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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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6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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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就有人脚下迟疑了,甚至丢下手中的武器,朝后退来。

    好在伊尔德看情形不对,带着督战队冲上去一口气杀得血流成河,才才勉强弹压住部队的骚动。

    这个时候的满清政权刚囊括整个北中国,国势正值如日方中,军队的士气和战斗能力正处于颠峰阶段。在后面军官的刀子的威逼和大声的怒喝下,提起心口那一股热血,嗷嗷叫着又重振旗鼓朝前疯狂扑来。

    “长枪,左刺!”元字营甲队军官关选关老头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矛斜斜地朝左刺去,目标斜对面那个拿着盾牌和大刀的建奴。

    关老头目光锐利,在如此混乱的生死场上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目标眼睛里嗜血的红色。那狗鞑子提着盾牌朝前一架,手中的大刀挥起来。按照正常的战法,以及建奴的力量,这一盾必然会撞开刺来的那根长矛,然后借着这一挥之力,手中的大刀自可轻易地砍到宁乡军士兵头上。

    可惜,那建奴对面的宁乡军长枪手手中长矛并不是他,长矛一摆,刺中另外一个建奴。

    而盾牌则落了空,被惯性带着,那个建奴的身体明显地朝前冲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关选的长矛从他腰部桶了进去,顺势一搅乱,带着半截断掉的肠子红艳艳地抽了出来。

    “长枪,左—刺!”没有丝毫的怜悯,关选的声音依旧清亮平稳,听不到任何感情波动。这个曾经的说书先生有一口金嗓子,他的叫喊就是部队士气的源泉。

    随着这一声喊,眼前却是飞舞的枪影。

    又是一排建奴倒在地上,这些敌人大多是被一枪毙命,就算侥幸未死,也彻底失去了行动力,躺在血泊中微微抽搐。

    须臾,地上建奴的尸体就在阵前堆起了一道两尺高的矮墙。

    即便如此,建奴还是发疯一样翻过尸体之墙,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冲来。

    血在地上肆意流淌,都快没到脚脖子了,人脚一踩上“吧嗒”着响,又湿又滑,不好着力。

    “果然是开国强军啊,八旗建奴当真了得。”又是一枪刺倒一个刚翻过来,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的建奴,关选心中也是微微赞了一声。

    对于建奴的仇恨,没有人比关选更强烈。就因为这些禽兽害得他家破人亡,就因为他们,儿子被劫去辽东生死未知。而女儿则被这些肮脏的鞑子搞大了肚子,生下一个孽畜,以至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这些年来一直都抬不起头。

    尤其是女儿一事,巨大的耻辱这辈子都洗刷不掉了。

    终于……终于等到和建奴决战的这一天了,好得很。

    骚鞑子,我承认你们是一支强军,可惜啊,你们碰到的是我老关。

    厮杀到现在,关老头还是感觉精神抖擞。他瘦小的身影在一排高大的重甲步兵中显得异常醒目,使用的也是战士们同样的杀法。一枪斜刺,不管敌人身上穿了几层铠甲,都是一戳而入。

    这情形不禁让不了解他的人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么瘦小的老头身上竟然有偌大力气。

    实际上,今年的关选已经五十多岁,气血已衰。在前些年,孙元甚至想过将他调去做文职。可老头死活都不肯,说如果不能亲临一线,如何报仇,如何在战场上寻得自己的儿子?那可是关家唯一的骨血啊!侯爷你仔细看着,看看我老关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普通士兵怎么训练,他老关就怎么训练,训练量甚至比普通士兵还要强上一成,很多时候都累得尿血还咬牙坚持。

    如此,关选的体力和耐力在飞快增长,一顿能吃一斤干饭,穿着四十斤重的铠甲跑上一里地不带喘。

    靠着自残似的苦练和在战场上建立的功勋,这个曾经的说书先生硬生生坐到了天下第一军,第一营,甲队统领的位置。即便他有着孙侯爷的照应,即便他的女婿是蒋武将军,也没有人觉得他能够有今天靠的是裙带关系。

    此刻,敌人身上的铁甲在自己长矛下如同纸糊一样,一捅就破,关老头异常得意,老夫这身子骨,就算将来打到辽东去也没有任何问题:“元字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杀!”

    成千上万的士兵同声暴喝:“元字营,杀!”

    长矛斜刺,将那些刚翻过来的建奴一扫而空。

    “甲队,向前四步,走!”关选大吼着,迈开步朝前走去:“一,二,三,四……”

    长矛手已经走到那堵建奴尸体垒成的矮墙之前,先前只两尺高的人肉之墙好象又高了些。

    有建奴正在疯狂翻越,见宁乡军逼来,终于有人畏惧地退了下去。

    关选:“所有人听着,翻!”说完,就率先跃了过去,矫捷懂得如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一排长枪手猛地翻了过去。

    “翻!”

    “翻!”

    “翻!”

    “翻!”

