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
“什么,都督师要辞官,将部队交给别人!”孙元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其实,如卢象升这样的正二品朝廷大员,又是两榜进士出身,将来肯定是会交出兵权回朝做官的。这一点,全天下人都知道。
将来,说不好会做个六部尚书什么的。
明朝讲究的是文武相制,国家但凡有战事,朝廷都会挑选一个精干文臣做带兵统帅。等到战役结束,这个文官就会去兵部交出兵权,听候朝廷安置。
正因为如此,在擒拿了高迎祥之后,卢象升同孙元有过一次深谈。他会在宣、大总督任上干几年。在这几年间,让孙元整训好天雄军,在于北方的和辽东的敌国战争中立下功劳得到朝廷提拔之后,就让他全盘接收整个天雄劲旅。
可现在,卢象升自己就想着不干了呢?
自己现在已经正式就得了任命,要去渤海所做参将,未来几年之内都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如果卢象升做自己顶头上司,前程自然是一片光明。
可现在却麻烦了,自己不但回不去扬州,还被丢在明朝边防第一线,以后不知道还将面临多少血战,说不好,所得了功勋也要被其他人给分了去。
对于明朝官场上那些混蛋的操守,孙元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可以想象,失去了卢象升这个大靠山,孙元就是一个炮灰的命。
看了看屋外飘血的阴霾天空,孙元凉透了心。
351。第351章 赠刀
这个卢象升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呢?
难道他当初的承诺就此作罢,这做人还讲不讲信用了?
孙元心中的怒气升腾而起,再也遏制不住。
他霍一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看着卢象升,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卢象升依旧轻轻叹息,但目光却不回避孙元,显得异常的坦诚:“是的,我知道太初在责怪某,某也不想辩解,只委屈你了。千错万错,在我一人。”
孙元捏紧拳头,正要转身离开。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真实历史上的记载,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
在真实的历史上,崇祯九年年底,卢象升父亲因病去世,请辞去宣大总督一职,回乡守孝。
孙元心中叹息:怪就怪我以前读史不细,竟将这么一件大事给忘记了。以至贸贸然答应来到北方,做这个劳什子参将。
他突然又站住了,拱手道:“督师不恋权位,孙元心中敬佩。孙元有如今的前程,全赖督师提携。在孙元心目中,已经将督师当成授业恩师一般。都督师乃是君子,无论做什么,自然有其道理。孙元如何敢有任何怨言。”
这话故意说得真挚,卢象升大为感动,眼眶湿润起来。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孙元,叹息:“我朝重文轻武,如你这么一个骁将,得有一个懂得使你之人才行。否则,以你肆意妄为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遭了人嫉恨。想当年,皮岛毛文龙,以一军之力牵扯了整这个建奴八旗,可谓是功可盖世。但这又如何,遇到袁崇焕那样的小人又能如何,不也死得不明白不白。我怕就怕,你以后也遇到这么一个上司。就算没有这样的上级,可天下间识得你的用处,知道怎么用你之才的人,又能有几人?不遇风云,就算是水中蛟龙,也要潜伏忍受。但国事糜烂如此,建奴年年入寇,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你未必就能一展胸中抱负,可惜了,可惜了你这么一员虎将啊!”
卢象升烧得厉害,手烫得根火炭一样。
孙元定看去,就看到卢象升直起来的身子上竟是批着白色麻衫,腰上还系这一根麻绳。竟然是,一身孝服。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孙元故意叫了一声:“督师,贵府……”
卢象升点了点头:“在来京城的路上,某已经接到家里来信,家父已于一月前撒手人寰。”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悲叫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此,痛哉,苦哉,悲哉!”
却是长歌当哭了。
孙元见堂堂卢象升满面泪水,禁不住想起了前世去世多年的父母,眼睛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良久,他的心绪才平稳下来,拧了一条棉巾递给卢象升,低声安慰:“督师,人生不过百年,总归是天理之道,请督师节哀顺变……督师这是要丁忧了吗?”
