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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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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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兵一脸的委屈:“拦了,可拦不住。斥候们都听朱姑娘的,她要出去,谁管得着?”

    自从在淮安与朱玄水父女汇合之后,朱家父女闲得无聊,又担任起训练斥候骑兵的职务。可以说,这一百轻骑,都是他们一手练出来的。

    孙元摇了摇头:“罢了,就这样吧,反正这附近也没有发现建奴。”

297。第297章 建奴斥候到了

    夕阳已经收了最后一丝余光,将夜未夜,却是一天中最昏暗的时候。

    一从篝火在荒村正中心的十字路口燃起,四周的残垣断壁在火光中拖曳出长长的阴影。

    刚打的野味架在火上,被烤得吱吱冒油。烈酒的味道在夜里弥漫,浓烈而悠长。

    一队队斥候骑兵在村道中跑来跑去,大声喧哗中,用刀尖挑着一头已经死去的兔子在空中抛来抛去,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坐在远处的朱汀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好气地叹息一声:这几个家伙难道就不累不渴吗?一天没喝水,还这么精神,当年我同爹爹在草原上见过的那些鞑靼蛮子也不过如此。这群家伙在宁乡军中,倒是个异类。

    朱汀身上的铠甲已经卸掉,扔到一边,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衫。修长纤细的身姿在摇曳的火光中美得惊人。

    “朱姑娘……”一个骑兵走过来,显得很是小心,却没有其他战友那样的剽悍和桀骜。

    斥候骑兵乃是宁乡军精华中的精华,骑兵在军中除了担任斥候哨探、警戒、为大军开道的任务之外,在战时还得冲锋陷阵,战后又得追击溃兵。待遇虽然同宁乡军其他士卒完全一样,但装备却是一流。而且,因为斥候骑兵的特殊性,日常孙元对他们也颇有些放纵。这也让斥候显得骄横,不过,作为这支骑兵的缔造者,朱汀在骑兵们心目的地位从某种程度而言,甚至还高过孙元。大家同她说话的时候也分外小心,生怕惹恼了这位姑奶奶。

    天气实在太热,好不容易得了清凉,朱汀自然不肯坐在火堆边。她已经早早地歇在一堵断墙边上,见这个斥候过来,就挺直了身体:“水可找着了?”

    那个骑兵摇了摇头:“姑娘恕罪,却是一滴也没寻着。”

    “没用的东西,这里可是个大村落,有人的地方就有水井。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要你何用?”朱汀冷哼一声:“若是渴了战马,你担待得起吗?”

    刚说出这句话,她的声音却沙哑下去。渴了一天,嗓子如同有火在燃烧。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在她印象中,京畿地区本是水草肥美之地,可以说,遍地都是河流湿地。可这才十年时间,这次一回来,这里却旱得厉害。所有的河流几乎都已经干涸,走了一天,竟然没找到一处可用的饮用水源。

    战马这种大牲畜因为有发达的汗腺,长途行军之后需要饮用大量的清水补充。而且,战马又很娇气,渴不得,否则,就会生病。只要一病倒,就算是彻底地废了。而训练一头合格的战马,至少需要三到五个月时间,宁乡军损失不起。

    心中急噪,又渴得厉害,朱汀胸口里就有邪火腾起。

    那骑兵被朱汀骂得抬不起头来,等到她发泄完毕,才讷讷道:“姑娘,也不是没有水井。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朱汀威严地看了他一眼。

    骑兵的声音更低:“这座村子三十多户上百口人,村中有两口水井。可是,刚才我去打水的时候,发现两口水井里都有尸体。这么热的天,都泡涨了……”

    朱汀沉默下去,良久才摆了摆手:“算了,看样子这里是找不到半滴水的。叫大家不要再闹,抓紧时间歇气。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再将警戒圈放大十里,看能不能找条有水的河流饮马。”

