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阵欢喜,继而又愤怒地咆哮一声:“狗满奸,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额头上一凉,好象被水滴打中,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人的血水,凉凉的。
兴泰的虎口在先前用长矛硬扛敌骑冲击的时候已经裂开,此时更是疼得钻心。他心中也是懊恼:老子若不是手上带伤,会吃这么大亏?
无论如何,盾牌已经擎不住了,就扔到地上,双手握刀,扭转马头,大吼一声,朝图赖冲去:“费英东的儿子,爱新觉罗家的狗,叶赫拉那?兴泰来取你性命!”
“原来是叶赫家的小子,难怪!”
“咻”图赖话音刚落,第二支羽箭就离弦而出。
这一箭他正对着兴泰的胸膛,以他的箭术,取这小子的狗命当不在话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好象整个天空都破裂了,暴雨毫无征兆地落下去,白亮的雨的瀑布打在羽箭的箭杆子上。
原来,先前落到自己额头上的那滴水是雨水。
就在这雨幕中,图赖就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被雨水淋得一歪,猛地贯穿了兴泰的左臂,血水标出来一尺长,和在雨水中,红成一片。
“糟糕!”图赖心中一凛:“好大雨,这雨一下来,弓箭就使不上了。”
说时迟,那是快,兴泰高高地从战马上跃起,双手执刀,卷起一片红色的亮光,朝他头上砍下。
图赖奋力举起起弓朝上招架。
弓与刀接触的瞬间,感觉不到锐利的感觉。相反,那是一股刚猛绝伦的力量。刀风夹带的雨水如矢如石,打到身上。
好个图赖,身体一翻,瞬间从鞍上溜下。
红色血光如蛇飞闪,图赖数得明白,转眼,那个叶赫家的小子就砍出了十刀。马鞍变成碎片,受伤的战马长嘶着跑开。
“好刀法,好个叶赫小子。这个该死的满奸,这一身武艺和胆气,就算在建州也是一流的。”图赖猛地一跃,从烂泥中站起来,手中的弓只剩短短的一截。
那个小子双手握刀,收于左肩处,双脚叉开,不丁不八。浑身浴血地盯着图赖,此刻,竟是一派武学大宗师气度。
到处都是奔驰的战马,到处都是喊杀声。有几个亲卫冲过来:“图赖,图赖!”
图赖大声狂啸,又摘下腰上的一把铁鞭:“都他娘给我滚开,我要亲手宰了这个叛徒!”
“霹雳!”头顶有闪电掠过,天地之威竟一至于此。
狂风夹带着黄豆大的雨水扑面而来,直接钻进图赖的口鼻之中。一刹间却是目不能视物,不过,他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叶赫拉那?兴泰那双口雪亮的雁翎刀,上面闪烁着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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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乡军中军大旗下。
雨水来得如此突然,又尽在预料之中。
枪炮声停了下来,雷声中,士兵的呐喊声更加响亮。
图赖的骑兵在方阵中钻了半天,被大炮和火枪不断射击,被长矛一一刺下马来,就算想逃,也不知道方向,等待他们的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至于其他步兵,已经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几万清军潮水一样在雨水和电光中,在一片泥泞中仓皇乱蹿。
孙元:“建奴骑兵已经完了,步兵前移……对了,叫汤问行出动,追击!”
他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告诉战士们,此战以斩首论功,一颗人头五十亩地,有多少算多少。要挣家业的,就别错过这个机会。”
……
“骑兵军!”
“骑兵军!”
呐喊声中,铁骑滚滚而下,他们头上的貂帽上下耸立,将大团大团的雨水撒想半空。
马蹄卷起的泥水在空中汇集在一起,长长的队伍如同一驾巨大的B52超级空中堡垒,向多铎中军帅旗——俯冲!
1145。第1145章 兴泰理论
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天空一直阴沉着脸。乌云堆积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承受不了那黑色的重量,此刻,蓄积了整日的雨水终于痛快淋漓地倾泻下来。
现在不过是下午申时,但瞬间天地间已是漆黑一片。除了闪电不断在天空划过,让所有人在短暂中能够看到周遭的情形。
宁乡军全军出动,在这种混沌的情形下作战乃是他们的强项。这个时代的士兵都患有或轻或重的夜盲症,天一黑就不能打仗。可惜宁乡军却没有这个问题,长年累月的动物蛋白补养,让夜战成为可能,那是臭咸鱼和午餐肉的功劳。
而且,宁乡军又有铁的纪律和严整的队型。与之相反,已经被宁乡军打崩的建奴这个时候更是连轻微的抵抗也组织不起来。
图赖举着腰刀,突然发现身边的卫兵一个也看不到了,与此同时,敌人的方阵也开始动了。
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已经彻底陷入包围之中,今日除非插了翅膀,否则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发现这一点叫他心中一阵恐慌。
闪电还在一道接一道的掠过天空,电光之中,到处都是宁乡军铠甲上金属的闪光,和兴泰那颗光秃秃的脑袋。
“叛徒吗?”兴泰好象并不急着进攻,他的眼睛里带着猫戏老鼠的嘲讽之色,朗声喝道:“没错,我兴泰是建州的叛徒,图赖你心中大概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吧?”
