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得站在矮墙上的秦易突然回手一刀,将钉在自己铠甲上的箭杆子砍断,大吼:“镇海军,镇海军!”就从墙上跳了下去,一头冲进敌群之中。
人还未落地,手中的大刀就将一个建奴的脑袋连头带盔劈成了两片。
这个时候,突然间,从矮墙后面跃出来十几骑骑兵,如同泰山压顶般直接朝建奴头上砸去。
原来,先前秦易苦战不退,等的就是这一刻,在之前,他已经悄悄调了十骑精锐过来,只等建奴聚在一起,这才突然发动。
一片建奴被凶狠的战马冲翻在地,先前还乱成一团的前锋军士气大振,纷纷提起兵器对着倒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建奴一通乱刺乱砍。
遭受到突然打击,建奴这一波攻击停滞下来。
得了喘息之机,先前乱成一团的前锋军士兵总算是恢复了秩序,又将防线推到起初模样。
两军在灌了水,结了冰,又被千万双脚、马蹄和大炮轰击下变成雪泥的水田之前僵持起来。
不得不说,在小层面的战术上秦易设计得非常之妙,先前前锋营在图鲁什和遏必隆的轮番冲击下,防线摇摇欲坠,恰如已经绷紧的细丝,随时都有断做两截的可能。秦教突然以小股骑兵反冲,顿时稳住了局面,也让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前线松了一口气。
而且,秦易身背数箭,依旧苦战不退。这让镇海军士卒胸中已经被马宝等人蝇营狗苟消磨的铁血之气复苏了,当真是人人拼命。
两军开始混帐,互相之间开始有来有往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后面观战的甘辉和方大洪看到秦易突然被一根狼牙棒击中,右肋下的铠甲瘪下去一快,人也一头摔倒在水田中。
“啊!”正在鏖战的镇海军士兵同时发出一声大叫,而建奴却发出阵阵欢呼,用尽全身力气朝前涌来,双脚在水田里翻起层层泥浪。
“糟糕了,糟了,咱们得去将秦教官接过来。”方大洪手心的汗水出得更多,感觉红缨枪的枪杆子湿漉漉地握不牢固。
“不不不,不是现在,不是……”甘辉摇了摇头,哑着声音:“不行,秦教官没有信号过来,咱们不能擅动。”
方大洪急了,手一抖,耍了个枪花,大声吼道:“师哥,这个时候还等什么秦教官的信号,再等上片刻,就就就……不,只怕秦教官已经站不起来了。”
是啊,在这种千军万马挤在一起的混战中,身穿重铠,你一旦倒地还有机会站起来吗?况且,地上又那么烂。
“不行,秦教官没给信号。”甘辉只是摇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前面的镇海军士兵同时发出一声大吼:“教官,教官站起来了!”叫声中满是欢喜。
却见,一具高大的身影重新站起来了,手中大刀一挥,就舞出一道雪亮的扇面,将一个建奴的脑袋砍上天去。
站起来的正是秦易将军,他浑身都是烂泥,但右勒下却有血不断流出来。原来,敌人的那一记狼牙棒在击中他铠甲的时候,已经钩进甲叶子里面,剜出了一大片皮肉。
秦易也不知道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从这一片和着人肉的沼泽中站了起来。
见到自己的总教官如此神勇,镇海军士兵士气大振。
方大洪:“教官站起来了,真是一条好汉啊!”这个时候,他对秦易佩服到五体投地,彻底服气了。
话音还未落下,这个时候,秦易身后的一面红旗摇晃起来。在头顶划了个圈,斜指敌人的右侧。
方大洪惊叫:“师哥,教官给信号了,让中军主力反击。”
甘辉将一口气吐了出去,一道长长的白气:“是时候了,建奴已经疲惫。”
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将士喊:“随我来,主力包抄敌军侧后,和秦教官夹击建奴。各位,你们歇了这么些工夫,冷不冷?”
“冷!”众人都是同声大叫。
“知道冷就好,咱们出发,去热乎热乎!”甘辉将铁盔扣在头上,接过一把斩马刀,大步朝前走去。
方大洪一把拉住他的手:“师哥,让我上吧!”
甘辉摇头:“你是主帅,亦坐镇后方,统管全局。再说,战阵厮杀和……”
方大洪咆哮了,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叫:“师哥,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战阵厮杀和行走江湖同人过招不一样。听你说,当年你不也是在大胜关的时候才第一个建奴生死较量,你总得要让我有个开始啊!坐镇后方统管全局,我在后面又派得上什么用场,还不是师哥你和秦教官说这仗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也就是个传令兵。对对对,我是主将,这一次我就下令了,你留下,我上。”
看到方大洪孩子气的表现,甘辉想笑。可转念一想:是啊,他毕竟是主帅,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却是不能当着这么多将士驳了他的面子,否则他以后还怎么带兵?再说了,师弟说得对,他总得有个开始啊!
