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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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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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命交关,也只能胡乱冒充锦衣卫了。

    “你是锦衣卫细作,等等!”孙元叫了一声:“朱千户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属下?”

    一袭黄色的飞鱼服在眼前晃动。

    汤问行在喊出这一声之后,身上已经没有半丝力气,眼前一片天旋转地转,头一歪,就晕厥过去。

    在昏迷过去的一瞬间,他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不是,这人某却不认识。大概是河南那边的弟兄吧,说不准还是山西的……来人,先将他抬下去,找个郎中瞧瞧……”

    *****************************************************

    信国公府,庭院中,那一丛美人蕉正在开放,在盛夏的阳光中,嫩红得让不忍将目光转开。

    热,非常热。

    头脑已经被日头晒得迷糊,大口大口地喘息,地下的大地开始旋转起来。

    口中如同有火在燃烧,又干又疼。

    实在是太渴了,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他大声叫喊着,伸出手去扯起一朵美人蕉,吮吸着花朵里那一丝甜汁。

    可这丝甜蜜是如此地少,一吸进口中,瞬间不见。

    巨大的愤怒从心头升起,他疯狂地采摘。但依旧是无法让空中感觉到丝毫的清凉,只片刻,那一丛鲜艳的花儿就有自己糟蹋到不忍悴睹。

    那些塞进嘴中的花朵也糜烂了,化成人的血肉,顺着下巴不住滴落。

    “问儿,问儿……”一个夫人在花丛中凄凉地笑着。

    “母亲,你是我的母亲吗?”

    他伸出手去,突然间,地上有烈焰腾起,整个画面开始变黄变脆卷曲。

    “不……”

    ……

    汤问行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心脏尤自跳个不停。

    “醒了,醒了,这厮浑身十多处伤,就找不到一块好肉,就这样还能活过来,这他娘简直就是一头健牛!”

    “怪了,怪了,尤其是他胸口这道伤口,看模样应该是被长枪刺了个对穿,换其他人早死球了,偏偏这人还活着。”

    “这家伙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妖法?”

    ……

    一阵乱糟糟的叫嚷,好象有不少人。

    眼前好象点了好几盏灯,光线强烈,耀得汤问行睁不开眼睛。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显得很是温和,“人醒了?”

    “将军,醒过来了。”

    “伤势如何,郎中怎么说?”那人又问。

    有人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先前郎中过来给这人上了药,又留了个方子,说是这人受伤实在太重,气血亏虚得厉害,没有三五个月恢复不过来。不过,他身子倒是健壮,应该死不了。”

    “能活着就好。”

    说话间,汤问行逐渐恢复了视力,能够看清周围的景象,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房屋里,一身被纱布裹得像一颗粽子。

    嗓子里还是干得厉害,就好象被人堵了一团乱麻吐不出又咽不下,卡得火辣辣地疼。

    屋子站了好几个人,看模样,都是年轻军士。其中为首那人就是先前在城墙上突然杀到的宁乡军千户军官,在滁州战场上打出赫赫威名的孙元孙将军。

    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孙元见汤问行醒了过来,就伸出手指了过来。

    一个士兵会意,将汤问行扶起,端起床头的一个大碗,将一口热热的液体灌了过来。

    汤是老母鸡汤,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显然里面放了不少大补之药。

    说来也怪,滚烫的鸡汤一灌进口中,嗓子眼里的那团乱麻就如同冰雪遇到艳阳,瞬间消融。疼痛也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暖洋洋麻酥酥的愉悦感。

    孙元走了上来,看着汤问行:“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锦衣卫细作?”他一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好象要给人一种温和随意的感觉,但这样子却显得有些轻佻,不像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悍将。

    “禀孙将军,我叫汤问行。”汤问行竭力地想施礼。

    孙元伸出手将他按下去:“躺着说话。”

    然后回头对身边的卫士道:“辛苦诸位,你们都下去吧,我同汤兄弟说说话。”

    声音显得谦和,众士卒同时一拱手,退出门去。

    汤问行心中大为奇怪:这年头,尤其普通军户士兵,在卫所军官心目中等同于奴仆。军官们对于下面的士兵有直接的生杀大权,动辄就是又打又骂,将他们当成能够说话的牲口。可这个孙元对手下却是如此的温和,说起话来也很是客气,好象是那他们当真正的袍泽弟兄。这样的人,在军中会有威信吗?

    一个军官如果不能让士卒害怕,上了战场,他们会听命行事吗?

    喝退手下,孙元又问汤问行:“如今闯营有多少兵马,又是什么情形?”

    汤问行吞了一口口水,躺在床上,用虚弱的声音将闯营自滁州大败之后来泗州一路上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身体亏虚,说起话来有的时候思路还有些混乱,孙元也不着急,只侧耳聆听。并时不时打断他,并在就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地问。

    孙元的询问又让汤问行大觉奇怪,在他看来,孙元身为一军之主,在询问敌军军情的时候,应该挑要紧的东西打听才对。可这个孙元好象只关注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闯军现在吃得如何,手中的武器怎么保养的,军队的铠甲有什么形制……这些,同打仗有关系吗?

