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东轻轻地撇了下嘴,慢悠悠地问了一句,话里满是讥讽之意味。
“这个,呵呵,是这样的,在下经营多年,颇有些积蓄,既已打算归附,自是当得拿将出来,送于殿下,也好图个出身不是?这不正打算给李大人送上呢,您看,这玉器珠玩皆是上品货色,要不李大人先挑几件用着?”
一见李耀东如此神态,沙万里的心便突突地直跳,忙不迭地跑到一个大箱子前,伸手掀开箱盖,抓出一把金银珠宝,双手微微哆嗉着举在了胸前,讨好地解说了一番,竟是打算以此来收买李耀东。
“这可都是民脂民膏,李某消受不起啊,沙老大就留着当陪葬好了。”
李耀东之所以跟沙万里闲扯了如许多,并非无所事事,而是为两边沟顶上的军卒排兵布阵争取些时间,此时见诸军皆已到了位,自是不想再继续这么些无甚营养的对话,这便冷笑了一声,扬起了手来。
“李大人且慢,沙某如今已是归附了英王殿下,又拿住了关老大与陈五这两个奸贼,怎么说也算是薄有微劳罢,您怎能……”
沙万里乃灵醒之辈,这一听李耀东话语不对味,登时便吓坏了,慌乱地将手中的珠宝弃之于地,高举起双手,急吼吼地嚷嚷了起来。
“嘿,功劳?不错,阁下确有些许功劳,若是尔真能洗心革面,从此金盆洗手,不单不会死,说不定还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可惜啊,尔不单不悔过自新,反倒欲趁乱潜逃,妄图继续为祸河西,其心当诛,罪无可赦,杀!”
李耀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沙万里的叫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沙万里的企图,而后,也不再给沙万里解释的机会,扬起的手猛地向下一挥,断喝了一嗓子,霎那间,早已埋伏到位的五百余唐军官兵纷纷从两边沟顶上探出了身子,将手中的弩机、弓箭瞄准了沟底的一众盗匪们,但听机簧声大作间,五百余支钢箭密集如蝗般便向沟底覆盖了下去,登时便激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之声,无甚遮挡的两百余盗匪们顷刻间便被射倒了一大半,余者不管不顾地掉头便向山洞处狂奔了去。
“全歼,一个不留!”
李耀东冷冷地扫了眼尸横遍地的沟底,一挥手,高声下了令,立马便见百余“鸣镝”高手纷纷跃下了沟底,纵跃如飞般地向逃窜中的群盗们追杀了过去,至于李耀东自己则不紧不慢地下到了沟底,慢悠悠地向洞口处踱了过去。
厮杀很快便成了一面倒的大屠杀,那帮子盗匪虽也算是有些本事之辈,可哪能跟精挑细选出来的“鸣镝”高手相提并论,不等众盗匪们逃进山洞深处,便已被“鸣镝”高手们从后赶了上去,一通子好杀之下,死得不剩几人。
“饶命,饶命啊,某降了,降了啊……”
沙万里身手倒是不错,勉强抵挡了几下,倒是没被立刻斩杀当场,可一见到身边诸盗纷纷倒地惨死,心登时便虚了,不敢再战,一头跪倒在地,哀切地长嚎了起来,可惜一众“鸣镝”高手们压根儿就没加以理会,乱刀挥击之下,生生将沙万里斩成了一地的碎块,为祸陇西多年的“黑风盗”就此成为了历史。
“哈哈哈……,杀得好,杀得好,似这等狗才,自当有此下场,好,哈哈哈……,来罢,给爷爷一个痛快!”
关老大与陈五兀自被麻倒在地,这一见陷害自己的沙万里死得如此凄惨,关老大不由地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痛快?嘿,没那么便宜的事,尔等杀我外甥之血仇未报,李某怎舍得阁下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去。”
李耀东没兴趣去参与屠杀对几无反抗之力的“黑风盗”匪众,仅仅只是面色阴冷地站在了一旁,无所谓地看着,直到听得关老大的狂笑声,这才缓步踱到了其面前,微微弯了下腰,死盯着关老大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道。
“你外甥?”
