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的,大肠洗干净了,也是可以勉强裹腹的只要你能够忍受那种恶臭伟。这些日子,军中的火夫们已经总结出一整套整治人肉的方法。冒襄那畜生所赐,大家也给不同的人肉分出好几个等级,什么:不羡羊、饶把火、和骨烂。
男子因为肉老叫做饶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小孩叫和骨烂。
吃汉人,或者和汉军交换伤兵,这都没问题。
可是,他们竟然连自己兄弟都吃,这还是人吗?
“畜生,这些畜生啊!”巴山悲愤地叫起来:“豫亲王有令,只让吃汉人民夫的,连自己兄弟都吃,必须彻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何满也是颓丧欲死,满州以前之所以能够纵横天下,靠的不但是部队的剽悍和英勇,更的是同族战士之间的兄弟情谊和同气连枝。如今,大家连自己弟兄都吃,整个建州已经完了,连自己同伴都吃,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以后上了战场,谁还肯为了自己兄弟奋勇杀敌,会敢把后背交给自己的战友吗?
我大清难道真要亡国灭种了。
何满:“算了,都这样了,走吧,活下去最重要,其他都见鬼去吧!”
这个时候,恍惚中,他好象又回到了辽东老家的山林里。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报仇而下山去寻那赖都的晦气,我怎么可能来到这臭气熏天的活地狱里……我想回家,我不想当兵,我只想吸一口长白山的空气……真好的,那才是西方净土啊!
两人咬牙走了出去,韩岱已经带着手下仓皇地朝北面涌起。
大家缓慢地朝前移动,后面的马蹄声还在不紧不慢地跟着。敌人的大炮已经停止射击,军营里到处都是连天的厮杀声,到处都是火枪射击的声音,到处都是建州军的惨叫。
也不知道那群正蹲在阳沟边上拉肚子的士兵如何了,估计看到敌人挥过来的刀子他们连躲闪的心思也没有吧,任何人都不能打搅他们拉屎时的畅快淋漓,死亡也不行。
走了一气,前面的士兵更多,前方的地势突然高起来,是一片缓坡。受到地形的限制,队伍走不动了,满眼都是蠕动的人潮,乱得不能再乱。看模样,总数达到惊人的千余之巨。到处都是倒伏的帐篷和车辆,空间狭小,水泄不通。
高处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有一排栅栏烧得跟火炬一样。
亮光中已经能够看到全身被钢铁所包裹的宁乡军,他们已经杀到跟前来了。
而韩岱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皮瘦得更先前帐篷里那些剥掉了肉的骷髅一般的战马,他坐在马大声地叫喊着,徒劳地指挥着部队,试图让士卒组织起来反扑。前面那个高处乃是要道,要想去北面,必须经过这里。
可惜,大伙儿早已经因为沮丧和饥饿没有了任何斗志,都乱糟糟地相互推涌着不肯向前。
却见,宁乡军并没有急着扑过来,同他们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巴山和何满自然知道敌人因为人少,肯定不会直接冲来,陷进人潮里的。因为这一队宁乡军的人马实在太少,看模样也不过三十来人,也就一个小队。鬼知道这群敌人是不是因为进展实在太顺利,冲得太快,竟直接楔到清军老营深处。
他们排成一个横队,同时举起手中的火枪,整齐地将铅弹射过来。
“砰砰”有一排白烟随着飞溅而出的火花腾起,枪声在这一片沸反盈天的喧哗中并不响亮,可弹丸在空中飞行时的破空声还是让所有人都禁不住缩起了脖子。
然后就是弹丸撕破衣甲,射进人体的闷响和中枪者痛楚的大叫。
所有的清兵都在缓坡下乱叫乱跑,偏偏乱得跑不动,一千多人硬生生被三十个宁乡军火枪手给挡住了去路。
