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招式用老,他脚下像是踩了滑轮一样,身子一旋,空着的左掌朝一个武士身上一拍,接力跃出:“着!”
右手木剑顺势点在温老三额头上。
“着!”
“着!”
眼前全是傅青主的身影,包出和尉迟嵩的勒下各自留下一个白点。
这话说起来很长,其实也就是一瞬。
转眼,四人的要害各自中招,
这个时候,犟驴子的木剑才落下,那片树叶依旧在空中悠悠地漂着。
当真是电光石火,形如鬼魅,孙元目瞪口呆,他从来没看到过一个人的动作能够快成这等程度。在这样的速度下,任凭你武功在高,落到傅山手头,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如果是真正的生死相搏,只刚才这个刹那,犟驴子四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传说中的剑仙也不过如此。
“混帐东西,混帐!”犟驴子中了这一剑之后,一张脸因为愤怒而变成了血红色:“杀!”手中木制宝剑舞成一团黄光,朝傅山腰上缠去。
与此同时,温老三、尉迟嵩三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分成三个方向朝傅青主围去。
刚才一是傅山的剑实在太快,快得叫人做不出反应;二是被他一声大喝夺去了心魄,动作慢了半拍。
但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立即下意识地结成战阵,围了过去。
这一招用得其实非常合理,傅青主动作实在太快,若是一对一较量,又如何是他对手。对付这种动作快的对手,只能四面八方同时挤过去,压缩他的腾挪空间。
傅青主显然也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突然间,他疲倦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突然一亮,顺势住犟驴子砍来的宝剑,身体向前一冲,左手五指合拢,狠狠地朝前一刺,正好戳在包出的喉头上。
剧痛袭来,包出痛苦地倒了下去。
这下,四人合击之阵立即就破了。
犟驴子手中的木剑确实是砍到傅青主剑山,可却如同砍在一条滑腻的泥鳅上,竟着不了力。宝剑也被他引得一滑,“啪”一声斩在地上,折成两截,震得虎口都裂开了。
“着着着着。”傅山一旦冲出重围,就如同得水的鱼一般,身形在院中飘忽不定,手中的宝剑更是雨点一般刺出。
犟驴子等人只能跟着他的影子乱转,不断被人刺中身子,疼得哇哇大叫。
傅山的长啸声响起:“朝辞白帝暮苍梧,袖中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转眼,几人身上全是石灰的白点。再看傅山,身上的澜衫上却干净得看不到半点尘土。
他一边大喝,一边大笑,举手投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当真是动如雷霆,如流若风。
孙元和身边的大方和小余都张大了嘴巴,只感目驰神往,却没办法说出一句话。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武艺竟然能高成这等程度,四个军汉落到他手头,就如同三岁孩童一般。
“看来,所谓的国术,却是真的!”
孙元心中一凛,然后就是狂喜,“这样的人物,我孙元如何能够错过?且不说他是一个高明的妇……科医生,单就这分武艺,用来做贴身保镖也是好的。”
“好,停下,青主你赢了。”孙元清醒过来,忙大喊一声。
傅青主将手中的剑一收,随手潇洒扔在地上,朝孙元一拱手,笑道:“献丑,献丑,晚生赢了这一场,将军那些玩意儿可以给我了吧?”
这个时候,先前被一指戳中喉头的包出还蹲在地上,满面痛苦地咳个不停。至于犟驴子三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显是累得厉害。
孙元哈哈大笑:“青主武艺高强,真叫人佩服,彩头归你了。哈哈,久闻青主你才高八斗,却不想医术了得,就连武艺也是如此出众,当真是文武双全。”说完,他又笑着问犟驴子:“驴子,可服气了?”
犟驴子倒是光棍,朝傅山一拱手:“傅先生好生厉害,驴子服气得紧。哎,我在宁乡军中也算是好手,这些年,也不知道会过多少高人。比如朱副千户,那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同他交手,驴子还能打个有来有往,与你比试,就只有闭目待死的份儿。朱副千户已经叫人叹服了,傅先生的武艺却叫人能惊叹都没办法惊叹,依驴子看来,怎么也当得上天下第一。”
听到犟驴子问,孙元也是好奇,也不知道这傅山的功夫在所谓的武林中究竟已经达到何等程度。
“天下第一,什么才叫天下第一?”傅山淡淡一笑,挥了挥大袖,此刻的他身上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懒散平凡模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占在行业技能顶峰的宗师之风:“比杀人,还是比谁的招式好看?”
犟驴子抓了抓头:“或许,应该是比杀人吧,武艺毕竟是要用在战场上的。”
“错,杀人最快的办法是用火枪,用弓弩,用大炮。”傅山笑起来,缓缓道:“若是比好看,教坊司随意叫个舞女出来,也比你我舞得赏心悦目。”
犟驴子一呆:“是啊,杀人最快的是用枪炮和弓弩。”
傅山笑眯眯地看着犟驴子等人,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几人被自己打得如此狼狈,已经有些灰心丧气。他这几日得了孙元不少好处,自然要给宁乡军一点面子:“对,其实武艺这种东西,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用处。比如刚才的比试,如果你们几人身上都穿着重甲,只怕输得却是我。”
犟驴子大为疑惑:“怎么说?”
