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声放出了句威胁之语。
“我‘黑风盗’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规矩还是得讲的……”
一见李显这么架势,沙万里自不免担心李显知晓了实情后会斩了自己二人,这便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显然是打算跟李显来个讨价还价了的。
“黑风盗”?哈,还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显布局河西已久,自是对河西的局势了若指掌,又怎会不知晓“黑风盗”便是陇东、陇右一带最大的盗贼团伙,李显早就有着剿灭此股盗匪之打算,这一听沙万里自称“黑风盗”,登时就乐了,一摆手,打断了沙万里的废话,浅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沙万里、沙老大喽?”
“啊,是,在下正是沙万里,殿下也知晓区区贱名,某家不胜荣幸。”
这一听李显一口便道破了自己的名字,沙万里不单不慌,反倒引以为豪,对着李显一拱手,自得地回了一句道。
“沙万里,党项祈延部落头人沙千河之次子,永徽三年随其父叛唐,该部落为我大军剿灭之后,流窜陇右为祸地方,显庆三年,血洗庆阳县,劫掠全城,杀死杀伤官吏多人;显庆四年,劫掠‘邓记商号’商队,虽被击溃,却致护卫数十伤亡;龙朔元年,劫掠西河乡,杀光全乡三百余口;龙朔二年……”李显冷冷地一笑,随口便将沙万里诸般恶迹一一道了出来,详尽无比,甚至连很多沙万里自己都已忘记的案子,李显也一一点了出来,直听得沙万里浑身冷汗狂冒不已。
“尔这厮做下了如此多之罪孽,还真指望本王能饶尔性命不成?说出幕后主使,本王给你个好死,若不然,孤只好活剐了你!”李显将沙万里的罪行述说完之后,冷笑了一声,开出了最后的条件。
“某家,某家……”
李显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大了些,沙万里有心想要强撑,却又不知该如何个硬法,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大哥,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个鸟,死就死,怕个毬,老子与你拼了!”
呼延铁心比起沙万里硬气了许多,这一见沙万里软了蛋,登时便怒了,怒叱了一嗓子,也不管沙万里是怎个想法,大吼一声,持枪向李显扑击了过去,竟似欲与李显性命相搏了。
“找死!”
李显在一众侍卫们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一见呼延铁心居然敢如此放肆,刘子明与林成斌皆怒了,各自骂了一嗓子,抄刀便要将呼延铁心斩杀当场。
“退下!”
李显瞧不起沙万里的软骨头,可对于呼延铁心的硬气倒是有着几分的欣赏之意,这便一摆手,拦住了刘、林二人的冲击之势,身形一闪,人已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呼延铁心的面前,左手并指如刀,轻轻地一格,已将呼延铁心的长枪格在了外门,右手一捞,已将其夹脖子拎了起来,使出巧劲,往众亲卫们身前一丢,轻喝了一声道:“捆了!”
“放开老子,混蛋,放开……”
李显既已发了话,一众亲卫们自是不敢怠慢,拥上前去,七手八脚地便将呼延铁心捆成了个粽子,可怜呼延铁心被李显那么一摔,虽不曾受伤,却已被劲道震得手足酸软无比,哪能挣得脱一众如狼似虎的亲卫们,直急得破口大骂不已,这可将亲卫们惹恼了,一把扯下其身上的衣裳碎片,只一塞,便将呼延铁心的嘴给堵得个严实。
“沙老大,考虑好了么?孤的耐性可不太好来着。”
李显没去理会呼延铁心的挣扎,只是面带冷笑地盯着沙万里,冷笑地嘲弄了其一句道。
“某家,某家……”沙万里本性虽凶残,可却远谈不上是个硬气之辈,这一见李显面色不善,登时便吓坏了,哆嗦着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嚷嚷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饶你一命也成,说罢,是何人主使尔伏击本王的?”
