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好戏就上场了。他点燃引线,引爆架在梁上的烟花台,火树银花之中师傅出浴,铁定让他粮到最高点。
今年的烟花不在院子里放,而是在师傅的房里放,哈哈哈,他真是太聪明啦。
傅兰馨奔跑在屋后的小路上,这条路一直婉蜒到海边。
她不禁觉得奇怪,这么晚了又是除夕夜,他不跟大家一起吃团圆饭,跑到海边做什么?
她气喘吁吁的奔到海边,月光下看见熟悉的身影正将一架竹排船推人海里,看样子是要出海。
“喂,柳驭烟!”她连忙扯开喉咙大喊,迅速的跑向前去,“你要到哪里去?”
他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不但没有回过头来,就连动作也没慢下来。
他兰馨跳进冰冷的海水型,踉踉跄跄的来到他的身边,抓住了竹排船的另一端骂道:“你疯啦?这时候出海?你要去哪?”
他跃上了竹排船,看了她一眼,“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到海的另一边?”
“啊?”傅兰馨愣了一下,随即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什么都没带,不用花多久的时间,你就会饿死、渴死啦。”更别提要漂流到海的另一边。
“我当然知道。”他正色道:“我又不是现在要去。”
真是个傻瓜,他从小在海边长大,会不知道吗?
“那你要去哪?”她好奇的问,有些吃力的爬上竹排船,他伸出手来帮她。
“去珠棚。你从来没在晚上的时候去过珠棚吧?”
“嗯。”临波村人有一半以打渔为生,另一半人就以养珠为业。
珠棚离岸边数里远,利用退潮时将几十根木桩打人沙中,然后在露出水面的桩上架构木板,隔出半间小屋。竹排船倚着楼梯上下珠棚。
那是守珠人在茫茫大海中,惟一可以栖身的地方,
他们爬上了珠棚,遥望着临度村的点点灯光,安静的坐在珠棚上吹着海风。
柳驭烟点亮了四周的油灯,星星点点的火光映水串天,在漆黑的悔面上绽出了一团晕黄的光影。
“好安静。”傅兰馨抱着膝坐着。
一个珠棚一个守珠人,相互之间很难往来,在这里想必要试着跟寂寞做朋友。
“感觉好寂寞,虽然离岸边只有几里,可是我觉得好像在海中央,茫然不知身处何处。”
“寂寞有时候也挺不错的。”他坐在她身边,声音轻柔,“一个人的时候比较轻松。”
她好奇的问:“啊?你喜欢一个人吗?”
“当然。”他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呀?人多不是比较热闹?“他看起来并不像享受孤独的人。
“因为一个人比较容易。”
“什么意思?”她不懂,如果这句话有别的含意的话,她领会不到。
他微微一笑,直视着她的眼睛,‘“就是一个人比较容易的意思。”
傅兰馨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明白了。”如果她是一个人的话,所有的事情就会容易多了。
她总要顾虑着别人,想着她或许会有遗憾,然后就轻松不起来了。
“你知道我姐姐临死前说了什么话吗?”以前她年纪小,不能体会其中的深意。
但却在这个时候明白了,因为当她面临到同样的关键时,她想的也是这件事。
“她跟夏大哥说,请你不要忘了我。”
“可是我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含着眼泪,轻轻的说:“她想求亚大哥别再爱上任何人,她也希望能够永远被他所爱。
“可是她是那么的爱他,她不敢作这种任性的要求,更不敢使他日后为难,所以她要他别忘了她。”
“他不会忘的。”柳驭烟肯定的道:“就算不说,也不会忘的。”
爱是一种烙印,永远都会疼痛的记得,不会消失的。
她侧过头去看着他,“我一定是个傻瓜。因为我居然想跟姐姐说一样的话……请你,不要忘了我。”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他清楚的看到她眼眸的哀求,这么说来她已经放弃了。
她已经认定自己活不过十六岁了。
“我是个很容易遗忘的人,尤其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傅兰馨有些惊讶的说:“可是你早上说……”
他要她放心,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
“我知道我早上说了什么。”他把手轻轻的放在她唇上,“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他低下头去,温柔的隔着自己的手背给她一吻,“起码在今晚以前,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柳驭烟抬起头来,看见两行眼泪从她脸颊上滑了下来。
“兰馨,你真不该遇到我。”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又凶又呼嚏,没见识还那么爱管闲事,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傅兰馨带泪一笑,“你这人差劲,个性又轻薄,看到我就想整我,还爱使唤人,我才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他们的手轻轻的交握在一起,不约而同的抬头望着天上的弦月,或许都是因为恐惧看见对方眼里的难分难舍。
真是不公平呀!傅兰馨忍不住沮丧的想,只因她太祖父做错了一件事,后代的子孙却得付出最疼痛的代价。
