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吕毅又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如果那胡汉苍果真施展什么阴谋,本将就率军杀向多邦城,将之。”
薛品连连摆手。“吕将军万万不可擅起争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回国向皇上报告,由皇上决定如何处理就是了。去年年底时,西平侯沐晟曾建议直接出兵,却被皇上驳回。皇上以布恩信,怀远人为务。安南胡氏虽扰我大明边境,然而皇上令已遣人诘问,若能诚顺命,则亦显示皇上的包荒之量。”
大理寺卿薛品属于读书读多了,显得有点迂的那种人。身为武将地吕毅更坚信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不过,吕毅却也懒得和薛品争执,于是将头扭向黄中。
“老黄,你说说看,那安成公主已下嫁于陈天平而且生了一子,为何这次安成公主和安南国世子不和陈天平一同返回安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中皱眉道:“虽说那胡汉苍表面上口口声声说愿意接陈天平回国奉他为主,但也不能完全相信那厮地话。好端端地将王位让给别人,谁会愿意?万一胡汉苍那厮发了疯,别说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哪怕有一万,也未必能够护住陈天平。”
“做最坏的打算,胡汉苍若是真地丧心病狂发动袭击,那也顶多只是折损陈天平一人而已,将来皇上还可以册立世子为安南国王。如果世子也和陈天平一同遇害……”
说到这里,黄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突然呆滞起来。因为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地念头:皇上让这支不足千
队护送陈天平去做安南国王,难道其本意就是让陈天?陈天平若是受袭而死,明朝发动大军攻入安南自然也就名正言顺。攻占安南后,立世子为安南国王,而安成公主则顺理成章地凭借安南国王太妃暂理国政。
不对。安成公主只有一个儿子,十岁以下地孩子容易夭折,因此并不保险。陈天平还有作用呀?难道是我想复杂了?
黄中用力的摇摇头,似乎想要将这些可怕地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似的。
吕毅却不象黄中想得那么多。听到黄中说胡汉苍有可能发动袭击,却只是不屑地呸了一声。
“还反了天了!又要下什么雨,吹什么风的,大刚放晴,老鳖就要反潭么?”
想了想,吕毅又声说道:“话又说回来,安南人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一路上辛辛苦苦将陈天平送回安南去当国王,可你瞧他那拽样!一路上象是神仙似的,一天到晚吃喝拉撒全都待在那辆马车里。那几名护卫也鬼鬼祟祟的,谁都不准靠近。上次好不容易看见他出来透风,我好心好意去和他打声招呼,谁知他竟然象是看见鬼了似的,慌慌张张地躲进马车里去了。”
黄中也觉得陈天平这种:法近人情,但也没有多想,而是对吕毅说道:“你也别一竹杆打翻一船人嘛。你看那个裴伯耆不就是类似于申包胥式的忠臣嘛。”
吕毅:_了想,也就没有坚持。
“对了,我听待陈天平就任安南国王后,安成公主不久后就会跟到安南去,但安南世子要十八岁才会回安南。那陈天平已经许诺加入大明有邑贵族体系,而想要继承子爵以上的有邑爵位必须在蕃学或国子监就读过,所以干脆将安南世子交由宗人府派出地专人抚养,免得他去了安南过不了几年又得回南京——反正据说安成公主每年都会回南京省亲。”
见周围的人都竖起耳仔细地听这种秘闻,吕毅的聊天兴趣更浓了。
“你们知不知道,如今主下嫁给属国国王时会有一份特殊的陪嫁,那就是专门负责保护公主安全的护卫。这些护卫可不得了,虽说是必须到异国他乡去,可一去就能获得一个拥有五十户农民的庄园以及一个有邑恩骑尉的爵位。”
周围的听众全笑声一片。嫁女儿给陪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这陪嫁军人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听说。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有些道理。皇家地公主下嫁到远邦异国,有什么事娘家也不能及时撑腰。如今陪嫁护卫过去了,婆家自然也就不敢轻易欺负她。
黄中却想得比那些人更远些。
……如果陈天平真的被胡汉苍暗害了,那么将来安成公主以王太妃的身份监国时,有着这么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自然更得心应手些。即便陈天平不遇害,将来安成公主若是想干涉安南国政,底气也会足些……
这时一个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旗问道:“吕将军,怎么样才能成为公主的护卫啊?”
吕毅冲着那个小旗嘿嘿一笑。
“也简单,首先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子,这一条你算是符合条件。”
“其次则是必须有一定的武艺。象你这样的嘛,也算勉强符合条件吧。”
“再次嘛,则必须计仪表堂堂……大家说说看,这小子符不符合这一条啊?”
旁边有人凑趣地哄笑。“自然符合,他是小白脸嘛。”
见小旗乐得眉开眼笑了,吕毅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最后一个条件便是要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你小子会说官话吗?”
那小旗想了想,说道:“不会可以学嘛……反正常宁公主和咸宁公主还出嫁呢。在她们出嫁之前学会官话不就可以了?”
