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地望着李、叶二人,眼珠子乱转地寻思着脱身之策。
“朋友既然如此羞涩,那某家便帮你唤人好了,都出来罢!”
李耀东一点都不在意蒋淼的戒备之表现,微笑着连鼓了几下掌,一派随意状地低喝了一声,旋即便见十数道黑影从独立宅院的四角霍然窜起,落在了屋顶、墙垣等处,瞬间便已封死了蒋淼的所有之去路。
“老子跟你拼了!”
这一见到如此多陌生的身影从宅院四周窜起,蒋淼立马便知己方预先埋伏在此的伏兵怕是早已不测,心登时便慌了,再一看李耀东那松懈的样子,当即便恶从心底起,大吼了一声,身形一展,人已如闪电般向李耀东扑击了过去,手中三尺青峰剑一领,一记绝杀之招便已狂攻了过去,竟是准备杀李耀东一个措手不及。
“拼?你还不够格!”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面对着蒋淼的凶悍扑击,李耀东丝毫不惧,不屑地鄙夷了一句,手下却是丝毫不慢,但见其手一翻之间,腰间的软剑已是锵然出了鞘,只一抖手间,十数道剑芒乍然而现,电闪雷鸣中,蒋淼手中的长剑已被击飞,不等其再做出反应,只觉得脖子间突然一凉,寒光闪闪的剑锋已是紧贴在了其喉头之上。
“朋友,别,别,这是误会,误会!”
一察觉到喉头上的森然之剑锋,蒋淼的身子登时便僵直住了,满头满脑的冷汗狂涌不已,煞白着脸便哀嚎了起来。
“误会?但愿罢,拿下!”
李耀东讥诮地一笑,一声断喝之下,自有两名黑衣人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蒋淼,毫不客气地卸下了其双手、双脚的关节,如同拖死狗一般地将其拖拽到了一旁。
“禀大人,预伏贼子二十一人尽皆击毙,无一脱逃!”
蒋淼一被拿下,自有一名黑衣蒙面人抢到了李耀东的身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好,收队!”
李耀东手一抖,已将软剑收回了腰间,也没甚废话,只一挥手,便即下了令,身形一展,领着一众手下如鬼魅般隐入了夜色之中……
昏暗的书房中,一盏油灯明灭不定地燃着,一身白衣的明崇俨手握着枚棋子,面对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凝思苦想着,迟迟无法落下子去,而端坐在其对面的葛弓却是一脸的轻松,手捧着茶碗,不紧不慢地呷着,细细地品着,浑然不在意明崇俨那冷峻到了极点的神情。
“罢了,这一局又是明某输了!”
尽管棋局尚处于混沌状态,胜负尚有得一搏,可明崇俨此际却是无心去细算,随手一抹盘面,将棋局搅乱了去,闷声地认了负。
“明兄不必再烦了,到了此时,那些人没回来,那就永远回不来了。”
葛弓丝毫不在意明崇俨的恶劣态度,随手将茶碗往几子上一搁,无甚形象可言地伸了个懒腰,一派随意状地下了个结论。
“可恶!那厮当真……,唉……”
事到如今,明崇俨何尝不知道己方此回注定是又吃了个大败仗,心下自是烦闷得够呛,可一想起李显的神武,明崇俨心中却又不禁涌起了一阵的无力感,不由地便仰天发出了一声的长叹。
“明兄何必如此,某早说过了,那厮奸诈过人,欲以小道对付其,不过是平白给其送战果罢了,妄动无名,惹来的怕不是福哦。”
葛弓在事前便已劝说明崇俨不要玩这等小伎俩,可惜明崇俨陷害李显心切,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一门心思想要抓住李显私通宰辅的把柄,指望着能凭此一举击垮李显,这在葛弓看来,实在是太儿戏了些,李显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的话,那早就被武后给整垮了去了的。
“罢了,不说这个了,娘娘素来求贤如渴,以葛老弟之大才,必可得重用也,后日朝议之后,老弟不妨随为兄一道去觐见一下娘娘可好?”