所谓丁忧,就是明朝的官员在父母去世之后,得上折子请求朝廷恩准,辞去官职,回乡为父母守三年孝之后,才能回朝做官。
卢象升点了点头,道:“某已经上了折子,不日就要启程回南京。”
他又指了指靠窗的一张大案,案头的架子上有一把三尺长刀,正是明军制式雁翎刀:“把刀取来。”
“是。”孙元走到案头,伸出手去,入手却是异常沉重。
作为一军统帅,明朝军队的雁翎刀他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把。一般来说,像这种雁翎刀不过五六斤重量。可卢象升这把配刀,却有十来斤重。这种刀上了战场,若换成刚穿越到明朝时的孙元,只需舞几下,自己先得将手累酸了。
据史料记载,卢象升每战必提刀在阵后督战,临敌不前者斩、乱我阵脚者斩。
他虽说是文人出身,可自从做了带兵统帅之后,却从头开始锻炼武艺,到现代社会时,卢象升故居依旧摆放着一把当年用来打熬筋骨,培养气力的大关刀。那刀重约百斤,用来上阵杀敌显然是不可能的,估计也就是个变相的杠铃。却不知道,究竟是后人伪造,还是真有此事。
如今一提起卢象升这把腰刀,孙元心中却有些信了。
卢象升接过孙元递过来的雁翎刀,铿锵一声抽了出来。
昏暗的静室突然明亮起来,却见,在从窗户外投射而入的天光的照耀下,那把腰刀如同一弘清泉在屋中闪烁流淌,如同活过来一般,要择人而噬。
这刀光竟让孙元有短暂的失明,过得片刻等恢复视力,定睛看去。却见刀身上有无数如羽毛一样的花纹,似在漂浮不定。
卢象升用手抚摩着如谁一样流动的刀芒,道:“此刀乃是江南大匠所制,所有的矿石和精煤都购自东瀛扶桑。我大明虽富有天下,可刀剑却是不成的。尤其是煤炭,锻炼出来的兵器韧度很差,易碎。当年戚继光剿倭的时候,我朝士卒因为兵器的缘故,吃过不少亏。扶桑的刀剑确实不错,坊间一把倭刀,卖上十几两银子也不希奇。”
孙元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据他所知,中国的铁矿石品位不高,煤炭中硫含量高,也因为如此,锻炼出来的兵器质量大多不好。当初戚继光和倭寇在东南打仗的时候,明军士兵手中的大刀被人一刀两断也是常事。
卢象升:“刀名百辟,惟心不易。太初,此刀今日就赠于你了。”
孙元吃了一惊,忙道:“督师,此物如此珍贵,小子如何受得起?”他刚才看得明白,这把宝刀的质量已然不逊色自己当初遗落在战场上的那把大马士革军刀,用的是日本倭刀常见的夹钢法铸成。
所谓夹钢法,就是用一块柔韧性极好的钢铁做刀身,外面则夹了两片高硬度的精钢用着刀刃。
而且,这把刀的原材料又都购自日本,价格自然不菲。而且,分量极重,即便敌人身上穿着铁甲,一刀下去也能将之砍做两截。如此神器,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卢象升猛地将刀收进鞘中,屋中顿时暗了下去:“这几年,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北方年年大旱。建奴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年我大明军队表现实在太恶劣,可以说,东夷没有受到任何有效的抵抗。建奴算是吃到甜头了,如果某没猜错,他们来年年成依旧不好,定然会再次南下寇掠的。只可惜,某将丁忧三年,无法再替国家效力。所谓红粉与佳人,宝剑赠烈士。太初,这把刀与其在某手上生锈,还不如把与你饱饮建奴之血?”
“收下,这是某的军令,难道你想违抗吗?”
说着,卢象升就将刀用力地塞到孙元手中。
352。第352章 惯性
“军令不可违,小子切之不恭。”孙元接过沉重大刀,心中也是异常欢喜。虽然明末正处于冷热兵器交替时代,可这种宝刀,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喜欢的。
以前,他对于朱汀那把倭刀也是羡慕了许久,正打算找家卖刀剑的商号买上一把呢!
不过,倭刀虽然锋利,可只能用于切割,不能辟砍。因为分量的关系,上了战场,对上全副武装,浑身铁甲的敌人,却是毫无用处。
哪比得上这把雁翎刀,就算是穿得像一个铁皮罐头,轮起来,使足力气砍下去,也能将你直接砍死。欧洲中世纪骑士在与敌作战时,大多使用双手大剑,也是基于同一道理。那种双手剑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件重兵器。
孙元:“督师心意,孙元只能愧领了。这把宝刀且放在小子手上保管数日,说不定等春节之后这把刀就会物归原主。领军打仗,纵横疆场,我大明朝的北方边防还是离不开督师的。”
卢象升听到着话,神色一动:“某已经递了辞呈,请天子恩准回乡守孝三年,太初此话何解?”
