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力奇特,功力深厚,就是因为他极珍惜呼息以致用此练成了绵长沉厚的内功。
他享受它,也运用它。
阳光一如息,也是美好的,一天无条件赐予的——可惜,珍惜它的人,跟对待呼息一样,同样的少,同样遭忽略。
没有阳光,哪有生命?
你每天能见到阳光,就表示你仍在活着,而阳光遍照大地,万民同沐,一视同仁,纵用尽金钱财富,也买不到它的一丝青睐。
所以铁手也享受阳光,珍惜阳光,感激阳光。
他感激大自然的一切。
——这一切都如斯美好神奇,不求回了的维系着亿万生命,可是,人们只有在失去它的时候寸知道可贵、重要。
——只怕,在他面前的人,也是一样的愚昧:他们拥有武功,手握大权,以为随时一声令下,一旦动手,就可以使对方失去阳光,没有生命,断了呼息。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要以为他目迷旭照,深呼邃吸,还悠然叹气,满怀感触时,敌人就能趁将他放倒,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都难免成了日后人们追述“四大名捕故事”里的牺牲者。
“我知道四大名抗屡屡破奇案、屡建奇功,我也晓得铁手神捕有勇有谋,除恶务尽。”
当着门口的一名老者,抽了一大口烟,然后作徐徐吐出了一大团烟,向铁手道:“但我不想成为牺牲者,我的儿子更不应该成为牺牲品!我本来就不愿与四大名捕为敌!你为什么要迫我!?”
这个个年纪相当大了,可是腰背挺得很直,嗓子很大,可是语音沙哑:眼睛很大,可是布满血丝:牙齿很齐,惜牙缝又黄又黑;五指有力,可惜指头颤哆不已——不管怎么说,他仍是予人一种矍铄弥坚的感觉;而且还在胁时间挟着一把大关刀,轻若无物的挂在身后。
只看这老人一眼,铁手立刻可以下了四个推断:两样是有关这老人的身份,两佯是关于这名老者的身心。
一,这老人必是惯于颐指气使,自然流露出一种高傲的神态,在“神枪会”里地位必然很高。
二,这老者定常号令他人,负责决断,而且内外修为均高,在武林中也一定甚有威名,身份。
三,这个老人家精神矍铄,雄风犹在,健康体力俱匪,保养也好,就爱抽大烟。
四,这人在感情必然刚受过极沉重的打击,以致他流过泪,伤过心,连声音也几成嘶哑——他还能吸烟,说话,已经是仗看非凡的内力修为强持的了。
铁手心中一声长叹。
他不希望遇上这样的敌人。
——他已一眼看出: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怕强在的对手——越强大的对手,越是激发他的斗志。他向来大无畏,以勇者无惧的气魄来面对一切强敌恶
可是他一向不喜欢遇上四种敌手:
一、老人。人年纪大了,身体必定赢弱;老人家是应该敬重的,不应该对敌的。
二,女人。跟女人交手取胜,胜之亦非大丈夫。
三,小孩。大人怎能跟孩童争锋,岂可一般见识,纵赢了也失去了人格!
四、病人、伤者。对受伤和生病的人,趁人之危而取胜,那只是一种对自己武学上的羞尽,胜之不武。
但他没有选择,也轮不到他来挑选。
因为这老者已选上了他。
人生就是这样:命运给你时手和一副牌,你没有选择,惟有集中全力,将手上的牌打好——就算是劣牌,也得尽心尽力将之扭转过来,说不定,对于手上的牌比你更坏:就算到底不如人,但你也已经尽力了。当中过程的发挥和表现,有时,要比结局的胜败更重要。可不是吗?只要人生过程里一直都很愉快,只要在游戏过程中一直都很好玩,那不就是人生最美妙的和游戏最大的意义吗?
