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先是一愣，本来周姨娘与她约好，下午一起喝茶聊天来着，却看到彩苑守在门口，再听到门里传来的声响，陈姨娘也就明白了，暧昧一笑。
“那我就不打扰了，晚上让姐姐好生歇息着。”转身她却收起了笑容，往回走去。
“本来都是姨娘你比较受宠的，真不知道周姨娘给大爷吃的什么药，现在大爷天天都往她那跑。”陈姨娘身边的荔枝小声抱怨道，自家主子看起来美艳，却没有心机。
“那是蓉可的福气；你不要乱说。”陈姨娘训斥着荔枝，可毕竟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她明白是为了她好。
“本来就是，上次周姨娘受惊了，还是姨娘您带着大爷去瞧她的，从那以后大爷就常常来找她了。”荔枝不依不饶的说着。
陈姨娘心里也很是失落，可是周姨娘一直对她挺好，两人在这深院里相互扶持，她不愿去想：“你要是再多嘴，就给我去跪着。”
陈姨娘甩着绣帕回道房中，荔枝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忙跟了上去。
这一幕却被待在房里的喜鹊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天她都乖乖的待在房中，有时候会去给苏慧娴请安，旁的时候连门都不出，连一向冷着脸的青儿都说她安分不少。
喜鹊瞧着季俊熙急匆匆的进了房，又见陈姨娘在廊上与丫头的争辩，冷笑一声，她算看出来了，府里头最清心寡欲的就属苏慧娴了。
本来她是迷恋季俊熙清俊潇洒的外表，还有她自己想要往上爬的野心，她才想给季俊熙做了妾，苏慧娴也成全了她。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让她日益看清，这府里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有了孩子才能在这府中站住脚跟，可是如今季俊熙已经厌恶了她，根本不曾踏入过她的房门，这也是为何她一直老实的待在房中，就是想让季俊熙瞧见她的好。
“别看了，再看大爷也不会来。”青儿见她一直在窗檐前站着呆呆的发愣，忍不住出言说道。
喜鹊回头恨恨的瞧了她一眼：“不用你多言，我要去给大奶奶请安。”
说完推开门就出去了。
青儿在背后摇了摇头，真是不死心的女人。
……
苏慧娴已知晓有人去找过郝妈妈了，此时她正看着手上的帖子出神，竟是苏慧淑让人送来的，倒是比以往要懂礼多了，可是苏慧娴并不想去。
“大奶奶要是不想去的话，奴婢让人回了去。”鸳鸯在一旁看出苏慧娴的心思来，“反正大奶奶是有着身孕的，就说身体不适为借口，二小姐也不会说什么的。”
春花却不赞同的说道：“不能老是用这种借口的，在奴婢那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却拿这种事当借口，会成真的！”
鸳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说法，嗔怒的瞧了一眼春花，真是多嘴，随即又尴尬的说道：“奴婢莽撞了。”
苏慧娴将手中的帖子放下，并没有怪罪她，还是去一趟为好，毕竟还不想与林氏撕破脸。
“柳姨娘来了。”夏荷说道。
鸳鸯一听不禁嘀咕了一句：“来的真是勤，也不怕打扰大奶奶休息。”
苏慧娴笑着瞧了一眼她，李嬷嬷立刻说道：“鸳鸯去泡茶吧。”
鸳鸯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了，苏慧娴笑道：“嬷嬷真是越发的懂我心思了。”
李嬷嬷颌首不言。
“给大奶奶请安。”喜鹊走了进来弯膝行礼，春花搬着圆凳给她坐下。
“没在房里午休吗？”苏慧娴问着她，摸着肚子。
喜鹊瞧着她隆起的肚子，眼中闪过羡慕：“院子里不太静，睡不着，便想来瞧瞧大奶奶。”
苏慧娴听着，眼里闪过兴味，随即问道：“怎么了？难道这个时候还有夏虫的声音？”
喜鹊摇了摇头，说道：“是大爷去了周姨娘的房间……”话没说尽，苏慧娴却明白了。
