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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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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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战败,你们难辞其咎。”

    真定巡抚这才答应给卢象升一日之粮,卢象升的怒气这才稍微平息了些。

    可更加恶劣的事情还在后面,真定巡抚虽然答应给粮,却折合成银两用吊篮从城上放下来,让天雄军自己去市场上买。

    但这个时候的黄河以北地区已经被战火烧成白地,就算有银两却无处买粮。

    有天雄军军士耐不住饥饿,出去抢百姓存粮,卢象升知道后,立刻将其正法,以肃军纪。他虽在官场中受到排挤,但百姓对他依然十分拥戴。卢象升部宿营在三宫野外。畿南三郡父老都到军中劝告:“望大人从速征募粮草,召集义师。三郡子弟深感大人之德,只要您登高一呼,裹粮而从者可达十万人,那么大局尚有可为。”

    卢象升含泪答道:“我统兵十年,身经百战,未尝败北。现在只有疲卒半万,大敌西冲,援军东隔,事事受到牵制,不用再徒劳父老了。我只能以死报国!”

    父老们听了,都感动得声泪俱下,大家拿出一斗粮食献给他作为军粮,有个老人拿了一升枣子送给他,说;“这给大人煮了吃,补养身体。”

    ……

    想起这些事情,想起军中饥饿的士兵,以及每夜暗自流泪的卢象升,汤问行不觉一阵神伤。

    他抬头看了看阴霾的飘雪的天空,长吐了一口气,却感觉胸中那一口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来:这大明朝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股子末世气象?

    “末世!”

    汤问行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住了,要知道在两年前,身为贵胄子弟的他,对大明朝可谓是忠心耿耿。在他看来,朝廷中君明臣闲,虽然内有流寇,外有建奴,大明朝也屡战屡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国内年年灾荒,是大明朝运气不好。

    一旦气候好转,只需有两个风调雨顺的年景,盛世又会再次来临。

    可现在,他却愕然发现,这一切根本就和运气和灾患没有任何关系。是人本身出了问题,是大明朝已经内外烂透,积重难返了。

    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汤问行喃喃道:“饿,真饿啊!”

    一个怀中抱着秃了毛的红缨枪的士卒将双手缩进袖子里,佝偻着身子,喘息着走过来:“汤将军,汤将军,督师有紧急军令下来,命全军立即收拾行装,即刻南下追击建奴。”

    “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骑兵们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也对,换一个地方借粮,或许还能想些法子。”

    “请去回禀卢督师,就是末将立即带着部下整理行装。”汤问行说,他心中突然叹息一声:若是换成以前,一说起出击,士卒们都会装怀激烈,说的都是怎么杀敌。可如今,大家却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谈论的则是什么地方能够弄到粮食。至于这仗怎么打,却没有多少人关心。

    想来卢督师也是没辙,这才无奈地带并南下吧?

    又开始了艰苦的行军,队伍中虽然没有死人,可战马开始一匹一匹倒下去。

    骑兵对自己的战马都是有很深厚感情的,自然是哭一场,然后挖坑埋了。不过,前脚汤问行等人将战马埋葬掉,后脚就被天雄军的饥兵挖出来吃光。

    刚开始的时候,骑兵们不服,还和部队其他弟兄打过几架。但后来因为饿得实在没力气,也懒得打了。

    再看跟随自己一道来天雄军的三十个兄弟,都已经瘦得颧骨高高坟起,头发胡须又脏又长,扭结打结,如同乞丐。

    要知道,以前的宁乡军骑兵是那么的骄傲和混蛋,一个个看人眼睛都是望天的,身上也收拾得干净利索,讲究点的人,头上还扣着一顶貂帽,帽子上还插着一根野鸡尾羽。

    如今,他们的眼神已经呆滞麻木了,已经泯然众人也。就同……同大明朝边军吃了败仗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这还是宁乡军,还是我的骑兵吗?

    汤问行心中一阵发冷。

    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少天,期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正经吃过几顿正经粮食,战马都在拉稀,已经没办法打仗。大军总算在一个镇子驻扎下来,据说,建奴大军就在前方。

    “先驻扎在这里,粮食的问题,某再想想办法,各军大将先约束好部队。”节堂设置在镇中一个小乡绅的宅子里,卢象升的黑脸又瘦了一圈,但声音依旧清亮:“此地叫贾庄,据说建奴奴酋多尔衮和多铎、阿巴泰两路大军已经合流,须防备他们突然杀到。不过,各位也无需担心,高起潜已亲率一万关宁军驻扎在距此五十里的鸡泽县城。我两军正好互为犄角之势,相互呼应。”

    “贾庄!”汤问行一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怀中的一个锦囊,然后摸了出来,偷偷看了一眼。

    上面霍然写着“贾庄”二字,正是孙元的手笔。

450。第450章 畏敌如虎

    黎明,河间府,南皮,泊头镇。

    “黑旗军,黑旗军!”孔兆头中嗡一声炸开,让他几乎从望楼上摔下去。

    旁边一个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惊叫:“少将军,你怎么了?”