不管你手上有的是什么牌,都要好好的去玩。
不管你的对手如何强大、做好你自己的。
不管你的命好不好,有一分力,发一分光,有一天活,做一天事——不是当一天和尚敲一日钟,万一有一日你只有青灯木鱼当上了和尚,也应该学习参悟礼佛念经摩护修法之术。
活着的意义,不在乎获得多少。而在于奉献多少。不在于多长久,而在于多地瘾。享受生命,自寻快活:热心做人,情怀不老。
“老丈,您好。”铁手温和地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但我绝对同意您的话:只要可以,如果可能,我也不愿意与您为敌。”
那老丈又深吸了一口水烟。
然后他问:“为什么?”
问的时候,又吐出了一口烟。
铁手不喜欢烟。
——吞云吐雾,看来潇洒,其实是将乌烟瘴气吸了肺腑,如同自尽。
但为了要表示对这老人和他身边的人礼貌和尊重,他只了手轻拍了拍两颊,皱起了山根忍耐、忍受。
“因为我不认识你儿子,也没有到你。”铁手道,“我为何要与你为敌,为啥要牺牲你们父子?”
他身边的一个人立即代他说了话。
说话的是一个年青人。
他浑身上下,都漫发出一股邪气,他的剑眉剑得来很邪。他的星日黑得来很邪。他很冷静,但邪气的冷静。他很沉着,是沉着的邪气。他也十分年轻,但年轻也是一种邪味儿的年轻——他的头发带点暗金色,在耳戴了只吊坠般的耳环。
就连头发,也邪,耳朵,更邪,男人戴耳环,那就更邪里邪气了。
也不知怎的,铁手一见这个人,头就有些疼。
他知道山君脾气暴躁,性情乖戾,武功也高——但似乎还是这个混身透发邪味儿的青年难缠难惹些!
“他就是’山东大口食色神枪会,孙家中,负责‘拿威堂’的孙出烟孙堂主。”
袭邪冷静地道:“他有两个儿了,一个叫拔河、一个叫拔牙,外号人称‘怒神枪’和‘挫神枪’。”
说完了,他就收声,退开一旁,多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世上至少两种人是这样子做事的,他制造了事端,然后闪过一旁,让事情愈搞愈大,愈闹愈不可拾,而他只在一旁,不动声色,到收拾残局时才会再露面出手;另一种人是:他只负责联络推动、介绍打点,主角不是他,他唱过了道引过了路,那就没他的事了,他也来得安分守已,袖手旁观,到了他的戏时,自然又会粉墨登场、决不欺场。
也许,袭邪正是这种人。
只不过,铁手却不知道天上演的是什么戏?
孙出烟口里喷烟,但不致七孔生烟,但他身旁有两个老人,真的一个气得像给烟熏黑了半壁脸,一个则翻看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像多年来一直都给人气得七窍冒烟。
不管他们是给什么事情气得激愤若此,铁手都不希望是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两人。
一个是“一言堂”的副堂主“半边脸”孙家变。——听说、当日除了堂主“山君”孙疆最不好对付之外,紧接下来的要算是这个一边脸像给灼焦了似的另一半脸却皮光肉滑全无人儿似的孙家变和“紫微星君出鞘剑”公孙扬眉了。
另一个,是他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神枪会”里”一贯堂”三大无老之一的“半天眼”孙破家。
——孙破家的眼睛,少时与人比枪时遭枪尖喂毒刺伤,以致目力消失八九成,他却以坚苦毅力,修练成“八方听声,四面辨影”的“瞎神枪法”其才华、努力,教武林中称誉已久。
现在场中唯一他听不识的,是另一个身长、脸长,手长。脚长、腰长的:“五长身段”、脸如冠玉、红润油亮的中年人。
只有这人脸带欢笑,像正赴一场盛会,参加一个喜宴,听到一各好消息似的。
——光是一个袭邪已不易解决了,何况还有孙破家、孙家变,再加上这满脸堆欢的不知名高手。
——虽仍不知其名,但一定是高手。
这点铁手绝对这么断定。
他嗅也能嗅得出来。
错不了。
副堂主孙家变见过铁手。
他上次是引领铁手、猛禽,一一去侦讯与摇红相熟的家人、婢仆。
那一次,他表现得彬彬有礼。礼仪周周,轮不到他说话,他决不多言。
而今,他已变得毫不客气,句句抢锋。
“铁捕头,东窗事变了,你也不必装蒜了。”
铁手一愣,笑道:“东窗事发?那么西窗呢?”他住的“一盐院”正是西厢,相对而言,“九鼎厅”、”六顶楼”都在对面,一前一后。而根据摇红笔记所述,“浅水涉”也就在“六顶楼”下边。
他悠悠的加了一句:“这一夜来,外面有许多异动,看来,事发的可不只是东窗、西窗,只怕整个“一言堂”都有极大的变化,‘神枪会’也在事变中吧?”
