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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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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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相互敌视。

    农民军的组织都比较松散,普通士兵只效忠于直接归属的统军大将,玩的依旧是明朝军队家丁那一套。

    刚才高杰故意来这么一手,这是要试探孙元这个刘宗敏未来师爷的成色。

    这个高杰,果然是未来江北四镇中势力最强之人,这心智就比刘宗敏高上一个档次。

    看着高杰的背影,孙元心中愤怒的同时,也是若有所思:这个年代,只要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之人,没有一个不是手段心志卓绝之辈。我同这些人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又想起明日就要被刘宗敏裹胁出城,孙元心中烦闷,走出厅堂。

    外面,院子里的篝火早已熄灭,一地都是狼籍。但凤阳的天空却还在熊熊燃烧,天上的雪花落下来,仿佛都沾染了无边的血腥和火光,变成了艳丽的红色。看燃烧的方向,似乎是在皇兴寺,农民军开始对崇祯皇帝的祖坟下手了。

    天空红亮得近乎透明,光影下,凤阳那残破的房屋黑暗深沉,显得无比苍凉。

    下午的时候只顾着喝酒,刚才又折腾了半天,心情激荡。此刻的孙元只觉得头疼欲裂,口中干渴,肚子里也饿得厉害。

    喝了一口水,正要去寻些吃的,可一想起刚才被高杰砍开的那颗脑袋,想起那红色白色的豆腐脑一样的东西,却没有任何食欲。

    在外面立了半天,等到一身都变得冰凉,刚回屋准备继续睡觉。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喝道:“进去,进去,识相些,知道该侍侯什么人吗?老实同你讲,里面是孙师爷,虽然入伙没两日,但甚得刘将军信重。你若是侍侯好了他,一条命自然是保住了的,说不定将来还能跟着他享福呢!”

    “小丁,你他娘动作还真快,这就帮师爷寻来一个女子?”

    “是啊,是啊,不过,就怕你侍侯不下来,孙师爷的行货跟驴一样大。”又是一阵淫邪的哄堂大笑。

    “不要,不要,爹爹,爹爹!”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不用问,定然是丁胜回来了。

    孙元将门拉开,定睛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这女子却正是费洪的女儿,费二丫。

    费二丫身上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一张俏脸满是烟灰,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很是醒目,里面全是惊恐。

    她的头发已经披散下来,被丁胜用一只手扯着,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惧怕,眼泪不住落下。

    费二丫竟然落到贼军手里,费洪犟驴子温老三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按说,这群人都是军汉,逃命的经验丰富,凤阳城昨夜乱成那样,他们应该知道逃跑的。

    也因为如此,孙元也没有提前通知他们离开这里。一来,他对这群人的武力还是很放心的;再则,就算提前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相信。

    却不想,就连二丫也被人俘虏了。

    孙元心中禁不住一阵自责。

    丁胜有心在孙元面前讨好,笑道:“孙师爷,这他娘城中妇人虽多,可都是各营弟兄给抢了。但凡有些姿色的,也不知道被人上过多少次,而师爷你又不喜欢拣二手货,这可就叫人为难了。还好,这女子应该还是完壁,等下师爷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我丁胜?”

    孙元强压下心中的激荡,面无表情地说:“小丁,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丁胜嘿嘿一笑,用沾满人血的手抓了抓头皮,一脸憨厚地笑道:“等下师爷你将宋公明被人关进监狱,又被那姓黄的贼子陷害的故事讲全了就好。”

    “对对对,那故事得讲全了,否则太吊人胃口了。”其他闯军士兵也大声附和。

    听到孙元的声音,先前还一直流泪的二丫猛地抬起头,认出了孙元,吃惊地张大嘴欲喊。

    孙元如何肯让她叫出声来,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就朝屋里拖,笑道:“讲故事啊,改日吧!我已经半个月没碰过女人,都快憋死了。”

    然后,用脚将门踢上。

    外面又是一阵大笑:“看把师爷色急得,哈哈,哈哈,原来读书相公也喜欢这种调调儿。”

    “人家也是男人。”

    “还别说,现在这样的孙师爷我喜欢,好生让人亲近。”

    “就是,就是,这样的孙师爷才算是咱们弟兄啊!”

    ……

    进得屋中,二丫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流着泪又踢又打,并有嘴咬着孙元的手心。

    孙元如何肯让她出声,显然,这个女孩子已经处于精神崩溃边沿,又怕她说破自己同费洪等人的关系,只强自忍了。死死箍着二丫,在她耳边不住低喝:“二丫,是我,你别叫,别叫。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爹爹他们呢?”

