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配不上她。”他呵呵干笑。
“那就是有意思喽?”梅友廉微挑起眉,好笑地看着他不断推着眼镜。“别说老板对你不好,有机会就帮你搞定。”
姑且不论那女人业绩太好,导致他心情恶劣,光是冯柏翃那番赞言,就对他有了些许的好印象。
看在析翃劳苦功高的份上,帮他一把,不算太难。
“那个,下个星期六晚上的表扬大会,董事长会出席吗?”
啐,还说配不起人家咧,一说要帮他就急着问!“几点开始?”星期六的晚上,实在不太想出现在与公司有关的任何场合里。
“七点半。”
啐,真是个令人厌恶的时间点。
“我考虑、考虑。”先晃到饭店,看乔乔有没有出现,再做决定。
那个女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打从他提出情妇要求,她就人间蒸发了!
“可是,董事长——”冯柏翃正准备再下一城,却蓦地瞥见他沉鸷的眸色,吓得赶紧闭上嘴,后退、后退、再后退,一直到退到门外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算搞定了吧。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尝到如此烦躁的滋味了。
坐在计程车内的梅友廉,恨恨地想着。
其实,他有什么好执着的?不过就是个酷似贯薇的女人罢了!
曾经听过,这世界上会有三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如今他不过是遇到第一个,他还是有机会遇到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然后呢?
又是个死结,不想了。
“先生,到了。”
梅友廉回神,付钱,下车,怀里的手机立即响起。“喂,你催魂啊?”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他不满的炮火立即找到出口,火势猛烈地发射。
“……只是想提醒你,已经八点了。”冯柏翃在那头很小媳妇似地说着。
“那又怎样?”他有说一定会到吗?
“干部门都到了,准备受表扬的业务专员们也到了。”
“我没说我一定到吧。”他边说边走进饭店一楼电梯。
“可是,我已经跟大家说你一定会到,你要是不到,餐点没办法上桌,等一下要表扬的奖状也不知道该由谁来颁发。”他这个特助真的是当得很心酸耶。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发言人了?”按下楼层,他继续啦咧,拿他出气。
“……大概一个钟头前。”
“那想好怎么死了没有?”他哼笑着。
“随时等候董事长的吩咐。”他逆来顺受惯了,就算最近老板的品性愈来愈差,个性愈来愈扭曲,他也默默承受。
梅友廉闻言,被他哀怨的语调逗笑。“神经啊,我快到了,再给我一分钟。”啧,他随便说,他管得这么认真做什么?
“多谢董事长。”很明显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梅友廉收线不多说,电梯刚开,便听见阵阵吵闹声传来,他没兴趣地往右转,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店长,请你放尊重一点。”
那圆润透亮如淙泉的嗓音透着微恼,压抑得很辛苦,就连音量也不敢太张狂,却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踅回,朝另一方的长廊走去,瞥见一个男人正缠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真巧,就他认识的那一个,而且已经很久没见到的那一个。
她略点胭脂,妆点得整张粉颜更加出色夺目,一头长发绾了个慵懒斜髻,余留几丝垂落在她白玉般的颈项上头,配上一身俐落端庄的灰蓝相间套装,那及膝的裙摆,衬着她腰到腿边的曲线,叫男人难以自遏地血脉偾张。
他可以体会这男人为何兽性大发,但不代表他可以默许这种行为。
“乔乔,不是跟你说了,对男人要多点防备。”他叹道,倚在墙边,只见那男人立刻放开了她的手,而且二话不说地逃离事发现场。
乔欣没有回头,蹙眉暗咒着,瞪着被抓得极红的手腕。
“很痛吗?”他低喃着,高大的身影已移到她身边,温柔地抬起她的手探视着。“我去跟饭店人员要点冰块帮你冰敷。”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事。”她抽回手,扁着嘴,努力武装冰冷的假象。
“还嘴硬。”他扣着她,姿态很强势,但力道却是万般轻柔。“跟我来。”
“喂!”
梅友廉带着她,跟饭店人员要了点冰块,两个人将就着到一楼大厅,他掏出手帕包住冰块,在她的腕间缓慢地滚动着。
“好了啦,我还有事。”腕上冰冰凉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淌进她心间的竟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一种会叫她想哭的温柔。
“有什么事会比你的手重要?”他眼也不抬地问。
她默不作声。
“还是你又要说,离开那间房,我们应该是陌生人,就连帮你冰敷,也算是触犯游戏规则?”他哼笑着。
“……我没这么说。”
“算我拜托你,对男人有点戒备行不行?”他又叹了口气,像在喃喃自语地说着,“怎么我身边的女人都这么蠢?”
“我有防备了。”乔欣小声抗议着。
“这样叫有防备?”他瞪着她已经由红转黑青的手腕。“要是没有防备呢?”
他抬眼,那深邃的瞳眸像是会吸取所有光芒的黑洞,不带笑意时,总带抹冷意。“聪明一点行不行?”