    “快快快,少将军已经被冻僵了,快扶回屋里去。”又有一个侍卫上前动手。

    孔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力气,一把将两个侍卫推开,猛地扑到阑干上,死死地盯着远方。

    隆冬季节,原野外都出都是咆哮而过的风声,雪没有下,地平线那边有稀薄晨雾不住涌动。河北的天亮得早,可在这冬日里,日光却如此的晦暗。即便是用尽目力看出去,依旧是懵懂地一片,什么也见不着。

    “少将军……”

    孔兆:“斥候真的探察清楚了,敌人都打着黑旗?”

    “回少将军的话,都是黑旗,这支明军却是奇怪。别的部队都是红旗,偏生他们的旗帜都是黑色的。少将军放心,这些斥候都是跟了老将军一辈子的精锐夜不收,探察敌情的时候,首要是要弄清楚敌人的旗号,属于哪支部队,绝对弄不差。”

    孔兆:“除了旗帜,可还有同一般明军不一样的地方?”心脏跳个不停,他甚至能够听出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尖锐和颤抖起来。

    侍卫想了想:“除了旗号,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的武器了。斥候们从来没有见过明军装备了这么多火器,火枪手几乎占到一半了。老将军手下的士卒玩火器也算是当年边军首屈一指的,可就数量上却还赶不上这支奇怪的军队……少将军,少将军……你怎么了?”

    孔兆一张脸已经变得惨无人色:“除了火枪还……还有什么……”

    侍卫:“少将军,除了火枪,那支明军全是长矛手。那些长矛也是邪性,都快四米长了,这玩意儿使用起来根本就不灵活。”

    “哎呀!”孔兆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大声惊叫:“孙元孙元……宁乡军,魔鬼,他们是魔鬼,快逃,快逃,咱们是打不过的,打不过呀!”

    心中不祥的预感成为现实,是的,肯定是宁乡军,天底下也只有这样一支军队装备了大量的火枪手和长矛手。

    崇祯九年那一场战斗给他留下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一千多清军遇到宁乡军的长矛怪阵,就如同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就那么直楞楞地站在那里,任凭敌人的长矛刺来,然后惨叫着死在地上。

    汉军旗战斗力低下且不说了,怎么正经的巴牙喇军上去,也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就那么简单地被人一桶就杀光了。即便是阿山将军亲自冲阵,好象也没挨过一招。

    那一仗孔兆看得真真儿的,清军被人斩杀一空。而那支宁乡军,好象没有一个阵亡……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只能用妖法来解释了。

    如今,这群妖怪和魔鬼竟然找上门来,孔兆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心窍,却再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勇气。

    说着话,他跌跌撞撞地就要朝望楼下跑去。大约是昏了头,又或者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慌不择路,竟然跨过阑干想向下跳去。

    几个侍卫大惊,一涌而上,将他拉住,同时大喊。

    再看那孔兆,眼睛也直了,口角也流着涎水。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

    半天,孔兆才清醒过来,他呻吟一声:“我这是在哪里,我是死还是活?”大约是一个亲兵用力过猛,又或者指甲已经好长时间没剪,孔少将军的人中被掐破了,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流了下去,流在他的门牙上。

    一个家丁:“少将军,那队明军肯定要来攻打咱们,你得快拿出一个章程。”

    孔兆:“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如果没猜错,那队人马是杀了阿山将军的宁乡军,咱们可是打不过的,还是快逃吧!”

    众家丁和侍卫面面相觑,良久,一人才小心道:“少将军要撤退只怕是不成的。”

    “怎么就不成,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吗?”孔兆大叫。

    那人:“少将军,这里堆了这么多财物,这可是咱们忙碌了这一个月的缴获。若是撤退了,你还如何向岳托将军交代?就算岳托将军不说什么,到时候回到辽东,老将军只怕也饶你不得。”

    一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孔兆面色又变得红了,红得像是抹上了一层血:“对对对,不能退,若是退,我就死定了。那么,只能死守了,防守,防守,防守!”

    一个家丁:“少将军,明军都是废物,又怕他们做甚,干脆将部队拉出去同他们打上一阵。”

    “打,打个屁,打不过的。”

    家丁:“将军,若是死守怕是不成的,这地方没有任何城墙和工事,又全是木屋。若是躲在这里不出去,敌人只需放上一把火,烧也将咱们给烧死了。”

    “对对对,杀出去,杀出去。快快快,快给我着甲。”

    正要下去,有人喊了一声;“敌袭,敌袭!”

