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挥了挥铁棍,瓮声瓮气道:“格 老 子的,等神君准许老龙出苍穹之境的那一日,我定要找那景涧报了此仇!”
上古倒不知竟有此事,眉微微皱了起来:“景涧?这名字有些熟悉,难道是听凤染提过?不过,你堂堂半神,竟让一个仙君阻 止了晋位,真是丢人。”
三火知道说漏了嘴,也不管上古的嘲讽,忙靠近上古低声道:“殿下,老龙向你打听个事……”
上古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来了兴致,笑道:“何事?”
“当年在上古界里,白玦神君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
这话问得上古一愣,想起那群一看到白玦就失了气节的女神君,上古摆手:“怎么没有,多得我那朝圣殿都装不下,当年本君 可是为了白玦的婚事耗了不少心力,只不过他看不上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火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老龙实在看那个景昭不顺眼,更何况仙妖迟早大战,你说她一个仙界公主,夹在里面做什么,看 着晦气,偏偏神君就还顺着她。”三火和天界的人有大仇,自是巴不得想赶走景昭。
“白玦既然选择了她,自然是放在了心里,再过个几万年,说不定她的性子能转转。”
“殿下,你说要是白玦神君再喜欢上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将景昭留在苍穹之境了。”三火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上古若有所思 。
“应该吧……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动心,估计让他重新喜欢上别人,很难。”上古回忆了一遍过往数万年历史 ,神情肯定。
“一般的女仙君老龙知道肯定不成,不过有一个人……一定可以。”三火拖长了腔调慢悠悠道。
“哦?真的?”上古奇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殿下,我相信,若是您出手,白玦神君定是手到擒来,逃不出您的五指山!”三火来了劲,见上古 瞪大眼,再接再厉劝道:“您的地位、神力、容貌在三界那是无人可敌,景昭怎会是您的对手?”
这样□裸的赞扬上古还没听过,任是她一张老脸也有些泛红,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你让我堂堂一个真神去和景昭争风 吃醋抢男人?”
三火见上古明显动怒,倒也不怕,竟提高了声音喊道:“殿下,我家神君仪表堂堂,位极三界,听您这话倒是嫌弃于他,瞧他 不上!”
上古愣了愣,见三火怒发冲冠,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不知如何解释,干脆道:“ 当年我给他撮合了几段姻缘,他记恨我到如今,若是我再拿这事去捉弄他,毁了他的婚事,恐怕他会把我丢出苍穹之境。”
“嘿嘿,老龙敢担保,以您和神君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三火,你说我绝对不会生气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自空中传来,两人僵了一下,直着脑袋往上望,白玦一身青衣,驾着祥云在两人头顶上不远处。
“我是说……神君素来待人以厚,泽被苍生,即便是老龙惹了大祸,神君也绝对不会生气。”三火连忙道,整个人都似绷成了 一根弦:“这池子还未挖完,老龙告退了。”
说完化成泥鳅大小,一头钻进了泥沼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上古暗笑一声,摆正了颜色若无其事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她和白玦的房间一西一东,中间隔了半个殿,一月时间除了屈指几面,平时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妖皇今晚会来拜访苍穹之境,你若想见他,晚宴不如一起出席。”白玦从云上落下,看了上古一眼,神情轻飘飘的:“我看 你和三火处得甚好,刚才在说什么,竟是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上古纵使脸皮再厚,也不会承认她和三火在横插他的那档子婚事,遂转过了眼:“随便聊聊而已,妖皇……你说的可是森鸿? ”
白玦点头:“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了,上古,他到底是一介之主,就算你不放在心上,也要注意仪态,莫失了气度。”
上古自然知道白玦对她那日所穿的衣袍耿耿于怀,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哼道:“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回去做什么,难道还要我 候着他不成?”