    “是。”那骑兵退了下去,大声喊:“姑娘有命,叫大家安静些,歇半个时辰就出发。”

    “得令!”三十个斥候骑兵同时轰然应到,然后矫健地从马上跳下来。

    然后,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上睡觉。

    篝火还在燃烧,只过不了半壶茶时间,地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刚才一个多时辰的巡逻哨探,宁乡军的境界圈已经放大到约二十五里。又渴又累,大家都疲倦了。

    “这群牲口,也不怕凉?”朱汀不禁摇了摇头,不过转念一想,这群人形牲口不就是自己和爹爹训练出来的吗?从滁州开始替孙元那小贼训练骑兵以来,朱家父女就是按照蒙古骑兵的标准来整训这些军士,到如今,这些家伙除了学会蒙古人在马上吃饭睡觉的习惯之外,还学会了他们的不讲究,不爱干净和蛮横无礼,这也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再说,现在就算进屋去睡觉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村子里还有一间象样的房屋吗?

    先前进这座村子的时候,朱汀等人就被这里面空前的惨烈惊得愣住了。只见,所有的房屋都已经被人一把火烧得干净,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不用问,定然是建州鞑子的手笔。

    这里被建奴洗劫应该有十天了,这一点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看出来。几乎所有尸体都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尸体爬满了蛆虫,成千上万的红头苍蝇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上面,像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袄。待到人一走过去,这才轰一声飞开。

    很多妇人的尸体都被人剥光,有的人下体甚至还被建奴塞进去一根擀面杖。

    因为是赤身**,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她们的小腹高高隆起,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状,里面好象装了一包液体。

    朱汀小时候和父亲去过辽东,也见识过建奴的凶暴,倒不觉得什么。可宁乡军的斥候们却多是山、陕边军和流民,顿时被惊得喉住不住发呕,狠狠地灌了几口烈酒才平复下胸中翻涌而上的酸水。

    建奴的凶残,叫大家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过不了片刻,大家却很快就恢复过来。这些人大多是做个贼军的,手头也没干净多少,这些年死人见得多了,心志也变的坚定。

    况且,他们又都是没心没肺之人,就围在火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骑马嬉戏,发泄着过剩的精力。

    这个时候,朱汀突然想起孙元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用通过大运动量的训练,让士兵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不停的操练,直到天黑。如此,才能储备足够的体能。

    孙小贼的话还真有些道理。

    “这次,我随爹爹来京城,如果不出意外,爹爹会去锦衣亲军指挥衙门任职的,以后也不会再会南方了。如此一来,我以后只怕就见不到孙小贼了!孙小贼是答应过要娶我的……可是,我已经将未来的婆婆得罪到死,这……这桩婚事……”

    一想到这里,朱汀一阵气苦。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身边的那头良种西域马突然抬起头望着远方。

    朱汀感觉身上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地站起身来,喝道:“都起来,建奴斥候来了!”

298。第298章 正黄旗牛录额真

    声音虽然不大,可一刹间,所有的鼾声都停了下来。三十多颗脑袋从地上抬了起来,眼睛在夜色中绿油油地亮着。

    一个小旗骑将地声问:“姑娘,可听清楚了?”

    朱汀朝他摆了摆手,蹲了下去,将耳朵贴在地上一块石板上,听了半天,才起身,凛然道:“没错,前方六里,大约五十骑。”

    “会不会是京营的兵?”又有人小心地问。

    “不是,绝对是建奴。”朱汀淡淡道:“我能听出来,也能感觉到建奴鞑子身上的臭味。而且,在这五十斥候骑兵后面还跟了大队步兵,双方相距十几里。这可不是寻常的警戒,而是真正的作战队型。咱们大明朝的军队,可没有大半夜全军出动的习惯。”

    “那……我等还是快些退回去,去禀告孙将军,叫他早做准备。”

