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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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7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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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蒙以前还处于奴隶社会未开化阶段,不讲什么礼仪。

    果园每次去王公贵族的府中谈玄说话,主持宗教仪式的时候,都会有贵族妇人出来和他说话。

    他发现一种奇怪的现象,那些妇人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有点像……有点像……怎么说呢,有点像庙中夜里的猫。

    被她们用这种目光看着,果园心中有些乱,要在心中默念十几声“阿弥陀佛”才能压制下去。

    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今日,这些贵夫的目光也同样如此。

    果园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他还是含笑着对中众女微微颔首,按照孙太初的说法,这叫职业化。

    没错,这三个字实在太贴切了,出家做和尚说穿了就是一种营生,舅舅在世的时候就是靠着做僧人养活自己养活舅妈,养活了我。

    不过,舅舅的生意做得实在太小。哪比得上止安师父,只需念上几句经,和贵族喝上一杯茶,说几句吉祥话儿,人家就会大把大把银子巴巴儿地送进庙里。这才是无本大生意啊,只要你能说会道……恩,还得长得好看。就算不好看,也要懂得把自己打扮得好看。

    舅舅若是在天有灵,见到侄儿如今这般会弄钱,必然会含笑九泉为小僧感到骄傲的。

    “大胆妖僧,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见了我还不跪下!”对面那群贵妇中看起来地位最尊贵的那个女子突然一声厉喝,涂得像个猴屁股一般的浓装艳抹的脸上满是狰狞。

    果园心叫一声:不好,今天要遇到麻烦了。

1288。第1288章 大德果师父(三)

    其实,刚进肃亲王府果园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在以前,他进出各家王府的时候,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和尚,但好歹也有些名气,各府的下人们见了他都是“师父师父”地很是尊敬。毕竟他虽然地位不高,可后台老板是如来佛祖,是阿弥陀佛。在受到王府主人和女主任接待之后,下人们对他的尊敬就会转变为恭敬。怎么说他果园大师也是能够在贵族面前混个脸熟,能说上话的人。

    今日却怪,刚一见府,就有两个下人凶横霸道地跑来,手中还提着鞭子,举止也是非常无礼。看模样不像是对待一个大德高僧,而是一个囚徒。

    这一路上果园都在打鼓,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迟到了。

    他和肃亲王府约定今日一大早来给豪格家庙的佛像开光,只是今天却有事耽搁了。

    原来,果园不但是闻名京城的小活佛,还是扬州镇北京交通站的站长。负有打探、传递满清情报的责任。

    前一阵子老家有信说侯爷,不,现在应该是曹国公已经移镇徐州,主持北伐事宜。现在正是早春,地里的秧子才插下去,麦苗还青着。扬州镇的意思是,等到秋粮入仓之后才会用兵。到那个时候,海贸所得之利也足够维持几路大军的开销了。而且,各地工厂所制的军械也该装备到部队中去。

    这当时是个好消息,不过,老家的信上对北京站的工作非常不满意,说这边带回去的消息全是鸡毛蒜皮毫无价值。

    这显然是出自梁满仓的手笔,语气不太好,让果园很是不好意思。确实,侯爷如此大的恩情,自己却是一点回报也没有,羞愧,羞愧!

    信后,梁满仓又说,果园以前没经过侦缉厂的培训,打不开局面也可以理解,就不处罚了,老家给果园派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交通员过来指导工作,人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让果园每月十五号那天在联络点去接。

    能够有人过来知道,果园当然高兴,他也就是一个小和尚,确实不是干细作的料。有他主持北京站的事务,自己也能轻省些。

    今日就是十五,果园如上个月一般在联络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这才想起今天要在豪格这里来,等他急冲冲跑到王府,就看着面带不善的两个包衣奴才。

    在来见王府那群女主人的路上,果园脑子里直转,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个主意将这一道难关给平安度过去。可想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法子。

    此刻,见眼前这个贵妇一脸的杀气,果园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下一句话若是应对不妥,一顿鞭子是免不了要吃的。至于能不能够活下去,得看自己的造化。

    突然,他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冒起。这个念头若是在平日里说来,那是取死之道。可现在自己离死不远,也顾不得那许多,姑且一试。

    就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微笑地看着向自己发难的那个贵妇道:“阿弥陀佛,敢问夫人是谁?”

    杜勒玛大怒:“大胆,连我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我是肃亲王福晋杜勒玛。来人,掌嘴!”

    一个包衣提起巴掌就要朝果园脸上扇去。

    果园突然道:“原来是王后娘娘,飞霞妆不适合娘娘,倒将娘娘的容光给掩盖了。”

    “等等!”杜勒玛喝止那个包衣,怒道:“你一个小和尚懂得什么妆扮,竟敢在本福晋面前无礼,找死!”话虽然说得杀气腾腾,可语气却明显地缓和下去:“你说,我的飞什么妆怎么不对了?

