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这厮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我多铎已经带着主力出营接战,竟然直接掉头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大清勇士追了一个上午,却连一根汉狗的毛也没捞着。
听人说卢象升也是个敢于在沙场上和人亮刀子的好汉,这一回怎么就胆小如鼠了?
420。第420章 冷汗
这不对,不是他的性格啊!
多铎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不过,作为一个打老了仗的,他还是潜意识地感觉到一丝不安。
追了卢象升一个上午,一级斩获也无不说,反将士卒们弄得异常疲惫。
转头看去,身边的将士们满头满身都是灰尘,有的人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只露出白色的眼圈和白色的牙齿。
“怎么还没找着鏊拜,这五千多人马,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追了一个上午之后,多铎见实在追不上卢象升,也就不在费那个劲。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阵阵响亮的枪炮声,不用问,定然是鏊拜同敌人打起来了。
鏊拜部人马本个多,再加上他又是满州第一勇士,部队也甚为剽悍。别的不敢夸,这五千人马就算遇到两万明军九边精锐也能战而胜之。
这一场战斗,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结束吧?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多铎并没有将那边的异样放在心上。
可在回营的半路上,那阵枪炮声不但没有停歇,反越发地稠密起来,无休无止。算来,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了。多铎这才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什么时候鏊拜将仗打得这般黏黏糊糊拖拖沓沓?
难道,他们遇到的了大队明军,且明军的人数极多,已经达到让鏊拜不能承受的地步?
多铎此人战争经验丰富,已不是几年前刚上战场上时,只知道一味提刀向前猛冲猛打的愣头青。带的兵多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自然而然就懂得一些兵法。
他也知道汉人用兵喜欢依着兵法来,又擅长声东击西。
或许,卢象升故意带着一支偏师来将我主力引开。而他则在另外一边埋伏主力,集中几倍的兵力,试图吃掉鏊拜。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父汗在世的时候和我们说起打仗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说过这么一句话:任尔几路来,我自一路去。意思是,明狗兵分几路大举进攻建州的时候,我八旗军兵力本薄,要想路路照顾到显然是不可能的。与其如此,还不如集中兵力先吃掉他们一股。如此,明军震慑,自然就不战而退了。
“对,肯定是这样。我就说,卢象升偌大名气,怎么可能不战而退。”
想到这里,多铎着急起来,不住次催促着大军朝枪炮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可走在半路上,那阵劲急的枪炮声却停了。
多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其他部将也面露笑容。
有人道:“鏊拜这人嘛,依我看还是很能打仗的,想来定然是那支汉狗大军已经被他给吃掉了。”
“就是,五千精锐了,就算将整个北京地区的明狗加一起,也不够鏊拜塞牙缝的。”
“我说,多铎,咱们还赶过去做什么?仗都打完了,我等过去也就看看热闹,难不成还让鏊拜分点功劳给咱们。走了一上午的路,大家都累了,还不如快些回营补瞌睡要紧。”
“就是,就是。要功劳,咱们自从战场上去取,问鏊拜要,丢不起这个大人。”
说着话,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异常轻松。
多铎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手下将军们的话说得倒也对。这个时候跑过去,难免有分战利品的嫌疑。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十五贝勒,传出去面子上须不好看,说不准还要被皇帝给挖苦几句。
他和多尔衮、阿济格乃是一母所生,乃是建州一等一的势力。却是遭了皇帝忌,黄台吉这人本事是有,可惜就是汉人的书读多了,玩弄起权术来实在厉害,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们的机会。这些年,他们三兄弟在皇帝哥哥那里倒是吃了不少气。
再说了,如果鏊拜那边兵力不足,啃不下汉狗大军,不早就派人过来求援,用得着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多铎正要命士兵休息片刻。
突然间,他面色一变,下令:“大军加快速,不要耽搁。”
“怎么了?”有人问。
多铎脸色难看起来:“咱们和明军交手的次数可多了,你们说,什么时候汉狗的枪炮打过这么长时间?不好,鏊拜那边出毛病了。”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多铎说得对。明军的火枪火炮说穿了就是个摆设,每战,还没等到建州勇士进入射程,就胡乱地开火。等到八旗军靠近,他们还在手忙脚乱地装填。于是,只能扔掉手中火枪,转身逃命。
想今天这种情形,还真没碰到过。
不对头,不对头!
……
“听声响,战场应该在这里啊,怎么没看到一个人?”有人迷惑地问。
大军停了下来。
大地一片干净,空旷,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鏊拜,难道是彻底消失了?”