“那倒不是,我来唤你,是因为清池宫来人了。”白玦朝上古淌在水里的双脚看了一眼,眼眸动了动,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
上古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白玦靠近,蹲在地上,握住她的脚,用衣摆细细擦干,白玦神情自然,上古却是陡然一僵,眼底有些慌乱。
她小时候也算是白玦和炙阳带大的,这等事平常得很,可是自从她成年后,倒是从来不曾有过……更何况是以这样的姿势。
她垂眼朝面前半蹲的人看去,一身青衣,惜如当初,岁月似是没有印下痕迹,黑发垂落至腰间,轮廓分明,睫毛细长,掌间温 润暖和……上古猛然回神,干咳了一声,把脚从白玦手里抽出来,套上木屐:“这样就行了,你刚才说清池宫来了人,是凤染? ”
白玦不慌不忙的看着眼神躲闪的上古,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若是天启,恐怕早就闯进来了,还需要等你来叫我。”上古被白玦盯着,有些不自在,转身朝苍穹之巅飞去,身影甚是狼狈 。
“上古,你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应该回清池宫了,既然凤染来接,你便跟她回去吧。”
半空中的人影顿了顿,声音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先回去了再说。”
白玦顿足半响,眼底一片漆黑,终是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
半响后,三火从湖里钻了出来,他游到湖边,化成人形,若有所思的朝空中看了看,眼一眯,悄悄的朝苍穹之巅而去。
后殿凉亭里,上古隔得老远便看到凤染拉长了个脸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舞姬中,心里一乐,刚才的事眼一眨就忘了,走上前道 :“凤染,你怎么不提前递个信,我可以为你好好准备一番。”说完还对着凤染朝那群舞姬挤了挤眼。
凤染脸色黑沉,哼了哼没理她。
“都下去吧。”
白玦的声音远远传来,围着的舞姬和侍女行了一礼连忙退下。
凤染脸色缓了几分,抬头见上古和白玦一前一后走来,神情僵硬,忙起身见礼:“见过白玦真神、上古神君。”
她极是客气疏离,行完礼后规矩的站在了一旁,上古有些讶异,凤染对白玦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更奇怪的是白玦 竟 毫不在意。
白玦径直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了凤染一眼道:“你来的正好,上古准备回去,待晚上妖皇拜访之后,你们便可以一起回清池 宫。”
上古见白玦已经做了决定,再加上苍穹之境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倒也没反对。
凤染点头,仍是沉默的立在一旁,气氛一时有些低闷,上古瞧了那板着脸的二人一眼,有些不耐,道:“那我进去睡会,等妖 皇来了再唤我。”
凉亭里只剩下凤染和白玦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倒是都未动。
“说吧,凤染,你这么一副样子,想必是有话想说才是。”
“白玦真神,你如今可还是和百年前一样,非景昭不娶?”
“凤染,本君要娶何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白玦淡淡的扫了凤染一眼,神情淡漠。
凤染神色一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真神,百年前古君上神以死相逼你都没有改变主意,如今何必又对着失了记忆的上 古神君演戏,后池已经不在了,阿启没了娘亲百年,当年孰是孰非都好,凤染只希望清池宫往后一如这百年平和安静,也算对得 起 古君上神和柏玄上君。”
凤染的话一字一句,坚定低沉,似有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白玦眉眼微垂,半响后起身朝小径外走去。
“凤染,你想多了,我待上古,不过是万年前的旧友而已。”
“如此……便最好。”凤染躬身低头,终是忍不住,朝白玦看去,目光却陡然凝住。
阳光之下,白玦那一头墨色的黑发,似是泛着点点银光。
她凝神细看,长发如墨,没有丝毫改变,再也难寻刚才的银白流辉。
“公主,刚才后殿的云巧传来话……说是清池宫的凤染上君来接上古真神了,待夜宴妖皇后两人便会离去。”灵芝走进房间, 见景昭小心的摆弄天后送来的仙草,低声禀告,眉间带了一缕喜色。
因着上古真神的到来,公主这一月来一直呆在偏殿里,连房门都没出过,如今总算是把这段时间熬过来了。
“妖皇晚上会到?”景昭眉色一挑,神情莫名。
“是,殿里已经在准备了,听说上古真神和凤染上君都会出席。”
“灵芝,替我备一套衣服,朴素大方即可。”景昭拨弄着窗前的仙草,笑着吩咐。
“公主,上古神君今晚就走了,您已经忍了一个月,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灵芝有些不解,劝道。
“上古和凤染毕竟是苍穹之境的客人,妖皇乃一界之主,神君怎会不让我出席。”
只要她还是白玦昭告三界的未婚妻,哪怕是看在天宫的份上,如此场合,白玦也不会冷落于她。
景昭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走了进来朗声禀告:“公主,神君请您准备一番,今晚妖皇会拜访苍穹之境。”
“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灵芝吩咐一声,见侍女远去,转身笑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神君还是记挂着您的。”
“好了,去为我准备衣袍吧。”景昭笑了笑,转身朝内室而去。
偏殿拐角处,刚才进入景昭房里禀告的侍女小跑着过来,见三火鬼鬼祟祟的蹲在墙角,忙道:“龙尊,都按您吩咐的做了。”
三火痞着眼,赞扬的看了侍女一眼,笑道:“不错,有前途,不愧是跟了老龙几万年的老部下了,上古神君的衣袍你也给备下 了?”