其实,明军这种火枪阵并不难破,在以往的辽西走廊和关宁军作战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碰到过多少次。破阵的关键是不畏死伤,一口气冲到火枪手跟前和他们肉搏。火枪的装填速度慢,射出一发之后,老半天才能射出第二轮铅弹,在这两轮时间之中的火枪守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是,这么多清军士兵遇到敌人的射击之后只知道躲藏逃避,却没有人嗷嗷叫着扑上去。这支部队的心气是彻底地散了,和以前他们遇到的明军垃圾部队并没有两样。
“可耻,真是可耻,我建州勇士什么时候这么怂过!”巴山气得眼睛都红了。
何满:“巴山大哥,如果不打开这里的通道,等后面的宁乡军一赶到,这一千多老小只怕都要丢到这里了,”
巴山:“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何满:“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冲到韩岱那里去,韩岱尚书是个智者,他肯定有办法的。”
巴山:“也罢,就过去问他拿个章程。”说罢,大吼一声,晴天里响起一声霹雳,如同一头蛮牛将身前几个士卒撞得飞了出去。
他本是勇士,又是多铎的亲兵队长,自身力气本就大,成天又是好酒好肉吃着,前面那些饿得都快站不稳的士兵自然扛不住,很快被他撞出一条通道来。
转眼,二人就跑到了韩岱身后。
1201。第1201章 血路一
何满的身子现在弱得厉害,身上又穿着铠甲,这一几步路跑下来,喘得厉害。
倒是巴山还精神抖擞,他拳大脚踢将那些扶在韩岱战马身边的士兵赶开。
士兵们都饿、累得东倒西歪几乎走不动路,因为很多人都将手伸出去抓住韩岱战马的尾巴和马鞍,想借一点力。不但是人,就连韩韩岱的战马这阵子也是没有正经吃过料豆,全靠干草顶着,也是没有什么力气。被这么多双手扒在身上,早就愤怒地长嘶个不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大家拉倒。此刻身上一松,这头大畜生畅快地嘶鸣起来。
“韩岱,这样下去不成,得组织兵马杀上去,这里突破。再耽搁,后面的敌人一赶到,咱们这一千来人只怕就要丢在这里了。”巴山大声吼叫着。
韩岱还没有说话,上面又是一排枪射过来,听到一片“噗嗤”声,眼前有红色的血点子飞溅而起。
前方高处,那三十来个宁乡军士兵已经彻底被火枪射击时腾起的白烟笼罩了,看起来如同一道烟雾之墙壁,叫人有种绝望之感。
韩岱身边的乱兵被赶开之后,松快了许多,也清醒过来,喃喃道:“是啊,得组织人马杀过去,可是这乱得,大家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如果能够有一队弓箭手就好了,一轮齐射就足以将敌人赶开。”
巴山:“尚书说得是,快下令吧!”
韩岱:“好!”就提气道:“所有人听着,拉弓搭箭射出一条路来。”
一连叫了几声,周遭还是一片人喊马嘶却没有人理睬。
巴山气得眼睛里鬼火直冒,从身边一个士兵身上抢过来一把大弓拉圆了,“咻”一声朝宁乡军射去。
这一箭疾若流星,三十步距离,转眼就至,“叮!”一声,正中一个宁乡军士兵的左胸。
何满看得心中佩服,正要叫一声好。可就那支羽箭却从敌人的胸甲处弹开。
“好精良的铠甲!”何满抽了一口冷气,心中一冷。
好个巴山,却不放弃,依旧拉开弓,连珠射去。转眼,那个宁乡军火枪手的面门和小腹又各自中了一箭,依旧是毫不意外地被弹开。
这真让人绝望啊,后面的远处,已经响起敌人轰隆的马蹄声。宁乡军的骑兵已经在老营里展开,尾随追击而来。
何满身上冷汗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来,他抢过一把长矛,大喊:“快投枪!”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那柄长枪从众人头顶越过,带着略微的弧线,“当”一声扎在那个敌人胸口。
长枪的威力何其之大,那敌人中枪之后身子一软,就从高处翻身而来,骨碌碌地滚了一气,落进坡下一顶着火的帐篷里,发出长长的惨呼。
见同伴如此之惨,那一排宁乡军火枪手有些乱。有人想冲下去救援同伴,有人则站起原地,试图保持阵行。
机会难得,何满又抢过一把长枪,朝前投去,“快动手!”
