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建奴上下,几乎是人人用命,战斗打也也异常激烈。
其实,这样的战斗,已经成为这场战役的常态。建奴北归大军夹带了大量的人口和财物,总数达到二十多万,队伍猬集成方面十多里的人海。
人虽多,可如今却被明朝六镇大军,加上新加入战场的秦军包围。只要败上一阵,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自从岳托被杀,右翼军大溃之后,多尔衮可谓是被逼到墙角了,想不拼命都难。
正因为险恶的形式,却激发了建奴的凶性,多尔衮也好象在一刹间学会了该怎么打仗。
从山东出发,他一口气击破了明军四层堵截,连战连捷,斩首无数。到今天,终于到了彻底撕开敌人罗网的时候了。
好在,那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勇士们并没有让他失望。这一战,明朝秦军几乎集中了他们手头所有可用之兵,可刚一接触,却被多尔衮碾得粉碎。
距离鲍丘水六里地的一个小山坡上,白色的旗帜上一条青龙正在烈风中飞扬。大旗下面,多尔衮正坐在战马上,多铎与他并肩而立。
多铎自从败在孙元手下之后,大病了一场,精神一直都不是太好,人也胆小了许多:“多尔衮,这一仗我们能赢吗,是不是将中军也压上去?”
“不用了,明狗已经大溃,还用得着中军动手吗,多铎,你现在这模样不太好,非常不好。”多尔衮哼了一声:“不过是区区一个孙元罢了,怎么将你吓成这样?放心好了,据斥候来报,宁乡军在济南没有跟上来。哼,其实,我倒是希望孙元能够来这里。若如此,我必调动所有主力,将宁乡军完全干净彻底地吃掉。否则,他那支黑旗军岂不成咱们满州勇士的梦魇了。可惜啊,可惜……”
惋惜的同时,多尔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自从岳托死在孙元手上之后,他已经彻底地将右翼军吞并。到如今,他睿亲王的实力已经膨胀成为满州第一,将来,即便是皇帝见了他多尔衮也得客客气气的。
“嘿嘿,岳托无能,死不足惜。这么多兵马,还不是靠我们兄弟才带回辽东,而且还保着缴获不失。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今年气候不对劲。辽东老家要想平安度过这个荒年,还不都是咱们俩的功劳。”他舌头很长,在夕阳中,猩红得吓人:“不用担心,秦军已经完蛋。传我命令,各部抓紧时间架桥,所有物资和人口,顺次过河,不要乱。前面,就是长城。我多尔衮,带大伙儿回家。”
夕阳落到西边地平线下,战斗已经结束。
满天都是星斗。
原野一片肃杀,月亮升起,满地清辉。
几十万士兵、生口、沿着已经搭建完毕的浮桥,喧嚣地过河。
血腥味依旧浓重,在官道边上,一具具明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放着。
一堆接一堆头颅散乱扔在一边,堆成小山。
所以的死者都瞪着不甘的眼睛。
清兵只有五万不到,却俘虏了二十多万人口。
在敌人刀枪的驱使下,所有的人都默默地向前走着,看到这么多死去的朝廷士兵,生口们眼睛里已经没有绝望,有的只是麻木,生无可恋的麻木。
……
“呼哧”“呼哧!”在远处,明军还在溃散,但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一入夜,因为夜盲的关系,无论哪一方,都会不约而同的停止战斗。
也因为如此,溃败的明军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至于被多尔衮连皮带骨吃个干净。
辅兵和民夫还在胡乱地叫着喊着,向着无知的方向不要命的跑着。因为夜不能视物,很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载倒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得大声惨叫。
有的人因为跑太长的路,口鼻都渗出血来。
在一处高地上,聚拢了一堆浑身的铠甲的士兵。不用问,定然是明军主力战兵。
身上负着二十多斤的铠甲,又厮杀了一整天,所有的人都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在散乱的火把光线中,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惨白。
“完了,完了,秦军竟然就这么完了!”坐在正中的那个中年将领喘匀气息,突然惨笑一声:“两万人马,两万人马,一个照面就被建奴打得放了鸭子。过了这条河,前面已无我大明朝一兵一卒。纵虎归山也不过如此,我又该如何向洪总制交代?死了这么多弟兄,我又该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说完,他猛地抽出腰刀,就要朝脖子上抹去。
“曹将军,曹将军,不要,不要啊!”几个亲兵连忙扑上去,抱腰的抱腰,抢刀的抢刀。
那个姓曹的将军大声咆哮:“放开,放开,我曹变蛟若不死,还有什么面目回陕西?这么多弟兄,这么多弟兄啊,这么多年尸山血海都过来了,今日竟都丢在这条小小的鲍丘河边上,我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这一声叫得是如此响亮,到最后,竟喊破了嗓子,眼泪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没错,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