柳驭烟数着十八天后可能来临的死别,他已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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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来;待会就要开始啦。”比非拉着博兰馨急奔,“要是给师傅知道了,那就什么把戏都不用玩啦。”
“我就说我不要来的嘛!”傅兰馨觉得有趣,可是又觉得烦恼,“你这个主意不好啦。”
“师兄。”程非停下了脚步,一脸的不谅解,“我告诉你,师傅会这么古里古怪的原因,就是因为到现在还没娶妻的关系。”
除夕那天没让师傅出粮就算了,反而让他自己吃了个大亏。
他怎么想都不明白师傅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他等着师兄去把师傅带回来进行计划,东等西等都看不到人,等得大家都散去了,他才一边抱怨一边收拾东西,回房去睡觉。
正不知道睡到第几殿去的时候,他猛然被好几声爆竹的巨响给惊醒,吓得跳起来。
结果却发现全村的人都挤在他的屋子组、窗外看烟花,害衣衫不整的他只好裹着棉被,躲在一边害羞和懊恼。
原来是师傅早就交代过他们,今年的烟花二更才会放,吩咐大家准时过来看热闹。
最可恶的就是师兄了。居然跟师傅一个鼻孔出气!他床头的那串爆竹,就是他老兄率先放的。
傅兰馨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才不是这样呢!这跟有没有娶妻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承认柳驭烟这几天是怪怪的,老是关在房里也不说话,或许是烦心别的事,但绝对不是担心娶不到妻。
“一定是的啦。”程非一脸神秘,“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师傅给女人狠狠的抛弃过。一定是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所以我们帮他弄个娘子来,以后就天下太平了。”
“他才没有耿耿于怀。”傅兰馨生气的敲了他的头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少给我胡说八道。”
他的确很喜欢夏云过,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现在已经喜欢她了,再也不计较夏云对他那么坏的事情了。
夏云也不能怪他移情别恋,实在是因为她的爹也欺人太甚了。
还好他遇到了她,才把那份心伤治好。
“啊!对了!”她真笨,怎么现在才想到?如果她死了以后,他再爱上别的女人的话,那他就不会为她伤心很久啦?
“快快快!”一想到这一点,她马上拉着程非道:“咱们快去抢,没抢到我就扁你!”
程非给她抱着走,一点都不明白刚刚那么反对去替师傅抢绣球的师兄,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猴急还兴致勃勃了。
他们穿过厚厚城墙下的城门,感觉就像穿过了一个隧道,车声和行人的脚步声杂混着回响,像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一进城就感受到热闹和喧哗的气氛,路上走动的人洋溢着欢笑,似乎很快乐似的。
“真热闹呀、”傅兰馨注意到走动的人潮似乎都往同一个方向去,一座矗立在街店的高楼即是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当然的呀,大过年的又逢大财主挑女婿。”不只城里的人来凑热闹,就连附近小镇、小村的人都来了。
城坐的首富王老爷搭起了这座高楼,打算给他的爱女来个抛绣球择婿,时间就选在今天卯时日落前,只要接到绣球的人家中无妻,年龄不超过三十五,都可以立刻进到王家已经准备好的礼堂,拜堂成亲。
王老爷家大业大,听说小姐长得又好,因此未婚的男子听到这个消息都兴奋不已,跃跃欲试。
时间还没到,高楼前已经济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万头钻动好热闹。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踏起脚尖,目不转睛的往高楼上看。
眼看着时辰已到,但是王家小姐却迟迟没出现,一大群人忍不住开始鼓噪、大喊着快点抛绣球了。
柳驭烟一进城门就听到震天的吵闹声。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一早就神秘兮兮的出门,他在好奇心作祟下,隔着一大段距离跟着他们,瞧瞧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很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兴匆匆的跑去,刚刚还有人差点撞到他。
人是那样的多,才一会的工夫,他们两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了,他有些困难的在拥挤的人潮中前进着。
听到周围的人不断的喊着快抛绣球,又看见那座装饰的喜气洋洋的高楼,一抹微笑出现在他嘴边。
抛绣球招亲吗?原来是这样呀,难怪这些人这么热衷、这么兴奋了。
问题是,这两个家伙来干吗?
他正想继续往前走,前后左右的人却不断的移动身子,往他这个方向包围了过来,形成他被围在中间进退不得的窘境。
“老兄,麻烦让一让,借过一下。”因为其他人的吼声震天,声势惊人,他不得不用喊的。
“挤成这样你没瞧见吗?叫我往哪让?”一名大汉回头瞪了他一眼,
“就是说嘛!为什么要让你呀!”
“你想往前一点好捡便宜当王家姑爷是不是?没那么容易!哼!”