左右在李显手下吃亏也不是第一回了,明崇俨尽管懊丧,却也还能承受得住,只不过承受得住归承受得住,明崇俨却是不想多去谈这等令人丧气的事儿,这便话锋一转,再次游说起葛弓来。
“到时再看罢,时局如棋啊,此番天后娘娘倒是掀起了大浪,可惜啊,怕是又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喽,可叹啊,可叹!”
葛弓还是没有正面应答明崇俨的游说,而是摇头晃脑地感叹了起来。
“也不见得罢,纵使高智周上了位,那厮也一样没讨到便宜,却是被越王那老货大赚了一把,呵呵,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明崇俨也属智谋之辈,自是看得出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对于后日的朝议,同样不是太看好,不过么,这不到黄河,心总是不死的。
“越王么,呵呵,一时便宜耳,还真未见得能持久,若是娘娘真要想扳倒那厮,与其如此直接行事,倒不若在越王身上多做些工作,或许还能见些成效,倘若真再这么蛮干下去,那后果么,呵呵……”
葛弓显然对明崇俨的看法甚是不以为然,冷笑了几声,语带讥诮地点评了一番。
“哦?葛老弟此言怎讲?”
一听葛弓如此说法,明崇俨立马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哟,天色已晚,明早葛某还得当值,实不敢多留,告辞,告辞!”
与往常一样,每每说到具体实务之际,葛弓总是不肯细说,甚至连留都不肯多留,嘻嘻哈哈地一笑之后,便即毫不犹豫地走了人,任凭明崇俨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
“唉,这浑小子!”
眼瞅着葛弓又是如此这般地溜了号,明崇俨实在是无奈得紧,笑骂了一声之后,便即将思绪转到了先前葛弓所言的拉拢越王一事上,这一想之下,人不由地便有些痴了起来……
“殿下!”
东宫的书房中,数支牛角巨烛熊熊地燃着,将偌大的书房照得透亮,早已换了身便装的李显与张柬之隔着几子对坐着,细细地推演着后日早朝上可能之变化,正议间,却见一身黑衣的李耀东已从屏风后头转了进来,但并未靠得过近,只是在远离几子处站住了脚,轻唤了一声。
“嗯,如何了?”
听得响动,李显立马便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来的是李耀东,也没甚废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皆已办妥,据查,背后之人又是明崇俨。”
李显有问,李耀东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躬身,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知道了,去歇息罢。”
尽管早就料到是明崇俨在暗自搞的鬼,可一听得证实,李显的眼皮子还是不禁为之抽搐了几下,可也没多言,只是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便即将李耀东打发了去。
“殿下,明崇俨不过跳梁小丑耳,实无须过多理会。”
李显神色变幻的幅度虽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地步,可张柬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显平静背后的杀意所在,自不免担心李显一怒之下,乱开杀戒,这便紧赶着出言开解了一句道。
“孤心中有数,不说这个了,接着往下议罢。”
李显素来便是个杀伐果决之辈,此时心中的杀意既是已起,自是不可能为旁人所动摇,哪怕进谏的是张柬之,也不例外,只是时机未到,李显也不想多言此事,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将话题转了开去。
张柬之跟随李显多年,对李显的性子早已是熟稔得很,只一见李显的神色,便已知李显的心意已决,自不好再劝,也只能是暗自叹息了一声,打叠起精神,与李显一道就朝局的可能变化详细地议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相位之争(七)
仪凤三年正月初十,门下省侍中郝处俊封回武后之晋武承嗣为中书令之懿旨,此事一出,朝野为之震动——自开唐以来,门下省封回帝王旨意的次数并不算少,当年一代名相魏征便没少作出此等举动,而高宗自主政以来,也时常吃这等闭门羹,说起来倒也不算稀罕事,可落在武后身上,却又不同了,概因自武后临朝以来,所行之懿旨还真从未被封过,这一回可算是破了天荒,加之个中内涵又是晋升武后之侄的事儿,所引起的轰动自是不免大了些,朝野议论纷纷之余,暗潮也就此开始了涌动,各种合纵联合之事层出不穷,诸方势力角力之下,京师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各种流言蜚语横行无忌,如此一来,深具九重的高宗都坐不住了,等不及次日的早朝,匆匆将诸宰辅及太子李显尽皆召进了大明宫紫宸殿,以议决此事。
“都说说看,这事儿该当如何了结?”