想到这里,甘辉停了下来,一拱手:“谨尊将令。”然后小声地对方大洪叮嘱道:“师弟,这战场上和人交手,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在一瞬间将敌人放倒,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不需要什么高明招式,用不上。”方大洪大声应道,一蹦一跳地带着队伍冲了上去。
“真是一个孩子。”甘辉看着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鼓声镇天,随着前锋营主力包抄到建奴的侧翼,在秦易和方大洪的夹击之下,建奴已经打得有些疲惫。见镇海军包夹过来,明显地有些慌乱。尤其是陷在水田中的敌人,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建奴那边有锣敲响,这是撤退的信号。他们开始不住收缩后退,试图同秦易拉开距离。让另外一股在旁边休息的清军顶上来,可惜秦易和方大洪知道其中的厉害,狠狠咬住敌人,一路追去。
看到节节败退的建奴,甘辉身子一松,身后,士卒们都在高声欢呼,一片刻,这声音漫天满地都是。
一片又一片建奴倒在水田里,被追上来的镇海士兵用脚和马蹄踩下去。
甘辉看到小师弟方大洪一枪将一个敌人刺倒在地,他着一枪没有任何花巧,只一个字快。在敌人的大锤中他脑袋的时候,红缨枪已经抢先一步戳断对手的颈椎。
“不错啊,大洪的悟性很高!”甘辉欣慰地笑起来。据他所见,那个建奴要高过方大洪一头,膀大腰圆,手中大锤看起来委实猛恶。一般人见敌人一锤砸来,肯定会下意识地躲藏。这恰恰犯了大忌,周围人挤人人挨人,你又如何躲的过去。又或者不管不顾地一枪前刺,慌乱这种,你会本来地朝敌人躯干刺去,因为躯干的目标大。可是,敌人身上穿着厚实的铠甲。就算你力气足够大,大到能够破甲,可不能瞬间让敌人失去抵抗力,你还是会被人一锤打出脑浆子来。
方大洪能够选择去刺敌人的颈项,心理素质和枪术都非常了得。
不管怎么说,建奴这凶猛的攻势总算被击退了。敌人在后撤的过程中很快演变成一场溃退,队型开始散乱,跑得满山遍野都是。
若不是另外一股建奴军队过来接应,这一战说不定前锋营就赢了。
这一通激烈的厮下下来,敌我两军都累了,各自撤了回去休整。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两军都生起篝火,所有的士兵都席地而作,大口地啃着干粮。不觉中,这一战已经打了一个上午。
1438。第1438章 明军乱了
大家都知道,这种平静不过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更加残酷的战斗又将继续。
“师哥,过瘾啊!等下建奴打来,还是我上。”方大洪大口大口地咬着烤肉,神情亢奋,也不知道是说刚才一战还是说烤肉。
甘辉笑眯眯地看着他,问:“将军还是在后面坐镇指挥吧!”这个小师弟方才手刃两名建奴,虽然说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能够搏杀如此强悍的敌人,还是一件另他激动的事情。
在撤下来的时候,方大洪随手割了一块死马肉带了回来,说是吃了两天干粮,口中淡出鸟来。
真是一个大孩子。
“怎么又我在后面坐镇。”方大洪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前锋营的统领,此刻的他只想上阵杀敌,至于指挥部队,还是交给教官吧。
甘辉摇了摇头,不同方大洪争执,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休息,留点力气应付敌人的下一次进攻:“秦教官,伤可要紧?”
“没事,箭伤只及皮毛,伤口已经凝固。”秦教官毕竟年纪大了,一脸疲态:“只肋下中了一棍。好象受了点内伤,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卫兵除掉,身上被纱布裹得像个茧子。就这样,依旧有不少血涌出来,纱布也被染成了红色。
甘辉:“教官等下就留在后面同方将军一道坐镇,反击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秦易也不推辞,点头:“也好,咱们也不争这个。现在刚过午时,到天黑还有很长时间,等到天一黑,建奴想不退兵都不成。这个下午不好熬啊!我也累了,在后面歇一下,前面就拜托甘将军你了。”
甘辉安慰他说:“秦教官不必担心,咱们这里打得这么激烈,马宝不可能不知道的,况且,咱们不是派出信使了吗?前锋营顶在最前面,若是咱们这里溃了,其他各营也保不住。马宝虽然混蛋,可也是打过仗的人,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要紧。说不定等会儿,中军主力就会开过来,夹击眼前这支建奴。”
“马宝么!”秦易吞掉最后一块午餐肉,靠在矮石墙上,微闭上眼睛:“建奴全军而来,其他各营亦会同时受到攻击,老营那边打成什么模样咱们也不知道。说不定马宝也扛不住,不肯分兵呢?对这事,我有不好的预感,还是想想怎么熬到天黑吧!”
甘辉想反驳,可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啊,如果马宝不肯分兵来援呢?
前锋营这点人马,要想熬到天黑,可能吗?
同他沉重的心情不同,方大洪却精神抖擞,不住地同其他将士说话:“咱们的损伤如何,统计出来没有?”
