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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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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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别无它言,请二位殿下即刻入宫,老奴还得各处传旨去,就不耽搁二位殿下了。”

高和胜乃人精一个,哪会听不出李贤话里的用心何在,不过么,他却显然不想跟李贤多套近乎,笑呵呵地拱手敷衍了一句,便即领着手下宦官们走了人,丝毫不给李贤再次发问的机会。

“该死的老阉狗!”

李贤热脸贴到了个冷屁股,登时便有些子挂不住了,气恼地瞪着高和胜远去的背影,低声咒骂了一句,却也拿高和胜无可奈何。

“诸公,圣上既已有旨,那就都请回罢。”

李贤才刚上前,李显便已知晓其一准得碰钉子,自是懒得跟其一道去白受那个罪,不管不顾地便回身看着一众议论纷纷的朝臣们,躬身行了个礼,很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句。

“殿下珍重,下官等告退了。”

聚集在此的朝臣们绝大多数都已是暗中投向了李显,虽尚算不得李显的嫡系人马,可却万不敢违了李显的命令的,至于林奇等寥寥数名潞王府人马么,自也没逆潮流而动的胆子,只能是随大流地各自散了开去,只留下乐彦玮一人尚站在李显的近旁。

望着英王李显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乐彦玮情不自禁地便想起了离奇死去的李弘,心中没来由地便是一酸,暗自叹息了一声,内里不知有着几多的心酸与苦楚——身为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乐彦玮自是对李弘有着极深的感恩与效忠之心,一向以来也是尽心尽力地在为太子谋划将来,本以为借助贺兰敏之一案驱逐了武后的大半势力之后,大局已是稳当无疑了的,却万万没想到武后竟然玩出了手釜底抽薪的狠招,万般的努力转眼间便成了泡影,这令乐彦玮十二万分的不甘,故此,一接到阎立本的临终来信,乐彦玮便即义无返顾地投向了李显一边,只是他却不晓得李显将会如何对待自己,心中的忐忑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乐相,请!”

李显目送诸臣工散去之余,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在观察着乐彦玮的神色,这一见其黯然神伤之状,便已隐约猜到了其心中所思所感,只是李显却没打算在此时出言安抚一番,倒不是李显不重视乐彦玮,恰恰相反,李显对乐彦玮的念旧心情极之理解,也很敬重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当然了,更令李显重视的还不是乐彦玮本人,而是其正在武功县任县令的幼子乐思晦,概因有着前世记忆在身的李显很清楚乐彦玮的时日已是不多了,哪怕身为宰相,也帮不了自个儿多少的忙,倒是其子乐思晦乃当世贤才之一,前世那会儿,乐思晦以四十出头的年龄便当登了宰相兼吏部尚书之高位,乃开唐以来最年轻之宰相,若不是死于酷吏来俊臣之手,以其人之才必可作出一番丰功伟业来,这等大才李显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不过么,却也不急于一时,尤其是这等微妙的当口上,李显更是不会多说些甚子,只是笑着招呼了一声道。

“殿下,请!”

乐彦玮正自伤感间,听得李显出言招呼,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收拾了下心情,陪着笑地摆了下手,示意李显先行。

“嗯。”

李显没再多客套,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即走到了正对着高和胜的背影暗自咒骂不已的李贤身边,也不多言,只是伸手轻轻地拉了一下李贤的衣袖。

“走,进宫!”

李贤正自恼火异常之际,被李显这么一拉,倒是回过了神来,可心中的怒气却不见稍平,黑着脸死盯了一下高和胜的背影,恨恨地一跺脚,大步便向宫中行了去,李显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理会李贤这等小儿心态,默默地走在了其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上,哥俩个就这么一路无语地沿着宫中的大道向着乾元殿赶了去。

“儿臣等叩见父皇、母后!”

李贤一行三人刚一走进乾元殿,入眼便见高宗紧绷着脸端坐在龙床上,头也不抬地正翻/弄着诸臣工的保本,而武后则含笑坐在高宗身旁,温言细语地与站在前墀左近的四位亲王低声交谈着,一派国母之雍容气度,至于先到了殿中的戴志德与张文瓘两位宰相么,则是眉头深锁地立在了前墀右侧,眼神游移不已,显然内心里颇为紧张,李贤等人不敢细看,忙不迭地抢到了前墀下,各自大礼问了安。

“哼!”

高宗的心情显然不爽得很,面对着二王的问安,连起都懒得叫,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上一下,只是从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了一声。

“都平身罢。”

高宗不发话,李贤等人自是不敢起身,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跪在殿中,大殿里的气氛陡然间便有些子压抑了起来,到了末了,还是武后出言解了围。

“儿臣谢父皇、母后隆恩!”

李贤性子急,这一听武后叫了起,自是不管不顾地便谢了恩,便要起身退到一旁,可一见李显没动弹,不禁又迟疑地跪回了原位,满脸子的尴尬之色。

“显儿可是有事要禀么?”