“看来还是迎春阁小了，真是委屈你们了，不过这院子本来就是这么大，咱们大房就这些地方，二房的房子虽是空的，咱们也不能搬过去，还好老爷只有两个儿子，要是再多些，怕是更是住不下了。”
苏慧娴故意说些房子的事情，仿佛未听懂喜鹊说的话。
喜鹊也不好直言，只能点着头。
“要不你搬去挽春阁住去，那里只有薛姨娘一人住在那，又是清净，以后也就没人吵着你休息了。”苏慧娴笑着看着喜鹊。
喜鹊被她一瞧，再一听，打了一个哆嗦，她可不想与薛灵芸住在一块！
第四十章 不忘旧人
喜鹊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回去，不敢打扰大奶奶休息。”
苏慧娴冷着脸说道：“我只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倒是认真的了，莫不是大奶奶我连句玩笑话都不能开了？”
喜鹊从未见过她如此，一时也慌了神，不知所措起来。
“好了，真是不禁吓。”苏慧娴转脸又笑道。
喜鹊一愣只能陪着笑：“奴婢真是愚笨。”
苏慧娴见她惊色未退便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情，也别拐弯抹角，要是我理解错了怕是不好。”
喜鹊经此一下，倒也不敢拐着弯子，诺诺的说道：“这几日大爷都睡在周姨娘的房里，不曾来过奴婢房中。”
苏慧娴点了点头，喜鹊接着说道：“奴婢不求现在怀上孩子，只求大奶奶生下嫡长子之后能怀上孩子，无论男女，奴婢都心满意足了。”
苏慧娴也知晓，她来的目的无非与此，这两日不知为何季俊熙专宠起周姨娘来，旁人屋子里倒也没去过，就连薛灵芸的房里都少去，让苏慧娴不禁感叹，这周姨娘真是厉害的手段，让苏慧娴有些后悔放过她了。
不过这两天的反省倒是让喜鹊长进了不少，毕竟喜鹊从小跟在她身边，也知晓是不能越过大奶奶去生了孩子。
以往喜鹊想要孩子是为了拼一拼，可是现如今她没了季俊熙的宠爱，再失了苏慧娴的心，在这季府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的，就算怀了孩子也不一定能健康的生下来。
所以喜鹊决定重新回到苏慧娴身边，以获得一丝的庇佑。
可苏慧娴的心中是有芥蒂，上一世如果不是喜鹊出卖她，她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既然养的狗已经咬了自己一口，又怎能给她第二次机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知道上次我院中的丫头是谁找的吗？”苏慧娴转言说道。
喜鹊闻言却抬起了头，前两天在盛春园发生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莫非是跟陷害奴婢的是同一个人？”
苏慧娴点了点头，喜鹊忙问道：“大奶奶可查到是谁了？”
苏慧娴并未直言，而是分析道：“薛灵芸是没有娘家帮衬着的，陈姨娘虽长相艳丽可却是个没心眼的，而有一个人家中有财力支持，家世也清白，你自己想想。”
喜鹊一听便知道是谁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真是没看出来。
“你自己好生提防着吧，我院中的事她自然不敢再插手，而我如今身子重了，也管不了你们那边。”言尽于此，喜鹊再傻也是听懂了，不再叨扰苏慧娴退了出去。
一路上脑子都在想着周姨娘的事情，既然她都干让丫鬟在房里放东西，那她的房里呢？不行！喜鹊决定要去找个大夫好生瞧着。
“大奶奶你与那柳姨娘说那么多做什么，她就是个愚笨的人。”鸳鸯愤愤的说道。
苏慧娴瞧了她一眼，李嬷嬷带着春花出去了，周智今日待在自个房里一直都没出来。
“鸳鸯，往日里我瞧着你，也算忠心耿耿，对我也是体贴，怎的却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苏慧娴猛地将茶碗放在了桌上。
鸳鸯一哆嗦立刻跪到了地上：“奴婢知错！”
苏慧娴瞧着她那样子叹了口气，前世里就鸳鸯最忠心，可也没有什么心机：“你出去吧，今日不用你伺候了。”
鸳鸯磕了一个头，哭着出了房门。
李嬷嬷瞧她那个样子，让春花和夏荷进去伺候。
