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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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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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

    或许,在这个范景文心目中,已经将自己归类于阉党小丑之中了。

    “没人头就麻烦了,而且,范尚书还说,搞不好宁乡军只斩了几十级头颅,这事当不了真。”的确,明朝军队战斗力低下。尤其是对外作战时,经常是斩首两三级或者十几级,报上去之后,层层加码,变成几千上万级也是有的。各部门一家分点,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孙元:“卢督师是什么态度?”其实,这问题他也知道不该问,卢象升是文官。无论是什么党派,对于阉党都是惟恐打之不死。

    自己这次来来安,前景不妙啊!

    说话间,众人渐渐深入明朝军营。

180。第180章 郁气

    孙元军中的中下级军官都是明朝山西太原镇的老人,当初,即便孙元作为一个穿越者,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见识和先知先觉,在战略和对大势的估计上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可具体到如何带兵,如何作战的细节上,已经是个外行。

    所以,再这半年时间里,他在训练士卒的同时,也虚心地向手下学习这个时代的军事规则。

    不过,宁乡军实在太弱小,很多东西也用不上。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卢象升,这可是一支将近十万人的大军啊。这次能够进入明朝大军的老营,自然要好好观察观察。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并不仅仅体现在战场上的表现,后勤如何运转,平日如何训练,甚至营盘如何布置,都有很多讲究。

    孙元听了朱玄水的话,心中虽然抑郁,却也静下心来仔细观察。

    这一看,却是大摇其头。

    表面上看来,明军老营归置得整齐有序,营中纵横交错无数道笔直的驰道,看起来叫人精神一振,可这样做却是不对的。

    据费洪说他们太原镇军扎营盘的时候,营中的通道都不会弄成这样,而是七扭八拐,没有规律可言。当初,孙元大为不解,问这又是何故。费洪解释说,如果营中通道笔直有序,如果敌人偷营,可以很轻易地就杀到中军大帐。反之,敌人就算冲进营中,要想见着主帅,也得大费周章。

    孙元甚以为然。

    不过,如今看卢象升的营盘看起来整洁是整洁了,却大违用兵之道。

    按说,卢象升也是个知兵之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没道理的啊!

    摇了摇头,孙元有仔细观察起明朝的士兵,这一看,心中更是不安。

    在营中走了大约一壶茶工夫,孙元很轻易地看出这老营里的士卒分属于不同的体系。其中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应该是辽东兵,这些士卒多大衣甲鲜明,武器精良,看起来个个也高大,士卒的营养不错;其次应该是卢象升的天雄军,据真实历史记载,这批士兵的骨干是河北兵,但士兵都来自湖广,装备比起辽东兵来差上一大截;最差劲的是南直隶的卫所兵,这些人都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穿着棉甲,很多人手上的兵器都是绣迹斑斑,红缨枪上的红缨都掉光了。

    士兵来源混杂,又归属于不同的体系,要想统合在一起,估计也是一件叫人头疼的事情。而且,这些军队看起来军纪好象都不怎么样,有人在营地里散乱地走着,有人在帐篷里大声吆喝着吃酒耍钱……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武装旅行团。

    孙元有些疑惑,这么烂的军队究竟是怎么取得这一场滁州大捷的,没道理啊?

    或许,农民军更烂吧?

    想到这里,孙元又开始回忆起去年在凤阳时农民军的情形,因为没有见过贼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他也没办法做出判断。至于清流关大战,那是偷袭。不是战场上正面对垒,也不能说明什么?

    心中若有所思,不觉就走到一座硕大无朋的大帐篷前面。

    门口立着几个健壮的卫兵,看他们模样,倒像是精锐勇士。更叫孙元感到惊奇的是,这几人都穿着七八品的武将官服,显然是有些来历的。

    这几个侍卫一开口,却是满口油滑的北京口音:“哟,原来是朱千户来了,快快快,范尚书和卢督师正等你您呢!这位可是冒功的孙千户。”

    这几人说起话来嬉皮笑脸,倒像是在衙门里打滚多年的老吏,而不是军人。

    听到这几个侍卫说自己的是冒功,孙元皱了一下眉头,旁边的朱汀也是满面怒容。

    朱玄水一拱手,和气地微笑道:“正是大河卫宁乡千户所的孙千户,说起来这位孙千户也是个有趣之人,以后大家同在军中效力,各位弟兄还得多关照。”

    有个正七品的侍卫笑嘻嘻地说:“既然朱大哥你这么说了,那还存在什么问题。找个时候,咱们一起喝台大酒,乐呵乐呵,想不到这他娘江南冷成这样,比京师还冷。若不是想来这里捞点功勋,谁他娘肯来这么遭这个罪。您等着,我这进去禀告帐里的两位爷。”

    “别忙。”朱玄水一把拉住那人,低声问:“里面情形如何?”

