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的惬意和舒适不同,多铎倒是个勤快之人,在泥泞里跑了一天,终于收拢了一万多兵马,在扬州城外扎下了一座绵延七里的老营。
这才是开始,今后几日,陆续还有不少后续部队开到。
多铎口头讥讽韩岱好逸恶劳,不像是建州男儿。可听说韩岱整治出这么个好地方之后,过来一看,就决定不走了,将中军行辕都搬进了这座庄园。
韩岱是个老派人,也不同这个小年轻斗气,反将自己先住的那间院子腾出来,给多铎做节堂。
说来也怪,多铎在城外又是扎营,又是挖壕沟,垒土山,建设州军也是建制混乱,指挥不畅,城中的明军却没有任何要出城一战的心思。
“果然懦弱不堪啊,这明军在一场接一场,接连十多年的无数败仗中,将军魂都打没了。”韩岱如是评论:这又将是一场无趣的战争,也许多年之后,我对这场大战的记忆就只剩下泥水中的脏和烈日下的热吧!
同扬州城中的守军一样,仪真的黄得功部好象也被多铎大军给吓坏了,守在仪真城中不敢出城一步。
倒是宁乡军动了,据斥候来报,整个宁乡军从高邮到泰州,一共两万多人,拉成长长一线,朝扬州这边压来。
多铎急命东面的尼堪,让他监视宁乡军的动作,如果有机会,寻着机会先吃掉其中一路。
同淮安那边一样,扬州,大战战幕开启。
1021。第1021章 朝鲜营
扬州府,邵伯镇,艾陵湖边。
“那些棒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
看着那些一遇事就哇哇大叫,表情夸张的朝鲜人,周仲英就大大地嫌恶。
这次扬州大战,扬州镇除了全体动员之外,很搞笑的时候竟然好有外籍兵团。早在一个月之前倭寇的岛津练队五千人还有高丽李举的朝鲜营五千人马就已经集结到了南通接受宁乡军的整训,并全体换装。
到此为止,这两支军队的装备和宁乡军已无二致。比如岛津联队的人,几乎是一人一具无袖皮甲,一把鸟枪,一口倭刀,还配备了两门四磅青铜炮,真真是武装到了牙齿。当时军中还有人置疑说侯爷你何必给倭寇装备这么好的武器,随便给点破烂货就是,反正这一战咱们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有所表现。孙元却笑道,你们不知道岛津家的在日本可是靠铁炮成名的,若说起使火器,只怕比孔有德他们还强些,上了战场,未必不能同孔、耿仲明他们打个旗鼓相当。还有啊,用人不疑,你弄些破烂给人家,面子上也挂不住。
后来的事实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别看那些日本矮子长得实在猥琐,可都是标准的战士,对于上级军官的命令那叫一个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军官让他们去****。日本子也会吃得争先恐后,少吃一口都觉得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在训练场上,这些家伙操练起火枪来还真是不错,那动作麻利得已经达到宁乡军火枪手的标准。
如此一来,大家对日本子的看法大为改观,都说这些倭寇果然是做惯了寇贼的,打仗这种事情的确适合他们。
至于朝鲜营,却叫宁乡军的教官非常头疼。说句实在话,高丽人的身体素质那叫真正的好,一个个生得牛高马大,日本人站在他们身边,可怜得就好象是小孩子,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甩三圈。即便是常年肉食的宁乡军与之相比,出身南方的士兵比起他们也要挨上半个头。
这么好的身体素质自然让孙元派过去的教官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啊!这种人,就应该往他们手头塞上一件重兵器,派到前线冲锋陷阵,使用火器那就是糟蹋人才。
于是,教官们手头的资源开始向朝鲜营倾斜,所有高丽人都身着重铠,手上都是如狼牙棒、大斧、铁杖、铁锤之类的重兵器,直将他们武装成铁人,从表面上看起来,这些家伙比起满清白甲兵还象白甲兵。
因为金属乃是贵重物品,后勤部门的老爷们为了节约成本,为朝鲜营装备了大量的棍棒。也就是一柄五尺长,腕口出,顶端装着带尖刺的铁锤。列队的时候,一战,简直就是雨后春笋一般密实粗壮。为了训练他们,部队甚至还专门请了俞大猷的孙子俞亮做他们的枪梆教头。
经过俞教官的一段时间训练,这些高丽人倒显得威武。有一次他们在列队的时候,正好碰到孙元过来巡视,一看到朝鲜营都是重兵器,突然扑哧一声:“一群棒子。”
于是,高丽棒子的称呼就这么喊开了。