    等孙元问完话,汤问行因为心力交悴,身上又起了一层微汗。

    孙元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喃喃道:“这么说来,贼军自滁州之后各营头领都带着兵马分别溃散了。闯营也同李自成的骑兵失散,进攻滁州的贼军到现在只剩五六万步卒。”

    汤问行点点头,提高了声音:“孙将军,如今高闯已然断粮,士气低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正是与之决战的时候。将军,以宁乡军的剽悍,战而胜之当不在话下。”

    孙元淡淡一笑:“与敌决战,并战而胜之?不不不,还不成。”

    汤问行有些急噪:“将军,贼军来去如风,须防备走了高贼。”

    孙元:“我这次来泗州只带了三十个亲卫,拿什么同高迎祥决战,还得等卢督师的天雄军主力来才谈得上其他。”

    “什么,将军只带了三十名亲卫?”汤问行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这这,右如何守得住泗州城?”

    “守泗州的事,乃是大河卫上级军官操心的事情,孙元职位低微,还没资格置喙。”孙元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好了,你好好养伤吧。”

    刚要出门,孙元却站住了:“汤兄弟,你是山西还是河南的锦衣卫细作?等到你的伤养好了,过来支些盘缠,也好回去复命。”

    “回将军的话,汤问行……”

    孙元:“别什么回将军的话,你不是我的下属,不用那么客套。”

    “是。”汤问行点点头:“我并不是什么锦衣卫……我本是南京军范尚书麾下的一个低级军官,上次在滁州老营被破之后,我被裹进了乱军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220。第220章 检讨

    “啊,你是范部堂的手下。”孙元略微有些吃惊。

    “正是,汤问行以前不过是南京城中的一个闲人,靠着祖宗的庇荫勉强混日子。这次剿灭乱贼……我想,再不能这么混下去了,人总归又做些什么才算是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汤问行想起自己的身世,声音低沉下去。看到孙元鼓励的目光,他提起精神,将自己如何走门子到范景文麾下做事,又如何在战乱中被亲兵救起,然后来到泗州城下,最后说到自己冒充锦衣卫时,他禁不住面庞微红。

    好在脑袋已经被纱布裹满,却不怕被孙元看到。

    “扑哧!”孙元忍不住笑起来:“呵呵,原来汤兄弟你是信国公后人,忠良之后,难怪心思如此便给,居然想得出冒充锦衣卫细作保命这一招。”

    汤问行:“让将军笑话。”

    孙元摇头:“你身为勋贵子弟,却也知道在沙场上获取功勋,并懂得随机应变,倒叫孙元佩服。莫名其妙死在城上毫无意义,还不如留下有用之身报效国家民族。”

    汤问行忍不住问了一句:“孙将军,这泗州城守得住吗?”

    孙元停了停:“够戗,天雄军需要追击各路贼军,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泗州。先前攻城的时候你也见到了,城中也不过几千本地卫所军,还得分驻四门,到现在,知州都征发民夫上城防守了。也许……用不了两三日,这城就会被贼人攻破。”

    “将军你怎么不带宁乡军过来?”

    孙元叹息一声:“汤兄,实话同你讲,上次滁州大战,我宁乡军损失了三到四成兵力,且有多是步卒,根本来不及赶到泗州。”

    汤问行心中一惊:“三到四成……”他也是有些振作之人,进南京军范景文老营之后,对于战阵之事也异常上心,欲效先祖在马上博取绝世功勋。所以,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一支军队别说死伤四成,就算是损失一成人马,也早就崩溃了。

    宁乡军这次损失巨大,估计也没多少战斗力了,要想恢复元气,至少也需一年时间。所以,让他们过来守泗州已是没有可能。刚才孙元说得也对,宁乡军都是步兵,要想赶到泗州,至少需要五六日光景。

    可是,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贼军打破泗州,在朝廷的包围圈中硬生生撕出一道缺口,扬长而去吗?

    汤问行:“孙将军,我能做什么?”

    孙元:“好好休养,放心好了,法子总归是能想出来的。泗州城必须守住,否则,滁州大战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等到此战终了,我送你回南京。”

    “多谢孙将军。”说了半天话,汤问行早已支持不住,等到孙元离开,头一歪,就睡死了过去。

    ***************************************************************

    夜已经很深了,孙元的书屋里依旧亮着灯光。

    他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滁州一战,我军有得有失,虽然损失颇大,却发现了问题……”

    在以前,孙元虽然是一个穿越者,可说到底对于军事还是一个门外行。到明朝之后,他所接受的所有军事知识其实都是来自于费洪这个老边军军官。不过,老费以前不过是一个中下级军官,而明朝军门讲究的是传承,带兵练兵打仗之法乃是军界世家的不传之秘,他还接触不到更高的层。