“来，擦擦眼泪。”李嬷嬷拿着手帕给鸳鸯，鸳鸯接过，却是满肚子的委屈，自己是为大奶奶好啊！
“不要怪嬷嬷说你，大奶奶已经警告你好几回，可是你就是没注意，毕竟大奶奶怀着身子不与你一般计较，你也是她的贴身丫头，可是你想想你在房里说惯了，往后随大奶奶出去，要是无心说了什么话，一个不好大奶奶都护不住你。”
鸳鸯抽噎着听完李嬷嬷的话没有那么伤心了，可是眼睛还是红的。
“你也别置气，你岁数也不小了，大奶奶怕是要给你找婆家了。”李嬷嬷想想还是没忍住。
鸳鸯一听，擦了擦眼泪：“我不要嫁人，我要陪着大奶奶。”
李嬷嬷摆了摆手：“喜鹊给了大爷做妾，你要是还不嫁，怕是别人也会觉得你想做妾，到时候怕是要寒了大奶奶的心了。”
鸳鸯一听到是急了：“我才不做妾，那可怎么办？”
李嬷嬷叹了一口：“这事也不是我们奴婢能操心的，你放心吧，大奶奶不会亏待你的。”
房里春花走到苏慧娴跟前：“大奶奶别生气，鸳鸯姐姐就是直性子。”
苏慧娴捏着眉心：“我也知道，可是她这性子还是要改一改的，现在我还护得住她，还是早点给她许个人家吧。”
春花和夏荷相视一眼，不好再说什么，听这话的意思倒有些心灰意冷，两人一惊，只能小心的陪着。
李嬷嬷走了进来见苏慧娴脸色不好便问道：“大奶奶可要将秦大夫请来给你瞧瞧？”
苏慧娴闻言点了点头，不知郝妈妈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秦大夫今日接到季府的出诊，不知为何有些慌乱，还好药童已帮他收拾好箱子，否则倒是要耽搁那么一会。
秦大夫坐着季府的马车，手心里不一会竟然汗湿了，已是医学圣手的他还没有这般样子过，沉稳的眼眸里多着期待和复杂的神情。
相当年他只是一个才出师不久的小大夫，达官富贵人家是不会找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夫的，他只能给一些老百姓家的孩子看看病，有时候甚至一天都没有人来找他看病，谁知有一天来了一位婢女，穿着简洁大方，谁知竟是别人的家仆。
他跟着她进了一座府邸，位于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他本是忐忑，却发现眼前的只是一间小院子，里头安安静静，一点都不像下人往来的后院，他随婢女进去，却见里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家具，一女子躺在床上。
他忙避过眼去，只听一虚弱但依旧柔和的声音说道：“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都是快死的人了。”
“小姐，您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的。”婢女哽咽着，将床帏收了起来，扶那女子躺好。
他这才转过身来：“医者父母心，望小姐不要怪罪。”走了过去，只见那女子面色灰暗，非常的瘦，时而咳嗽两声，只有一双淡褐色的眼睛还闪着温润的光芒。
他心中一震，看样子怕是……却说道：“得罪了。”当时他还不知道给女子请脉要覆上丝帕，指下的脉象已是非常的虚弱，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将女子之前吃过的药方拿出来看，本是要温补的病，却用了猛药，本来女子的身体偏阴，这样一弄身体自然是好不了的，又让婢女拿来了药渣，他一看……
他将他所查出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女子，只见那女子透彻的眼眸突然暗了下来：“真没想到他会如此的狠心。”唇上却是笑了出来，看得他心中一揪。
当时他医力尚浅，回天无力，只能开了一些尽力延命的药，只能看着那女子一天比一天瘦弱，憔悴，常常听她在昏迷中喊着：小调皮，小调皮……
她过世以后，他拼命钻研医学，可再也换不回她的命来……
直至今日他终于知晓小调皮是谁了，竟然是左丞家的嫡长女，季家的大奶奶，是他常常去把脉的人！
第四十一章 相见
秦大夫当时只是知晓那宅邸是新科状元的，本以为那女子只是他家的亲戚接住在此，谁曾想到她会是苏状元的嫡妻……