乔欣抿了抿嘴,“我哪知道人那么多,他还会……”话到最后,自动消音。
梅友廉瞅着她,却不急着知道下文,毕竟事情都发生了,告诉他始末也没用,“你最近在忙什么?”
她蹙起好看的眉,不语。
“怎么?连朋友都不如?我关心你都不行?”是哪个混蛋说,不准过问彼此隐私的?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关心也需要理由吗?谁要你那么笨?要是你聪明一点,眼力好一点,我就不需要关心了。”在房外遇见她两回,两回都被男人欺负着,要他怎能不担心?“你明明看起来就很精明,怎么老是出状况?为什么你让我觉得你与外貌不符?”
甚至是,在他面前刻意地表现与本性截然不同。
他又不是笨蛋,哪可能感觉不出来她的刻意?只是不想过问罢了。
乔欣垂眼不语。
不该低估这男人的脑袋的。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此次的任务。
“又不说话了?”梅友廉叹了口气,“就算我们是在那种情况下认识的,你也没必要唯独在我面前才武装自己吧,外头比我危险的男人多得是。”
谁都不防,就防他,这什么道理?
“你说这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他不危险?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你认为我很危险?”他勾着兴味的笑。
“你认为自己很无害吗?”
“既然知道我危险,为什么还要靠近我?”虽说他出手,少有鱼儿不顾上钩,很她上钩的速度不算慢,表示她打一开始就乐意接近他。
撇开那晚她喝醉了,但之后呢?
游戏规则,她也定得很快乐好不好。
乔欣被他尖锐的问题给震住,垂眼忖着该如何转移话题,却听闻有人喊着——“贯薇?!”
她蓦地一顿,然而突来的震惊一闪即逝,她眼也不抬地直瞅着地面,眼角余光瞧见梅友廉不悦地回头瞪着那男人。
“宥楷,怎么你也在这儿?”
“……”黄宥楷没搭腔,虎般的大眼直瞅着垂首不语的乔欣。
“看什么看?”梅友廉没好气地将他推开两步远。
这动作出现的瞬间,他立刻明白,原来自己心里竟生出了占有欲,明知道黄宥楷对女人没兴趣,还是不允许他靠得太近。
难道,他对她动心了?
就因为她跟贯薇长得很像,天底下有没有这么荒唐的事?
“……好像……”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气,确定自己认错人。“我还以为七月到了,就……”嗯,不需要他多说,友廉应该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胡说什么?”梅友廉懒懒地道,语气透着不悦。
“当我胡说,当我眼花。”黄宥楷双手一举,做投降状。“只是,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近来怎样?”
梅友廉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你来这里干嘛?”
黄宥楷是TR人寿的业务经理,也是弟弟友虔的好友,更是当初最提拔贯薇的人,而他会认识贯薇,也是经由黄宥楷介绍,莫怪刚才黄宥楷一看见乔乔会那么震惊。
“我们公司在饭店三楼的榆厅办区冠军嘉勉大会,以前贯薇也曾经拿下大奖……”瞧他脸色说变就变,黄宥楷咳了两声,再次投降,“当我没说,祝你有个美丽的夜晚。”
话落,快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然而走了两步,实在是忍不住 又踅回来,说:“可是,友廉,就算你再怎么缅怀贯薇,也不该找个跟贯薇那么像的女孩,这样对她不太公平……我走了!谢谢,不用再联络。”
救狼喔,有人要杀人了,基于不想被杀的心里,他逃也!
梅友廉沉着脸,气恼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又被这家伙搞得一团乱。
没错,他一开始的动机就是拿乔乔来填补心里的创伤,不行啊?但是,他分得很清楚好吗!他知道她们是谁,从没将两人混在一块思考。
“嗯哼,原来如此。”圆润的嗓音滑过,像是初春慵蕴的第一滴春露。
“什么原来如此?”他眼也不抬,明知故问。
“JJ先生,原来你当我是替代品啊。”
“并没有好吗。”他哼了声,正想举出她俩不同之处,却有些语塞。“……就算你们很像,但还是不同的个体,我没有搞混。”
心里竟泛着古怪的焦躁,像是怕她误解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心如死水般平静了三年,哪可能突然生出如此浓烈的情意?怎会这样?
“不管怎样,我还是不屑当替代品。”乔欣缓缓地拉开他的手。“谢谢你的冰敷,我没事了。”
她有礼地鞠躬道谢,身都还没转,手就被人扣住,而且扣到的正是她的痛处,然而压根不痛。
因为他的力道很轻,只是轻环着而已。
“乔乔。”
“嗯?”