    战场上,到处都是军官的呐喊。

    一排又一排长枪手翻过尸墙,跟随着关选缓慢地向前推进。

    一丛箭雨淋来,这是建奴绝望的施射。

    落到重步兵身上,照样是一片丁冬声暴响之后,被坚固的板甲逐一弹开。

    这样的羽箭,对于如同铁皮罐头一样的宁乡军,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关选哈哈一笑,“前进,前进!”

    “长枪,左刺!”

    “元字营,把建奴刺成傻逼!”

    大声叫喊着,他浑身血液都在燃烧,肾上腺激素开始分泌,汗水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随着他的口水喷得铁面具后面**一片。

    仗打到现在,他也记不清究竟过去多长时间。头上全是层层累计的乌云,看不到太阳,也无从知道日头究竟移到何处。

    突然间,他感觉有一口气接不上来,心头也是一慌,竟使不上劲。刺出去的长矛竟然没有如先前那样顺利地扎进敌人的身体,卡在了那里。

    糟糕,应该是中午了,腹中无食,身上无力。

    毕竟是一个五十岁的老人,累了一上午,血糖不足。

    中枪的那个建奴不高,却很明显是军中的勇士。他先前应该是中过炮,一张脸已经被烟熏得漆黑,加上又长了一脸的大胡子,却看不清楚模样。

    那建奴大吼一声,手中的大锤一摆,砸到关选的枪杆子上。

    巨力传来,长枪脱手而来。

    好个建奴,当下也不迟疑,朝前跃出,直扑关选。

    这是建奴和元字营长枪兵鏖战了将近一个上午,第一次在绵密的长枪阵中打出一条缝隙,虽然是那么的不起眼,却也是一件激励人心的战果。后面,众建州军同时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

    关选心中气恼,堂堂甲队统领,所辖部队打得有声有色,偏偏在自己这里却出了漏洞,他娘的,想从老子这里突破,没门!

    好个关老头,面对着恶狠狠扑来的建奴,不但不退,反而一翻手抽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

    那个矮小的建奴身上穿着厚实的棉甲,而关选浑身都是钢铁。两人两甲加在一起,超过四百斤,轰隆一声,撞在一起,不动了。

    就在这个刹那,那建奴手中的大锤砸在关选左肩上,有剧痛袭来,肩甲扁了下去。若不是铠甲足够结实,肩部又带着弧度,敌人这一锤只怕还真要将关老头的锁骨敲碎了。

    好个关选,在生死一发之际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心念一动,匕首沿着敌人铠甲和头盔结合部的缝隙深深刺入,戳进敌人的脖子,直没入柄。

    “啊!”那建奴大吼一声,带着关选滚落在地。

    后面的长枪手想前踏出一步,站在关选和那个建奴身前,填补上关选倒地后留下的空隙。

    关选大喜,顾不得起身,一把掀开面具,用尽身力气大声下令:“长枪,向左刺!”

    身边,那个建奴还捂着脖子剧烈地挣扎着,有红色的血柱子不住标出,显然关选刚才这一匕首已经刺断了他的颈动脉。

    随着关选这一声吼,那建奴却不动了,反楞楞地看着关选。

    关选:“看什么,狗鞑子!”

    “爹……爹爹……”

    “啊!”一刹间,关选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1139。第1139章 用干戚以济世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没错,就是自家孩儿……这声音他听了十多年,又想了多年。几乎每天夜里,每场梦境都会出现。

    “爹爹,爹爹!”

    “你是谁,你是谁?”关选一把脱掉铁手套,又摘掉那个建奴的头盔,伸出手去抹他的脸。

    但那个建奴的脖子处的动脉血不住地喷出来,喷了关选一手。

    这一抹,反让伤者的脸满是血污。

    眼前好象蒙上了一层次白翳,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你是谁?”关选只能反反复复,机械地问着,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声嘶力竭了。

    “是我,爹爹,爹爹……你杀了孩儿了……你认不出我来了吗……”伤员虚弱地叫着:“爹爹,我还记得当年你在茶社说书。那一年孩儿九岁,你不放心……将我放在家里,就带着我,还有妹妹一起去了茶社。那是孩儿第一次听你说书,那……那一次爹爹你说得真好听……孩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精彩的故事……”

    关选还是在慌乱地抹着那个建奴的脸,试图将他看清楚。

    那个建奴继续喃喃地说道:“那天,爹爹说的是《四郎探母》,儿子永远都记得……”

    说着话,他好象来了点精神,低声念道:“曾记得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有本宫改名姓脱了此难……”

    “别说话,别说话。”关选的手颤起来,他已经认出身下这个建奴就是自己寻找了多年的孩子,眼泪开始渗出来。

    喃喃的低语还在继续:“十五载在辽国匹配凤鸾。肖天佐摆天门两国交战,我老娘押粮草来到北番。我有心宋营中前去探看,怎奈我无令箭焉能出关……”

    “别说话。”鲜血还在不住标出,那么热,那么粘。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想老娘不由人珠泪不干……爹爹,我想你,我想妹子……我想回家……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看到你了……”

    什么都明白了,确定是自己的亲儿无疑。关选长嘶一声,如同一头受伤的老狼:“儿啊,你怎么就做了汉奸了,你怎么……老天爷啊,我关选究竟做了什么,得此报应?”