他这番话一出口,只见袭邪、孙家变、孙破家和孙出烟,全都静了下来。
不但没说话,连动作也僵住了。
就连那满脸欢意的人,一时也没了笑容。
最后,还是孙出烟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字一句的说:“铁手,你是为了公孙扬眉,还是为了要阻止我们制造‘人形荡克’或是为了要贪图夺得‘荡寇克敌志异录’而下这等杀手!?”
五、西厢事变,东厢呢?
铁手心知下妙,只有问道:“下杀手?我对谁下了杀手?”
“我儿子。”孙出烟惨痛的道:“你杀了我儿子。”
铁手又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有两各儿子吗?他们不是应该在‘拿威堂’吗?怎么……却都死在这里?”
那满面笑意、身材颀长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可不是吗?不打自招了!”
铁手只见孙破家、孙家变等,人人脸上都出现怒意,至于孙出烟,更是爆牛肚一般的脸色,惟独是袭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自招?”铁手只好硬着头皮,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见过令郎,如何杀他?公孙扬盾不是失踪已久了吗?人形荡克跟令郎之死有何关系?‘荡寇克敌……’什么意义是什么东西?我又如何下打自招了?恳请说明。”
孙出烟愤恨地嘶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山高水远的来东北干啥!?你不晓得又冒‘神枪会”的这趟浑水作甚!?”
铁手坦然道:“我来东北是为了要拯救摇红姑娘给人掳劫一事,我入‘一言堂’是为了要查明这案件的真相。”
孙出烟“垮”的一声,把烟杆往地上一摔,掷了个粉碎,载指怒骂道:
“姓铁的,你有种杀人没种承认,当什么名捕,称什么好汉!”
铁手心平气和的道:“孙大侠丧子之痛,我是可以体会的……然而我与令郎仅闻大名,向未谋面,无怨无仇,又何故杀他!?”
孙出烟气得声音都颤了:“你你你……刚才还承认了,现在却反口不认!”
铁手问道:“我却是几时认了?”
那颀长个子又露欢容,插口道:“若不是你杀的,你又从何得悉他儿都是死在‘一言堂’里,而且正丧命在东厢‘六顶楼,里!你这不是招了吗!”
铁手大为震动:“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颀长汉子似笑非笑的答:“昨晚。怎么?现在又装作不知了?”
铁手道:“昨晚我一直都在‘一盐院’里。”
孙家变拂然问:“你说的我们就得信?”
铁手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房内的。”
孙家变冷然道:“你是说刘猛禽可以为你证明?”
铁手叹道:“他确实跟我在一起。”
孙家变道,“你是名捕,他也是大捕头,两个鹰犬窝在一起,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们两人的话?”
袭邪突道,“这次我可不能力你们证明了。”
铁手平和地道:“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你们在院外布有这么多人监视,我若出入,岂会不知!”
——“我为什么要杀令郎?我连孙拔牙死在这里也是刚才知道的!”