    建州贵族以前一直生活在黑山白水这种尚未开发的蛮荒之地,后来虽说进了沈阳这种大城市,开始照搬明朝的政治制度对境内百姓实行封建统治,也初步实行了汉化。可总体而言,还是保持着辽东建州人的为开化习俗。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可一过山海关,进了北京城之后,明朝大都市的繁华就耀花了他们的眼睛。

    建州上层,尤其是妇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城,这么精致的生活。同样的吃饭,咱们在辽东的时候,反正不外是煎炒烹炸煮五种,能入口就行。可同样的切肉,在北京城的厨子手里,就有滚刀、花刀,改刀十几种手法。就拿花刀来说,还被分为剪腕花和撩腕花、背花、缠裹花四种。

    高明的厨子还能把豆腐切得如同头发丝一样细,一个普通萝卜在他们手中,片刻就能雕成一朵花儿。

    至于滋味,以前在辽东吃的那叫菜吗?

    那是猪食。

    在北京城里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精彩、新鲜。美食、华服、豪宅、车马,女子……

    没错,那些汉家的女子实在太美,身枝纤细如那满城的杨柳,走起路来婀娜摇曳,叫人忍不住心中一跳;皮肤白皙光滑,如同那山顶的白雪;声音清脆柔和,如同山林中汩汩清流。

    自进北京之后,很多王公贵族,甚至普通旗丁都钠了汉家女为妾,喜庆鞭炮声就没有断过。

    这也让建州女子们感受到空前的危急,是啊,她们以前只懂得骑马牧羊种地,身材粗壮,皮肤已经被北方的风霜磨砺得粗糙了。而人家却养在深闺,大们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不水灵得如同刚过了水的白菜?

    朝廷有制度,满汉不得通婚。这些建州女子大妇的地位自然是无法撼动的,可丈夫喜欢朝汉人小妾房中跑,更偏向她们一些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建州女子并不承认自己比别人长得丑,不会说话。反觉得丈夫之所以宠爱汉人小老婆,那是汉女懂得打扮。

    于是,所有的建州女子开始学习地化妆,将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尽可能地朝身上挂。将香粉胭脂可劲地朝面上涂。

    但是,这不化妆还好,越发,反越难看,怎么也化不出汉女的那种味道。而丈夫看她们的目光也从冷漠应付变成了厌恶。

    这,断断不能接受。

1289。第1289章 大德果师父(四)

    博尔济吉特?杜勒玛身份尊贵,堂姐是当今皇太后大玉儿,嫡亲姐姐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嫡福晋。大玉儿和多尔衮可谓是大清最有权势的两人,即便是丈夫豪哥见了他们也得恭恭敬敬,小心应对,惟恐说错了话。

    因此,豪格对她也是颇多尊敬,轻易不愿触怒于她。

    但杜勒玛却知道,丈夫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他一直都思念着死去的前妻,老汗王第三女的女儿哈达纳喇氏,对于自己从来不肯交心。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例行公事。

    这叫杜勒玛大为气恼,可前福晋毕竟是个死人,自己争风吃醋,寻衅报复也报复不到一个死人头上去。

    这样一来,她就将怒火和嫉妒发泄到肃亲王府的其他福晋身上去,性格也是一天比一天阴毒。

    豪格此人并不好色,不过同所有满清的大人物一样有不少女人和孩子。

    就整座王府而言,共有她一个嫡福晋,三个侧福晋,四个庶福晋。总共八位,竞争关系异常激烈。

    对了,肃亲王还娶有五个小妾。

    这样一来,王府简直就是个女人的世界。

    对于杜勒玛,大家都异常畏惧。但私底下,却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试图引起王爷的注意。彼此之间,也攀比得厉害。比如你今天得了一瓶上好的花露,我明日就得买回来一盒上好的胭脂香粉。你做了一件新褂子,我明天就得请个好裁缝回来做一身新衣裳。

    杜勒马以前在辽东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进了北京,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得该如何打扮。别说同外面的汉女相比,就算同京城其他王公家的福晋比起来,也土气得厉害。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改变,可具体该怎么改变,却无从着手。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果园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即便听不懂这个小和尚话中的意思,但也明白果园是说自己花错了妆。对于化妆,杜勒玛正处于狂热的求知阶段,如何肯放过,立即喝止那个包衣奴,出言询问。

    果园:“王后娘娘,不是什么飞什么妆,是霞飞妆,这种妆常见于唐时,一直流传至今。”

    “我管它是什么朝代的,说说,究竟是地方不对。”杜勒玛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

    果园却不以为意,依旧温和地说:“所谓飞霞妆先在面部涂抹一层胭脂,然后用铅粉轻轻罩之,这样可以让人看起来面容红润,精神焕发。王后娘娘,请告诉小僧,这妆你是不是这样上的。哎,娘娘连唐时的飞霞妆都知道,真是渊博啊!”