高宗的身体本就虚,又气又急之下,气色自是相当的糟糕,面色煞白如纸,眼袋大而又黑,整个人憔悴得宛如风一吹便会倒一般,看着下头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的宰辅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气归气,事情终归还是得解决,没奈何,高宗也只好强压住心头的烦躁,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这事情本就敏感,加之一见到高宗那灰败的脸色,一众朝臣们自是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尽皆三缄其口,大殿里静悄悄地,唯有高宗那急促的喘息声有若拉风车般地在响个不停。
“怎么?都哑巴了,嗯?朕要尔等来何用!”
等了半晌都没人开口,高宗的脸色自是越发难看了几分,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地便喝叱了起来,丝毫没给下头这群极品大臣们留半点的颜面。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中书令乃社稷柱石之一,非德才兼备者,不可为之,此父皇专断之事也,但有所决,儿臣等自当遵从无虞。”
眼瞅着高宗暴怒如此,李显自是有些不忍,这便从锦墩子上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
“臣等恭请陛下圣裁!”
有了李显打头,一众朝臣们自都不敢落后,尽皆躬身附和了一把。
“哼,圣裁,好一个圣裁!尔等既知要朕圣裁,早都作甚去了,嗯?”
高宗很难得生气,可一旦发了火,却是没那么容易能平息得下去的,哪怕诸臣工们态度再诚恳,他也依旧是不肯甘休,毫不客气地恨声斥责道。
早干嘛去了?瞧老爷子这话说的,您老自个儿躲皇宫里享着清福,屁事都不管,谁又能给您老先说了去,这会儿倒怪起旁人来,着实是令人不知从何说起,再说了,这事儿是您老的婆娘闹起来的,真要骂,您老有胆子骂你家婆娘去,就怕您老没那个胆子,当然了,这理是这么个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可又有谁敢当面说将出来的,无奈之下,一众朝臣们也只好接着装木头人,任由高宗在上头大发雷霆不止。
“陛下且请息怒,您的龙体要紧,有甚事大家慢慢商议着办了去也就是了。”
高宗气怒之下,口也就没了遮拦,骂完了宰辅,骂大臣,就这么骂着骂着,眼看就要骂到武后头上了,武后自是无法再保持沉默,赶忙从旁插了一句,柔声地劝说道。
“商议,好,那就议罢,朕倒要看看这商议又是怎个商议法,哼!”
高宗骂了一阵子,心中的火气也泄得差不多了,加之惧内的心思常在,这一见武后出了声,倒也没再往下骂,只是气恼地一拂袖,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诸位爱卿,中书令一职甚为紧要,须臾不可或缺,诸公有何想法就都说说好了。”
武后临朝多年,控制场面的能力自是极强,这一见高宗收了声,立马顺势接过了主持大权,一派不耻下问状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娘娘,老臣以为中书令一职事关朝局安稳,非亲贵大臣不得任之,今有刑部尚书武承嗣,精明勤勉,又屡立奇功,正是……”
身为武后一党的中坚,贾朝隐自是捧臭脚的高手,紧赶着便抢了出来,率先表明了态度,将武承嗣大肆吹捧了一番。
“放屁!武承嗣能文乎?莫非朕下个诏书还得亲笔写就么,嗯?”