关老大一眼便认出了李耀东便是当初夜战时与其交过手的那名绝顶剑客,但却并不明白自个儿何时曾杀了其之侄儿,微微一愣之下,话不由地便脱口而出了。
“不错,是李某唯一的外甥,可惜却惨死在昨晚的夜战中,虽不是阁下动的手,可却是令师弟所为,李某就这么一个外甥,还指望着能传李某之衣钵,却被尔等生生给毁了,嘿,你说李某该如何报答尔等方好?”
李耀东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牙关紧咬地说着,面色狰狞已极。
“哈哈哈……,原来救护明祈老头的那个傻小子便是阁下的外甥,嘿嘿,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死得好,哈哈哈……”
关老大昨夜并未曾斩杀一人,自是不明白李耀东所言的外甥是怎生死的,可陈五却是反应了过来,自忖必死无疑之下,索性便放声大笑了起来,试图以此来激怒李耀东,求一个速死之结局。
“是啊,死得好,他死了,在地下想必极之孤独,就请二位下去作陪好了,放心,李某一定会慢慢杀尔等的,好好享受罢。”
李耀东虽被陈五的话语气得额头生烟,但却并没激动到要一剑结果了陈五性命之地步,而是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用力一斩,便已将陈五的一只手掌生生切了下来。
“啊……,混帐,有种的给老子一个痛快,如此折磨人,算甚好汉!”
剧痛之下,陈五/不由地便惨嚎了起来,声嘶力竭地狂骂不已,可惜李耀东压根儿就不加以理会,手腕一抖,又将陈五的另一只手碗生生卸了下来,直疼得陈五大叫了一声,便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弄醒他,尔等接着来,给老子一刀刀活剐了这厮!”
李耀东丝毫不因陈五的惨状而有甚怜悯之心,一抖长剑,断喝着下了令,自有数名“鸣镝”高手行上前来,用水囊里的水将陈五浇醒了过来,接着对其动刑,直整得陈五惨嚎连连,如鬼哭一般凄厉。
“师傅,快看,是五师弟,徒儿这就去救人!”
就在陈五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际,三道身影已悄然潜伏到了左近的一座小山包上,为首者赫然是断了一臂的清虚道人,其身旁还伏着张二与孙三二人,这一见陈五被折磨得如此之惨,张二登时便看不下去了,咬了咬唇,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声低语,身形一动,便打算纵飞过去救人。
“别冲动,有埋伏!”
清虚道人一见张二要贸然出击,登时便急了,伸出独臂一按,已将张二摁回了原地。
“师傅,这……”
清虚老道伤得极重,这一摁其实并无太大的力道,可张二却是不敢强挣,只是委屈地叫了一声。
“李显小儿奸诈,既已伏击了此处,又怎会没有后手,哼,那些站在一旁的贼子尽皆筋肉紧绷,显然是挖了坑在等我等入彀,走,此地不可久留,回洛阳,找崇俨去!”
清虚老道不愧是一代宗师,尽管伤得极重,可眼光却是还在,一眼便断明了李耀东的伏击之企图,自是不肯轻易踏进陷阱之中,也不忍心再在此处坐视爱徒惨遭折磨,这便当机立断地下了令。
“诺!”
清虚老道既已下了令,张二与孙三虽不甘,却也不敢反对,这便不舍地望了望沟底,各自伸出一只手,一左一右地扶持着清虚老道的身子,沿着隐蔽处悄然蛇形退到了山脚下,骑上马,一路向南疾驰了去……
“都杀了!”