作为秦军第一猛将,洪承畴最可依靠的臂膀。仗打到最关键的时候,好钢自然要用到刀刃上。
秦军可是打老了仗的,而且,在洪承畴和孙传庭的调教下,更是剽悍狠辣,在西北可是打出赫赫威名的。虽然还不至于相卢象升那样被农民军视为阎王,可这几年,农民军却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放弃陕西根基之地,山西、河南、安徽、湖北、四川地满天满地乱蹿。
连战连捷,加上三秦子如秦腔那样特有勇猛豪气,更是让曹变蛟等人开始狂妄起来。
在他们看来,建奴虽然凶悍,可我秦军也不弱。真在战场上碰了头,打个平分秋色,应该不成问题。
却不想,今日一战,秦军碰到建奴骑兵,只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前锋部队,顷刻就溃了。
那些建奴简直就是食人生番,手中的长兵器的柄有海碗粗细,只一扫,秦军士兵就好象稻草人一样飞了出去。
这样的战斗,是不对称的。
可洪总制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将建奴死死地挡在鲍丘河南岸。
于是,曹变蛟只能将一队接一队部队投入战场,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亲自冲锋在前。
可这却没有任何用处,士兵们已经被建奴彻底地打破了胆。
也不只到是谁喊了一声“败了”,然后,成千上万的人调头乱跑。
仗打到现在,已是无力回头。短时间内,就算换洪总制在这里,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整顿部队。况且,背后还有建奴的骑兵在不歇气的追击。
575。第575章 怎么能(第三更)
这一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建奴刀下。
秦军本有接近三万人马,其中,能战的精锐大约两千出头。这两千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是秦军的骨架。
可这一天下来,再看看自己身边周围,还活着的精锐战兵,也不过一两百。
难道其他的弟兄都……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战,秦军溃散的战死的加一起有一万多人。其中,有一千多主力战兵以身殉国,鲜血将一条鲍丘河都染红了。
伤筋动骨也不过如此。
“呜呜!”看到曹变蛟的眼泪,想起那么多死在战场上的袍泽,不知道是谁开了头,火光下,到处都是低声的哭泣。
听到士兵们的哭泣,曹变蛟心中更是伤感,更是生无可恋,大叫:“放开我,难道你们就不能让我死个痛快吗?”他打了一天仗,早已经筋疲力尽,被众人箍住,有如何挣脱得了。
当下心一横,就要咬舌自尽。
这个时候,一队骑兵分开乱糟糟的人群喘息着跑来,有人喊:“祖总兵来了。”
这下,所有的亲兵都放开了曹变蛟。
曹变蛟定睛看过去,却看到一队狼狈到极至的骑兵惊慌地跑来,为首是一个约莫五十的老将军,大约是受了极大的惊骇,此人的头盔都跑掉了,花白的头发在风中乱舞,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是血又是泥,不是辽西大将军祖宽,又是谁?
祖宽叫道:“前面可是曹变蛟将军?”
祖家在辽西将门中排名第一,祖宽且不说了。祖大寿、祖大乐,都是总兵。祖宽以前被卢象升调入关中,率三千关宁铁骑参加剿灭农民军的滁州大战。战后,又准备调回辽西。
其实,关宁骑兵用来对付农民军那群靠腿交通的农夫最合适不过,换谁是卢象升也会将这支精锐部队留在手上。可惜,此人因为在军界资格实在太老,为人狂妄,可以说是目中无人,卢象升感觉有些驾御不了,准备将这个瘟神给送走。实际上,滁州大战的时候,祖宽表现得实在太恶劣,遇到李自成的骑兵的时候,只虚晃一枪就跑了。等到宁乡军将农民军整个阵线打崩,他才神出鬼没式地钻出来抢功。
卢象升是什么样的人物,品级高不说,性子也急。对于这种人,自然是敬谢不敏,打发掉了事。
后来建奴南侵,祖宽自然带兵入关勤王。
卢象升被免去总督天下兵马一职之后,祖宽就归洪承畴节制。
不过,正因为这个祖宽是正经的边军出身,一向不大瞧得起非正经出身的秦军。他以前在了卢象升麾下的时候,因为卢公的人格魅力,还不敢造次。可在洪承畴身边时,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秦军将领。
因此,在真实的历史上,济南之战以后,因为得罪了洪承畴,被洪亨九扣上了兵败的责任。后来,朝廷就论了他一个失陷籓封罪叛处了死刑。
见祖宽过来,众亲笔兵这才放开了曹变蛟。
曹变蛟也不急着成仁,只拱了拱手:“正是曹变蛟,见过祖将军。”
“还好,好好,总算遇到曹将军的主力战兵了。建奴凶悍,鬼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杀过来,咱们合成一路,即便有事发生,也好有个照应。”祖宽跃下马来,不住摇头:“这打的什么仗,什么仗呀,一触即溃,败得不能再败。洪老亨也太大意了,建奴是那么好对付的,竟想着与之野战,根本就是乱来嘛!”