“你这小子……”吕毅指着那小旗哈哈大笑。“好,今天我再透露一个消息。公主下嫁给属国国王时会有陪嫁护卫,而郡主、县主、郡君、县君若是下嫁给伯爵以上地有邑贵族,同样会有陪嫁护卫。只不过名额多寡不同,依次是五十名、二十名、十名、五名和两名。这样算起来,你的机会还是蛮多的。”
毅顿了顿,却口风一转。
“不过,如果是在皇上推行《长子继承法》之前,你多努力一下便多半能够心想事成。可如今爵位、身份、不动产什么都唯有长子方能继承,结果次子们只能想别地办法了。于是公主的陪嫁护卫也就成了香饽饽。你们想啊,只要能够当上公主地陪嫁护,便能立即变成有邑恩骑尉,这种好事谁不想?争的人多了,所以想要成功当上陪嫁护卫却也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见小旗面露沮丧,吕毅却笑着安慰他。“你小子有毅力去学官话,干嘛不努把力去加入京都三大营?禁卫军的官饷可是咱们卫所军地两倍以上。”
小旗咧咧嘴,苦笑道:“小人也知道禁卫军更好。薪水多一倍且不说,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禁卫军虽说也必须接受挑战,却只是排名最后1的人接受挑战。不象小人,每过三年都可能接受一次挑战……但小人这水平即便是拼死拼活加入了禁卫军,估计顶多也只能当上一个小兵,收入还不在呢。”
吕毅笑骂道:“没出息的家伙。”
这小旗和吕毅熟惯了的,想了想,反驳道:“阿牛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勇士,他也没有参加禁卫军,难道也是没出息?”
吕毅听了这话只是哈哈大笑,却没继续就此说下去。吕毅官位高,见闻也广。此时聊起了兴头,于是东北葫芦西北瓢地乱聊一气。吕毅忽而东,忽而西,说得是满口白沫兴奋不已,思维转换稍慢的人简直听得是云里雾里。
阿牛耳尖,听到了那小旗把他扯出来做例子的话。然而阿牛却什么话也没说。他深深的记得当初那位恩人所说的话。
“凭本事去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京城能有什么仗打?
只是,当初那位恩人建议他到广西参军。可如今他都已经升为百户了,为什么还没有大的战事爆发呢?
正这么想着,阿牛却突然听见一声炮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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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中伏(上)
响之后,明军正自迟疑不定,却见安南军队伏兵四出声,震动山谷,似有千军万马,将明军全部包围。
这时一名安南将领当先而出。此人头戴抹金凤翅盔,身穿明光铠甲,手持钢枪,肩披红色大氅,骑一匹银鬃马。他不象别的安南人那样长得黑瘦矮小,反倒是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的头发颜色并非黑色,而是棕色,而且脸上也有着同色虬须。远看此人,活脱脱一副猛狮的形象。
这名披着红色大氅的安南将领隔涧以流利的官话大呼道:“远夷不敢抗大国,犯王师。缘天平实疏远小人,非陈氏亲属。而敢肆其巧伪,以惑圣听,劳师旅,死有余责!今幸而杀之,以谢天子,吾王即当上表待罪。天兵远临,小国贫乏,不足以久淹从者。”
言罢,该将便拔马朝着陈天平的马车直冲过来。
由于事出突然,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那安南将领又摆明车马不欲与明军交战,因此一时之间明军并没有什么抵抗意志。见那安南将领朝着自己冲过来,大部分士兵都下意识地道路两旁闪开了。
由于多数明军自~开了,少数没退开的官兵又因为心怀怯意发挥不出平时七成的实力,因此也没能挡住那红袍将领连人带马的冲击。结果,红袍将领一路杀过来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右副将军吕毅粗重地喘口,提枪欲上前与之厮杀,谁料却被左副将军黄中一把扯住。
“别上去,”黄中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在我们这边……既然安南军队并不打算和我军开战……那就由得他们吧。”
吕毅愣住了,随即责备:喊了一声“老黄!”
黄仍然牢牢地扯着吕毅,口中象是含了一颗苦橄榄似的。“我是左副将军,听我的!”
刺眼地阳光射吕毅一动不动地脸上。他皱着眉。两只大手握得咯嘣作响。良久。吕毅终于象是泄了气地皮球似地。身上地精神气一下子全都没了。结果被黄中扯到旁边。让出了中间地道路。
那些迟疑着并未彻底让开道路明军一直瞅着主将地位置。希望能够得到明确地命令。见主将都主动让开了道路。他们便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四散逃开。
那安南将领冲过来时也一直警惕地望着黄中和吕毅那边地动静。这两人无论是所披地铠甲还是身后地旗帜都显示出了他们地身份。这时看到明军主让出了道路。长久以来地自卑感在这一刻突然演变成了狂妄。
红袍将领象是街头卖艺那样将手中地钢枪挥舞成一道密不透风地圆圈。然后狂笑着大吼:“谁敢拦我?!”