武后此际出言解围倒是没怀着甚旁的心眼,若说有的话,那也只是在诸王面前显示一下国母的威势罢了,可一见李显居然不听使唤,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阴沉着脸,寒声问了一句道。

“回母后的话,孩儿确实有事要禀。”

李显稳稳地跪着,头一抬,朗声回答道。

“朕不想听,尔且站到一旁去,待会朕再好生与尔算算账!”

不等李显说出个所以然来,高宗已猛然抬起了头,极度不满地横了李显一眼,一挥手,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起来。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高宗这么句狠话一出,李贤的脸色当场就绿了,不止是李贤,便是在场的一众老辈子亲王以及宰相们全都吓了一大跳,可李显倒好,浑然不介意地磕了个头,从容地起了身,无事人一般地便退到了一旁,那等潇洒状令李贤登时便看傻了眼,一时间竟忘了要谢恩退下,一味傻愣愣地跪在了殿中。

“贤儿也退下罢。”

望着李贤那副傻愣愣的样子,高宗便很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郁闷感,可一想到李贤此番入主东宫怕已是难有更改,该给其的面子,自是少不得要给,实是不愿出言呵斥于其,这便耐着性子,挥手示意了一下道。

“是,儿臣遵旨。”

被高宗这么一提点,李贤这才惊觉自个儿失了态,自不敢再有耽搁,紧赶着谢了恩,有些子狼狈地退到了李显的身边,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看高宗,又看了看武后,见二者皆不曾朝自己这一方看上一眼,心登时便沉到了谷底……

第三百一十七章大局初定(下)

高宗很生气,后果好像很严重,满殿人等全都噤若寒蝉,便是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上一口,唯恐一不小心惹来天子之迁怒,尤其是刚出了个丑的李贤,更是面色惨淡如纸,然则李显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就宛若不曾瞅见老爷子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黑脸一般,那等风轻云淡的架势一出,直瞧得站在其身边的李贤心惊胆战不已,就怕老爷子拿李显发作之余,波及到自个儿,往日里堪称俊秀的脸庞扭曲得颇显狰狞,额头上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淌个不停,他实在是搞不懂李显哪来的这般沉稳之勇气。

害怕么?多少有那么一点罢,可绝对不多,只因李显已是看出了高宗震怒背后的无奈,实际上,事情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可以说是完全按着李显事先预定好的路线在走,一切都顺遂得很,李显自是无甚可担心之处,当然了,老爷子这么一发怒,议事之后,李显保不定要吃些排头,不过么,对此,李显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也有了应对之策,倒也不怕会挨上多重的板子,自是逍遥得很,左右等着便是了。

“臣等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议定东宫太子乃是国之大事,裴行俭等人虽没参与李显搞出的那场群臣聚义的把戏,可却都始终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待得接到高宗的口谕之后,自是无人敢稍有怠慢,前后不过一刻来钟的时间,裴行俭等重臣便齐刷刷地到了乾元殿,由裴行俭打头,一众人等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不迭。

“都免了罢。”

高宗本就不是个性十足的人物,时间稍一拖延,心中的怒气早已消停了大半,虽尚未完全平复下来,可到底是不再紧绷着脸了,这一见裴行俭等人给自己见礼,自不好拿众人撒气,微叹了口气,有些子怏怏然地叫了起。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行俭等人可都是人精之辈,此际见高宗脸色不太好看,各自心里头都不免犯起了叨咕,不过么,三呼万岁的声音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当真是响亮得紧。

“诸位爱卿,弘儿……”

待得裴行俭等人站好了位置,高宗环视了一下众人,咬了下唇,便打算将议太子之事提将出来,可刚一说到李弘的死,高宗的眼眶立马便红了起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很显然,都已过了个把月的时间了,高宗兀自放不下李弘的离奇死亡。

“诸公,东宫久旷非社稷之福,当早做定夺为宜,诸爱卿对此有甚看法不妨都提出来议议好了。”高宗这么一泣不成声,大殿里的气氛登时便诡异了起来,武后见状,不得不假咳了一声,从旁插了一句道。

议?这事情是那么好议的么?这可是议储君来着,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那后果怕不是罢官免职那么简单,保不定还得被抄家灭族,更别说如今两位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亲王可都站这大殿上看着呢,谁又敢轻易表态的——别看李显前头领着众臣们闹腾着要拥立李贤,可在重臣们看来,难保李显这不是在演以退为进的把戏,尤其是圣意不明的情况下,更是没谁敢大放厥词的,于是乎,任凭武后说得多温柔,一众大臣们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人人闭紧了嘴,个个装起了木头人,满大殿里立时便是一派的死寂。

眼瞅着大家伙都三缄其口,李贤可就急了,恨不得跳上前去,来上个毛遂自荐的,奈何却又没那个胆,再说了,这等场合下,就算他敢出头自荐,也不见得能成事儿,闹不好反倒让大家伙小瞧了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显,就指望着李显能帮着自个儿讲上些好话。

这厮还真是沉不住气,罢了,再不动,只怕这厮要做蠢事了!李显实在是瞧不上李贤那等猴急的样子,可也拿其没办法,这一见李贤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已暴起,李显心中暗自苦笑不已,正准备出列挑个头之际,却见乐彦玮已是抢先站了出来,不得不就此停住了脚。

“陛下,老臣以为潞王殿下既贤且能,按序齿,又是嫡长,自是东宫之不二人选,臣恳请陛下圣裁!”

