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何净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站着不动。
过了一会,在何净想要挣脱时姜颂开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姜颂哑着声音问,声音里满满都是心疼,自责。
何净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姜颂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句,不知道是问他自己,还是问何净。
此时的何净脑子有点偏离轨道。右手的疼痛,心里的难受,姜颂的不信任,姜颂的质问,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忍受。
他无法冷静,他察觉不到姜颂的心疼。
憋了一晚上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你问我为,什,么!你他妈还敢问我为什么!你呢!你带我来这是为了什么!”何净把手抽了出来,激动的吼,这一晚上都让他太憋屈了,“你自己一个人去挨那三棍是什么意思!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他妈在你姜颂的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你从来都没把我当做是你心里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我一起承担!”
“我他妈不是那个意思!”姜颂不知道何净竟然是这么想的,看着失控的何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也吼了出来。
“那你他妈是几个意思!”何净瞪大双眼,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就快要脱眶而出。
屋内的气氛异常微妙,姜从业看着眼前突变的场景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感觉他的处境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不是因为那药丸吃下去的半个小时内有可能会让他们出现不正常的情况,他才不在这待着呢!不过看他们俩中气十足的样子,他可以走了。
问题是,怎么走。
“你们居然把我丢在那里!哼!我生气了!”姜义气呼呼的冲了进来。
来的正好!
姜从业赶紧拉过姜义就走:“小麻烦来了,我带他回去睡觉,你们继续意思意思哈!”
虽然他知道那俩人压根不会注意到他,但还是交代了一下。
“我不……”姜义被钳住双手拖了出去,“不回去!”
“闭嘴!”姜从业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眼姜义,眼睛迸发着威胁的光芒,“小心我把你带去你四爷爷那!”
姜义立刻抿起嘴唇不说话了,安安分分的跟着姜从业出了门。
“这两人真他妈有意思,难道都不痛了?”出门后姜从业在门边上低声自语,摇了摇头就把姜义带走了。
屋内两人继续僵持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
姜颂从没觉得有像此刻这么无力过,他的计划偏离了轨道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试图去拉何净的手,想把他拉到身边,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一米,可姜颂却觉得那一米,是深渊。
他不能让他们之间有距离,别说一米,一毫都不行。
但是何净不理他,只是直直的瞪着他,像只戒备着突来食物的小狗一样,那举动刺痛了姜颂的心。
姜颂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想把心脏的痛楚一起呼出来:“乖,过来……”
何净没说话。
“媳妇儿……好痛。”姜颂皱着眉,神情确实像在忍受着疼痛。
“滚蛋!谁你媳妇儿!”何净心中不忍,转头不去看姜颂那可怜的样子,转过来时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疼死你丫。”
何净顿时想捶胸,自己怎么能这么不争气!竟然就因为一个称呼而沾沾自喜!但又一瞬间被心疼覆盖住。
“过来吧,我跟你解释清楚。”姜颂伸出双手,背疼得他没力气,要换做平时,他早就把何净拉过来摁到床上了。
何净定定的看着那双手,挣扎了一小会,他妥协了,他也觉得刚才自己挺莫名其妙的,既然姜颂给了台阶下,那他就顺着吧。
姜颂往里挪了挪,雀跃着腾出了位置,一把拉过何净到床上一起坐着:“我都计划好的。”
“嗯,计划里没我。”何净脱了鞋钻进被窝,幽幽的说。
“不是,你听我说,我是打算受了家法之后再带你去见他们的。”姜颂急了,大手包住何净后脑勺,强硬的拉过来,两只有力的手圈住何净,不料动作太大扯到背,刺刺的疼,可闻着何净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又觉得没那么疼了。
他拉过何净的右手,小心的放在手心上,轻轻的摩挲着,狭长的眼睛看着那点点红迹若有所思。
怎么会有红点?
“那如果我不出现,你就被那根恐怖的棍子打三棍?”何净忽的抬头望着姜颂,他想到姜颂倒下那一幕,心都不自觉的紧了一分。
姜颂心里的疑虑被何净打断,嘴唇勾起自信的弧度,眼里带着笑意:“当然不,我计划最多是挨两棍,算着时间知道你爸还有我老爹他们会到的。”
“我爸他们是你叫来的?”何净疑惑。
“不是,我只是让你哥跟他们坦白说我们来了这里而已。”姜颂侧目看向何净,他最喜欢何净这种略带疑惑微微歪着脑袋,而眼睛又睁得圆圆的表情。
好可爱。
怎么办,虽然感觉现在不是时候,虽然心疼何净,可是好想亲亲他。
……
“然后呢?”何净继续问。
“然后你不是在呢么?”姜颂还是笑。
何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头上又想冒出的小火苗慢慢熄灭,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后槽牙磨得咔咔响:“姜颂,我要听详细的!那个陆家的老人,我姥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让他太郁闷了,倒不是他非要知道那些,他只是……只是简单的想要知道自己在姜颂心中的位置而已。
“好好好,别生气,么么么。”姜颂撅起嘴唇往何净脸上凑。
“么毛啊么!”何净没让姜颂得逞,手脚并用摁住姜颂的手,左手撑住姜颂下巴使劲往上抬,“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今天脖子再长两公分!”