    那侍卫笑道:“还能怎么着,你是厂卫出身,这个孙千户是你一立推荐的。范尚书人家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看你们早就不顺眼了,须小心点。”

    这人说起话来,大声武气,也不怕里面的人听到。

    看他进去,孙元心中好奇,忍不住小声问朱玄水这些人的来历。

    朱玄水低声在他耳边道:“都是勋贵子弟,有北京的,也有南京的,最差的也有个都骑尉、云骑尉的爵位。以前在两京的时候,大家同为勋贵子弟,倒是经常在一起吃酒玩乐。这群人这次跟卢象升一起出来,还不是想捞些功绩。”

    孙元有些吃惊,明朝的自土木堡以后,勋贵子弟和皇室子弟一样已经彻底退化成混吃等死的米虫,什么时候又有了功名但从马上取的气概了?

    大约是看出他的疑惑,朱玄水笑道:“这些家伙都是有些来历的,谁身后不是站着几个国公、侯爷长辈,徐、张、朱、常这几姓,即便是皇帝也会给些面子的。卢大人范尚书可不敢将他们派出去大仗。不外是养在老营里,等到仗一打完,在功劳薄上给他们录上名字罢了。而且,这次我朝廷大军人多势众,怎么看都不会输。就算败了,这些孙子有马,比谁都跑得快。流血死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头上去。”

    正说着话,中军大帐里有声音威严地响起:“孙元来了,进来吧!”

    刚迈进大得惊人的帐篷,迎面就是一股热气逼面而来,头面上的雪顿时化了,湿漉漉地叫人很不舒服。

    里面好多人,光线也不是太好,一时间,孙元竟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却见,里面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两边都跪坐着十多个军官,还有几个书办在案前忙碌着什么。

    这些军官品级都高,大多是二三品,如果没有猜错,应该都是南直隶的指挥使们。

    天气实在太冷,几乎所有军官都带着铜手炉,有的人甚至还穿着狐皮大氅,一个个坐得歪歪斜斜。

    大河卫指挥使方日昌就夹杂在众将之中,一看到孙元,满面都是狰狞。

    帐篷上首是三个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高大的老人,此人面容黝黑粗糙,手脚粗大,身上穿着大红的武官制服,胸口的补子上绣着一条嚣张的蛟龙。

    另外一人则是一个正二品的文官,大约五十出头,身高臂长,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无风自动,当真如神仙人物一般。

    相比起这两人,另外那人没有穿官服,显得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此人又瘦又小,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葛袍,领口磨得起了毛边,手肘处破了。他背对着孙元,将目光落到一张地图上,对于孙元和朱玄水的到来不闻不问。

    看到先前那两人的气势,孙元心中暗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个武官应该是辽东总兵祖宽,文官则应该是卢象升了。

    旁边的朱玄水拉了孙元一半,拜了下去:“南京锦衣卫副千户朱玄水已经将大河卫宁乡所千户孙元带来了,拜见范尚书。”

    孙元也一施礼:“孙元拜见范尚书。”他心中倒是大感意外,原本以为这么气势非凡之人是卢象升,却不想竟是范景文。如此说来,那个看起来简朴而矮小,貌不出众之人就是卢督师,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他是何等的眼力,很明显地看到当自己和朱玄水上前见礼之后,范景文面上明显地露出嫌恶之色。

    他猛地一拍大案:“你就是孙元,抬起头来,让本大人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以区区一个千户所几百士卒就能歼灭三万贼军。”

    “啪”的一声,如此响亮,整个中军大帐立即安静下来。

    只卢象升依旧在看着那张地图,好象并不关心的样子。

    范景文又冷笑一声,对朱玄水道:“朱玄水,你来报捷,说区区一个宁乡军,以几百火枪兵就将贼军前锋营击溃。据本官所知,贼军前锋大将乃是闯贼第一勇士刘宗敏,乃是闯营精华。别说小小一个千户所,就算是九边重镇的精锐,要想击溃这支敌军也要大费周章,了不起,了不起啊!”

    “想不到大河卫的兵强成这等程度了,嘿嘿一个千户所就能打败三万贼军。大河卫可不只一个宁乡所,贼军有三十完,我看,大河卫自己就能包打了。朝廷出动这么多军队,糜费如此浩大的军费,完全没有必要啊!”

    这话中夹枪带棍,尖酸刻薄,孙元心中突然有一股郁气腾起,忍不住亢声道:“尚书这是在怀疑孙元冒功请赏了?”

    话说出口,他才感觉后悔:冲动了,冲动了!

181。第181章 卢象升

    听到范景文语中讽刺,大河卫的都指挥使方日昌首先就坐不住了,腾一声站起来,怒骂孙元:“孙元无礼,今日本将当用军法制你。”

    又朝范景文一拱手:“范尚书,立即将这狂悖之徒拿下,枭首示众。”

    事关生死,孙元也是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叫道:“范尚书就是这么对待有功之将士的吗,孙元不服。”

    范景文见孙元无礼,也是恼了,咬着牙冷冷道:“孙元,你也好意思说有功之臣。本官今天就同你说说这个理,也免得别人说我范景文不教而诛。本官且问你,一个千户所,遇到战事,可征召多少兵马?”

