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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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7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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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一阵疑惑,这建奴难道真的放弃北京了吗?

    否则,也不可能放弃这些战略要点不守。

    他在宁乡军的时候,因为受到曹国公的信重,可以随意出入扬州镇中军行辕,同一干孙系名将都非常熟。比如韶伟、比如温健全、比如蒋驴子、比如汤问行。同这些带兵十年,经历过无数场血战的名将们接触的久了,甘大侠眼睛也亮了,感觉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往日已大不一样。

    特别是同傅山这个兵法大家的接触,更是他有对于战争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开悟了。

    北京历来都是征战之地,明朝自定都此地之后,不断受到北方的鞑靼人和建奴的进攻且不说了。毕竟,那是由北往南攻,对于这次北伐之战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如果说要借鉴,倒可以借鉴北宋赵光义收入幽云之战,虽然那一战宋军败得一塌糊涂。

    一般来说,北京对南防御主要依靠几条大的河流步步设防,消耗敌人的有生力。

    第一道防线是易州南面的高粱河和上游的拒马河,北宋伐辽在这里吃了一场空前败仗。

    如果高粱河失守,北京守军可在琉璃河继续抵抗,这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如果被敌军突破,敌人就可以一路畅通地打到芦沟桥。

    镇海军自保定出发之后,一路急行,非常顺利地过了白沟河,拿下涿州,和往常一样也没有遇到任何建奴。

    于是,新任镇海军统领马宝甚至连涿州城也没进,就移营到琉璃河边,准备进京。

    战局进展之顺,简直难以想象,整个镇海军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仿佛只要过了琉璃河,就能触摸到北京城墙上的青砖了。

    只是因为连续几天的大太阳让华北平原生起了滚滚浓雾,要到下午才会散去。在这样的天气里渡河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果敌人就藏在不远处的雾中,等你过河的时候来个半渡击之,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镇海军没有法子,只能放缓了进攻的脚步,暂时驻扎下来。

    此刻,立在甘辉身边的一个斥候骑兵面上全是笑容,“甘大侠,看样子建奴是真的不想守北京了。如此也好,咱们说不定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京城,立此绝世功勋。”

    “是啊是啊,咱们是谁,镇海军,大胜关一战可是打出威风的。我们现在有三万多人马,营盘绵延开去都十里地了。建奴才多少人马,正蓝旗撑死七千。至于汉军和新附军那些汉奸们,早就人心惶惶,说不定早就逃个干净。眼见着大厦将倾,谁也保不住他们什么时候就改换旗帜弃暗投明。如果我是鞑子皇帝和多尔衮,这个时候想的就是怎么撤回辽东,保存实力,而不是在这里和敌人拼消耗。嘿嘿。”说话这个斥候笑起来:“建奴是死一个少一个,咱们就算一比地换,也能把他们耗个精光。别忘了,镇海军后来还有宁乡军、秦军、山东军,几十万人马,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把狗鞑子给淹死了。”

    “哥哥说得对,必定如此。”又有一个斥候附和。

    大家都发出轻松的笑声。

    甘辉回过头,淡淡道:“大胜关之战是咱们一个人打下来的吗,没有扬州镇水师,说不定你我都要葬身在那片战场了?”

    众斥候都有些尴尬,铠甲和头盔上凝结的露珠一滴滴落下。

    良久,一人才道:“甘将军,那一战咱们打得是苦,可这天底下能够和建奴精锐打得有板有眼的除了宁乡军和咱们还能找出第三支吗?那一战是我等第一个狗鞑子照面,刚上战场的时候是有些心慌,这次若是再打,谁怕谁呀?”

    “就是,我看鞑子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又不是妖魔鬼怪天兵天将,谁怕谁呀?”斥候们心中都是不服,纷纷道:“甘将军,咱们倒是希望建奴没逃,能够和我镇海在战场是面对面再较量一次,也好让他们看看我汉家男儿的勇气。”

    “就是,就是,谁害怕谁呀?”

    看到众人面上强烈的战斗以至,甘辉点了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表示鼓励。

    不过,内心中却是一阵暗叹:面对面较量,此刻的镇海军比起大胜关的时候只怕还要弱上几分/。真若遇到建奴,只怕不是太妙。

    没错,部队在大胜关之战的时候经受了残酷的战争考虑,士卒们都成长起来了。但问题是,光士卒剽勇,如果没有合格的中下级军官带队,又有个卵用?

    在保定府的时候,因为施琅的懦弱,马宝拿到了镇海的指挥权。他坐镇中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所有的教官逮捕关押,接着将所有的中下级军官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

    这些人在福建军中还算是得用之人,可同教官和镇海军原来的军官们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镇海军讲究的是令行禁止,有严格的军纪约束。但这些军官说到底还是老一派明军九边镇军的习气,甚至更坏,毕竟他们都是海盗出身。

    一进军营之后,就开始养家丁,搞分裂。党同伐异,吃喝玩乐,人为地将士卒们分成三六九等,把好好的一个镇海军搞得乌烟瘴气。

    最可恶的是,军中甚至出现了军官吃空军饷喝兵血,贪墨钱粮的咄咄怪事,报到马宝那里,马参将却睁一眼闭一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理很简单,这些犯事的人都是他带过来的心腹。如果处置了,他马将军也无人可用,难不成还要重新把镇海军的人提拔到重要岗位上去将自己架空了?