雨水好大,落到他的头上,肩甲上,流泻而下,就像是小瀑布。
图赖一身都被浇透了,好冷:“难道你不是吗,叛徒,建州的叛徒。”
兴泰:“没错,叛徒是为人所不齿的。可惜啊,你大约也没想过,咱们的老汗王当年叛出辽东的时候,不也是明朝的叛徒。说起来,明朝也是咱们建州的父母之国,我兴泰不过是重归故国而已。”
图赖:“故国,明朝什么时候是你的故国了?建州的叛徒,你这是认贼做父。”
“谁是贼?当年的老汗王,不也认李成梁为义父。图赖,从天启年到现在,几十年来,咱们建州和明朝打了多少仗。没错,建州缴获甚多,不少人都发了大财。可是,你想过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建州人没有。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普通百姓没有,家中没有顶梁柱,他们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兴泰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悲伤,但声音依旧洪亮,甚至盖过轰隆的雷声:“多少妇孺老幼,因为失去了家中的壮丁,生活困窘,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沦为其他部族的佃农甚至奴才。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你口口声声咱们建州人,那些因为战争破产的普通辽东百姓,你当他们是同族血脉了吗?”
“所谓明清两国的战争,所谓明朝两国的血海深仇,不过是你们这些上层贵族贪婪成性,欲壑难填。至于普通建州百姓,你们可不放在心上。说到底,建州和中原,明与清,满族和汉人之间的事,不是民族仇恨。而是咱们普通百姓和你们这些贵人之间的阶级矛盾。”
周遭还在激烈厮杀,宁乡大军一队队铿锵开过。
兴泰:“图赖,人类的历史就如同一条长江大河,滚滚向东。咱们建州实行的部族、奴隶制度汉人在两千年前就有过。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套是行不通的。从春秋起,汉人就开始封建,到战国时已经开始中央集权。然后秦、汉、唐、宋、明,他们竭力想要建设的就是个耕者有其田,没有贵族老爷,没有残酷压迫的大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宅子,有足够养活全家老小的土地。整个世界以普通小自耕农为主体,无为而治,士农工商,四民各安其位。”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图赖被他一阵唠叨弄得心中烦躁,喝道:“叶赫小子,你废话实在太多了?”
“不不不。”兴泰猛一摇头,将水花甩上天空,眼睛里全是狂热之色,如同燃烧:“图赖,这样的世界,难道你不向往吗?咱们建州普通百姓追求的不就是这种恬静、满足的生活吗?没有人是天生的杀人狂妄,当初的我和你一样,也想过在战场上获取功勋。可那又怎么样,你我就算功劳再大,杀人再多,对于咱们建州又有什么用处。没错,我们是可以获取大量财富。但是,财富总是有用尽的一天。建州八旗才多少人,死一个少一个。汉人可以依靠人口一点一点将咱们消耗干净,到那个时候,我们满族那才是真真的要退出世界民族之林了。”
“融合才是天道,侯爷说过,只要天下太平,他会给天下人一个尧舜盛世,恩泽遍及草木虫鱼。我今日所做的事,在建州人眼中或许是叛徒,可却问心无愧疚。因为,我所做的事才是真正的为了咱们满州的前程,历史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的。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只可恨,我在建州地位卑微,影响力不足,可你不同。”兴泰看着图赖,大声吼叫:“放下武器,你已经无处可去。加入我吧,图赖,扛起这面大旗吧!”
“他娘的,这小子的废话实在太多了,太多了!”图赖听了半天,只感觉兴泰的话如同魔音贯脑,“一个卑贱的叶赫家小子,竟想招降我图赖,这已经是巨大的侮辱了。”
又是一阵闪电划过天空,将人山人海的阴影拉得老长。电光实在太亮,整个雨幕都在闪闪反光,让前面的兴泰不觉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怎能放过?
“我想想,我想想。”口气很犹豫,假装考虑的样子,但手下却极为迅捷。图赖猛地朝前扑去,一鞭直抽兴泰面门。
图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陷入重围,再也活不成了。因此,这一刀可谓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无保留。
两人虽然相距数仗,但一扑之间,瞬间就撞在一起。
腰刀如风掠过,狂暴之力带动大片雨水扑打而去,如矢如石,射入闪电过和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甚至能够听到雨柱打中兴泰面门的声音。
可是,“当”一声,一柄雁翎刀却伸了出来,架住他势在必得的一鞭。
1146。第1146章 刀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叫图赖心中一片大乱。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兴泰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讥讽:“图赖,你以为我真那么傻,轻易就着了你的道儿?”