“回方将军的话,刚才一个上午,我军阵亡四百六十七,伤五百八十二,其中重伤不能再战的二百零四人。”
甘辉心中一阵伤感,这才打了一个上午,部队就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超过两成的战斗减员,这样的损失再来几次,部队就快承受不住了。
方大洪又问:“建奴呢?”
“算不出来,估计也不少吧。”
方大洪哈哈笑着,大声鼓励着士卒:“这就是了,咱们有死伤,建奴也好过不了,都是**凡胎,只要咬着牙,咱们也不输给敌人。咱们人多,建奴人少,就算两个换一个,耗也耗光他们。”
真是一个孩子,打仗又不是做算术,甘辉摇头苦笑。
不过,方大洪的话还是激起了大家的士气。他年纪轻,又没有什么架子,很快就同士卒们玩闹起来,一时间,营中满是笑声。
甘辉心中一动,暗想:师弟虽然有的时候很幼稚,可却知道如何施恩于下获取军心。他所缺的只是打仗的经验,在这场艰苦的血战之后,说不定他能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只要挺过今天……今天,真的能挺过去吗?
甘辉很是不安。
……
遏必隆也在吃烤马肉。
他亮着雪白的牙齿不住地朝下啃去,那条硕大的马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也不知道是谁烤的肉,手艺实在太差,半生不熟,每一口下去,都有血沁出来。
图鲁什看得有些恶心,强忍着心头的烦恶,扭头问一个副将:“我军损失如何?”
“战死两百一十三人。”
“一成的阵亡,真大啊!”图鲁什叹息一声,心情有些抑郁,自带兵打仗以来,从来在河南和孙元一战,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大的伤亡比。这么大的伤亡,换成其他明军早就溃败了,即便是建州军,也是难以忍受。
河南一战损失极大,那是因为遇到了明军天下第一军宁乡军,还可以理解。问题是眼前不过这几千明军算什么东西,竟然将营盘守得坚若磐石,今天还真是碰到一根硬骨头了。
图鲁什:“多少人负伤。”
遏必隆扔掉已经啃光的骨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笑道:“伤员就不用统计了,咱们建州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战斗。”
“就是,一点伤算得了什么?”众将士同声呐喊:“图鲁什,我们已经吃饱了,养好力气了,进攻吧!”
图鲁什倒是高看了遏必隆一眼,心想:这小子倒是一个勇士,不愧是我建州的种。难怪他虽然是正黄旗的人,却受到王爷的信重。
图鲁什:“方才进攻受挫也算不得什么,好,再休息片刻,换遏必隆你上。”
正在这个时候,对面的明军营中却骚动起来。有骂声不断传来,定睛看去,竟有明军愤怒地将手中武器扔在地上。
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卒,有军官惊慌地喊着什么。
遏必隆大叫:“汉狗乱了,哈哈,图鲁什,咱们也别管什么轮番上阵了,全军突击吧!”
敌人阵中突然出现的混乱叫图鲁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道:“是啊,还轮番上阵做什么……他娘的,准备出击,准备出击!”
所有的建州军都站了起来,开始列阵。
“真是老天保佑啊!”图鲁什怎么也想不明白,敌人方才明明打得挺好的,怎么说乱就乱了呢,没道理的。
1439。第1439章 人心散了
甘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实,部队是挺不到天黑了,再坚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去请求援兵的袁平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马宝否决了方大洪和他的提议,拒绝派兵过来夹击眼前这股建奴。
“什么,马宝不肯发兵,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掎角之势,难道他不懂兵法吗?”甘辉大叫起来:“我真不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方大洪和秦易也是面色大变。
袁平神情又是凄苦,又是愤怒:“甘将军,方将军,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我见到马宝的时候,建奴也出动兵马进攻老营。他若出出动援军,夹击前面这股建奴,赢了可是方将军和你的功劳,同他却没有什么关系。”
方大洪气道:“打仗的事情生死一线,关系着这么多将士的生死存亡,难不成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还先想想怎么获取功劳,赢了算谁的?”
袁平:“还有,马宝现在只想着守住老营。他若是一分兵,老营丢了怎么办,还不如将军队都捏在手里,来得稳妥。末将去老营的时候,那边都快守不住了。马宝这鸟人……一遇到敌人,整个地慌了神,只顾着骂娘,什么也做不了。方将军,甘大哥,秦教官,快撤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撤退,咱们可是前锋营啊,如果这里被建奴拿下,我镇海军就全线动摇了。”甘辉迟疑地说。马宝这厮实在太恶劣了,直气得他两眼冒火,可这个时候却不是发怒的时候,兵凶战危,为将者必须要保持清醒。
话刚问出口,突然间,前锋营中一片大乱。
马宝不发援兵的消息已经传了开去,众人都在高声怒骂。
“好好好,好得很,咱们现在是彻底被老营抛弃了。”、
“马宝这个混帐东西,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守住老营就好,至于我们的死活,他才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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