    主帅如此不公,下面的人心也都散了。

    只几日工夫,军营中军纪废弛,到处都乱成一团。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这样的军官,下面士卒再剽勇,也没有任何用处。

    看到手下都摩拳擦掌渴望着和建奴在战场上较量一番,这个时候,甘辉突然向着苍天默默祷告:老天爷可怜我镇海军,千万,千万不要让建奴留在北京负隅顽抗啊!

1364。第1364章 琉璃河

    可是,如果建奴真的一心要守北京,只怕镇海军说不定有大麻烦。

    到时候,没办法,只能尽力拼杀。

    甘辉心中叹息,虽然建奴死守北京的可能不足一成,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肯定会走。但打仗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谁知道敌人的统帅会怎么想?

    如果建奴要守北京,这里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只要在这里看不到敌人的踪影,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京享受胜利成果了。

    但事情就怕万一,万一呢?

    甘辉:靖远伯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是的,无论敌人是否会勾留不走,此刻的关键在于郑森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只要他一回来,以靖远伯的威望和身份,马宝肯定会乖乖地将镇海军的军权双手奉上。

    以靖远伯的脾气和同宁乡军的情谊,必然会释放教官,并将那些被罢黜的军官们恢复原职。如此,整顿几日,镇海军可以很快地恢复战斗力。

    到那个时候,靖远伯肯定会让轻车冒进的镇海军慢下来稳下来,步步为营,等到其余北伐军队向自己靠拢。到那个时候,建奴是走是留都不要紧。

    问题是,马宝那厮好象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保定出发之后,一路督促着部队急行。拿下涿州之后更是连城都不进,直接开到琉璃河边。若不是大雾漫天,鬼知道镇海军已经冲到什么地方了?

    甘辉以前在镇海军中也不过是一个中级军官,不是很抢眼。这次回镇海军,军队中的军官们被马宝一扫而空,安插亲信。

    老实说,镇海军规模实在太大,光靠他手下那一百来人也管不过来。没办法,只能从下面再提拔一批他觉得可以信任和收买之人。

    很奇怪的时候,甘辉被马宝当成这样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甘辉是福建军的老人,与马宝带来得力臂膀方大洪同出南少林,按照辈分来算,方大洪还得叫他一声师哥。正因为如此,二人以前在福建关系非常不错,只差宰鸡头烧黄纸结拜成兄弟了。方大洪这次来镇海军之后,被马宝任命为前锋营的统领。

    他年纪很轻,也就十九岁,老实说一下子做了军中大将,心中还是没底。听说甘辉经历过大胜关之战,有带兵经验,在部队中又小有威望,就向马宝提议,让甘辉来做自己的副将。

    方大洪的面子马宝还是要给的,又查了一下,这个甘辉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一张冷面孔,好象和教官们也不太密切,就答应了。

    也就是说,镇海军这场巨变不但没有影响道甘辉,反让他得到了提拔。

    升官之后,甘辉煌并不觉得有丝毫的欢喜,相反,心中却隐约不安。

    部队冲得实在太快,作为大军的开路先锋,前锋营顶在最前头。正因为心中不安,甘辉今日亲自带队过来侦察。这也是他以前在教官那里受训养成的习惯——一军之将,不能只躲在后面,探马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冰山一角。有的时候,你得亲自过去看看,才能做出最后的决断,所谓眼见为实嘛!

    斥候们还在轻松地说笑:“凭大的雾气,也看不真了,要不,咱们过河去瞄瞄?”

    “过河,冷得鸟都缩进肚子里去了,等下弄一身水,遭不住的。”

    “呵呵,你这老鸟什么时候叫过苦了,不像咱们镇海军的人。”

    “怎么就不像了,对面根本就没建奴。方才郭兄弟说得是啊,若我是建奴早就逃回辽东去了,怎么可能留在北京等死。依我看来,大军索性直接渡河,把北京城给抢下来。”

    “你懂什么,战前先侦察敌情,谋定而后动,这才符合兵法。”

    “兵法兵法,兵法个鸟。这些日子,马宝成天催着大家赶路,斥候放去出多少,根本就没几个人。前脚斥候才出去,后脚部队就上来了,还侦察个什么劲?那个时候,马宝怎么就不说兵法了?”

    “就是,就是,现在过河真没什么用,怎这么冷的水,小心伤了战马的,知道一匹上好的战马值多少钱吗?”

    听到手下的议论,甘辉心中一阵苦笑,突然想起以前在孙元那里的时候,听孙元吟过的一句诗:“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又有一个斥候道:“要不,今天就这样了,咱们回去,就说琉璃河这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鸟毛也看不到一根。直他娘,这天凭冷。”说着话,他不住地搓着手。

    其他的斥候也随声附和:“真是太冷,先前我实在憋不住撒了一炮尿,你们猜怎么着?”