    “不,连建奴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回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而且,看敌人的情形,那是冲着我军去的。如果没猜错,咱们宁乡军和王允成部已经被敌人发现了。如果咱们直接回去,这三十骑一跑起来难免惊动鞑子。到时候,他们加快速度突袭,只怕我军就要乱了。我军都是步卒,其中又都是长矛手和火枪兵。需要拉出来排成阵势,才能与敌接战。若是打成混战,只怕情形不妙。”朱汀在军队里呆了有一段日子,却也知道宁乡军的弱点,说到这里,她一脸的森然:“况且,别忘记了王允成部,这些家伙在滁州大战时是什么德行,各位也看到了。到时候,怕就怕他们被建奴的骑兵一冲就放了鸭子。他们一乱不要紧,冲乱了我军也不要紧,若是走了高迎祥,咱们也不用去北京了。”

    朱汀这话,想起这事的严重后果,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黑夜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一个骑兵忍不住问:“朱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白。这都半夜了,建奴半夜行军,能看见东西吗?他们也不怕走散了?”

    “这话问得不错,正因为是半夜,目不能视物。我军营盘若是被建奴突袭,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孙元说过,夜盲那是因为肉吃得少了。你们别忘记了,建奴和蒙古人肉比咱们吃得多得多。夜战,我军可处在下风。你马上骑快马回去报告孙元将军。就说,我先带兵去骚扰迟滞建奴到天明,叫他务必率领宁乡、川军在黎明时分赶到战场,与敌人决战。”朱汀指了指身边一个卫兵。

    接着道:“所有人都听着,随我去量量建奴的斤两。”

    一听到要打仗,三十条汉子突然兴奋起来:“自该如此,孙将军养咱们这么久,若是一箭未发就这么回去,还不叫人看轻。咱们斥候骑兵丢不起这个人,怎么着也得割几级头颅回去才是。”

    朱汀也不废话:“灭掉火,披甲,给马上好鞍子。”

    立即就有几个骑兵跑到篝火前,扯下裤子对着摇曳的火光撒起尿来。

    浓重的腥膻在空气中漂浮,汉家男儿的味道肆无忌惮飘扬。

    朱汀将头转到一边:这群混帐东西,都快被训练成鞑子了!

    其余士兵都在匆忙地穿着铠甲,朱汀朝旁边一个卫兵喊了一声,然后又指着放在地上的铠甲道:“你,帮我着甲。”

    “姑娘,我……男女有别……”

    朱汀大怒,横了他一眼:“军中只有上下级,只有袍泽,无有男女。”

    “是,姑娘。”

    一件锁子软甲披在身上,外面又罩着一件铁甲。朱汀跨上马背,抽出骑弓,拉了拉,森然道:“金人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胡吹大气。飞将军、冠军侯玩弓马的时候,他们还没生出来呢!他们屠戮这座村妇婴的时候,以为我大明子民都是两脚羊,今日就让那些辽东野人看看我汉家儿郎的血勇。”

    看了看天色,现在是夏季,北京的天卯时就要完全亮开。距离那时,应该还有不足一个时辰。

    敌人的骑兵来的甚快,等到朱汀派回老营报信的探马刚走不片刻,就隐约有轰隆的马蹄声传来。

    ……

    此刻,一支军队在正北方向慢慢地挪来。看旗好也甚为复杂,有一面满清的正黄牛录旗,,也有一面蒙古正白旗,但更多的却是汉军正红旗。

    黑夜行军,即便是长期食用肉、奶的满清八旗兵和蒙古人,也走得极为艰难,更别说那些整日以白米、青菜豆腐为主食的汉军了。

    一骑飞奔而来,马鞍上坐着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八十的巨型大汉。他身上套着一间白色的皮甲,看他装束,正是蒙八旗军官打扮。

    他手中所提的那把大刀宽得跟门板一样。看模样至少有二十斤上下。可以想象,被这一刀砍中会是什么结果:“阿山,已经能够看到明军老营的灯火了,难道你就不能快点?”