“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饭店几个宴厅楼层,人来人往,他不放心。他牵着她往电梯走,经过长廊,把手帕里的冰块丢往垃圾桶,再将湿透的手帕递给她。“洗好之后再还给我。”
乔欣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拿着他给的手帕,不由得扁起嘴来,心里哼着——把妹的手段这么自然,他一定玩得很乐吧。
然下一瞬,她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他连个伴都要找个替代品来填补,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
“几楼?”耳边响起梅友廉软柔的声音,她立即回神。“五楼。”
“真巧,我也是要去五楼。”
是啊,等一下,他就会知道到底有多巧了。
乔欣心里苦笑着。
“到了。”踏出电梯,他的手还握着不放。“你往哪边?”
“这边。”她指向左边。
“这儿?”他看了眼,还没看清楚厅口上头悬着哪家公司的海报,手机又响了起来。“喂?你催魂啊?不就跟你说我到了吗?”
“董事长,你二十分钟前就说到了。”哪可能二十分钟还上不来?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冯柏翃说着,边往厅口走。
“啰嗦。”梅友廉不耐地撇了撇唇。“我现在在五楼,办在哪一厅?”
“我出来接你。”说着,他已经到了厅口,也瞧见了就站在外头的梅友廉。“董事长,你总算到了。”
走向前的瞬间,他瞧见了董事长身旁的女子。“欸,这不是乔欣乔小姐吗?”
“乔欣?”梅友廉闻言,眉头不爽地拢起。“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的!认识她几个月,他也才知道她叫乔乔,为什么他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会知道她的全名?
欸,怎么这样也能生气?“董事长,她就是D驻点月办二十一件,准备受表扬的业务高手乔小姐啊。”冯柏翃快快解说着。
明明都把几个要受表扬的业务专员资料给他了,就知道他一定都没看。
“嘎?”梅友廉微愕,瞪向身旁的女人。
乔欣已经收拾好所有多余的情绪,扬脸,笑得自信从容地道:“董事长,你好。”
乔欣,D驻点业务专员,历经三个月试用期,以高分获得录取,在外风评极佳,在内更是有致一同的赞不绝口,能够在适时内将所有人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确实是个狠角色。
至于上司对她的评论,则是什么热情洋溢,负责勇敢,美丽大方……啧,都没有更贴切一点的形容词了吗?
梅友廉翻阅完所有属于她的资料与评价后,躺进办公椅内忖思。
这么巧,她竟是门市部门的业务专员。
她的报到时间,就在她认识他的前几天。
这其间有什么关联?
他不得不这么怀疑,因为前晚她得知他的身份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至少他看不出来。那感觉像是她早就知道他是谁,有没有任何意图接近他,可就不得而知了。
问题偏又出在,他并不觉得她有所图。
她表现得太冷淡,太有距离感,那已经不只是若即若离而已,而是她很刻意地想要让这段方起的情感断头。
以他大胆推论,八成是她一开始不知道他是谁,但工作一段时间后知道了,所以才刻意疏离……如此一来,就吻合了所有的细节。
真是个笨丫头。
以为她逃得掉吗?忘了告诉她,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漏失过……当然,贯薇的离去是樁意外。
他把最重要的位置给了贯薇,但其他的位置都可以给她——
只要她愿意待下。
因为他想保护她,因为她可以让他一夜好眠。
“董事长,乔小姐到了。”冯柏翃轻敲着敞开的门。
他抬眼,瞥见她一身宝蓝夹灰的俐落的套装,脸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煞是迷人。“请进。”
第四章
“董事长好。”乔欣恭敬地道。
梅友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随即以眼示意冯柏翃先退出,顺便带上门。
“一定要搞得这么生疏吗?”他好笑的说,点起了一根烟。
乔欣笑着,横过办公桌,来到他面前,抢走他的烟,当着他的面撚熄。“我跟董事长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梅友廉看着空虚的指间,再看向已躺在烟灰缸里的烟,扬笑。“你很大胆,也很有趣。”依董事长身份和她见面,确实是第二次,而敢第二次见面就抽走他指间的烟的人,她是第一个……不,是第二个。
贯薇也曾经做过这种事,因为她不喜欢烟味……这突生的念头,叫他不由得恍惚了起来。
“董事长生气了?”她仔细地看着他每个表情。
“……不。”他摇头苦笑,只是会有片刻的重叠。他抬眼看着她。“为什么我觉得你的个性变了?”
如果不变,他就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动作而有所联想。
“因为我在工作中。”回答得天衣无缝。
“这就是你工作时的神情?”总是扬着笑,笑得如此和煦,像颗小太阳,绽放着亮而不刺眼的光芒,穿透着他,驱除他心底的黑暗,就跟贯薇一样……是他错觉吗?为什么心里生出这样的比较?
要将她留在身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是的。”她像是不懂他内心挣扎似的,迳自笑得艳丽照人,像道温润的风,扬出令人舒服的气流。
“……难怪老是有男人想对你出手。”就连他也感到起心动念了。
“哪有?那是他们胡思乱想。”她哼了口气,微噘起嘴。
那俏模样,叫他看傻了眼。
“怎么了?”乔欣立即收拾脸上的表情。
“难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