    听到果园不着痕迹的恭维,杜勒玛心中得意,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自己因为面容没有神采,所有就先在面部施了点胭脂。画完之后,又发现自己皮肤生得实在有些黑,一怒之下又上了一从厚实的铅粉。想不得却与飞霞妆暗合。

    “果园,少说这些,既然这是古法的……高明的妆扮,怎么就不合适了?”

    果园心中忍不住唾了一口,暗笑:当然不合适了,这妆杨贵妃用起来合适,人家一画,那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纯粹是猴屁股嘛!

    他对于女人没什么认识,可正因为内心单纯,却更能敏锐地分辨出美丑来。

    果园也不说破,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将这个恶毒的妇人得罪到死,也别想活着走出豪格王府这座阎王殿。

    当下,他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侃侃道:“唐时的妇人的妆扮千种百样,究竟有多少,后人已经无从考证。现在流传下来,还在女子闺房之中使用的除了飞霞妆,还有血晕妆、桃花妆、酒晕妆。这些妆扮其实也不是那么复杂,所谓,美人妆,面既敷粉,复以胭脂调匀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淡者为桃花妆。酒晕妆一般画成,就好象是醉酒美人的俏脸那般,终于桃花妆,顾名思义,就如同盛开的粉红色的桃花一般。”

    这可是最吸引女子的学问了,众妇女都停止说话,凝神听去,暗暗记在心中,以备不时之需。

    杜勒玛也听得入神,她虽然残暴凶悍,可说到底是个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下就忍不住问:“什么是血晕妆?”

    果园:“唐时的血晕妆颇为离经叛道,就是用笔粘了红色颜料从眼角到眉梢,两边各画一道竖起的红色新月形,远看犹如两道伤痕。到唐中期,更有女子为了让斜红的“伤痕”效果更加逼真,故意将斜红画得残破,或在脸颊下方用胭脂晕染,犹如血迹未干。”

    众妇人都遐想着古人的妆容,不觉遐思连连。

    杜勒玛:“果园师父,你说我的飞霞妆怎么不适合?”不觉中,果园在她口中已经变成果园师父了。

    果园还是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接着道:“画妆这事非常考验人的耐心,也要万般小心,先后秩序也错不得。从素颜到妆成,需要七步,敷粉胭脂、画眉、花钿、面靥、斜红、涂唇,妆容精致繁复,”

    当下,他就将女子化妆的所有步骤都耐心地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算是给众妇人扫盲。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杜勒玛的身份,知道他是豪格的嫡福晋。看她一脸求知的渴望,果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道:“阿弥陀佛,还好小僧聪明,又有佛祖保佑,今天这一道生死关总算是平安度过了。这建奴凶狡狠毒,想不到女子也是如此。不……不是佛祖保佑,是师父有大智慧,他老人家会不会是早就预见到今天这一幕,这才将这些女子化妆的知识一古脑儿地教授给小衲?”

    “止安禅师真是个有大智慧之人啊,他那句话说得真好‘书都是好的,咱们修行之人并不能一味出家,不问世事’出家的前提是要世事洞察,人情练达。什么事情都要经历过,什么人都要见过,什么书都要读,不一定是佛经。书没有好坏,就看你怎么读怎么用。譬如一本风月书儿,一般人读的是其中的男女鱼水之欢,可在我等修行人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最最适合修行了。”

    下来之后,每天止安都会丢一本书给果园,让他在一天之内看完,不求甚解也无妨。

    就这样,在这大半年之内,果园乱七八糟的书读了一百多本,可谓是博览群书。从佛经到儒家经典,再到《农政全书》、《天工开物》,野史话本。老实说,果园都没看懂,尤其是那本《金瓶梅》。

    关于女子该如何化妆,如何穿衣服的知识,他是从一本闲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这书真是没甚意思,同佛法也没有任何关系。

    可就在今日,这本书里面的知识却救了他一命。

    是啊,知识总是好的,有用的。

    再看那群贵妇,一个个抓耳挠腮,喜不自禁,只恨不得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间投入实践的模样。

    已经有妇人遐想着自己画成天上的仙女,以及王爷看到自己色授魂予的情形。

    杜勒玛以前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些东西,只感觉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学问啊!女人天生爱美,倒不纯粹是女为悦己者容,天性使然尔。此刻,她内心中早被求知的渴望填满,如果这也是一种知识的话,再没有半点处罚果园的意思。

    等到果园讲完女子该如何化妆一事之后,杜勒玛又问:“果园师父,这妇人,尤其是汉家妇人又是如何穿戴的,又有什么讲究?”

    果园装着无意地看了看身边两个提着鞭子,凶横霸道的包衣。

    杜勒玛醒过神来,对着二人大声呵斥:“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没见我正同果园师父说话吗?没得坏人心情,滚!”

    两个包衣没想到女主人的脸说变就变,同时惊得面容煞白,抱着头仓皇而退。

    “说起我们汉家女子穿衣,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居家过日子嘛,得体、舒适乃是第一位的。”果园道:“尤其是舒适二字最是难得,首先你得选上好布料,然后还得请一名高明的裁缝匠,因为每个人的肩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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