“啊啊……咬婆额错呢~额嗦额嗦。”姜颂含糊不清的求饶。
何净这才放过他。
姜颂活动了下嘴巴,别说,何净的力气不小。
“那个人是洛肖的爷爷,陆家家主,洛肖你还记得把?我带你去看过他的……啊,墓碑上的名字是陆言,”姜颂身体往下滑了点,歪过头靠在何净的肩膀上,背上越来越疼,像带着火苗的小刀在背上一刀又一刀慢慢的剜着,又热又痛,冷汗滑过鼻尖落在被子上消失不见,他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呵,跑题了。”
何净依稀记得那个碑上青涩的男孩,他也歪下头,抵着姜颂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注意到姜颂有些不对劲,但转过头又只看到姜颂浓密得像两把刷子的睫毛和直挺的鼻梁,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调查过,当年帮助我老爹的那个神秘人就是陆爷爷,陆家跟姜家是兄弟家族,陆爷爷当年年纪轻轻就当了陆家家主,虽然我太爷比他年纪大,但是还得给他几分薄面。我爹那会闹得很大,毕竟,年代也不同。还有你姥爷,”姜颂轻声说着,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他不得不说的很慢,“你不知道你姥爷是做什么生意的么?飞机啊……陆家姜家的所有交通工具都出自你姥爷的产业。何叔叔是你姥爷的徒弟,能不会开姜家特制的飞机吗?”
“好了好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何净忍不住喊停,他知道姜颂扛不住了,感觉到姜颂的呼吸有些沉重。
有些自责,都怪自己太较真。
他自己的手背也开始钻心的疼,从手背那一小块地方顺着手臂直击心脏。
他把姜颂扶着躺下来,有些焦急:“你快躺下来休息一下,我去叫……”
“没用的,五叔也没办法,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不过……”姜颂虚弱的轻声喃道。
“你他妈早知道这样你还要去挨打!”何净怒目。
他又失控了,只是这一次,眼泪没有流回去,而是脱眶而出,双手握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必须要挨的,不然……”姜颂伸手捧住何净的脸,拇指轻轻的拭去他脸上的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爱恋、宠溺、心疼。
“我怎么能跟你白头到老。”
他知道的,在祠堂里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得到,听得到何净说的话。
何净说想和他一起到老。
他也想,很想,做梦都想,想了十几年。
何净的心脏猛的一缩,本来止住的泪水在听到“白头到老”这几个字后又崩塌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所有他想要听到的,这四个字,足矣。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快睡吧!”
“不~还是说吧,说话还能让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姜颂看了眼哽咽着的何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哭什么?我没事。”
“谁哭了!老子是喜极而泣!”何净闭眼,两指往眼睛上一抹,装蒜道。
“好好,没哭,刚才阿姨是不是也到这了?”姜颂哭笑不得,他侧过身躺着,尽量让背部放松,刚才他昏迷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些声音,其中就有何净妈妈的。
“嗯,把我们送回来他们又去祠堂了。”何净给姜颂掖了掖被子,转身到桌子上倒了杯茶,“还好,还有热度。”
小心的喂给姜颂喝下,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这次我带你回来,主要是想让他们认同你,认同我老爸。希望他们上一代的事情也跟着解决。如果不是因为我,可能我老爹这辈子都没有借口再回这里。这一棍之后,所有人都不会再说些什么,这是姜家的规矩。还有,你放心,我爷爷不会袖手旁观,他最多让我疼三天……”
说到这,姜颂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他已经撑不住了。
“睡吧。”
睡着了,就不痛了吧。
“嗯~”姜颂虚弱的应了声。
其实,姜颂能忍着这点痛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何净在,他全身的神经都放松了,自然而然的感觉想要休息。
精神放松了,痛觉就放大了。
姜颂苍白的脸色和那止不住的冷汗刺激着何净的心脏。
何净心疼死了,比手背上的伤还要疼,只是他不知道除了一遍遍的给姜颂擦汗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虽然姜颂说三天而已,但这分明是一刻都难以忍受的吧?
那根什么破棍子!
他在心里咆哮,恨不能把姜颂的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反正一个痛也是痛,不如让他痛!