傅山道:“比如刚才比试,如果你身上都着有铁铠,在真实的战场上,我一剑刺到你们身上,估计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伤口。而且,战场上千军万马,人挨人人挤人,我就算速度再快,刚刺中一人,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所以,在战场上,武艺这种东西真没什么用处。沙场生死相搏,讲究的是装甲、力气和速度,必须在瞬间让对手失去性命。”
孙元哈哈笑道:“青主你过谦了,真上了战场,你不也要着甲,驴子他们一样不是你的对手。”
傅山正色道:“也不对,真上了战场,这位驴子兄力气大过我,身子壮过我。真手下见真章,只怕我未必就能活到最后。”
犟驴子摇头:“不对,我会死在前头。”
孙元:“都别谦虚了,青主,想不到你一个读书种子,却有如此好武艺,真叫人意外。”
傅山道:“没办法,如今的山西遍地盗贼,一出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歹人,不学点武艺,如何游学天下。傅山当年也是师从一个南方来的僧人,这才学了些用剑之术。”
说到这里,他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都说晋商晋商,别地的人一提起山西人,好象那里遍地黄金一样。其实,富的也就那些商号。三晋大地,其实贫瘠得紧。又遇到闯贼,百姓极为困苦,以至到处都是匪徒。山西人穷,一旦遇到盗贼,都会以命相搏。所以,贼人劫道,一般都会先下狠手杀人,然后再慢慢清点缴获的财物。所以,良善人家一般都不会出城的。一出城,就如同要闯龙潭虎穴,不会些武艺,连自保都难。”
说起山西的糜烂之状,犟驴子等人本是山西太原边军出身,如何不知道。听到家乡现在是如此情形,都是心中黯然。
孙元也跟着叹息一声,回头对余祥道:“小余,将崔师傅做的那套器械寻来给傅先生。”
刚一回头,就看到月门的门口立着一人,却正是朱玄水。他一脸的震撼,估计已经在那里站许久了。
孙元忙一施礼:“原来是泰山老大人,却不知道你老亲自来寻小婿,有何吩咐?”
孙、朱两家的婚事,经过皇帝赐婚,刘阁老保媒之后,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前几日,孙元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聘礼,双方换了婚书,定下吉日,就在下月月初。六礼既成,名分已定,孙元已经算是朱玄水的准女婿了。
朱玄水立在月门口已经有点时间,也被傅山的剑术给吓住了。
听到孙元问,这才定了定神,道:“太初,卢督师的抚恤已经下来了,我也是刚得到消息的。”
609。第609章 这有何难
“啊,督师的抚恤已经下来了?”孙元的声音颤抖起来,眼圈一红:“朝廷怎么说?”
蒋驴子等人也围了过来,一脸的关切。
朱玄水:“太初,你可曾听说过张献忠在谷城反叛一事?”
孙元沉重地点了点头:“听说了,这回只怕湖广局势要彻底糜烂了?”据他所知道,张献忠这次反叛之后,势力得到了极大的壮大,而左良玉和熊文灿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他就进军四川,席卷了整个巴蜀,在得到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之后,又提兵东出巫峡,一举拿下湖广重镇襄阳,至此,朝廷再无力剿灭南方的农民军。
与之相呼应,李自成东山再起进军河南。
大明朝的所有力量都被东北的建奴所牵制,再不能全力应付国内战场。
朱玄水:“张献忠进军房县与罗汝才汇合,结果如何,也没有消息。至于湖广是否糜烂,现在也没人看得清楚。不过,主持抚局的熊文灿乃是杨嗣昌推荐的。此次张献忠再反,杨嗣昌必然要承受极大压力,说不定已经被弹劾成什么模样。为了减轻身上的压力,他逼不得以,只能在抚恤卢建斗一事上松了口。而且,太初你递给天子的陈情书也起到一定用处,让杨嗣昌再不能蒙蔽圣聪。就在今日早朝,天子和内阁、六部议定,追赠卢督师为兵部尚书,追谥忠烈。”
孙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总算,总算是得了朝廷的追赠,卢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孙元,总算能够报答卢公的知遇之恩。”
见他落泪,众人都是伤感。
朱玄水劝慰了孙元两句,待到自己女婿情绪平复了些,才道:“太初,我先前去杨延麟杨主事家看过,那边卢家象观正在设置灵堂,接受卢公的故旧好友吊唁。你是卢建斗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免不了要过去的。我在京城人面也熟,就过来问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多谢泰山老大人。”孙元一施礼,哽咽道:“孙元虽是卢公的门人,可在心目中却已经拿他老人家当成父辈一般。卢公停灵京师,孙元自然要披麻戴孝,执子侄之礼。”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朱玄水叹息一声:“我这就下去给你准备。”
孙元:“不用,不用,我让虞人和娘准备。”
朱玄水:“也好,今日难得过来一趟,自该去拜见亲家母。”
“泰山老大人请。”孙元忙说。
朱、孙两家虽然定下这门亲事,可朱玄水一直没有同孙元母亲见过面。而且,以前朱汀在母亲那里闹得有些不象话,让母亲对她有成就。此次朱玄水来访问,正是修复两家关系的好机会。
当下就让犟驴子和温老三四人先回军营,就引着朱玄水去内宅书房见自己母亲。
路上,孙元忍不住悄悄问身边的朱玄水:“刚才的比剑想必泰山老大人也看到了,如何?”据他所知,未来老丈人乃是内家拳大家,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所见到的唯一一个强得不象话的人类。
一说提刚才那使剑的书生,朱玄水面色就变了,低声道:“好厉害的剑,他也是谦虚,说什么上了战场他的武艺也没什么用处,如果真有人有这样的武艺,投入军中,至少也是亲卫队长,一军之主怎么舍得让他去冲锋陷阵。真若说起他的武艺,却比我高太多了。生死相搏,我只怕一招之内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孙元大骇:“这么强?”