    所以,孙元从他身上所获也是非常有限。况且,明朝军队不是一般的烂,就算让他将明军军门的家传兵法学到十成,又能如何?明末的军队,连农民军都啃不下来,更别说东北还有一个更加凶恶的敌人。

    也因为这样,孙元索性就抛弃古人那一套,直接将现代军队那一套移植到古代来。至于效果如何,还需不断摸索。毕竟,孙元所学也不过是以前混军史论坛时的积累,未免流于纸上谈兵。

    对于自己,孙元还是有非常清醒的认识的。他现在所缺的就是作战经验,就刚过去的那两场恶战,虽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可宁乡军也付出了极大代价。三到四成的伤亡,换成同时代的任何一支部队也算是伤筋动骨。还在宁乡军训练得发,且死伤的都是新加入的俘虏长矛手,实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损耗。

    私底下,孙元恶意地觉得长矛手死一些也是好事。这群新加入宁乡军的俘虏兵也不过训练了半月,到现在甚至还没有初步融入宁乡军的体系。这次拉上战场,又经过这么沉重的伤亡比考验,再训练上一年,必然成为一支悍勇之师。说难听点,这些长矛手身上天生带着嗜血基因,这一点却是火枪手老兵所不具备的气质。

    清流关、滁州两战宁乡军之所以取得如此巨大战果,靠的是军队铁一般的记录。可就主帅的决策和韬略而言,其实都是非常失败的。特别是南京军老营崩溃的那一刻,孙元也有些惊慌失措,当时想的就是尽快带着手下逃离那个人肉的旋涡,保住性命。

    后来实在是逃无可逃,被大军甩在最后面,没办法,只能奋起抵抗。

    说穿了,那一仗乃是整个宁乡军训练体系的胜利,可孙元没有一文钱关系。

    回头想来,换成自己坐在卢象升位置上,根本就没能力短时间内整理好已经崩溃的大军,投入反击。但凭这一点而言,卢象升的军事才华就让孙元佩服到五体投地,并暗自羞愧。

    不过,这并没有让孙元丧失斗志。不懂军事,不懂韬略,学就是了。没有老师,那就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好了。

    要知道,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名牌大学出身,怎么着也比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红军将领们素质高吧。那一代先辈不也是从一个普通农民,转战万里,身经百战,成为闪亮将星的。只要不畏惧战斗,并善于总结经验。

    当年的那一代将军们每次战后都会开一场检讨会,讨论得失。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大脑风暴。

    孙元觉得这个法子非常好,宁乡军的军官们都是边军低级军官出身,文化和战斗素质都非常之差。问题是,以孙元现在的人望根本就没有可能吸引人才。没办法,只能自己培养了。

    这几日因为军务实在繁忙,而部队在血战之后也需要休整,这个检讨会也一直没有开。

    孙元从滁州到泗州,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两场战役的得失,已经有了腹稿。今日白天打退了贼军的进攻之后,高迎祥好象也丧失了斗志,从下午到现在,再没派出一兵一卒攻城。孙元得了这个空闲,索性磨了墨,将自己的思路记录纸上。

    等写好,待到战事平息,回到宁乡之后,再招集军中总旗以上军官集中学习。

    停了停,孙元首先提到火枪兵:“火枪兵战法的关键是严格的纪律和装填速度,作战事,需要同时射击,在阵前形成一道严密的火网,阻挡敌人进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装填。”

    “按说,这种战法也算是具备一定的先进性,是未来战争的发展方向。不过,我却有两点考虑不周:一,以燧发枪的火力投送能力,并不能将来袭之敌彻底挡死在阵前,尤其是遇到骑兵冲锋,一轮射击之后,敌人已经冲进我军方阵。接下来,等待我军将士的,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大屠杀。这一点,却是我考虑不周,甚至有些想当然了。”

    想到这里,孙元心中微微感叹,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从清流关一战之时就发现这一战术的重大缺陷,这才赶鸭子上架,用十来天时间速成了一支长矛兵。如此,才勉强在滁州大战中以长矛森林抵住了李自成的骑兵冲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仓促成军的后果是,长矛兵几乎被人吃掉一半,死伤极为惨烈。

    回宁乡之后,还得从俘虏的流民中抽调精壮,补充进军营。

    这次滁州大战,长矛手不过训练了半月就仓促上阵,如此才遭受巨大损失。还好,此战之后,几年之后南方也不会发生任何战事,正可从容练兵。其实,只需半年时间,长矛兵就训练出来,到时候,就算拉上战场,也不会如今次这般狼狈。

    孙元想到这里,又继续写道:“二,火枪手在训练时,关键是弹药装填速度,比起弓手来,却要慢上许多,成军极为不易。日常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火药和钱财,甚是昂贵。不像长矛兵,只需简单的队列训练,塞给他们一把长矛就成。这中廉价的兵种,才是我宁乡军未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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