即让一个徒弟拿出准备好的面具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向那两个蚯蚓摸过去。
有了那面具,这个蚯蚓平安无恙地来到那两人拖了回来,可惜的是,两人都已经死去了,但他们脸上却仍然带着那种神秘而诡异的笑容。
抹了一把老泪,蚯蚓王沉着脸掏出一个小方铲来。剩余的四个蚯蚓也都拿出了同样的方铲,这东西就是由发丘中郎将发明、考古学家发扬光大的“洛阳铲”了。
“孟楼兄弟,你会望气,看看这块地方适不适合作葬地。”四处打量了一阵后,蚯蚓王沿着树林边来到一块巨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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