    “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想老娘不由人珠泪不干……”身下,儿子还在喃喃低语,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终至细不可闻。

    关选的眼泪落了下去,落到那张血污的脸上。

    泪水将人血一点一点冲开,露出那张熟悉的,魂牵梦萦的脸。

    抬头看去,头顶依旧是霍霍飞舞的长矛。

    建奴的还在疯狂地叫着,不要命地扑过来,然后被逐一刺倒在地。

    地上的人血在奔流,逐渐连成一片,那是一条红色的河流。

    关选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就坐在儿子热腾腾的血液中,紧紧地抱着他。

    有士兵在阵中喊:“关将军,关将军,快回来,快回来呀!”

    可是,关选在不想动了。

    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条人影冲过来,一把拣起地上的长枪。

    就看到这人剃着趣青的头皮,脑袋后面还束着一条鼠尾小辫。

    是建奴,可是,这又怎么样,都不要紧了!

    那个建奴抓起长枪之后,猛地挺直腰杆,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元字营甲队听着,关将军退出战斗,军调处兴泰接过指挥权。长枪,左……刺!”

    就“刷!”一声挥动长矛,就一个试图靠近的建奴刺死在地。

    军调处的职责是联络各营,联络军队和地方,负责军队对外事物,职责界限模糊,但权力可大可小,颇具弹性。

    刚才关选精神崩溃,没有人指挥,甲队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如今,兴泰一接过指挥权之后,众人都是精神大振。

    秩序开始恢复,大家好象自然而然地就接受兴泰的指挥,而没有意识到,其实,兴泰也是建奴。

    “长枪,左…刺!”军官们的叫喊声又响起来了。

    ……

    兴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刺出去多少枪,结果了多少同族人的性命。

    以他的武艺和力气,中枪者几乎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就在以前,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战场上对着自己的同族挥舞屠刀,并且和异族人称兄道弟。

    汉人背叛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要被人称之为汉奸,而今的我,大约就是满奸建奸吧?

    可这又怎么样,做满人又有什么意思。满州八旗,除了能打仗,会破坏,对于这个世界又有什么用处。即便是获取了那么多胜利,抢劫了那么多战利品,可普通建州老百姓又能得到多少真正的好处。

    每次缴获,贵族都会将大头拿去,战士再拿去剩下的部分,至于最底层的百姓,因为壮丁被抽调去前线,生活更加困苦。至于战死的人,更是一文钱都拿不到。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毫无怜悯之心,实行的是野兽的法则,这大概就是我们建州吧?

    这样的世界,都是野兽,连人都不是。

    我兴泰厕身其中,深以为耻。

    况且,我叶赫家和爱新觉罗家又是世仇,先人的仇不能不报。

    侯爷说得是,明清两国之战,爱新觉罗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普通建州人,其实也是受害者。

    而我兴泰所要做的就是救受苦受难的建州百姓于水火,让他们接受先进文明。

    我所要做的乃是崇高的事业,即便牺牲,也是值得的。

    今日我手中的枪对准的并不是本民族的兄弟,而是罪人。

    吊民伐罪,锄强扶弱,历史会给我一个公正的。

    用干戚以济世,杀!

    ……

    毫无用处的近乎送死的冲锋让前面的建奴军队绝望了,绷紧的弦猛地断掉。

    突然间,兴泰看到前面有一个建州兵突然大叫一声,丢掉手中的武器,转身逃跑。、

    有人带头,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建州军都扔掉武器歇斯底里地叫着,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向后涌去。

    兴泰长啸一声:“伊尔德溃了!我宁乡军…”

    “威武!”整个元字营都在大声呐喊。

1140。第1140章 全线崩溃

    伊尔德所率领的军队不愧是满清最强的部队,无论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和牺牲精神都堪称这片时空的第一。真说起来,他们是面队孙元军长矛空心方阵坚持得最久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精锐,也撑不下去。

    一队冲上去,被人轻易刺死;然后又是一队上去,继续死在战场上。

    这样的战斗只能用飞蛾扑火来形容,这是送死,而不是战斗。

    这是绝望。

    镶白旗军终于崩溃了,兴泰放眼望去,清军阵中的旗帜东倒西歪,不断被乱军冲倒在地。在这种几万人捉队厮杀的战场,到处都枪炮轰鸣,铠甲铮鸣,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光靠吼根本无法指挥部队。所以,一般来说,各部都是看中军旗号行动的。一旦旗帜倒下,那就意味着部队已经彻底失去指挥,再不可收拾了。

    远方,大约有二十名清军督战队骑着快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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