和倭人是天生的战士、野兽不同,朝鲜营的兵……怎么说呢,直他娘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些人根本就不听指挥,一个队列,训练了一个月,走起路来还是歪歪斜斜。校场操演时,也是呼啸一声乱糟糟地就冲了上去,和闯贼打仗没有任何区别。
打仗不成,这些人吃起饭来却一个赛一个地能造。
他们个子大,食量也大,尤其是喜欢吃肉,一到饭点,简直就是饿虎投林。不,应该是一群饥饿的乌鸦,一边吃,还一边大声喧哗,毫无秩序可言,直吵得人脑子疼。
此刻,就是这样的情形。
就在前面不远处,岛津联队和朝鲜营的士兵正在吃晚饭。
这次部队全军推进,因为速度实在太快,部队和部队之间有些脱节。朝鲜营和岛津联队的各有一部人马冲到了大军的最前头。其中,岛津联队有一支千人队,朝鲜营则有五百左边的步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部队的战斗力来自伙食。可就因为这两支部队冲得实在太快,后秦也跟不上了,就在今天早晨,日本子和高丽人已经将身上的干粮吃光了,饿了一天,实在是走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作为负责军需的掌牧,周仲英得了孙元的命令,押了两大车罐头赶了上来,总算让这群家伙不至于饿倒在这里。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有冷风不断从北面的湖泊和周遭的河上吹来,有些凉。天上有大团乌云累积,说不好要下雨。
空气潮湿得能够拧出水来,路边都是湿漉漉的野草和青翠的树木,生火热饭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吃冷罐头。
大战在即,补充体力是最要紧的。所以,这次配备给军队的罐头基本上都是午餐肉。周仲英也累得厉害,可一打开罐头,一看到里面凝结的猪油和黄黄的腐肉一般的东西,就败了胃口。
和他相反,日本子和高丽人却吃得畅快。
倭奴果然是天生的战士,那纪律性让人没话说,上千人排成几个整齐的方阵,在军需官那里领取到罐头之后,一声令下,刷拉一声坐在泥地上,然后默默地吃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相反,人数比日本子少一半的高丽棒子却吵得像没见过世面的鸭子。一看到午餐肉,都乱七八糟地欢呼起来:“有肉,有肉!”
“太美味了!”
“这简直就是皇帝日子啊!”
“如果再来一份泡菜,那就是天堂。”
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舀着午餐肉,直吃得嘴角泛起白沫,周仲英腹中一阵翻腾,差一点吐了出来。
部队开始推进之后,他已经吃了一整天这玩意儿,精神上已经处于崩溃边沿。
强忍着内心的烦恶,正要去搭帐篷,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奔腾的马蹄声。
周仲英抬头看去,却见来的五骑人马。三骑人是倭奴,两骑则是朝鲜人。
为首两人他也认识,正是朝鲜国亲王李举和岛津联队的首领岛津一夫。
岛津一夫坐在高头大马上,因为实在太矮显得滑稽,远远就喊:“可是周掌牧?”
周仲英走上前去,忙一拱手:“正是周仲英,见过亲王,见过岛津将军,你们可是从后面来的,侯爷呢?”
还没等岛津一夫回答,李举就绷着一张脸喝问:“周掌牧,你做的好事,就给我手下的士卒吃这些东西,你们军需官究竟是怎么做的。听说我的部队已经饿了一天,饿坏了士卒,坏了颖川侯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一个朝鲜亲王,一来就对周仲英大声斥责,大帽子扣下来。问题是,周仲英又不归他管,他凭什么教训我?
周仲英顿时恼了,冷冷道:“亲王,你的部队冲得实在太快,后勤跟不上。”
“笑话了,我的军队走得动,你就走不动了?”李举的声音更加严厉。
周仲英老秀才一个,本就是个不合时宜之人。上回从泗州撤退的时候又亲手杀了一个敌人,脾气越发地不好起来,当下就发作了:“你的手下跑得快,又怪得了谁?某又不是你们朝鲜营一人的军需官,元字营甲队的给养可都要靠我一人维持。整天又是车马又是民夫,又要从大后方将这些箱笼运到到前线,还得跟上部队不能脱节,我容易吗?”
他指着路边堆成一座小山的箱子,赤红着脸骂起娘来:“你们一线部队打了胜仗,上头奖励下来可记不起咱们这些搞后勤的。可若是吃了亏,却要来怪我们的给养没送上来,让你们饿肚子,以至士气低落。合着好处你们走占全了,却没有我一分一毫。还说老子走不不动,明明是你们高丽棒子想抢功,不听侯爷军令轻车冒进。嘿嘿,你们棒子能啊,都冲到咱们元字营的前头了,你李举比侯爷还能啊。要不,你去做统帅好了!”