孙元刚才也是一时口快,这才脱口说出这句话来。听到卢象升问起,忙道:“我大明朝能带兵打仗的部院级大臣,除了孙承宗孙阁老、洪亨久、孙传庭之外,就只有督师你了。孙阁老年老体衰,已经致仕多年,再不可能起复督师。洪承畴、孙传庭如今正在河南、陕西剿灭贼军余孽,一时也脱不了身,否则,须防备贼人死灰复燃。因此,一旦东夷入寇,朝廷却是无人可用。所以,依小子看来,天子定然是不会放督师走的。”
没错,依照真实的历史来看。崇祯九年年底,卢象升正遭父丧,本应卸职丁忧。但崇祯皇帝却知道如今的明军已经不堪使用,强令他夺情留任。
皇命难违,忠孝不能两全。天地君亲师,卢象升在得到皇帝的接见之后,只能无奈地选择了忠诚于皇帝和国家。
实际上,被皇帝夺情留任说出去是一见很丢人的事情,难免有贪恋权位的嫌疑。可以想象,当时的卢象升承受了何等的压力。
因此,在崇祯十一年年底,清军再次入寇的时候。服丧期未满的卢象升身着草鞋麻衣督师,内心中不免有些委屈和悲壮。
后来,卢象升更是一身孝服地战死在沙场,为国捐躯。
“夺情留任?”已经病得精神萎靡的卢象升神色一凛:“倒是有这个可能,如今我大明朝啊,还真选不出几个带过兵的重臣大员。”
孙元道:“督师,孙元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而已。正如督师方才所说,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你又何必轻易言退。就算你想回乡,所上的辞呈朝廷也未必肯准,陛下未必肯准。”说了半天话,他心中的愤满也平息下去。又有心在一向欣赏自己的卢象升面前卖弄自己超人一等的见识。
就开玩笑地说:“如果督师不信,小子同你打一两银子的赌。”
卢象升忍不住一笑:“孙元啊孙元,听人说你这人极为贪财。在滁州大战时,打扫战场比谁都热心,在泗州更是拿了杨知州两万两库银。就因为你这个贪财的毛病,却惹下了不少麻烦。想不到你连某的一两银子也不放过。”
“督师你老人家也是带老了兵的人,须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支军队的吃穿装备,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朝廷每年的军费也就那么点,杯水车薪。而我宁乡军又是卫所军,军费这种东西根本就着落不到我们头上。不自己想想辙,这兵还如何带?”孙元说得口滑,不觉道:“看来,督师也觉得赢了孙元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卢象升心中却是一颤:“赢不了……难道说某心中也觉得只要陛下夺了某的情,某就会留任……”
“不不不,我若顺势留任,岂不成另外一个杨嗣昌,要被人当成贪恋权位的小人。”
“连父丧都不守,那不是禽兽吗?”
“我卢象升是人,不是杨嗣昌,不是禽兽。”说到这里,想起先父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卢象升眼中又有眼泪沁了出来。
孙元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不对,不对,如果卢象升因为得到自己事先的提醒而执意丁忧,辞职回南直隶守孝三年呢?
这可大大地不妙!
从卢象升那里告辞之后,骑在马上吹了半天冷风,孙元这才回过味来。
按照真实的历史,卢象升被崇祯皇帝夺情之后,依旧留在宣、大总督两镇军务事。宣镇乃是明朝边防军中最大的一个,直接担负起拱卫京城的重任。而大同,责负责山西北面防务,山西,中国脊梁,乃是排在辽西之后的第三大军镇。明朝实行的是九边防务制度,卢象升手握两镇重兵。可以说,明帝国野战集团中有四成精锐归其统辖。
未来,明帝国还将与满清在辽西大打出手,作为卢象升麾下最能打仗的部属,孙元自然免不了要随同在战场上走几个来回。以宁乡军现在的战斗力,国家、民族这种东西且不说了,却也是孙元升官发财,实现个人价值的好机会。
打上几仗,立下功劳,孙元将来自可顺理成章地接手天雄军,说不定还能做个总兵官,捞个大军阀当当。
现在可好,卢象升得了自己提醒,一意要回乡守孝,将自己丢在宣府。
他孙元在宣府镇举目无亲,同天雄军的老人们又不和,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那不成,我孙元以后都要留在这长城边上,被世人遗忘吗?
不会的,不会的,按照真实的历史记载,卢象升在提出辞呈之后,崇祯皇帝自然不肯放过手头唯一能打仗的官员。于是,皇帝就同卢象升一席长谈,之后,卢象升这才将牙一咬,留下了。
想来,在这片时空,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的。
是的,不会。
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
此刻的孙元也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了。
353。第353章 事情得辨证地看
回到军营之后,第二天,朝廷的任命书就下来了,任命孙元为宣府镇渤海所参将。同时,费洪、犟驴子、温老三、韶伟等人也都出任副参将、游击将军、操守什么的等大小不一的职务。
兵部又命宁乡军大年初四就拔营启程去渤海所驻防。
这个好消息一到,整个宁乡军都沸腾了,有人定起了鞭炮,有人甚至直接拿起火朝天射击以示庆贺。从滁州大战到如今,已是将近一年过去,到如今,朝廷的封赏总算下来了。从今天起,大家都不在是叫花子一样的卫所兵,而是正式的帝国精锐边军了,身份自有不同。
孙元下令,军队除留有值勤人员之外,放假三天。
当然,大军开拔,诸事繁杂,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也没办法休假。
几乎人人都在收拾行装。
有人请军官们帮自己写信,将这几个月的军饷捎回家去。有人则动了心思,是不是让家里人都搬到渤海所来。据说,渤海所那边因为屡屡遭受北方敌人的侵略,非常荒凉,到处都是无主的荒地。这次过去,正好将之开垦出来,传给子孙。只是,宁乡籍的士兵不懂耕作旱地,有些发愁,这几日都在向陕西、山西和河南籍贯的战友打听旱地作物的耕种方法。
孙元这个渤海所参将归宣府管辖,宣府镇的治所自然在宣府。现在是春节,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