安南将领正在得意。却突见一骑持剑杀来。被吓了一大跳地红袍将领下意识地钢枪一摆。谁料却轻轻松松将那人打下了马。安南将领定睛望去。却见那人只是文官装束。根本不是什么武将。那名文官在泥泞地地上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爬起来。然而提着剑欲重新向红袍将领杀去。
红袍将领哈哈大笑。脑袋一摇一晃。带着戏谑地神情地问道:“来者何人?”
“行人聂聪是也!”
“尔乃文官,吾不杀之,速退去。”
“吾食朝廷俸禄多年,报国在今日,义不芶生。”言罢,聂聪持剑向前扑去。
见自己一片好心对方却并不领情,安南将领老羞,钢枪往前一送,顿时聂聪刺了个透心凉。
刺死聂陪后,安南将领再次吼道:“谁敢拦我?!”
见大理寺卿薛品仍呆呆地拦在路中间,安南将领眼睛一瞪。
“让开!”
安南将领在这里说废话其实并不纯粹是因为太过狂妄。大多数明军都从道路上逃开了,可马车旁边负责保护陈天平安全地锦衣卫们并没有逃开,反而手持弓箭做出了射击的准备。他自忖如果单独一个人冲过去,难保没个闪失,因此便打算多说几句废话等身后的步兵跟上来后,再向马车发起攻击。
薛品将视线从聂聪的身上收回,似乎身上微微颤了一下,脸上犹带惊悸之色。他抽出腰间地长剑,咧嘴喊道:“职责所在,义不偷生!”
红袍将领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却又唧唧歪歪的文官刺死,谁料薛品却将长剑在脖子上一横,果断地自刎了。
待薛品地尸体从马上摔落,红袍将领愈加狂妄。
“谁敢拦我?!……谁敢”
“啪!”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鹅卵石正好击中红袍将领的面门,结果他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摔了下来。红袍将领又惊又怒,挣扎着准备爬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鬼魅似地朝自己冲过来,然后一柄硕大的铁锤直奔自己脑袋而来。
那柄铁锤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即便是正常情况下红袍将领也未必躲得过。而此刻他地面门刚刚受了重击,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且不说,又躺在泥泞之中无法发力,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铁锤越来越大,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
“砰”地一声巨响后,无论是明军还是安南军队都呆滞了片刻。很多人都在这一刻产生了幻觉,似乎刚那铁锤击中脑袋所发出的声音余音袅袅。也有不少人在这个时候想地都是同一件事。
“原来用铁锤击打脑袋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响的声音!”
阿牛看了眼地上地无头尸体——确实已经没有头了,原本应该着头的位置,如今只剩下红的、黄的、白的一堆混合物,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阿牛“呸”了一声,却不象那红袍将领那些说什么废话,提着大铁锤便朝着已经赶过来的安南士兵走过去。
跟在红袍将领之后的安南士兵多半都是他地亲兵,也算得上是精锐。见主将被打死,而且死状还那么惨,多少有些胆寒。然而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因此倒也没有转身逃跑,而是鼓起勇气挥舞着兵器朝阿牛杀过来。
阿牛夷然不惧,立即加速朝人群冲过去。没有虚招,没有试探,没有迟疑,大铁锤如同山岳一般朝着最前面的那名士兵
压过去。“杀!”的沉吼声在同一刹那发出。
阿牛面前的安南士兵只觉得耳朵突然嗡嗡一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旁人只看到人影乍合,可怖的大铁锤根本都看不清其轨迹,紧接着又听得连续的“砰”、“砰”、“砰”响声,人影乍合乍分之后,唯有阿牛傲然站立,那几个安南士兵全都象刚才地红袍将领一样没了脑袋——或者说是几乎没了脑袋。
阿牛随随便站在那里,象是耍弄轻巧的小木棍那样耍弄着沉重的大铁,显示出一副“铁锤在手、有我无敌”的气吞山河的气概。
看着阿牛那如同天~的身影,明军官兵的士气大涨。
相对应的,安南则士气大落。
阿牛身高接近两米,相对平均身高不过一米六的安南士兵而言,高出了半截身子的阿牛就象一个强壮地大人,而他们则象是一名稚童。若仅仅只是身高上的差异倒也罢了,象竹杆一般高瘦的人并不会给安南士兵如此大的压迫感。然而阿牛全身肌肉盘结,每一块突出地肌肉都硬得象钢块一般,任谁看去都能猜出其中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阿牛如今只过二十岁,却已经是满脸虬髯,叫人看不出真实地年纪。然而那又密又黑又硬的虬髯却有个好处,那便是替他这个凛凛大汉更增添了十二分的刚猛威武,令他的敌人看到后,没由来便会生出一股惧意。
此外,阿牛所使用的武也令安南士兵心悸。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然而和阿牛所使用大铁锤相比,安南士兵倒是宁愿挨上三枪也不愿意被那大铁锤擦一下——那家伙挨着就死、擦着就伤,更何况阿牛的习惯极其恶,总是朝着人家脑袋上招呼。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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