“早就吩咐后殿的姐妹了,不会出差错的。”那侍女顿了顿才道:“龙尊,您说这么做真的能把上古神君留下来?”
“这我可不知道,但总比什么都没做强,我看啊……神君和殿下只要撮合撮合,准成。”
三火嘀咕了一句,消失在原地。
为了谋略性的撵走景昭,他可是费了不少脑子,总得有点成效不是。
一个半时辰后,上古被侍女唤醒,得知凤染已经先行一步,这才慢腾腾的从榻上爬起来开始着衣。
上古半睁着眼,迷糊的被侍女套上衣服,插上配饰,摆摆手便摇摇晃晃出去了,全然没见到一旁侍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的神 情。
“哎,云珠,你说神君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都给……”
云溪比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眼珠子咕噜噜转。
“应该不会吧……”云珠话语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不管了,到时候推到龙尊身上去,神君宠他,到时候顶多让他多挖几个 湖。”
两人对视了一眼,套好了说辞。
上古遣了一众跟着的侍女,独自迷迷糊糊朝外走,凉风传来,倒让她清醒了不少,只是夜色昏暗,上古又是个不识路的,一晃 竟走到了大殿后角的犄角旮旯里来,鄙夷了自己一下,正准备腾空朝最亮堂的大殿飞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妖全,大殿里可真热闹,守在前殿的兄弟们有眼福了,听说凤染上君和妖皇都来了,连上古神君也会出席。”低犷的声音沉 沉响起,若非是上古的耳力,还真是听不清楚。
“那是,我在苍穹之境这些年,还没见过妖皇呢?你说要是仙妖真的大战,神君会让我们去妖界帮忙不?”
“说不准啊,神君虽说庇佑妖界,可亦对天帝的女儿景昭另眼相看……”
“我就看不惯那女人,天天在苍穹之境摆着公主的架子狐假虎威,当初若不是后池仙君被天帝放逐……”
“妖清,住口……神君下过令,若有人敢提当年之事,必受神形俱灭之罚,你不想活了!”
两人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上古沉着眼,伫立良久,才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74、留下
留下
苍穹殿玉石满地,琉璃焰火,大殿中妖姬乐舞,媚态横生,丝竹管弦,风情万种。
白玦坐于上首,一身玄衣,眉眼清淡,眼似落在森鸿和凤染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他不时的望向大门处,眼 神有些飘忽。
森鸿和凤染居左右之位,森鸿虽为一界之主,却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凤染和常沁的关系,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分默 契。这两人一个霸气儒雅,一个张扬豪爽,寥寥数句,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渐酣,森鸿抬首望向白玦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上古真神莫不是有事耽搁……”
虽说他此次前来确有一瞻上古尊容的意思,但上古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他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主座上白玦神君的一双 眼胶在了大门口,奈何他当了百年妖皇,察言观色远甚往昔,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上意才是。
白玦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她那个德行,定是赖在了床上,云水,去后殿看看。”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白玦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偏殿而进,朝三人走来,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是上古界中最尊贵的神祗,森鸿忙咳了一声 ,扶了扶额冠,收了刚才的儒雅,目光如炯,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到一半,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森鸿这幅做派看得正乐的凤染也沉下了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眼朝白玦瞥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白玦亦是顿了顿,有些诧异,他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屏风之后,景昭着一身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容颜隽秀,清丽秀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妖皇。”景昭对着妖皇的方向行下半礼,才朝大殿中走来。
森鸿尴尬的回了一礼,略点头,转过身闷头闷脑的灌了一大口酒,才算把满身的不自在遮了下去。
“神君,景昭来迟,还望神君勿怪。”景昭朝着白玦盈盈一拜,白皙的脖颈立现,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 哪还有半点平时的倨傲骄纵。
凤染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别处,杯中的佳酿也觉得甚是无味。
沉默了半响犹不解气,默念了一遍‘男盗女娼’和清心咒才缓下气来。
“即是来了,便坐下吧。”
白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凤染的下面一指,景昭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白玦身边的空座看了一眼,嘴唇一抿,应了声‘是’朝 凤 染下座而去。
凤染一听这话乐了,觉着白玦总算说了句人话,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妖皇遥遥举杯,眯了口小 酒。
妖皇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凤染的狐狸样,总算明白常沁和凤染寥寥几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只火凤凰,倒是实诚得甚是可爱,也不知谁人能把这性子降服。
酒过半巡,妖皇看着殿中舞姬,朝白玦朗声笑道:“神君,殿上舞姬皆是我妖族珍宝,神君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妖族之女奔放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