可他光顾着照顾姜颂了,却没发现他自己受伤的手背上冒出了点点冰渣,冰渣上还泛着浅浅的红光。
何净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突然被抽空了力气,意识渐渐模糊,本来坐在床沿的身体一下就歪倒,倒在了姜颂身上。
一动不动。
姜颂猛的惊醒,看到倒在自己胸前的何净,颤抖着扶了起来,呼吸都乱了节奏:“何净?别玩了。”
当他看到那泛着红光的手背,瞳孔猛的一缩,心脏剧烈的抽动。
“何……净?操!姜从业!!”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
天已经微亮,山里的日头升的比较早,微弱的光透过床帐照在何净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原本白皙的脸此时更添了几分苍白。
而那层雾,也隔开了姜颂,他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浓眉紧锁着,薄唇也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大手一下一下的捋着何净额前柔软的刘海。
此时的姜颂,阴郁得可怕。
“脉象平稳,没发烧,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手上……”
那可疑的冰渣。
姜从业放下何净的手,他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生命体征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确实又昏迷不醒,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定睛一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冰渣的颜色比他刚进来那会好像变得深了一点点。
视线落到床边的姜颂身上,这小子一动不动的只是盯着何净,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之前那个怒吼着自己全名,那个急红了眼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场面,有点尴尬。
“诶你可以啊,都直呼你叔我的大名了。”
姜从业轻咳一下,开口打破沉寂,他知道姜颂难受,因为他知道姜颂的背肯定也是非常疼的,但是这小子竟然表现的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因为什么疼痛都比不过心痛吧。
他轻声叹息,此时他除了催促实验室那边,就只剩下开解姜颂了,哪怕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开导别人。
姜颂像是没听到一样,没回应。或许,他是真的听不见。
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涌进一群人。
姜国威,宋至,何净父母,陆家家主,陈老。
“儿子!”陈路华惊呼一声,当看到床上不省人事的何净,再看清他手上的伤后,想去摸摸看还有哪里伤了,却着急得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碰,转过头颤抖着问姜从业,“他……怎么了?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姜颂身形一僵。
“对不起。”
他垂着眼帘,低沉的说了句,打断了正要张口回答的姜从业。
“阿姨,我没照顾好他,对不起!”姜颂猩红着眼,连着说了两声对不起。
“这孩子,不关你的事……我不是那个意思……”陈路华虽然着急,但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小颂这样子也让她有点心疼,他道歉了,反而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刚刚的话是责问的意思一样,其实只是她太着急了而已。
相对于陈路华,作为父亲的何卫倒是沉着多了,他走上前仔细观察何净的手背,冰渣泛着红光,准确来说不是冰渣,而是细微的冰针,密密麻麻,长度大概有一两毫米,分布在受伤的范围内。
“就算是碰到冥炎了,也不该是这样啊。”
何卫低语,心里一阵心疼。
虽然他不是姜家的人,但他铁哥们姜国威跟他讲过关于冥炎的事,只是知道得不多,有说过冥炎造成的表皮伤跟普通棍子没什么两样。
这冰针是怎么回事?
姜国威走上前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宋至安静的站在他们旁边。
这次能回来,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姜颂,在祠堂里,也终于喊了一声时隔多年的“爸”。几个小时的时间,冰释前嫌,所有的误会解清了,姜国威再一次成为姜家子孙,他们也认同了宋至。
这一切都看似多么美好,可何净却倒下了。
“小子,把这药吃了,配合你陆爷爷给的药,正好能减轻大部分痛楚。”
离开祠堂之前,姜延英给了姜国威这个药丸,是可以解冥炎带来的伤害的。
姜颂伸手接过,这个药丸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因为现在他已经感受不到背部的疼痛,但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还是木然的把药丸丢嘴里直接吞了,再倒出一粒想喂给何净。
“慢着,他不能吃。”陆老面露凝重之色。
姜颂拧着两道浓眉,手心握着药丸,等着他的解释。
陆老走到桌前,伸出手指沾了下桌上的一摊水。水迹上是一块纱布,很明显之前是包裹着冰块,只是因为时间久了就化成水了。
“他是不是用冰块敷过了?”陆老的脸色变得沉重。
陈老也走上前看了看,虽然他不知道这冰块敷在那伤口上会怎么样,但他很少看到老友这种表情,看来事态很严重。
他的乖孙哎~怎么这么多灾多难。上学的时候是额头,现在吧,又是手,如果单单只是手受伤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省人事!
“什么!冰块??”姜从业心脏突的跳了一下。
他回想之前,好像是被姜颂吃多了止痛药给惊了会,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何净用冰块敷的。可他也不知道冰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他没有阻止何净,这事他的责任最大!
思及此,姜从业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