对于沙万里这等样人,是死是活李显自是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当然了,就算沙万里说了实话,李显也一样不会轻饶了其,活命可以,砍成人棍,丢于此处,是死是活,那便看其运气如何了,不过么,在此之前,还须得先审出幕后主使人方可。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说,我说……”
沙万里目下只求活命,哪还敢再奢言甚规矩不规矩的,这便连磕了几个头,一迭声地告着饶,可却迟迟没有说出幕后之人是谁,李显见状,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正打算给其一点颜色瞧瞧之际,突然间心头一震,目光如电般地便望向了西面……
第三百六十章北原追逐战(上)
震动,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微,寻常人断然发现不了这等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地步的震动,就算是发现了,也未必能明了其中的蹊跷,可李显却不是常人,身为一代刀道宗师,李显的五感远超常人之上,故此,哪怕这等震动是如此的轻微,但却依旧瞒不过李显的感应,然,关键还不在于这震动的大小,而是其内涵——这等震动的节奏感极强,只有一种可行性,那便是有大批的骑军正在边奔驰边调整着步点,随时可能发起最后的冲刺!
“瞿……”
来着不善,善者不来!李显虽不敢肯定来者是哪路人马,可却知晓这拨骑军必定是冲着己方而来的,此时距此虽尚远,可对于冲刺中的骑军来说,却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真要是被这拨骑军掩杀了过来,纵使李显再强,也未见得能从骑军集体冲锋中逃出生天,一念及此,李显自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一抬手,双指并于唇上,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口哨之声,须臾,便听一阵马蹄声暴响中,鞍马齐整的照夜狮子马已兴奋奋地率领着两百余匹战马从雾气里闯了出来,滴溜溜地跑到了李显的面前,伸出马嘴,讨好地拱了拱李显的身子——早在知晓有人要趁夜袭营之际,李显便暗中下令将原本栓在后营的马匹尽皆松开,怕的便是这些马匹在战乱中受损过重,但却不担心马匹会因此而逃散了去,只因照夜狮子马正是这群战马中的马王,灵性十足,自会率群马躲避战火,果不其然,值得“黑风盗”发动突袭之际,照夜狮子马乖巧无比地率着群马自行突围了出去,却并未走远,只是在远处溜达着,直到李显发出了信号,立马便赶回了军营。
“子明,将这沙万里抓好了,其余人等全部上马!”
李显爱怜地伸手拍了拍照夜狮子马的大脑门,而后一翻身便上了马背,指着兀自跪在地上的沙万里,面色肃然地下了将令。
“诺!”
一众王府侍卫们虽不明白李显这道命令的用意何在,然,却无人敢有丝毫的怨言,各自高声应了诺,纷纷跃上了马背,而刘子明则是一把抓起沙万里,横着便搁在了马鞍上,刀一反,丝毫不理会沙万里的挣扎,一刀背便将其敲晕了过去。
“哒哒、哒哒哒……”
还没等英王府众人整顿好队形,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便在西面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大地因之震撼不已,虽隔着浓雾,无法看清来敌的真面目,可在场诸人皆百战之士,一听便知来者势大难挡,不禁都有些子慌了神。
“全军听令,跟本王来,过溪,向北走!”
李显一听那马蹄声势之浩大,立马便判断出来敌最少有着两千骑之多,还尽是精锐之士,光听那马蹄声整齐得有如鼓点一般,李显便知晓己方这支小部队绝不可能是对方的敌手,一旦被追上,绝对是全军覆没之结局,值此危难时刻,李淳风当年的一句临别赠言突然在李显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日若有大碍难,记得向北走!李显自不再多想,一勒马首,高呼一声,便即率部向北面的小溪冲了过去。
“该死,该死,这该死的小贼!”
李显手下尽皆是骑兵,速度自然是快得惊人,只一发动间,便如旋风般地冲过了小溪,沿着林间的大道一路向北部荒原冲了去,这等情形一出,原本躲在小溪对岸的丛林中察看动静的黑衣斗篷客登时便气得连连跺脚,不管不顾地便骂出了声来。
“大人,英王已逃,我等可要去见赵将军?”