一场漫长的折磨下来,日头已是将将就要下山了,关老大与陈五都已是不成人形,惨嚎之声也已变成了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呻吟之声,可李耀东却丝毫没甚快感可言,只因他所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眼瞅着天将插黑,自是知晓设伏的企图该是落到了空处,也懒得再与关、陈二人蘑菇下去,这便悻悻然地一挥手,下达了斩杀令,但见两道刀光挥过,两颗斗大的头颅已是滚到了尘埃之中,断颈处竟无一滴血溅出,断骨白生生地支着,令人触目心悸不已……
第四百八十三章追歼黑风盗(五)
铁背山,陇山的支脉之一,横亘于临洮与天水之间,山下里许外有大路绕山而过,地势险要,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武德年间,唐军曾数次在此与东/突厥汗国大战,并立有军寨,以为扼守之势,后,随着突厥以及薛延陀汗国的没落,此处已是深处河西内腹,驻军已撤,可军寨尤存,后被“黑风盗”据为偏寨之一,早几年曾屡次于此地打劫过往商旅,阻碍商道,声势颇为浩大,秦州与临州刺史不得不联合出兵,以大军围剿之,“黑风盗”闻风而遁,军寨再次遭废弃,仅余残垣断壁于斯,人迹罕至,自是无人知晓今岁年初时,“黑风盗”又悄然潜回此地,再次将军寨修葺一新,隐隐然又有了往日军寨严整之气象,此际,一路狂奔而来的孙全福就正自得非常地端坐在山寨的聚义厅中。
望着堂下往来忙碌个不停的一众手下,孙全福很是得意地微笑了起来,他也确实有着得意的理由在,一手漂亮至极的金蝉脱壳之计耍将出来,他不相信李显还能找到自己的头上,纵使是李显真的派人偷袭了三道沟,那也只能找到狼牙岭那个死地去,等唐军回过神来,自己一行人早已越过天水,躲进陇山里去了,真到那时,就算李显将全河西的兵马都派了来,也休想从茫茫大山里找出自己一行人的踪迹,一想到李显将因算计落空而气恼的样子,孙全福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更灿烂了几分。
“报,大人,三里外发现唐军大队骑兵,正在向铁背山急赶而来!”
孙全福显然是得意得太早了些,没等其美梦做完,就见一名哨探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堂来,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即气喘吁吁地嚷嚷了起来。
“什么?看清楚了?是何处的兵马?”
一听唐军杀来,孙全福自是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跳起,一把揪住那名哨探的胸甲,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
“大、大人,是、是从临洮方向来的,旗帜上标着个‘李’字,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实是无法知晓究竟是何人领的军。”
孙全福的动作实在是太猛了些,那名哨探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便是一白,可却不敢怠慢了去,忙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该死!”
不管来的是何处兵马,那都是冲着自己一行而来的,三里之距看似不小,可对于纵马狂奔的骑军来说,也不过就是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罢了,事到如今,要想摆脱追兵几乎已是不可能之事了,孙全福虽算不得军略高手,这么个浅显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眼瞅着逃跑已是来不及了,孙全福的心登时便沉到了谷底,气恼万分地骂了一嗓子,随手将那名哨探丢到了一旁,急速地窜出了大堂,放声高呼道:“全军集结,备战,备战!”
铁背山军寨虽已在年初时修葺过一番,可毕竟长时间没住人了,各处的脏物实在是不老少,一众盗匪们此时都正忙着清扫不迭,冷不丁听到孙全福尖细的嘶吼声,乱纷纷地提着兵刃便跑到了寨墙上,入眼便见一大片烟尘正滚滚向铁背山席卷而来,登时全都慌了手脚。
“全军止步,下马列阵!”
急冲而来的正是李贺所部大军,但见烟尘大起中,四千骑兵如飞般杀到了山脚下,却听李贺一声断喝,四千人马整齐划一地停在了山脚下,各自翻身下了马背,飞快地列好了阵型,摆出了一副强攻之势态,但却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屹立在山脚下,虽无声,一股子庞大无比的战意却因此直冲九霄云外。
“儿郎们,不用怕,唐军兵力并不多,我等握地利之优,居高临下,大胜可期,都给某家打起精神来,守到天黑就是胜利!”