他这一通不客气的骂,叫李举满面铁青。
立即就有人怒吼一声跳下马来,提着沙锅大的拳头就要去打周仲英。
这人年乃是李举的亲卫,好象叫什么朴昌范,号称高丽第一勇士。
这个朴昌范身高三尺,身体魁梧得像座铁塔,据说重约一百八十斤,矮子岛津一夫站在他身边立即就消失不见了。
身大力不亏,此人是有名的大力士,曾经将一头牛按翻在地。
如果被此人一拳打中,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周仲英却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冷笑一声,伸手将自己满是排骨的胸膛排得咚动响,大喝道:“来啊,谁怕你。姓朴的,别人怕你,老子却不怕。尽管动手好了,老子也不还手,今日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叫铁胆周仲英。他娘的,你还想动手。若不是咱们宁乡军军纪严,老子今天还真要教训教训你。是男人,等到战后你我寻个安静地方打个痛快。”
手上见过人血之后,周仲英也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
岛津一夫忙拦住他们,又对李举道:“亲王,这天都要黑了,闹什么呀?侯爷说了,附近有尼堪的斥候运动,说不准敌人今夜就要杀过来。咱们还是先扎好营,若是迟了,敌人突然杀来,却是麻烦。这里若是有事,动摇军心,侯爷那里可吃罪不起。”
李举这才哼了一声:“朴昌范,罢了。”
就再不理睬周仲英,自去掌握部队,组织人手扎营。
1022。第1022章 驳火
朝鲜营的士卒虽然纪律差,虽然吵得厉害,可人家能吃,力气大,干活儿还成。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去,一堆又一堆篝火燃了起来。
高丽棒子和倭奴已经将营盘扎得像模象样起来,他们先砍下了大量树木,削尖了两头,在营地周围布下拒马,又挖下一条条浅浅的排水沟,直接起了帐篷,把守住这条官道。
说起这地方,却甚是紧要,北面是宽阔的艾陵湖和沼泽地,南面则是密如蛛网的河岔,只中间有一片大约一里的坚实空地,一条官道从中间通过。
江淮地区虽然都是大平原,可因为是水乡泽国,很多地方并不适合大兵团通过。所以,朝鲜营和岛津联队这一路人马所占的这块地乃是要冲。
所谓冲地,就是往来必由的这一个点,也因为这样,我可往,敌亦可往。
这一支军队因为冲得太快,一不小心将这个要地给占了。当然,他们也直接暴露在敌人的面前,鬼知道尼堪会不会调大军过来攻打。
周仲英和岛津一夫坐在火堆边上,锅中,午餐肉煮得汩汩响,那奇异的香味熏得人头昏眼花。
岛津一夫的汉语越发地标准,标准得不像是人:“哈哈,周掌牧不愧是军中铁胆,你这个绰号还是侯爷给取的。听说,上一阵掌牧还亲手刺死了一个建奴。今日,那姓朴的好生猛恶,就连我见了他也是畏惧三分。却不想掌牧竟然面不改色,真叫人佩服啊!”
听到岛津鬼子的夸奖,周仲英心中得意,“区区一个朴昌范又算得了什么,战场之上,身高力壮又能如何,能杀人才算是真本事。”
“那是那是,最最叫人佩服的是,周掌牧虽然受到李举的羞辱,却能以大局为重,以军中纪律为重,强自忍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勇。”岛津一夫继续赞叹。
周仲英暗叫一声侥幸,实际上,先前看到如同庙里金刚一样的朴昌范,他也是心中发怵,手心冒汗,知道一旦和人家动起手来,自己肯定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一架自然是打不得的。
于是,他灵机一动,就以军中禁止私斗为借口,约那高丽棒子战后再一决恩怨。总算是漂亮地过了这一关。
周仲英:“那是,我们宁乡军将军纪看得比天都大,侯爷说不能私斗,我自然是不能和他打架的。朴昌范,匹夫之勇而已,老夫倒有些不屑和他争斗了。”
“周掌牧,据我说知,你和李亲王又没有深仇大恨,又没有利益冲突大家都在侯爷麾下效力,自该精诚团结,至于闹成这般光景吗?”继续赞叹几声,岛津一夫好奇地问。
“其实,我和李亲王就私人关系而言,到是相交甚得。”周仲英严肃地说:“可有的事情乃是大是大非,必须辩得分明,李亲王说不过我,恼羞成怒,视我如寇仇。”
岛津一夫更是好奇:“咱们都在侯爷麾下效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怎么就有大是大非的分歧了?”
对宁乡军来说,岛津联队和朝鲜营也不过是一个补充,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孙元也没指望过他们在战场上有所表现。不过,在朝鲜和日本培养自己的势力,将来也方便加强对那两处藩属国的管理。
因此,岛津联队和朝鲜营一般都同元字营一起行动。
作为元字营甲队的军需官,周仲英从泗州回来,因为手刃建奴一人,名头开始响亮起来。加上他又是文人,又因为当初在军械所和孙元的机缘,过得甚是风光,自然不可避免地同岛津一夫和李举这样的上层人物接触。
特别是李举,此人汉学了得,而周仲英又是个秀才,两人都是文人,也谈得来。
按说,他们也是好友了,怎么一见面就闹得如此不痛快,岛津一夫很是疑惑。
周仲英哼了一声:“李举不要脸。”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了。
气了半天,周仲英才说:“高丽,撮尔小邦,鼻屎大的地方,也没人在乎。可高丽人却狂妄自大,生怕别人瞧不起他们。你怕别人看不起你,你得做些证明自己的事情吧?可李举不,他到处认祖宗,给自己脸上贴金,荒唐得紧,没得让人耻笑。比如,李举说屈原是他们高丽人,还有,中元节是他们高丽人发明的。”
“屈原是高丽人,中元节是高丽人发明的,这这这……这不是胡说吗?”岛津一夫瞠目结舌。
“谁说不是呢?”于是,周仲英就将自己同李举的恩怨从头到尾与岛津说了一遍。
原来,周仲英前一阵子和李亲王整日谈诗论道,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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