早已在乱战中溜了号的刁三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在斗篷客的身后,一听斗篷客如此恼羞成怒,嘴角边不由地便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不过很快便掩饰住了,腆着脸凑到斗篷客的身旁,低声地请示了一句道。
“不必了,赵将军会知道如何做的,撤!”
斗篷客恨恨地死盯着李显所部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这才跺了下脚,头也不回地窜进了丛林之中,刁三见状,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跟在了其后,瞬息之间,便已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李显所部刚才过溪不久,一支规模不小的铁骑军已势若奔雷般地扑进了战后的营地之中,瞬息间便已散成三路,绕着不大的军营巡视了一番,丝毫不因满地狼藉的尸体而有甚小心举措,马蹄乱踏之下,满地的尸体尽皆成了肉糜之状。
“报,赵将军,贼子已越溪向北原逃窜!”
一阵纷乱之后,一骑报马冲到了一名络腮胡将领的马前,高声禀报道。
“传令,将此处战况通知王、张二位将军,其余人等跟本将来,莫要走了贼人,追上去,杀无赦!”
赵将军,陇州副都督赵昭,本是羽林军骑曹参军,咸亨元年九月调任陇州都尉,为凌重之副手,其人乃是武后安插于陇州之暗子,目的便是为了监督凌重这个英王府出身的大将,双方道不同,自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彼此暗斗连连之下,已是彻底扯破了脸,凌重位高,居于陇州城中,赵昭负气率部驻扎陇县,此番接密令暗自调兵,以剿灭“黑风盗”为由,率两千三百铁骑前来绞杀李显,顺便将“黑风盗”一并灭了口,却没想到“黑风盗”如此不经打,没等其赶到战场,“黑风盗”竟已战败溃散,生生令赵昭气得牙根发痒,但却绝不想李显就此逃出了生天,这便一咬牙,连下了两道命令,而后,一拨马首,率部便冲过了小溪,向前紧追刚走不远的李显所部。
“报,殿下,后头贼子追上来了!”
李显率部刚从林间道上冲上了北部荒原,还没来得及喘上口大气,留下察看动静的哨马已冲到了近前,紧赶着禀明了敌情。
呵,还不死心,看样子这拨军马必定是来自陇州无疑了,老贼婆子还真是狠毒,为了除掉自己,居然置军国大事于不顾,狗东西,走着瞧好了!李显本就精明过人,一联想起先前那拨骑兵的冲锋之能,立马便猜出了这路军马的来历,又怎会不知这一切必定是出自武后的密令,心里头对武后的憎恶之意登时便更深了几分,除掉武后的心自也就此更盛了不老少,只是这当口上,也容不得李显轻忽了去,毕竟己方就只有这么区区百余人马,一旦被追上,那后果可就有些子不堪了的,有鉴于此,李显自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这便一挥手,高呼了一声“加快速度,跟上!”率部冲进了雾海茫茫的北部荒原。
天色已是微亮了,可雾却依旧没见消散,浓稠得犹若牛奶一般,视力所及,不过数丈之地,北部荒原本就人迹罕见,自也就无甚道路可言,处处杂草丛生,怪石嶙峋,饶是李显一行人艺高胆大,却也无法放开马速狂奔,只能是中速向前摸索着赶路,这便给了从后追赶的赵昭所部一个衔尾追击的机会,当然了,限于地形,赵昭所部同样无法全力驰骋,只能是远远地吊住李显所部,不令李显所部有逃脱的机会,两支骑军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雾海里穿梭着,追逐着,彼此间的距离时远时近,马蹄声相闻,却无缘面见。
“殿下,这般走下去,断难摆脱开贼子,一旦大雾消散,我军必危矣,末将请命率部引开贼军,殿下自可趁机离开此地!”眼瞅着无法摆脱追兵,林成斌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纵马赶到李显身旁,焦急地请命道。
“殿下,此事便交给俺好了,就那帮混球,俺自可打发了去!”