    然后,泊头镇中响起了连天擂鼓,然后是士兵轰隆的脚步声,到处都是提着兵器出来集合的清兵。

    望台上所有人同时抬头朝西面看去,只见,一队队打着黑旗的明军整齐地开过来,在四里地的方向列队,然后同时坐在地上,好象正在蓄养力气和马力。

    “果然是孙元,果然是宁乡军……”孔兆一看到那森林般的长矛,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疑问。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见少将军吓成这样,他身边的家丁们都觉得不可理解。

    这些人都是孔有德军中的老人,崇祯九年的时候并没有随孔少将军一道入关,对宁乡军的厉害也没有直观的认识。在以前,他们可是明朝九边镇军精华中的精华,当年在东江镇时,和清兵可没少打仗。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上清军才算是真正的铁军,至于明军,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少将军果然是不成器,也不知道孔老将军为什么如此重用,谁叫人家姓孔呢?”

    很快,众人就簇拥着孔兆下了望楼,七手八角脚地给他穿上铠甲,扶上战马。五千汉军旗一声呼啸,同时扑了出去。

451。第451章 好学生

    “出来了,出来了!”看着远方的清军,第一次上战场的刘宇亮只感觉血脉贲张,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快准备,快准备!”

    身边的那群书办、小吏、扈从也都是纷纷朝他身后躲。

    宁乡下军却没有动,所有人都依旧保持盘膝而坐的肢势。

    “刘相不要急,距离敌军与我接触估计还有小半个时辰。”孙元微笑着说。

    “怎么?”刘宇亮突然发现对面的敌军并不急着冲锋,而是先整队,鼓捣了半天,才排着看起来好象很整齐的步伐,一点一点朝前挪。

    刘宇亮感觉自己刚才的惊慌有些失态,干咳一声,好奇心有升起来,忍不住问:“太初,建奴整队已经完毕,怎么慢得像个蜗牛?”

    这个问题比较幼稚,孙元身边的将军们想笑又不敢笑。

    孙元:“禀刘相,敌军距我军本阵尚有两三里路,若是一开始就冲锋,等跑到咱们这里,早累得没力气了,还怎么打仗?还有,普通士卒,即便是穿着轻便的棉甲,铠甲兵器加一起也有二三十斤重,还怎么跑?”

    刘阁老恍然大悟性:“原来这样,看来打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这其中尚有许多学问,书本上也看不到。”

    孙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等了半天,等清军已经推进到距离宁乡军两里地的位置,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旗号时,他才挥了挥手:“准备!”

    “批甲!”到处都是军官们的叫声。

    “火枪手,装填!”

    养精蓄锐已久的宁乡军纷纷从地上站起来,互相帮忙穿着铠甲。火枪手也依着军官的号令,按部就班地装填着子药。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刘宇亮大约是太兴奋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太初,怎么着火枪手不预先装填,若是在半路上遇到敌人可来不及了。”

    孙元:“若是预先装填火药,遇到下雨怎么办?还有,我军的定装弹子药都有一定分量,乃是事先测算好了的。如果事先装填,特别是引药池里的火药,很容易在行军途中因为颠簸而撒了,关键时刻可是要哑火的。”

    “原来这样,太初正是细心,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刘宇亮忍不住赞了一声。

    “至于半路上遇到敌袭,当我宁乡军的骑兵、长矛手是吃素的?”孙元淡淡道:“我宁乡军的火枪手,每日光装填这个动作就要重复训练一百次,弹指之间就能射出一发,不存在来不及的情况。”

    “难怪前两日整训时,火枪手反反复复重复这些动作,原来是这么一个道理。”刘宇亮一字不漏地将孙元刚才所说的话记在心中,准备下来之后就写进书里。

    ……

    当清军逼进宁乡军一里地的时候,战斗总算要打响了。

    刘宇亮看着建奴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心脏开始不争气地乱跳起来,口中干得厉害。

    他和孙元正位于一座不高的小土坡上,居高临下,整个战场的态势一览无余。

    孙元朝旁边的侍卫递过去一个眼色,余祥立即就拿过来两个马扎,撑开了:“阁老,将军,请坐。”

    孙元扶着刘宇亮坐下:“阁老,这一仗估计要打些工夫,你老人家年事已高,且坐下歇息。”说完,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宇亮:“都这个时候,还坐着,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孙元淡淡道:“不就是打五千汉军旗鞑子而已,若来的是多尔衮和岳托,你我倒是要站着等战斗结束。对面那姓孔的汉奸,当不起咱们一站。”

    看到他镇定的表情,刘宇亮心中安稳了些。

    立即就有两个扈从将铜手炉递过来,让刘宇亮暖和暖身子,然后又是一杯热茶奉上。

    刘阁老一阵恍惚,感觉自己不上上了战场,而是浩荡春游,直到……直到看到飞溅而起的热血才回过神来。

    现在宁乡军和缓缓逼来的清军相距两百来米,两百米,大约是后世一个标准体育场的长度。

    这个距离正是冷兵器战争中交战双方的第一个接触点,正好位于大炮和弓箭的射程之内。按照这个时代一般军队的战法,防守一方都会在这个时候用远程兵器齐射削弱敌人的进攻速度的士气。

    “弓箭手,出列!”费洪一声大喝,大方就带着一百个弓手走了出去,在官道上排成三列。

    “太初,你们宁乡军也有弓手?”刘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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