高宗本就瞧武承嗣不起,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一听贾朝隐如此为武承嗣吹嘘,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也不顾武后就在身侧,不待贾朝隐将话说完,便已暴了句粗口,狠狠地叱责了其一番。
“陛下息怒,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贾朝隐本就不是个有大能耐之辈,之所以能跻身宰辅之列,可以说是几分的运气再加上武后的背后推手所致,至于胆略么,自是压根儿就谈不上,眼瞅着高宗这么一发飙,登时便慌了神,一头跪倒在了殿前,便已是颤声告饶了起来。
“陛下且请息怒,太宗曾有言,不以言罪人,贾相不过就事论事耳,纵使不合陛下之意,却也是出自公心,还望陛下多多体谅才是。”
贾朝隐乃是武后的左膀右臂,自是不能坐视其被高宗就这么发作了去,这一见情形不对,武后立马便从旁开解了一句道。
“哼!罢了,此议休得再提,退下!”
武后既已开了口,高宗自是不好再拿贾朝隐是问,也只能是不耐地摆了摆手,将贾朝隐赶开之余,态度坚决地杜绝了武承嗣就任中书令之可能。
“老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朝隐本已自忖难逃大劫了,可这一见高宗没再发作于己,心神顿时一松,顾不得后背已是汗透重衣,紧赶着谢了恩,有些个狼狈不堪地退到了一旁,再不敢有甚出格的言与行。
“陛下,老臣愿保本举荐御史大夫高智周接任中书令一职,还请陛下圣裁!”
原先报上去的人选就两个,如今武承嗣已没了指望,李贞的心可就活泛了起来,可着劲地朝李显巴眨着眼,指望着李显能站出来开这个头炮,可惜李显却没甚反应,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锦墩子上不动,这令李贞恼火之余,却也无可奈何,略一寻思之下,还是权势的心占了上风,这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嗯,八哥之意,朕知晓了,诸公就此议议罢。”
高宗对李贞这个哥哥还是很尊重的,虽说对高智周这个人选不是太满意,但却并未像先前发落贾朝隐那般直接骂了回去,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对高智周的不看好之意。
议?这事儿可不好议来着,毫无疑问,高宗此言明摆着是不赞成李贞的举荐,不然的话,直接同意也就是了,最多也就是假惺惺地问问大家伙有何异议,可眼下高宗不表态,却叫大家伙来议,这不就摆明着要大家伙出来唱反调么,问题是这反调可着实不好唱,当面得罪李贞还不打紧,关键是此番举荐还有个李显这个联署的太子在内,在李显没表态之前,谁又真敢胡乱议事的,那不是自找没趣还是咋地?于是乎,任凭高宗的目光有多热切,一众宰辅们却是装作没瞅见,尽皆三缄其口地干站着不动。
“显儿,你来说说。”
高宗等了半晌,见始终无人肯出来做这个恶人,心不由地便烦了起来,只是又不好再发作众人,这便眉头一皱,直接点了李显的名。
呵呵,老爷子不傻嘛,这是算计着咱呢!
高宗的心思虽隐蔽,可李显却是心中有数得紧,左右不过是以为李显抬出高智周,不过是为了拉李贞一道与武后打擂台,而今武承嗣这个人选被否决了去,双方应当是没了合作的基础,这会儿李显只要含糊地反对上一把,高宗自可顺势将高智周这个人选也一并否决掉,如此一来,也算是将武后与李贞各打了五十大板,彼此的面上也就能扯得平了。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高智周颇具才略,又通政务,确是宰辅之人选,只是文笔上稍有欠缺,依儿臣看来,不若升其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着其参与政事堂议事可也,至于中书令一职,又何须舍近求远,诸宰辅尽皆德才兼备之人,父皇随意择一即可。”
恶人可以当,不过么,李显可不想真儿个地将李贞得罪至死,一番话下来,轻巧地便将自个儿摘了出来,既顾着高宗的意思,又没彻底拂了李贞的颜面,说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也不为过,当然了,武后那头的面子,李显是浑然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