乐彦玮始终在悄悄地观察着李贤兄弟俩,这一见李显迫于李贤的哀求之目光,似乎准备强行出头,自不免担心李显此举会进一步触怒高宗,当机立断之下,抢先便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诸公对此可有旁的计较么?”

高宗对李贤并不是太感冒,可当着众臣的面,也不好说些甚子,只能是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对乐彦玮的建议不宜置评,一派王顾左右而言他之架势。

满殿重臣都是心思敏锐之辈,哪怕高宗没明说,大家伙也都能听得动这话背后的未尽之言,然则知晓归知晓,诸臣工还是没打算胡乱表态,毕竟武后那头的意思尚不明确,此时发言若是有所差池,只怕两头不讨好,保持沉默便成了一众人等不约而同的选择。

“显儿,尔对乐相之言可有甚不同意见么?”

高宗的意思着实太过明显了些,武后自然不可能真让李显进了东宫,这一见群臣都保持沉默,武后并不以为事情便保险无疑了的,这便眼珠子一转,毫不客气地直接点了李显的名,要的便是李显自我表态上一把,以此来堵住高宗乃至群臣们的嘴。

呵,这老贼婆子啥时候都不忘坑老子一把,着实阴险得可以!李显的政治手腕高明得很,自是一眼便看透了武后此举的用心所在,不过么,却也不放在心上,概因李显本来就没打算在此时入主东宫的,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上一把,这便昂然出了列,对着高宗、武后一躬身,朗声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以为乐相所言甚是,六哥文武兼备,德才兼具,自是当得东宫之位,儿臣愿辅佐六哥,以成我大唐千秋之基业,儿臣恳请父皇、母后早作定夺,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嗯,显儿此言大佳,古人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尔兄弟二人若能携手为国,娘与你父皇当可无忧也,陛下,您看如何?”武后百般不愿见到李显得势,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立马顺势便接口大肆肯定了一番,而后方才装模作样地问了高宗一句。

“嗯,诸公可有甚疑议么?”

眼瞅着事情基本已是无可挽回了,高宗心里头自是失落得不行,可又不敢当众反驳武后的意见,没奈何只好含糊地吭了一声,旋即便将目光投向了漠然立于一旁的一众兄弟们身上,就指望着李贞等人能出面说叨一番,看局势能不能有所变易。

“陛下,臣以为潞王殿下确当得东宫之位,只是论及才具与功劳,英王殿下似乎更佳,当然,此不过是臣之愚见也,还请陛下明断。”

感受到了高宗扫将过来的眼神,诸王立马全都望向了李贞,一派唯李贞马首是瞻之状,而李贞也没推辞,大步走到了殿中,一副出自公心状地进谏道。

“八哥此言颇有道理,立储乃社稷之根本,朕不敢不慎重,诸位爱卿以为此议如何?”

这一见越王果然不负自己所望,高宗的心登时便再次活络了起来,不等武后有所表示,立马便出言赞许了一句。

高宗此言一出,群臣们可是全都看清楚了,敢情高宗与武后在立储一事上分歧极大,显见是要当庭对抗上了,这等情形之下,原本就不敢多言的群臣们立马更谨慎了几分,谁也不想卷入到帝后之间的争执中去,毕竟身家性命要紧,“上官仪第二”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老爷子啊老爷子,咱可是要被你给害惨了!李显没想到高宗到了此时还不肯放弃,心中不免暗自发苦不已,他可不以为越王是真的在帮自己说话,那不过是在埋钉子罢了——按李贞的意思,李显比李贤更能,若是立了李贤的话,李显这个更能的皇子该怎么安排?为了社稷之安稳,就算不砍了,怕也得远远地赶到外地去才是罢,这又岂会是啥好话来着,偏生高宗就是听不出来,真令李显头都大了不老少。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八叔此言差矣,并非儿臣自谦,若论扫平诸边,六哥不如儿臣,可论及政务之老道,儿臣虽也有些底气,却不及六哥远甚,儿臣愿为父皇、六哥征战四方,荡平天下,若违此愿,天地不容!”李显已是被逼到了墙角上,不得已,只好拿出了赌咒的法子,当庭发起了誓言来。

“陛下,显儿一片孝心,实属可嘉,能有子若此,实陛下与妾身之福也,能见贤儿与显儿相互扶持,妾身欣喜若狂,此事当可定矣!”武后显然是不愿见事情没完没了地拖将下去,也不待高宗发话,一击掌,笑呵呵地嘉奖了李显一番,而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决断,甚至没有一丝征求高宗的意味在内。

“唔,那好,此事便这么定了也罢。”

高宗虽不满,却又没当场跟武后翻脸的胆量,脸色阴晴不定地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只得举了白旗。

“陛下圣明!”

高宗既已开了金口,朝臣们可就全都松了口气,纷纷称颂不已,然则,各人心里头究竟是何想法,那可就不好说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关林庙中请贤才(上)

咸亨三年三月初三,龙抬头,高宗下明诏公告天下,立潞王李贤为太子,着礼部有司择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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