刘子明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也从一边凑到李显的身旁,紧赶着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分散而逃固然是最佳的走脱方案,如此行了去,确有几分的把握能躲开追兵,然则负责引开追兵的那一路必是凶多吉少的结局,这一点李显心里头同样有数,不过么,李显却并不打算如此去做,概因身边这些亲卫都是李显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是将来扩军的根本,每一个都是种子级的中级将领之才,李显在这些手下身上花了不少的精力,又怎可能轻易拿去当了牺牲品,那也未免死得太无价值了些,再者,李显对于如何击破背后的追兵,也有了些想法,却也不担心己方会落得个全军覆没之下场,此际见二将纷纷请命,李显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不必多言,跟上,本王自有破敌之策!”
“这……”
“殿下……”
二将都非寻常之辈,自是清楚眼下的局势有多危险,这一听李显不肯纳谏,登时都有些子急了,各自张口欲劝,可一见李显的脸已是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再强求,只能是不甘地闭紧了嘴,有些个心神不宁地策马跟在了李显的身后……
第三百六十一章北原追逐战(下)
辰时一刻,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探出了个头来,金灿灿的阳光如利箭般地射穿了雾海,如牛奶般浓稠的雾气翻腾不已间,已是渐渐淡了去,不多时,就只剩下薄如轻纱般的朦胧,视线所及,已可至百步之遥,追与逃的两支骑军也终于能隐隐约约地望见对方的身影,毫无疑问,双方的心情自是截然不同了的。
“追,追上去,杀一贼子,赏钱百贯,儿郎们,拿赏钱去啊!”
眼瞅着李显一行人就在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赵昭登时便兴奋了起来,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用力向前一指,高呼一声,一马当先地便向前狂冲了去。
“杀啊!贼子休走!”
“拿赏钱啊!”
“追,莫走了贼人!”
……
百贯可不是小数目,一众骑军皆是军户出身,除了轮到上番当兵之际能有些微不足道的津贴之外,平日里在家都只能靠五十亩田地里刨食,此际的亩产可没后世那等动辄千斤的产量,累死累活干下来,一年能存个十贯、八贯的,已算是个大丰年了的,这一听杀一人便可得百贯之多,哪有不奋勇的,一个个嗷嗷直叫地纵马狂奔,如怒涛卷地一般地向着英王府一行人冲杀了过去,速度奇快无比,只一瞬间便将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六十步之距,不少骑兵已是擒弓在手,就等着再靠近十来步,给前面的“贼子”来上一阵箭雨的洗礼了。
“殿下,贼军追上来了,六十步之距!”
李显虽不曾回头,自有观察哨探前来禀明敌情,这一听后头追兵已加速,李显自不敢稍有怠慢,头也不回地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加速,甩开贼子!”
陇右骑军的马都是良驹,冲将起来的速度自是惊人得很,然则与英王府一众人等胯下的战马相比,却是差了不止一筹,要知道李显不缺钱,为了提高亲卫队的战斗力,李显可是专门从大宛购进了大批的良马,再加上前年从吐谷浑缴获的青海良马,王府亲卫队上下一千五百余众人人双马,就马匹的质量来说,满天下也找不到几支骑兵军能与英王府卫队相抗手的,更别说这些亲卫全都是马术高手,随便拿一个出来,到了军中的话,都是教官一级的人物,先前李显之所以没有下令全速前进,固然有着雾大路难行的缘故,实则也有着养养马力的打算,毕竟众人胯下的战马都已是连续奔波了三天了的,就一晚的歇息,很难完全恢复过来,此际这么一放马狂奔,瞬间便将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大到了百步之遥,且这距离还有越拉越大之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