“高手过招本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朱玄水满面震撼:“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可从来还没见人能够将武艺练到如此高明的程度,太初手下的人才还真是不少啊!”
孙元一笑,刚要解释说傅山不是宁乡军的人,就已经到了内院书房门口。
孙元母亲听说未来的亲家过来,忙到书屋与他说话。
朱玄水毕竟是勋贵,仪表堂堂,口才也是了得。一席话下来,倒叫孙元母亲大为欢喜,心说亲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朝廷命官,也只有这样的人家的女儿才配得上我家阿元。心中对于朱汀,也多了些好感。毕竟,上次朱汀去宁乡所闹已是两年多前,时间过得久了,也就淡忘了那次不快。
当下,两亲家又商议了半天两家婚事。孙元就请母亲替他缝制孝衣,孙母神色一整,道:“阿元,卢公对你恩重如山,可以说你能够有今天,全靠人家。如今,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的。你能这么做,娘很高兴。”
说罢,就下去和韶虞人一道手脚麻利地准备起来。
等孙元母亲离开,朱玄水终于可以同孙元说正事了,他面上露出喜色:“太初你果然是个稳重之人,不枉我以前高看你。”
孙元莫名其妙:“泰山老大人这话怎么说?”
朱玄水指着孙元笑道:“你啊你啊,瞒得我好紧。我也是前几日才听人说,你立下如此功劳,已是简在帝心了。得刘阁老保举,天子已有意让你出任宣府镇总兵官一职。如今,内阁和六部正在商议,不日就会有恩旨下来。哈哈,宣府什么地方,那可是九边第一大镇。咱们家里,总算出了一个开府建牙的大将军了。汀儿这几日可高兴坏了,见人就笑。”
孙元听他提起宣府总兵官一事,又想起自己在扬州另开一镇之事至今悬而未决,不觉有些担忧,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初你可是担心杨嗣昌压着不办,不用怕。你的任命可是陛下点头的,内阁中又有刘阁老照应。抚恤卢公一事杨嗣昌干得实在过火,已惹恼了东林。他若是再压着你的任职不办,难道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宣府乃是京师门口,无论比才干还是比战功,还有谁比得上你。你若不做这个总兵官,谁能?”朱玄水一挥手,意气风发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孙元突然叹息一声:“泰山老大人,如果说小婿不想做这个宣府总兵官呢?”
“什么,你不想做,你怎么想得,还有比这更好的安置吗?”朱玄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跃了起来,面上带着怒气:“糊涂!”
孙元:“泰山老大人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于是,他大概将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最后苦笑道:“无论怎么看,这个宣府总兵官掣肘实在太多,乃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哪比得去南方独领一镇来得自在。京官难坐,宣府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伴君如伴虎。你也知道,咱们这个万岁爷是个不好侍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圣心一改,我孙元就会遇到大麻烦。这些年,内阁换了多少阁员,想必泰山老大人也看到了。”
“这样啊,太初你说得有理,看来这个宣府总兵官是绝对不能做的。”朱玄水恍然大悟,然后又苦着脸道:“可这却是圣意啊,要想不做,却有些难。”
孙元笑道:“杨嗣昌肯定会压着这件事的,用不着咱们费心。”
“怕就怕杨嗣昌顶不住压力,他最近可是遇到大麻烦了的。若是他同意了你呢?”
孙元一呆,“这个……却是不能不防……”
“这有何难,想做官难,可若不想做,却容易。”这个时候,有人插嘴道。
610。第610章 拜祭
孙元和岳父所说的这段虽然算不上什么隐秘大事,可直接关系到他和宁乡军五千士卒的前程以及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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