    声如洪钟,神情中颇是不耐烦。

    被他称之为阿山的那人正是领队的指挥官,大约四十出头,同这个巨型大汉比起来,身坯却要小上一圈。此刻的他正坐在马上微闭着双眼假寐。没错,他正是正黄旗牛录额真、满清参将,伊尔根觉罗氏阿山。

    作为建州卫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阿山这次随大将扬古利一道入侵明朝顺天府。

    建州人弓马号称天下第一,在马上吃饭、睡觉的本事并不弱于蒙古人。在北京烧杀抢掠了这两个月,又是半夜行军,阿山只感觉疲惫不堪,禁不住在鞍上打起盹来。

    听到巨型大汉这一声吼,阿山倒是一惊,身子颤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他身后那个叫孔兆的汉军旗军官忍不住呵斥一声:“阿古拉,你就不能小声些。若是惊了马可如何是好,惊了马不要紧,若是吓着了阿山将军,你吃罪得起吗?况且,这大半夜的,难保明军没有派出探马,你这一声吼,让敌人发现咱们的行踪,有了准备。这次偷袭可就要泡汤了。”

    说着话,他谄媚地看了一眼阿山:“阿山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个叫阿古拉的蒙古牛录额真轻蔑地瞟了孔兆那张小白脸子一眼,捏着拳头咆哮道:“有了准备,什么准备,又能怎么准备?就算那样,大不了直接杀过去就是了,如此倒也痛快。你们汉人都是废物胆小鬼。这两月以来,一看到咱们就只知道逃。依我看来,阿山将军根本就不用费这个劲去偷袭。”

    孔兆被阿古拉这一声暴喝吓得身子一缩,仿佛小了一圈:“是是是,阿古拉老爷你说得是,咱们汉人就是属兔子的,一冲就散了。不过,老爷你想想。如果我军这么大张旗鼓地杀过去,保不准敌人就直接跑了,老爷根本就逮不着人杀,岂不是要白跑一趟过不了瘾?”

    阿古拉嘿嘿笑着:“这话倒对!”

    他狠狠地朝黑色的夜风中吐了一口唾沫,露出雪白的牙齿:“已经好几日没杀人了,我这手可痒得紧啊!”

    阿山笑了笑,紧了紧脸,抬头朝远方望去,却见地平线那边依稀有灯火亮起。看其规模,应该有一两万人的规模。

    明军京营主力,可算是逮着你们了,这两月,你们躲猫猫还躲上瘾了?

    老天开眼,正好成全我阿山的绝世功勋。

    其实,高起潜经出城一事早在两月前满清南侵略大军统帅阿济格就已经知道了,也动过心思要吃掉这支京畿地区唯一的野战部队。

    可惜高起潜这个死太监别的不成,这游击的本事却是登峰造极。这两月以来,京营大军在顺天府的十几个州县兜来转去,死活也不肯同清军沙场对决。转到最后,即便是清兵侦骑四出,竟然也得不到他们半点消息。这支上万人的大军,竟如此人间蒸发了一般。

    既然高太监如此油滑,他不过来找麻烦,阿济格也懒得理睬。他现在抢劫金银财物都还来不及,自然也不想在京营这群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明朝各路地方军队纷纷朝京城开拨来。虽然明军不足为虑,可清军携带了大量的辎重财物,行动缓慢,真若落进明军的包围圈,要想北归也不是那么容易。

    此次清军南侵略主要有政治和经济两个目的。

    政治目的是借敲打明朝,树立新朝国威,震慑朝鲜和不肯降服的蒙古部落。

    这两年,辽东气候越发恶劣,冷得厉害,这次南下正好抢些过冬物熬过即将到来的凛冬。

    如今,既然两个目的已经达到,阿济格就好象一头已经吃饱喝足的蟒蛇,懒得捕食。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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