这一回,这柄长枪只飞出去十来步,就落入人潮中,反将一个清军扎得扑倒在地。却原来,他刚才一矛却是使脱了力。回想起来,即便是平日,自己这一枪只怕也投不了三十步之远吧!
这一回,下面乱成一团的建州军士兵受到何满这一枪的鼓舞,几乎同时超过一百把长枪、斧子甚至棍棒投了出去。敌人的人马本杀,那片坡地地势有狭窄,根本就没有躲闪回旋的余地。借着火光,何满看到敌人瞬间被暴雨一般落下的兵器覆盖,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宁乡军火枪手身上中六七把长矛,血如同喷泉一样标出来。
转眼,那三十多个宁乡军火枪手就死了一大片,剩余的人也是惊慌失措。枪声停下来了。有人抽出腰上的刺刀插在枪管上,有人则换成了其他兵器,试图维持已经破碎的防线。
“杀!”何满精神大振,如何肯放过这一战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化身为一头发疯的公牛,朝前猛冲,任何试图阻挡在他身前的物体都被他直接撞开。转眼,就硬生生在人潮中犁出一条道路,冲进那群火枪手之中。
实际上,前边的建州军士兵也有人回过神来,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该怎么办,有人已经同敌人接触。
何满刚冲过去时,就看到一个清军被一个高大的宁乡军火枪手用刺刀捅进前胸。他一咬牙,提着长枪猛冲而上。
那宁乡军士兵的刺刀上还挑着那个清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刺刀一时抽不出来。于是,那个清军士兵就这么被挑在半空,而宁乡军火枪手好象很轻松的样子,就那么站在地上。
何满心中惊骇:“此人的力气也太大了!”
要知道,一个建州军的体重至少有一百二十斤,再加上他身上的铠甲,只怕已经超过一百六了。能够被人用刺刀挑轻轻松松地挑在半空,这个敌人的手臂至少有千斤之力吧?
一般来说,如此勇士在任何一支部队都会充实在前锋营做重甲步兵使用的,而火枪手则是军队中最垃圾的士兵。此人竟然是个火枪手,怎么可能?
难道说,宁乡军中都是这样的大力士?
饿了这么多天,体重也减轻了不少,走了这么长路,喘得不成,何满知道自己拼力气只怕不是这个敌人的对手。可这个时候再想其他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咬牙硬上。
见何满冲上来,那个敌人将头转过来,是一个铁面具,了望孔里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竟然是蓝色的,蓝得好象是辽东老家秋日里澄澈的天空。蓝得好象长白山冬日凝固的泉水,叫人心中禁不住一冷。
他突然大吼一声,火枪一甩,挂在上面的尸体相麻布口袋一样朝何满当头砸来。
风声轰隆,显然其中夹扎着强大的力量。如同何满用枪去拨,且不说他已经饿得没劲了,就算是以往,只怕也会被直接砸得从坡上滚落下去。在如此混乱的人潮之中,一旦倒地,就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这早在何满的预料之中,他猛地一个下蹲。
尸体从头上掠过,强劲的风声将脑后的小辫都吹起来了。
嘿嘿,如同是在平地上,这一招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可惜敌人忘记了一点,这里是坡,我何满处于下坡头。
顾不得那许多,何满朝上一蹿,借着身体的重量,一枪当胸前刺。
何满的力气已然不足,可借着身体前蹿的势能,这一记中平大枪倒是刺得虎虎风生。
那个宁乡军士兵的刺刀已经弯曲,见这一矛刺来,火枪一个斜上,想将何满的长矛挑开。
但何满这一矛何等之快,转眼间,他的长矛已经搭到他的枪管上。
大凡军阵厮杀,靠的是勇士力气和反应,需要在一个照面同敌人分出生死。这其中,兵器还是非常关键的。在击中敌人的同时,就算不能收割对手的性命,也要瞬间使他失去抵抗力。因此,军队使用的兵器分量都重。
何满这一枪正好搭在火枪的枪管上,而这一段正是火枪配重最轻的地方,短兵相接的时候不好使力,而且敌人的刺刀也已经弯曲得无法使用。
敌人这一荡,无论他力气如何打,还是没能荡开递来的兵器。转眼,何满的长矛就刺到他的铁面具上。
那个敌人在了望孔里的那双蓝眼睛中闪过一丝畏惧,他也知道死亡就要降临了。
这人的眼睛怎么这种颜色,是妖怪吗?