眼瞅着一众手下未战先怯,孙全福可就急了,真要是被唐军一鼓作气拿下军寨,那一切可就得全都得交待在此处了,这自然不是孙全福所愿面对的结局,高声呼喝着为一众手下打气加油也就成了必然之举。
“呼嗬,呼嗬……”
孙全福所言倒也颇有几分的道理,唐军兵锋虽盛,可就兵力而论,拢共也就只有四千余人,而山寨里这一千余“黑风盗”里却不凡高手,凭险而守的话,未见得便不能与唐军一战,更遑论此时离天黑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而已,生拖也能拖将过去,正因为此,一众盗匪们被孙全福这么一呼喝之下,还真提起了几分的精神,一个个尽皆放开喉咙狂呼了起来,更有猖獗者,甚至冲着山脚下的唐军便破口骂起了阵来,一时间满山寨尽是盗匪们噪杂的呼喝之声,吵吵嚷嚷地,倒也颇有些气势。
“一群杂碎!”
山寨里的动静如此之大,李贺自不可能听不到,但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撇了撇嘴,不屑地骂了一声,可却没下令急攻,倒不是怕打不下来,而是不想拿手下这些精锐士兵的宝贵生命去换盗匪们一文不值的烂命,至于该如何攻山么,李贺自是早就有了决断,这便将叶胜、呼延铁心等诸将领一并召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唐军的调整速度很快,不数息,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过,原本整齐列阵于山脚下的大队唐军开始了移动,但见一千官兵在王宇的统领下缓步逼近了通往山寨的陡峭小路,只是却并没有沿路发动冲锋,而是就在路口处排开了阵型,三百手持圆盾的士兵列成紧密队形于前,七百弓弩手于后方压住阵脚,至于其余各部唐军,则分散到了山林中,抡起行军斧就此砍起了柴来,喧哗声、号子声响得震天。
“大人,他们这是在作甚?是打算安营么?不太可能罢?”
刁三直着眼睛看了半天,愣是搞不懂唐军这么做的用意何在,这便挠了挠头,大惑不解地将问题抛给了站在其身旁的孙全福。
“有甚不可能的,他们敢来攻么?嘿,想围困我等,当真是痴心妄想,弟兄们,都守好了,别让官军钻了空子,谁要是敢轻忽了去,某家扒了他的皮!”
孙全福于军略上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水平,同样搞不懂唐军此举的用意何在,不过么,此时此刻,为了稳定军心,他却是不能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能是强作镇定自若状地一挥手,甚是豪气地呼喝了一嗓子。
“诺!”
跟随孙全福来此的盗匪们不是武后那头派来的高手便是孙全福自己网罗来的江湖亡命之徒,论胆气倒是都有些,不过么,真叫他们跟唐军硬碰硬地来上一场沙场血战,那是谁都不敢去干的傻事,这会儿一听孙全福说的有理,自也就稍稍安了些心,一个个尽皆打起了精神头,高声应诺不迭。
“咦,大人不对啊,您快看,官军怎地将砍下的柴尽皆堆在了山下?”
刁三跟随孙全福日久,自是知晓孙全福狠辣有余,而军略之道不足,任凭孙全福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敢真儿个地信了去,故此,他并为随众盗匪们瞎咋呼,而是多留了个心眼,始终在注意着山脚下唐军的一举一动,待得见唐军将砍下的柴草绕着山脚围了半圈,心里头的疑惑登时便大起了,这便紧赶着嚷嚷了起来。
“这……”
孙全福闻声赶紧趴到了寨墙前,细细一看,眉头立马便紧锁了起来,狐疑地揉了揉双眼,又看了看寨墙边旗杆上飘荡着的旗帜,眼神陡然间便直了起来。
“大人,大人!”
刁三等了半天,也没见孙全福有所表示,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忙不迭地出言呼唤了两声。
“该死!官军要用烟熏,快,所有人都去取水来,用毛巾蘸湿了捂住口鼻,快去,还愣着作甚,等死啊!”
被刁三这么一闹,孙全福立马便猛醒了过来,跳着脚,气急败坏地便狂吼了起来。
“诺!”
一众盗匪们都不傻,到了此时又怎会不知唐军这是打算利用风向烟熏山寨,又怎敢再多犹豫,一个个紧赶着应了诺,猴急无比地跑去水井处打水沾湿毛巾不迭,一时间整个山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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