两把武器架在一起,使用都是辽东建州的打法,狠狠地朝前推,欲将对手直接推倒在地。图赖虽然力大,可年事已高,而兴泰正值青春年少,一刀一鞭凝在半空。
兴泰喝道:“侯爷说过,一个人做人做事的原则同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有莫大关系,所谓环境造就人。不同的环境中,人的思想自然不同,这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是非观。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你骗不了我的。”
“不过,三观也不是不能变的。图赖,放下武器加入我们。你就会发现,世界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咱们建州,需要一场触及灵魂的改造。这是革命,革命!我需要你!”
终归是少年,僵持了片刻,图赖终于承受不了对面传来的巨力,加上又被敌人的喋喋不休弄得心浮气躁,一口气接不上来,死亡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说不定还真要死在这个叶赫小子手头。
“去你娘的!”图赖手中铁鞭一震,将兴泰的雁翎刀荡开。然后,猛地前劈。
可惜,手下却传来空荡荡的感觉。使虚了力,让图赖心中一闷。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兴泰脚下一退,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接下来直击中宫的一招落空。
然后,兴泰手中的雁翎刀在闪电中化作无数条光网,在空中纵横交错,耀眼欲花。
这一刻,兴泰的身体已经变成条条虚影,在图赖身周盘旋飞翔。
又是一声“丁当”脆响,脑袋仿佛中了一拳。原来,自己的头盔竟被这小子一刀砍飞。铁盔的束带几乎将他的下巴勒得脱臼。
头上一轻,暴雨淋漓而下,打得图赖剃光的头皮阵阵发疼。
一刀之后,两人瞬间分开。
图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下了这么长时间雨,地上的泥土已经被泡软,脚踩上去,湿土直没足踝。
兴泰并没急着进攻,反侧着身子,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大刀前指,嘎嘎笑着:“少林双刀十八滚,俞亮将军所授,图赖,滋味如何?若是单打独斗,可比咱们建州人战场上的刀法厉害多了。”
“不要祖宗的叛徒!”图赖大声咆哮着。
旁边依旧是无休无止朝前开拔的宁乡军长矛步兵,脚步轰隆,踩起的泥点子不住落到两人的光头上,旋即又被雨水冲散。
“咱们建州人什么时候说过祖宗了,咱们的祖宗在通古斯。可我们却将女真当成自己的先祖,脸都不要了,也配提祖宗二字?”
“去你娘的,杀了你这个叛徒!”图赖大吼一声,纵身欲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淤泥却传来一股引力,让他身形一个趔趄。他心中一凉:“糟糕!”
兴泰如何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瞬间将身上的力气提到极至,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雁翎刀刹那之间就缠上了图赖的身体。
又是一道闪电,同先前的一片雪白不同,这回却是满目黑红。
红光之中,图赖如同一头受伤的公牛,发出凄厉的怒吼。手中铁鞭飞上半空,呼啸着转了几个圈,这才落到旁边一个正在向前推进的重甲步兵的肩甲上,被弹落在地,扎在泥中。
那把手上还连着一支手臂,白色的手背上有青筋坟起。
原来,兴泰这一刀已经斩下了他的右手。
兴泰大吼一声,侧着身子冲来,直接将图赖撞在地上。
又伸出一支脚将敌人的脑袋踩在泥土里,大喝:“如何,这记当头棒喝如何?”
地上的淤泥厚实,图赖的半个脑袋已经陷了进去。他一张嘴,污水就朝嘴里灌,含糊不清地怒骂:“叛徒。”
“看来你是拒不接受改造,不想为我建州人的解放事业付出了!”电光之中,兴泰一脸肃穆:“也好,既如此,就不得不**消灭。不是我兴泰想要这场大功劳,功劳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建州,只能杀得建州血流成河。用干戚以济世,我心无悔。”
看到他古怪的表情,图赖突然有点想笑:“疯子,你疯了……”
话还没有说完,兴泰手中刀瞬间刺进他的颈椎,然后一旋。
踩在图赖头上的脚一勾,硕大头颅飞上半空。
兴泰左手抓住头颅上的小辫子,一手握刀,一手提着头颅,大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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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唰唰地下。
扬州镇军的中军节帐被雨打得轰隆着响,让人担心下一刻也许就会被淋得崩塌下来。
“伟哥儿,你个子高,来来来,帮个忙。”一个凤阳时就追随孙元的将官将一根长杆子递给温健全。
韶伟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听他说自己个子高,心中乐意,笑眯眯地提着杆子地捅帐篷上因为积水而坨下来的地方,自然又是一阵“哗啦”巨响。
温老三:“伟少爷什么时候变成大高个了,有驴子在,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说来也怪,一向喜欢和温老三抬杠的犟驴子却没有吭声,只盘膝坐在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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