正想着,“夺”一声,长枪好象刺进坚硬的外壳里,虽然破甲而入,但其势已衰。
定睛看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敌人将头一偏,脚下用力,朝坡上退了一步。
因此,何满这一枪却刺进他的左臂。
一招分生死,何满心中一凉:“完了!”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死在敌人手里。
果然,那个敌人也不叫喊,也顾不得左臂被长矛扎得通透,一用力,火枪横着朝何满头上抽来。宁乡军火枪有一个古怪而巨大的枪托,一旦舞开,简直就是一柄大木锤。
以敌人的力气,这一枪托肯定会将自己的脑浆子砸出来的。
一切都好象是慢镜头一般,敌人受伤的左臂膀上有鲜血不住喷出来,而扎在上面的长矛的枪杆子也如弓弯曲。
突然,一条人影跳上来,“喝!”一声,大斧挥下,一斧砍断了那个敌人的脖子。
敌人大吼一声,翻到在地,铠甲和头盔的结合部被砍开了一条宽大的豁口,有动脉血比不住射出,高达三尺,显然是活不成了。
来的人正是多铎的侍卫队长巴山,也是何满的老上级老大哥。
见这个大力士被一斧斩杀,宁乡军火枪手显然是惧了,呼啸一声,仅存的十余人退了下去。
通道打开了。
“多谢巴山大哥。”何满只感觉满口都是苦胆的味道,双手的虎口也是痛不可忍,几乎被撕得裂开了。方才乃是他平生所经历过的最凶险的一战,堪堪在生死之间打了个来回。
1202。第1202章 血路二
巴山:“好汉子。”伸手拍了一下何满的肩膀,咧开嘴笑了笑:“不愧是怎么中军出来的人,不愧是豫亲王的亲卫,不枉老子带了你这么多年。好样的,没给咱们丢人!”
看着何满的模样,巴山的神思不觉又回到了当年。这小子当年被调到多铎的亲卫队做侍卫的时候,做为侍卫长的他还是非常不满意的,看着这个矮小的家伙,显些将他直接给打发掉——这混蛋东西瘦小得跟汉狗一样,到我手下当兵,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后来,这个何满却是靠着剽悍和一身武艺硬生生地在队伍里站稳了脚步,成为他巴山最可依仗的左膀右臂膀。
何满手疼得连笑的力气也没有。
后面的建州军士兵见通道打开,同时发出一声欢呼涌上来,韩岱骑着马来得快,一马当先从二人身边掠过,叫道:“巴山、何满,干得好,随我来。”
巴山拉了一把何满:“走。”
何满却甩开了巴山的手:“等等。”然后俯下身去,伸手去揭那个死去的宁乡军火枪手的面具: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蓝的眼睛?
巴山:“何满,走吧,别耽搁了!”
面具揭开了,是一个有着棱角分明的脸,眼窝深陷,皮肤白得像牛奶一般的红毛鬼子。他大张着嘴,圆瞪着双眼,显是死得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