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有一个斥候一脸煞白地跑过来,说话也不利索了:“十五贝勒,十五贝勒,那边……那边……”
“怎么了?”多铎急问。
斥候指了指远方的田野:“找着人了。”
远方是一条水渠,有银亮的溪水轻缓流淌。
但怪的是,那边的土地上却是一片漆黑,就好象有人在那里堆了一座小煤山。
“十五贝勒,你还是过去看看吧。奴才……奴才说不清楚……”
“走!”看到侍侯一脸的惊慌,就如同见了鬼一样,身子也颤个不停,多铎脑子里就好象有惊雷闪过:出事了。
没错,一定是出事了。
斥候乃是军中的精锐,什么样的尸山血海没见过,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他吓成这样。
说完,多铎狠狠地给了战马一鞭,率先冲了出去。
后面,一万多大军也跟着冲了上去。
多铎刚一靠进水渠,只听得“轰”一声,那片巨大的黑色发出一声巨响,腾空而起。
战马受到巨大惊吓,长嘶一声,将他狠狠地掀下战马。
那片黑色还在不住轰隆着向上飞去,空中漂浮着千百根羽毛。
多铎这才看清楚,这并不是煤山,而是成千上万只落到地上,聚集在一起的乌鸦。见有人过来,同时飞起。
遮天蔽日,眼前一片昏暗。
就在这一片昏暗中,却有白森森的东西反光。
多铎定睛看过去,却见,那白却是无数如柴禾一样码得整齐的无头尸体。
冷汗同时从十万颗毛孔渗出来。
421。第421章 两个战场
“这是……这是什么人的尸首?”数万清军都站在水渠边上,呆滞地看着这无头的尸体。
至于水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水已经不流了,人肉、马肉,人血、马血已经凝结成胶状,黑红地堆在水渠里。
这情形,用无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没有人说一句话,空气中除了乌鸦的呱噪,就只剩旗帜飞舞的脆响。
数万人,如同中了魔法一般。
“难道这……是我们建州男儿,是鏊拜的兵?”突然,有个将领叫出声来:“十五贝勒,定然是他们。”
“混帐,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人?”有人怒喝:“我们什么时候被人杀得这么惨过?”
“不不不,你们看这些尸体都生得很是健壮,明狗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干精瘦猴一样。而且,十五贝勒你看,这些死人身上有不少人有被火枪射击后留下的弹孔。天杀的,定然是被汉狗给打死的。”那人悲怆地大叫着:“贝勒爷,鏊拜完了,你要为他们报仇,报酬……啊……”
“啪”突然,一记鞭子抽到他脸上,将他打得身体一晃,鲜血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多铎提着马鞭,一脸狰狞骂道:“混蛋的东西,竟然说这些人都是我们建州人。鏊拜乃是我大清第一勇士,怎么可能败,还败得怎么惨。在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军法须饶你不得。”
“是是是,贝勒……”
在在这个时候,一个士兵突然蹲下去“哇哇”地吐起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许吐,不许吐!”多铎声嘶力竭地高喊着:“我们八旗男儿没见过死人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懦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感觉嗓子里有毛哈哈的东西堵在里面,一股接一股酸水不住往上冒。
是啊,咱们建州男人一满十四岁就要上战场,什么希奇古怪的死人都见过。可恶心这如今这样的,却还是头一回遇到。
而且,看这些烂肉的模样,应该是被炸药和火炮轰击后的结果。建州人可没有使用火器的习惯,火枪是懦夫,弓马才是好汉。
如此看来,定然是鏊拜他们……他们竟然败了……
这可是五千人马啊,其中至少有上千满州勇士。
多铎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张大手死死扼住,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抬头看去,远处奔来一队斥候。
看这队人马的模样,人人都是面带悲伤,有人还在哭个不停。
奔到多铎跟前,为首那个斥候直接从上面摔下来,连滚带爬地挪到多铎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双脚,就哭号道:“贝勒爷,我的贝勒爷啊,鏊拜将军,鏊拜将军败了。五千大军……五千大军都被人家打散了……我等也是在路上遇到鏊拜部的溃兵以后,才知道的。”
“什么,怎么回事,快说来。”不好预感终于成为现实,多铎大叫一声,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提起来,咬牙切齿:“鏊败可是咱们满州第一勇士,他的五千人马又多是精锐。就算遇到一支三四万人的明狗也打得过,怎么就败了,明军究竟有多少人马,又是哪一部分的?”
那斥候面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败了败了……明狗据说是一支叫什么宁乡军的,统军将领叫孙元,上次阿山将军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宁乡军火器实在太犀利了,又摆下一个怪阵。咱们……咱们建州军遇到了他们,就跟羔子一样,只有低头受死的份儿。他们只有两千人马,不到鳌拜手头兵力的一半!”