    二丫还在动,外面的贼兵好象也没有离开的架势,都在外面笑闹着偷听里面的动静,说是要见识孙元驴一样的物件。

    见小丫头还在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孙元也恼了,再顾不得那许多低喝:“你他娘给我安静,既然你已经被贼军给抓了,想来你爹爹他们也是不好。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也罢,我会找个机会将你送出城去的。如果你爹爹还活着,就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或许还能救他们一命。听明白没有,如果明白了就点点头。”

    二丫听孙元提起父亲,总算平静下来,点了点头。

    孙元松了一口气,又小声道:“我也是倒霉,被贼人抓了。他们见我是读书人,要我入伙。为了保命,无奈中我只得假意答应了。”然后,放开了二丫。

    二丫“哇”一声哭起来,又跪在地上:“爹……”

    孙元朝她摆了摆手,一把扶起,示意说话小声点。

    外面的众贼兵又都喝彩一声:“孙师爷真厉害,草得人家连爹都叫出来了。”

    二丫又羞又气,压地哭声:“恩公,快救救我爹,我爹他们……快快……”

    孙元被她哭得心中急噪,忍不住抓住她的臂膀使劲地摇晃,狰狞着脸低喝:“别哭了,冷静点!”

    对费洪这人孙元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对他懦弱的性子也非常看不起。可他手下的二十几条汉子却很让人眼热,这些人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低级军官,又是稀缺的火枪手。只要拿过来,一个营的部队架子就算是搭起来了。

    有了这个基础,以后自己组建军队就简单多了。否则,这么多干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培养?

    看到孙元可怕的表情,二丫的话总算说囫囵了:“昨夜凤阳大乱,爹爹和犟驴子他们一看,就知道有贼人进城了,立即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这里。等到天亮的时候,爹爹他们已经出了城。可半路上,爹爹却说恩公你还在城里,如果城破,恩公你只怕要陷在里面。看城中的情形,估计里面的贼人也不多。做人都知恩图报,就带着大家又调头回城来通知恩公。却不想,恩公的船队已经走了,而贼人大军已经进城,我们就被堵在城里。”

    “没办法,我们只能躲进了城中的一座小院子里,整整一天,大家都是粒米未进。”

    “爹爹大病初愈,如何经得起饿。二丫心中难过,乘着夜色,就偷偷开门想去寻些吃的。可一开门,就跟一队贼军撞在了一起,二丫就被人捉了。现在,爹爹的院子也被围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说到这里,二丫又哇一声哭起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恩公,既然你是他们的师爷,救救爹,救救我爹!”

85。第85章 一触即发

    听二丫说完,孙元心中感动。费洪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孬种,这种人,他是大大瞧不起的。可他明明已经逃出危城,可为了报恩,竟义无返顾地重进凤阳。

    无论他以前如何不堪,单就这一点看来,就是个有担待的男子汉,值得人尊敬。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成为那群军汉首领的缘故。

    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既然那费洪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孙元又如何能落于人后。

    确实,现在去救费洪需要干冒奇险。可如果我孙元连与人生死于共都做不到,还如何能够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笼络人心,还如何立足?

    乱世之中,要想得到别人的追随。要么,你得有一定的势力;要么有极强的人格魅力。

    孙元不过是一芥平民,只能在后者上花工夫。

    况且,这一群低级军官是自己未来起家的根本,万万不能放弃。这次若是能救他们脱困,费洪以后也会死心塌地跟自己走了。

    想到这里,孙元一咬牙:“二丫你放心好了,孙元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救得你爹爹。”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别哭了,前面带路。”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众人一见孙元,问:“师爷你完事了?”

    孙元无心同他们调笑:“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说罢,就拉着二丫朝外走。

    其他几个士兵吃了一惊,同时叫道:“师爷,这城中乱成这样,你还出去做什么?弟兄们在外面都杀红了眼,仔细伤了你。”

    小丁也靠过来:“孙师爷,刘大哥说了,叫我们将你看好,你现在出去,若是叫他知道,却是不妥当。”

    孙元心急火燎,如何肯让他们拦住去路,刚才那高杰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那女子,见到了血,胸中那一股暴戾之气再也涌不住,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刀柄上,斜着眼睛:“怕又何来,我手中也是有刀的,若有人废话,休怪我手下无情,你们也不例外。”

    众人这才想起昨天夜里,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言谈诙谐的师爷也是一个操得了刀的,身手也不坏,甚至能让刘总敏吃点小亏。

    顿时没有人敢拦。

    丁胜却跟了上来,孙元冷笑:“小丁你也要阻我?”

    小丁摇头:“不敢,刘将军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亲兵,你去哪里,小丁自然要跟着。”

    孙元知道丁胜是刘宗敏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毕竟自己才入伙一天,还不能获得贼军的完全信任,就道:“若要随着,也由着你。”

    出了户部官署,满大街都是扛着包,拖着妇人的士兵。经过一天的屠城,在火光的照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犹如伏在暗处的野兽。

    见孙元身边拖着二丫,更有士兵大叫着扑上来欲分一杯羹。还好有小丁在,一阵呵斥,报明孙元的身份,那些已经完全兽化的士兵这才悻悻做罢。

    又的人还不满地叫骂:“咱们闯军这次打凤阳出力最大,可得划的地盘最小,明日一大早就要出城去,咱们是小妈养大的吗?小丁,刘大哥也是糊涂,弄个师爷做什么,这么小气,分他一个女人又如何?”