可是十几年过去，他在后堂看书，普通的病人已不用他来瞧了，却听到药童说有人来找他，本以为是哪家的病人，却看到当年的那个婢女，他只知晓她姓郝，女子过世之后，再也不曾见过了。
她的头发之中已是银丝满布，当年她还是一头乌发，看起来日子过得很是辛苦，却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事情……
秦大夫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慧娴，毕竟是他亲眼看着那女子从衰败到枯萎，他不知该用如何的心情去面对那女子的骨肉，虽然时至今日他还不知晓那女子的姓名，只知她喜喝红豆粥，喜爱梅花，喜爱看书，喜爱听他讲市井上的事情，总是说病好了要带小调皮出去玩玩。
转眼之间马车已到了季府的门口，秦大夫在药童的提醒下回过了神，整了整衣裳，向盛春园走去。
“秦大夫来了。”李嬷嬷说道，夏荷给秦大夫撩开了帘子。
往日里，秦大夫来也只是把了脉，吩咐几句就走了，今日却有些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了。
苏慧娴一瞧他这个样子，明白郝妈妈已经去找过秦大夫了：“秦大夫来啦，快请坐。”
秦大夫听到她的声音忙应着：“大奶奶好。”看着她淡褐色的眼眸，还有那因为怀孕而丰润的脸型，要是那女子健康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李嬷嬷不禁咳了两声，苏慧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秦大夫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礼竟盯着苏慧娴出神，忙低下头告罪。
苏慧娴没想到往日里沉默少言的秦大夫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样子，看来自己的娘亲在他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秦大夫诊脉吧。”
秦大夫见苏慧娴给他解了围，静下心神来，隔着丝帕给她诊着脉，却瞧见白润的手腕上竟带着那镯子，温润透亮泛着盈光，正是那女子手腕之上戴着的，只是有天之后他再也不见那女子戴过。
苏慧娴朝秦大夫微微一笑：“春花和夏荷你们去找周智去，我想吃点心了。”
春花和夏荷听着，立刻出去到周智房里找她去了。
“老奴去瞧瞧厨房炖着的燕窝好了没有。”李嬷嬷也借故出去了，她怎能不知道苏慧娴是要支开他们。
一时间房里只剩下秦大夫与苏慧娴了，苏慧娴收回手来：“秦大夫喝茶。”
他从脉象上已知道苏慧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找了个借口将他找来。
“看样子，秦大夫都已经知晓了吧？”苏慧娴问道。
秦大夫点了点头，本来还有一份怀疑，也在看见那镯子的时候打消了。
“秦大夫，或者我该尊称您一声秦叔叔，多谢您当初出手相救我母亲。”苏慧娴说着从座位上下来，弯膝跪到地上了地上，毕竟此人曾今让她的娘亲多活了几日。
“别，大奶奶别人这样，是我无能，没能完全就好你娘。”秦大夫想要伸手扶起她来，可也知道男女之别。
苏慧娴一跪之后，便也起来：“慧娴明白，可是毕竟秦叔没有让我娘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我听郝妈妈说了，当时娘亲去的时候是在睡梦中，睡得很是香甜。”
秦大夫再次想起那个夜晚，本以为她那日身体好转，竟然可以安然入睡了，谁知竟是回光返照，在梦中便是去了。
“是我对不起你娘啊，辜负了她的委托没能治好她。”那是秦大夫第一个完全相信自己的患者。
苏慧娴见秦大夫也不是忘恩之人，便开口说道：“其实前段时间我娘托梦给我，是一个非常凶险的梦境。”
秦大夫一听紧张了起来，苏慧娴也并未说谎，否则她还能重活一世，怕是她娘在上天保佑了她。
“什么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