“什么,只有两千人,就把鳌拜给打败了?”所有的人都在惊叫。
多铎手一松,将那人扔在地上,踢起脚不住踢去:“撒谎,撒谎,你是明狗奸细,你是明狗奸细,你这是在故意扰乱我军心的。两千汉人,怎么可能打败五千八旗勇士,你骗人也不知道编点高明的谎言?”
那斥候被他踢的满地乱滚,只紧紧地抱着脑袋,不敢再哼一声。
这个时候,突然,远方有人在喊,“找到鳌拜了,找到鳌拜了!”
多铎不再踢打斥候。
不片刻,四个士兵用旗子抬着一个血忽忽的躯体过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具躯体啊,四肢都被人弄断,只剩光秃秃一个身子。
可就是这么一具无手无脚的人棒槌一样的身子,也有将近一米二三模样,宽得跟个门板一般。有这样壮硕身体的,整个辽东,除了鳌拜还能是谁?
“五马分尸……不,是被人用四匹战马拉断了手脚!”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鳌拜被敌人脱得精光,他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在他死去之前,也吃了不少苦。
俘虏他的汉狗歹毒无比,为了让鳌拜多受折磨,在拉断他手脚之后,用绳子系住断口不说,甚至还早伤口上还抹了泥土。
战场上遍地都是乌鸦,这些大畜生们如何肯放过鳌拜这个到口的活食。
于是,一只接一只俯冲下来,啄食他的皮肉。
到现在,鳌拜的身体表面全是啄烂的皮肉,就连两颗眼珠子也被啄了去,面庞上全是森森白骨,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
鳌拜死前经受了巨大的痛苦,这样的痛苦和千刀万剐却没有任何区别。
“好狠毒,好狠毒!”
“鳌拜将军,你死得好惨啊!”到处都是悲伤的叫喊。
汗水还在从多铎的皮肤里不断渗出来,他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鳌拜。作为多尔衮手下最信重的猛将,多铎和他相识多年,不知道吃过多少场酒,说过多少话,如何认不出来。
一阵风吹来,刮在多铎满是冷汗的脸上,却是那么的冷,冷得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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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红色的霞光笼罩着整个通州老营,那红色竟然是如此的粘稠,仿佛凝冻后的血,在地上,天空和人脸上弥漫。
士兵们提着兵器在明军军营来来回奔突,屠杀着已经丢掉武器投降的明军俘虏。
营寨里到处都是汉人的惨叫声、求饶声。
两个建州兵挥舞着刀子,笑嘻嘻地对着一群明军喊到:“蛮子来了,蛮子来了。”
那些明军纷纷丢掉手中兵器,排着队过来,跪在两个清兵跟前,低下头去。
那两个清兵也不客气,提着刀,一刀一个,将一颗颗头颅踢得满地乱滚。
那队明军被俘虏士兵自知必死,也不反抗,就那么静静地跪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有人双手合什,低声念叨着什么。
大运河在远处平缓地流淌。
多尔衮已经从战马上下来了,他已经卸掉了身上沉重的铁铠,露出里面一件被汗水沁得贴身的白绸衣,露出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
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天,只一个照明,明军关宁、蓟镇大军就彻底崩溃了。
超过三万明朝大军四散而逃。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不外是追杀追杀,再追杀。
然后杀累了的建州勇士带着长串的俘虏,带着数之不尽的人头返回,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此战,关宁援军、蓟镇主力烟消云散。整个明朝京畿地区已经没有象样的明军部队了。
这广袤的华北平原,从此成为我大清男儿纵情跑马的牧场。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想抢多少就抢多少,想什么时候回辽东就什么时候回辽东。
自领军南下以来,这次算是打过瘾了。
多尔衮将手中腰刀扔给一个侍卫:“已经粘满血了,帮我清理一下。
确实,刚才追击敌人溃兵,他已经用把刀亲手砍下了四个明军士兵的脑袋。用麻布缠绕的刀柄已经被血沁透了。到此刻,人血已干。可用手一捏,里面却沙沙着响,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却是黑色的粉末。
“七哥,这些明狗在说什么?”多尔衮好奇地问身边的阿巴泰。
“我怎么知道,我连汉话也不回说,老十四你是故意问我的吧?”阿巴泰哼了一声,没有给自己这个小兄弟一点好颜色。作为他的大哥,作为七贝勒,无论是军功还是在皇家的地位排名,他阿巴泰都要高过多尔衮。
在第二次南下伐明的时候,他还是被任命为奉命大将军,做了一军统帅。
可自从黄台吉做了皇帝之后,他就受到了诸多监视,权力也受到极大制约。到现在,竟做了十四弟的部下,要听他的命行事,这让阿巴泰极为恼怒。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回头看却,正是岳托。
“你在说什么?”多尔衮问。
岳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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