    “不会是把你的鸟儿冻掉了吧?”

    众人都是低声笑起来。

    那人摇头:“怎么可能,那尿水还没落地都凝成冰了……太冷,这北地对于咱们福建人来说,就是地狱啊。真想回老营呆在火堆边美美地喝上一口热酒。”

    “是啊,如果有酒就好了。”

    听到大家的议论,甘辉又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众人都袖着手,连武器也收回鞘着,一个个在马鞍上坐得东倒西歪。

    突然间,甘辉觉得大胜关那些勇猛刚强的弟兄们变得如此陌生。

    这样下去不成啊,就因为怕冷不敢下水,就放弃这次侦察任务……这,这和九边那些烂得一塌糊涂的镇军又有什么区别?

    “下河,咱们过去看看。”甘辉下令。

    “什么?”众斥候同时一呆:“甘将军……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嘿嘿,看看你们现在这模样,还是大胜关之战那支铁军吗?”甘辉面上显出厌恶之色:“那时的咱们连死都不怕,还怕冷,走!”

    说完话,他猛地跃上马鞍:“驾!”

    战马打了个响鼻,冲下河去,片片浪花飞溅而起。

    既然甘将军已经身先士卒,其他斥候也是无奈,只得纷纷跳上战马,跟了过去。

    在下水的一刻,有人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有人被冰水淋中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是在往常,若听到甘辉说一声:“还怕冷?”众人绝对会嗷嗷叫地扑下水去。

    可现在,他们却不以为然。

    甘辉一边在水中前进,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手下。见此情形,心中又是一叹:镇海军的军魂掉了。

1365。第1365章 遭遇

    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在马宝那些军官的率领下,部队还真是松散下去了。

    所谓学坏容易学好难,即便靖远伯回来,重新整顿兵马,镇海军要想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甘辉心中一阵阵发沉。

    秋冬时节正是枯水期,而河北这边从崇祯初年到现在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场旱灾,琉璃河已经处于半干涸状态,放眼望去,河流虽然还算宽阔,可有的地方已经裸露出黄色的河床和在雾气中隐约摇曳的芦苇。战马一下到水中,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刚刚漫到马腿一半。

    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日子,河流还没有完全上冻。十几匹战马驰骋而过,激起的浪花中带起片片浮冰和浑浊的浪花。

    冷着脸冲在最前头,突然间,甘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神京陷落之后第一个带着大明朝的军队踏上这片陷落两年的故土。

    他甘辉已经是北伐的第一人。

    两年了,两年了,老子终于带着汉家儿郎回来了。

    巨大的波澜在胸中涌动,翻滚,竟是久久不能平息。

    不管建奴是战是逃,北伐的最后目的不就是让片土地重新回到我汉家的手中吗?让所有人都大声高呼…看,这是咱们的首都,这是天下的中心,这是咱们汉家男儿精神的神殿!

    敌人在还是不在,都不要紧,那是统帅们该考虑的事情。我甘辉只需向前,向前,向前!

    风突然大起来,轰隆鸣响。河风卷着白雾扑打在面上,胸口的铠甲上全是晶莹的水珠,已经不觉得冷了。相反,却是如此的舒爽。

    也许是风实在太大了,突然,眼前猛地一亮,有万丈金光突然从天上投射下来,照得周遭一片通明。

    连天白雾被吹散了。

    这个时候,众人这才愕然发现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北岸来了。

    定睛望去,对面的河岸上立着六骑敌人的探马。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蓝汪汪的铠甲。那些棉甲极长,下摆都盖到小腿处,立在那里就如同一群狰狞凶恶的虫子。

    “正蓝旗老鞑子!”甘辉手下那群斥候骑兵同时拉停战马。

    “吁!”河中一片大乱。

    没错,来的正是正蓝旗的建奴,从他们的铠甲来看,错不了。

    此刻的镇海军早已经军心涣散,自进入畿南地区以来,仗打得实在太轻松,部队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种乐观气氛。自马宝掌军以来,为了催促部队快走,平日间时刻向大家灌输建奴不会死守北京。他们要想活命,肯定会逃回辽东。咱们这次进攻北京什么也不用管,直接朝前冲,只要冲到北京城的城墙下面,就能获取最后的胜利。

    在这种言论的影响下,大家都没有再打仗的心思。

    因此,在看到这六个建奴斥候的时候,众人都是一呆,竟是愣住了。

    和镇海过黄河以后遇到的清军不同,这六个建奴看到甘辉他们之后并没有逃之夭夭,而是拉停了战马,不紧不满地抽弓搭箭,口中发出满不在乎的叫声。

    好半天,众镇海军斥候在安抚好受惊的战马。

    有人叫道:“有建奴斥候,怎么会这样?”

    “甘大侠,怎么办?”

    甘辉反问:“你们说怎么办?”

    一个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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