此语一出,孙家变、孙出烟、孙破家尽皆哗然。
颀长汉了干笑一声,道:“你又一次鬼拍后枕自认自招了!”
铁手自嘲的笑了笑:“我明白了,你们听我一开口,就分别道丧命于一言堂东厢是孙拔河,无疑形同招供自己是凶手——这也堆怪,许多案子,都靠诱使元凶失言招认这种非凶手不得而知的案情,以此为据,定以刑罪。”
他讥消地道,“连我自己,也用这类方法,侦破了不少案子,且使犯人认罪。不过,这次,却不适用在我身上。”
孙家变变脸道:“为什么?大概是一个里由:只准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孙出烟只七窍生烟:“混帐!敢做不敢认。孬种!”
铁手不愠下火:“如果我做,当然要认。苦非我杀的,我认了,只让元凶逍遥法外,你儿子死得含冤莫白。”
那颀长汉子好暇以整的笑问:“烟十六叔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孙拔河、一个是孙拔牙—
—如果不是你亲不杀手,又岂知死的是孙拔牙!?”
他笑容虽好,但辞锋却厉。
铁手神色不变:“因为我知晓孙拔河一早已殁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为之震动。
孙出烟厉声问:“你说什么!?”
看他凄布的样了,简直像要把铁手剁为粉尘,这才甘心。
铁手从容地道:“孙拔河疑为死于铁锈之手,死得甚为恐怖——既然孙氏兄弟中做哥哥的拔河已殁,那么这回死在东厢的,必然是弟弟拔牙了。?
这次,连修长汉也笑不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们堂内堂外,都极力捂住了,没说出去。你远道而来,一人东北.即进一言堂,谁告诉你的!?”
铁手好整以暇的说:“摇红。”
孙破家、孙家变、孙出烟、乃到那现在已有点笑不出来的汉子,一齐叫了一声:“摇红!?”都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样子。
惟是袭邪,默立一旁,保持镇定,好像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他估计与掌握中一样。
孙家变叱道,“你在来这里这前见过摇红姑娘!?”
铁手道,“当然没有。”
孙家变气烂了半边脸:“那你不是活见鬼,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铁手道:“我虽未见过摇红,但她却留下了重要的记述给我。”
孙家变变了脸,剩下那半张五官齐整的脸,好像也挨上了一拳,歪曲了。
那颀长汉子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她没见过你,却怎么把东西交给你?”
“小红。”铁手爽快地答,“小红死前,把她小姐留下来重要事物交了给我。”
“去你的!胡说八道,推过倭罪!”孙家变叱道:“分明是你杀了小红——那件案子还没弄清楚,你又狼子野心,杀了孙拔牙!”
铁手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从摇红姑娘记述里,才知道孙拔河是死在一言堂的。”
其实,到现在,他也仍未知道孙拔河是怎么死的。孙摇红的手记里提到了这一点,可是并不详尽。她的手记虽分为“晓红”、“惨红”“残红”上中下三篇,但记述时有时凌乱,有时分明,有的突辄而止,有的有条不紊,主要大概是因为记述时的环境与心情。摇红在第二篇手记里确曾提到孙拔河惨死一事,显然是在后文记述之际重修前文之时才补加上去的,也许在后面的文字中会再度述及,但详情铁手毕竟迄今尚未读完,故只知其事,未究其因。
故此,他也只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主要是以此看看备人的反应。
这么多人中,只有袭邪忽然问了一句:“她就只提了这事?”
铁手沉声道:”当然还有许多事。”
颀长汉子强笑道:“就算因此你早已知晓拔河身亡,但也不可能知晓拔牙昨夜死于东厢一言堂内——除非你就是杀人者。”
铁手,“我耳朵不聋,若有人在这一带杀人,我一定知道。天刚破晓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哭号之声,记忆中便是这位孙出烟孙副总堂主的嗓音,那是从东厢传来的,错不了。”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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