    旁边跪在地上的朱玄水不住地扯着孙元的袖子,示意他赶快跪地告饶,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孙元刚才一时冲动,虽然已经后悔,但这个时候,若是退缩,却不是他做事的风格。而且,就算服软,人家也未必能饶过自己:“回尚书大人的话,一个千户所,按制,可征召一千士卒。”

    范景文:“一千士卒,真正上得了战场的不过三五十人而已,就这点人马,敢妄言斩首五千,实际上哪里有这样的军队,天兵天将吗?却来哄骗本官,真真是失心疯了,真当本大人没带过兵?”

    孙元淡淡道:“大人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哈哈!”帐中,将领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用看小丑一样的目光看着孙元。

    范景文也高亢地大笑起来:“好,就算你宁乡所,又或者大河卫是天兵天将,斩首五千级,那么,首级呢,拿来我看看。对了,贼军以前都是流民,可看不真。你就算是胡乱杀良冒功,本大人也拿你没个奈何。”

    孙元也彻底地恼了,沉声道:“死者为大,贼军以前也不过是活不下去的农民,很多人还是被贼首裹胁而来的百姓。就算战死了,也得好生安葬,取头颅请赏的事情末将却是做不出来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人若不信,可去清流关清点坟茔。”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朱玄水惊得面容大变,喝道:“孙元,你胡说什么?”

    “笑话,难不成还让本官掘开坟墓,做摸金校尉?”范景文厉喝一声:“来人,拿下,砍了!”

    “是!”不等外面的卫兵进帐,方日昌就铿锵一声抽出腰刀,大步走过来。

    孙元惊得背心出了一层冷汗,他也猛地将手放在刀柄上。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卢象升转过身来:“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至于如此?”

    声音很是温和,可说来也怪,听到这声音,方日昌的身体却僵住了,就连刚走进帐篷的卫兵也停了下来。

    孙元总算看清楚卢象升的相貌,说句实在话,这个卢大人长得非常普通。他生得又黑又瘦,眼角还带着一丝皱纹,显得很疲惫。

    卢象升穿得朴素,乍一眼看过去,就好象一个普通老吏,说起话来也是不温不火:“宁乡卫这次击溃贼军前锋,功劳不小,可先记在功劳薄上。等此战结束,当上奏朝廷表彰其功勋。”

    “啊!”不但孙元和朱玄水低呼一声,就连帐中其他将领也小声地骚动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前一刻范景文对着孙元喊打喊杀,后一刻卢象升却肯定了宁乡卫的战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范景文英俊的面庞一红,忍不住亢声道:“建斗,这孙元分明是冒功请赏的小人,他和厂卫裹在一起……”

    卢象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孙元这次击溃贼军前锋,那可是实在的功勋。只不过,因为没看到贼人首级,却不好评定。大战在即,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迎敌。今日各军将领都到得齐全,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五日,贼军主力就会抵达滁州。军情如火,开始吧!”

    范景文轻蔑地看了孙元和朱玄水一眼,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还不退回去。”

    “是!”朱玄水见一场风波化为无形,暗叫一声侥幸,急忙拖了孙元一把,来到大河卫众将的队伍里。

    大河卫的千户和指挥们见孙元过来,感觉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都是一脸的嫌恶,有意无意地让到一边,生怕沾染上了宁乡卫。

    孙元也知道自己是永远与打河卫的长官和同僚们搞不好关系了,而且,接下来,很有可能遭到方日昌的排挤和处罚。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心中却是非常奇怪,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说杀了就杀了,这个卢象升大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他为什么不惜得罪范景文立保我孙元呢?

    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却无从把握。

    很快,军议开始了。

    卢象升大约将敌我态势说了一遍,接着就开始部署了。

    这次,主持军事会议和作战部署的是范景文。

    范尚书的作战计划很简单,中军立即移营进入滁州,依托城墙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而其他各路兵妈却部署在从滁州到来安的狭长地带,结成十多个营盘,节节防守。

    祖宽的关宁骑兵,则作为总预备队,在决战时刻投入。

    此战,明军大约有七万人马,除去祖宽的三千辽东精锐和卢象升天雄军的两千主力战兵之外,各路卫所军将军手下的家丁凑一起,也有两三千人。依此看来,明朝军真正能上得战场的精锐不超过一万。其余六万多人,多是辅兵和民夫。

    实际上,一场大会战,真正能够决定最后胜负的也就敌我双方几千精锐之间的较量。

    在最后决战之前,还有无数场前哨战。敌我双方都会以小股部队在方圆几百里的范围之内反复纠缠、厮杀、试探,就如同一局围棋,双方大将都会同时落子布局取势。直到有一方被压制住,才会将最精华的部队投入其中,一击定乾坤。

    这样的战争通常会花上很长时间,短的十来天,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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