其他人纷纷附和,出言指责。
柳驭烟不想跟他们计较,只是苦笑了一下。看样子他得等绣球抛完,才有办法远离人群,寻找他那两个笨徒弟。
人是这么的多,这么的拥挤,可是他还是看见了她。
他能消楚的看见她那美丽的侧脸,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美丽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左方的某个角落,优雅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想到什么甜蜜的事。
他顺着她的眼光遥遥望去,也看着吸引她目光的地方。
那是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男的斯文女的秀气,他们似乎有些争吵、拉扯。
柳驭烟瞧她看着那对争执的男女,时而担心的皱眉,时而又露出浅浅的微笑,像是对他们的拥抱感到相当的羡慕。
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感到一阵推心的苦恼。
他会失去她?
傅兰馨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一对男女吸引住了。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来似乎正在争执,然后有一些拉扯,接着是一个热烈的拥抱!
虽然周围很吵,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似乎是男人想要改善家中的穷困,于是抛下未婚妻,准备跟人家来争这王家女婿的位子。
女的苦口婆心、泪眼婆婆的劝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怕吃苦……”
后面的话她听不见,但是见到他们后来手牵着手走开,应该是男人打消了念头吧。
他们的拥抱让她好羡慕!或许,那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活了十六年,在柳驭烟的怀里,她才知道拥抱的滋味有多美好。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人在叫她。
于是她缓缓的回过头来,没有特别的寻找,只是回过头就望进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人是那么的多,四周的声音是那么的喧哗嘈杂,可是当她一接触到那双眸子时,一切仿佛全都停止下来,只剩下她和他。
他们静静的对望着,在这一刻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
就在底下越吵越厉害、越吼越大声的情况下,王家小姐一身大红嫁衣,手里拿着绣球,由两名丫头扶着,切娜多姿的走了出来。
王老爷扯开喉咙讲了几句话,但声音全给底下激动的叫声盖住了,只见小姐拿着绣球走到台前,作势欲抛。
有意争夺绣球的男子不断往前挤着、跳着,大声的吼道:“抛给我!”
“王小姐!我在这边呀!”
人人吼得声嘶力竭,都希望绣球能抛向自己。
程非兴奋的大叫,“往这边施来!师兄、师兄!快准备好,要抛啦!”
他喊了几声,没听见有反应,于是转过头去看,只见她呆立不动,似乎对这情况无动于衷,眼光牢牢的、死死的锁在某个地方。
“师傅!”真要命,师傅怎么跟鬼没两样,随时都会从人家背后冒出来?
他呆了一呆,此时台上的小姐看了看,玉手一扬,绣球直直的对着程非飞来,越过了重重的人头山,直接打到他的胸口。
他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伸手护住胸口,也将绣球抱在怀里。
前后左右的大汉突然抓住了他,大声喊道:“新姑爷在这。”
高楼上的小姐一见绣球给人接到,羞得转身便进去了。
程非抱着绣球乐得大喊,“我接到啦!师傅、师傅!你有娘子啦!”
“接到啦!可真有你的!”傅兰馨回过神来,一把抢过绣球,眉开眼笑的说:“太好了!”
她推开拥挤的人群,跑到柳驭烟前面,拉着他大叫道:“抢到啦!你有娘子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伤心!”
“你看!”她把绣球塞到他怀里,“快,谁拿到了就可以马上跟小姐拜堂,我们快上去!”
柳驭烟看着她因兴奋的涨红的脸蛋,以及斜背着的那条“代师求亲”的彩带,一阵难以克制的心痛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扬手掴了傅兰馨一个耳光,怒道:“你这个大笨蛋!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傅兰馨惊讶的呆住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而对他突如其来的掌掴,她毫无反应的能力,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愤怒又心痛的表情。
你沾醒一点好不好?感情怎么是可以轻易取代的!他在心里大吼着,高高的又扬起手,停留在半空中,最后又颓然的放了下来。
见柳驭烟铁青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傅兰馨忍不住哭出声来,“以后你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哪?”
站在街中央,她有一阵子的茫然,逐渐西斜的落日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有些孤寂的味道。
那一边的程非被王家的家丁抓住不放,正想仔细解释他来接绣球的原因,可是他们显然没兴趣听他的理由。
将他架住就往府里拖,他着急的大喊,“师兄呀!快来跟他们解释,不是这样的呀!
“大哥呀,我说你们真的弄错人了,唉唷我的妈呀!”
第十章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有目的地,没有人像她一样毫无目标,只能站在街头举目四顾,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柳驭烟生气了,从他的眼光里她看得出来,她伤害了他。
可是,她是因为舍不得他呀。
她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慢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了许久,她感到腿有些酸了,于是就坐在人家后门的石阶上,把手乖巧的放在膝上。
此时已是斜阳西下彩霞满天,一抹余晖淡淡的映着长巷,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颇有萧索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