他满头白发在月光中乱七八糟的飘拂着,一脸的气恼:“建奴的厉害我最是清楚不过,这一仗,人家一心回家,谁拦得住。你们秦军,你们秦军……也太冒失了。若是换成我,还打什么呀,把住各个关碍就是了。”
祖宽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加上对洪承畴和秦军又诸多不屑,曹变蛟等人已是怒不可遏。
曹变蛟性子本就刚直,当下铁青着脸喝道:“祖将军,末将敬你军中前辈,喊你一声将军。若再辱我秦军,休怪俺不客气了。”
“曹变蛟,好生无礼,有你这么同我们将军这样说话的吗?”祖宽手下同时大喝一声,将手放在刀柄上,于他怒目对视。
当下,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祖宽却是一摆手对手下喝道:“都将刀子收起来,眼前什么形势,咱们和秦军弟兄正该同舟共济,那里还能再起内讧。”说着,他有装着很惊讶的模样叫了一声;“曹将军,方才你是不是要……哎,不就是打了一场败仗而已,至于寻短见吗?咱们辽西军自天启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同建奴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场。打仗这种事情,有胜必有败,若人人都如你一般吃了败仗就想不开,咱们关宁军也没剩几个了。”
祖宽这是那壶不开提哪壶,曹变蛟一口邪火拱上心头,挖苦道:“祖将军倒是想得开,你们关宁偌大名头,可正如你刚才所说,自天启年到现在,辽西军好象就没打过胜仗。若我是你们,羞都羞死干净了。咱们三秦子弟,可没有你们的厚脸皮。”
既然一军之主骂开了,曹变蛟手下也讥笑道:“是啊,咱们秦军可没那么不要脸,每年国家给那么多军饷,可还是不停吃败仗,整一个饭桶。”
祖宽手下大怒,都叫骂起来:“曹变蛟,你他娘说什么,再说一句?”
铿锵声中,双方都抽出了雪亮的刀子。
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可说来也怪,旁边的溃兵们好象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都低着头依旧胡乱地朝前跑去。
祖宽突然扑哧一声笑道:“将刀子都收起来,都收起来,打了一天仗了,还不累吗?洪老亨马上就要出任蓟辽总督,你们秦军肯定是要留在辽西的,到时候咱们也是袍泽弟兄,一家人了。一家人哪里有自己闹起来的道理。”
他走上前去,叹息一声道:“曹兄弟,老哥我就是口臭,你也别放在心上。刚才是见你一时想不开,想来劝解,却不想去惹恼了你。哎,不就是打败仗而已。你们秦军以前又没有同建奴打过,今天猛一照面,吃个大亏算得了什么?不就是被人将部队打散了吗,咱们以前同建奴在辽东厮杀的时候,死伤的弟兄那才是海了的,可比今日惨烈多了。一支支部队开上去,不过一两日工夫就被人给打得不见踪影,那简直就是送死啊!一场大战下来,死个千余人不过是小事一桩。可咱们的斩获呢,也就一两级罢了。”
“什么,你们辽西军打一仗不过一两级斩首?”曹变蛟忍不住惊叫一声,其他人也低低骚动起来。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祖宽难得地苦笑:“又不是人人都是孙太初,每战都能斩首几百。方才你们秦军同建奴也交过手的,说句实在话,祖某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一支部队的成色,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称出分量。你们秦军,也算是当世一流。可遇到建奴,还是不成的。这一战,你们又斩首几何?实际上,今日之战,不但有你曹变蛟部,还有某的三千骑,六镇的精锐,可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人家一击而溃。你也不要太在意,胜负之事有来又往,不争一时。”
听到他的话,众人又都是面色一变:是啊,这建奴怎么这么强。那种强悍,已经超过了想象。那些白山黑水来的蛮子壮实得跟一牯牛似的,手中的重兵器一旦挥舞起来,没有人挡得住。以前咱们也太自大了,以前这天底下咱们秦军自谦老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可今日同建奴比起来,却如小娃娃一般不堪一击。
曹变蛟丧气地抓着脑袋,呻吟道:“宁乡军看起来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他们怎么能够战胜建奴,怎么能?我又该如何向洪总制交代啊!”
祖宽倒安慰起他来:“曹将军你也不用丧气,放心好了,此战,宁乡军已经解了济南之围还杀了岳托。虽然咱们在追击建奴时吃了点亏,可这场战役,咱们总的来说,也算是将建奴驱除出了河北,对朝廷来说也算是一场空前大捷。依老夫看来,朝廷不但不会追究将军,还会降旨嘉奖。”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都恍然大悟,有的人甚至露出放松的笑容。
曹变蛟一呆,叫道:“建奴两路大军入寇,纵横三省,攻陷城池无数,两个总督殉国,我大明健儿屡战屡败,又被敌人俘虏二十多万大明百姓,这也算是空前大捷?”
祖宽:“可我们杀了岳托啊,这是事实吧?曹将军,天已经黑了,这到处都是乱军,咱们还是抓紧些收拢部队吧,怎么这也得保住部队编制,不让儿郎们散了才好。鬼才知道建奴会不会又杀过来,虽然他们也急着回家。”
两军合在一起,又开始向前走去,到处都是军官们的叫喊:“向军旗下集合,向军旗下集合!”
曹变蛟目光中全是悲哀,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口中喃喃道:“这仗也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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