    不用问,这一片正是农民军划给刘宗敏部洗劫的区域。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声,声音虽然不大,带在满城的哭喊声中却显得突兀。

    “那边,那边,爹爹就在那边。”二丫哭着大声叫:“这事爹爹他们鸟枪的声音。”

    明朝虽然正处于冷热兵器的交替时期,可因为朝廷工部制造的鸟铳质量实在太差,炸膛事故频繁发生,不少士兵都因此被弄瞎了眼睛。而且,这玩意儿射完之后,装填子药实在麻烦,一枪之后,还没等你装填完毕,敌人已经凑到你面前了。到那个时候,你手中的鸟枪比烧火棍还不如。所以,官军的火器营大多是个摆设,也没人肯使那种没射中敌人先将自己弄残的家什。

    至于农民军,更是将火枪当成垃圾。

    听到这一阵排枪声,不用问,那边必定有官军。

    杀人杀发了性的农民军同时寻着方向,提着兵器涌去。

    孙元身上冒汗,跟着二丫朝前面一阵猛跑。那阵枪声听起来并不远,但巷子七扭八拐,有二丫在前面带路,他和小丁总算赶在前头。

    冲过一条长长的巷道,眼前是一座小院子,院外立着许多跃跃欲试的农民军士兵。土坯墙已经被推倒了,里面已经是硝烟弥漫。

    又是一阵排枪,就看到一个农民军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身上全是血,显然是中了枪。

    小丁拉住他,问:“张老七,里面怎么了?”

    张老七认识丁胜,呸一声吐出几枚牙齿,口中有鲜血不断涌出来,一颗枪子将他的腮帮子打了个对穿,说话的声音也含糊不清:“小丁,里面有二十多人,看模样好象是官府的军汉,都提着火枪。他娘的,好惨……有六七个弟兄中枪,被他们捉住了。”

    这个时候,费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依旧是无比的苦楚:“外面的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要同你们作对,也不会杀落到我们手头的弟兄。只需你们让出一条路来,我这就放他们出去。”

    孙元心中苦笑:都打成这样了,这个费洪还想着息事宁人。

    果然,犟驴子就怒啸一声:“费大哥,咱们已经杀了贼军好几个人了。血海深仇,你怎么还想着要和他们讲和?换你,可能吗?反正生死不过一刀,咱们今日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像个男子汉。”

    听到父亲的声音,二丫又要哭,孙元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巴,低喝:“别出声,既然我来了,就能救你爹爹,凡事有我。”

    二丫这才点了点头,不说话。

    硝烟散了些,从人缝里看过去,那头,费洪和二十多个手下排成一个三层的小方阵,手中都端着一米多长的火枪,枪机上吊着一根点着了个火绳。

    在枪阵之前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捆了好几个俘虏,这些俘虏身上有血不断沁出。因为伤得厉害,有人不住地呻吟,有人大声惊喊:“救命,救命啊!”喊得满面鼻涕眼泪。看他们身上还挂着人头,应该是先前屠城时斩杀的百姓。这群人杀老弱妇幼的时候一个个奋勇争先,等落到敌人手头,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却是如此不堪。

    “不许叫,不许叫!”温老三不住地用脚踹着他们。

    “火绳枪,三段射,这个费洪倒也知道在战场上该如何使用火枪手。”孙元忍不住点了点头。

    “杀进去救人,休要伤我兄弟!”虽然敌人火枪威力不小,自己付出的代价也大,但杀红了眼的农民军还是叫嚷着要朝里面涌去。

    因为人实在太多,竟堵在了门口。

    突然间,又有一阵排枪射来,弹丸“咻咻”的破空声叫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哄”一声,刚才还奋勇争先的农民军,同时扭头跑来,差点将孙元撞倒在地上。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有人喊:“刘大哥来了,都散开!”

    孙元拉着二丫和小丁一道闪到旁边,只见刘宗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还带着一百多装备精良的卫兵。同刚才这群普通农民军士兵衣着简陋,很多人手上只有一把腰刀不同,一百多人乃是刘宗敏的家丁,身上都是簇新的皮甲,手执长矛,腰跨雁翎刀,背上还带着弓箭。

    刘宗敏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沉下脸来:“混帐东西,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人家都是火器,你们还紧赶着凑上去让人家射。放火不成吗?”

    一个农民军哭着走上去:“刘大哥,我哥落到他们手头了,一放火,不把我哥给烧了,那可是我的亲哥啊!”

    刘宗敏的怪眼看了看他,一挥手,背后的那一百多家丁同时抽出大弓,“喝”一声拉圆了,指着院子:“咱们自从造反那天起,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弓手准备!”

    竟是连自己人也要一同射杀。

    “刘大哥,不可,不可啊!”那士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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