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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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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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便也就正容回答了一句道。

“那好,就请恕小弟直言了,请问六哥,当今之关陇世家属意何人哉?若是六哥与那人争,何人胜耶?”李显拱了拱手以示歉意,可口中问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顺耳,至少对于李贤来说,这个问题着实刺耳了些,听得其面色瞬间便为之一沉,嘴角哆嗦了几下,似有怒气在心中猛然爆发。

“七弟问得好,论才干,孤虽自认不输于人,奈何,唉,奈何形势所然,在世家间着力上,孤确实不及那厮。”李贤胸膛狠狠地起伏了几下,到底还是忍住了发飙的冲动,黑着脸回了一句道。

“六哥说得好,此形势所然,非关努力,实地位所限耳,强于其争,自不可,然,世间道路非只一条,此路不通,走它路好了,小弟倒有一策,或能奏效焉。”李显自信地一笑,娓娓道来。

“当真?”李贤这些年来,没少暗中拉拢出身关陇一系的大世家之官吏,可惜收效甚微,能笼络在手中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罢了,比起尚未起步的李显来说,是强了不少,可比起太子那头来说,就差了老鼻子远了,每日里也没少为此事烦恼,可惜总找不到应对的办法,这一听李显居然另有妙手,自是兴趣大起,急吼吼地便追问了起来。

“瞧六哥问的,小弟像是说谎之辈么?”李显还是不急着说,一派卖关子状地埋冤了一句道。

“七弟误会了,为兄不是这个意思,唉,此事重大,须开不得玩笑,你就快说罢。”李贤被李显这等吊胃口的做派弄得心痒难搔,气急地瞪了李显一眼,紧赶着出言催促道。

“六哥莫急,小弟说便是了。”李显吊足了李贤的胃口之后,这才哈哈一笑道:“我大唐开国已历三朝,累经休养,民间已渐富庶,不但习武之风不衰,文风更是日渐鼎盛,有志向学者众矣,此皆有心报国之辈也,遗珠比比皆是,奈何我朝取士之策多年未变,每一科取中者不过寥寥十数,且尽是白头,是民间真无智者乎?缪矣!若不有所更易,众多有志者报国无门尚是小事,就怕久后必乱,时移世易,变法宜矣!”

“嗯?”李贤一听李显如此之长篇大论,不由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李贤人本聪明,自是不会看不到朝野的变化,更不会不清楚李显提出科举改革的用意所在,无外乎是要他李贤从寒门士子中取材,从而获得与李弘分庭抗礼的可能之机会,在李贤看来,从道理上来说,这条路倒也不是行不通,只是并不那么好走,无他,只要李贤敢当庭提出这么个建议,势必会深深地得罪了关陇大世家,毕竟朝中的寒门士子一多,势必侵犯到权贵子弟出仕的利益,其中的风险不可谓不高,换而言之,此路走得通走不通是一回事,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是否值得又是另一回事,身为有志大位的皇子,李贤不能不去考虑其中的利弊与取舍,这一想之下,人便木讷了起来,眉头也因此而紧锁成了个大写的“川”字……

第六十六章疑心尽释(上)

科举之事李贤此前压根儿就不曾考虑过,对其中的奥妙自也不甚了了,若是往日听得李显如此慎而又慎地提起此事,只怕不免会嗤之于鼻,然则经过大半年的就藩历练之后,李贤已非昔日阿蒙,虽说尚不曾意识到科举的重要性,可却知晓李显的分析确实无误,只因其在短暂的刺史生涯中确实没少听说过民间寒门学子对现有的科举选拔制度的抱怨,只是那会儿李贤没怎么往心里头去罢了,如今有了李显的分析,再回过头去一想,自也就一切恍然于心了的,当然了,明白科举制度要改革是一回事,该不该由他李贤来提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在李贤看来,此举很有些子火中取粟的意味,能不能在取到栗子的同时还得不伤了手就成了李贤必须详加考虑之事了。

难,很难!李贤在心中反复地推演了几番,颇为不甘地发现自己实在是难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一来,得失问题也就凸显了出来——取悦寒门士子的同时,势必也会因之而深深触犯了豪门世家的利益,两者间几乎是一而二的关系,避无可避,问题是只消李显一提出科举改革的本章,这一头还没能收拢寒门士子之心呢,那一方的豪门世家就已得罪了去,光是这么一条,就足以令李贤望而怯步的了,然则此策毕竟是李显所献,李贤不愿也不肯轻易出言否决了此议,只能是在心里头默默地思索着婉拒的措辞。

“七弟既言科举须改,却不知这改又该是如何个改法?”

李贤心中虽已暗自否决了李显的提议,可却不想一上来便这般表露出来,这便斟酌了下语气,谨慎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好叫哥哥得知,小弟琢磨此事已久,算是颇有心得,其一,我大唐如今军威虽盛,惜乎重将渐老,颇有后继之忧也,然,民间却多豪士,若能引而为用,何乐而不为耶?故,小弟以为当开武科,遍取将才,科目可定为兵策、骑射、步射、马枪、负重等五项,县中考核优秀者,可为武秀才;州中中选者,可为武举人;凡武举人皆有资格参与三年之大比,考中者即是武进士,授以武职,以此当可选拔出行伍之干才。其二,现有之科举繁复杂乱,既有进士举,又有明经、明算、明术等诸般名目,实非为国选材,而是方便豪门世家牟利罢了,断不可取,依小弟看来,明算、明术或可保留,以为工部等取专才之用,至于明经不过取巧之小道也,非为国选材之必要,当去之,以进士举为代,诚然如是,进士举亦须变革,除各项程序皆如武举之外,其科目当有更易,时策、经论等实务当为核心,至于诗赋,当为辅也,取士规模当有大增,若如此,朝堂当不至有遗珠之憾,亦无缺干才之虞也。”李显的口才极佳,一番长篇大论说将下来,连大气都不带喘上一口的,不仅如此,还说得条条有理,句句都能落到实处上去,哪怕李贤早已决心不纳此策了,可依旧被此策的内涵所深深吸引。

“七弟做的大好文章,为兄若能做主,自当从谏如流,奈何……”

李贤沉吟了好一阵子,实是无法从李显的这番话中找出不纳此策的理由之所在,无奈之下,也只好摇头叹息了一声,言虽未尽,可婉拒的意思却已表露无疑了。

李贤的婉拒自然早在李显的预料之中,道理很简单,改革从来就不是没代价的,尤其是这等对现有之既得利益集团动刀子的变革,更是将掀起一场滔天巨澜,这等可能覆舟的局面自不是李贤这么个尚未立稳脚跟之辈所能担当得起的,不过么,李显这份折子本来就不是要让李贤出面去上的,自然不在意其之婉拒,当然了,李显起心要改革科举,并非看不到其中的风险性,只不过李显却有着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而这又恰恰是无法说得出口的隐秘,一切的一切都因着李显即便不上本奏明此事,过不了多久时间,武后也会在这上头做文章,其目的说穿了跟李显的算路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想要紧紧抓住出身寒门士子的官吏来做文章,既然如此,李显自是不会将好处平白让与武后,说到所要冒的风险么,其实对于李显这么个闲散亲王来说,还真没啥大不了的,左右他既无职权,又无官位,真没啥可以丧失的,至于骂名么,李显哪在乎那玩意儿,左右被人骂几句又少不了一块肉,谁爱骂尽管骂去得了。

“六哥,若是您能做主,此策可有成算耶?”李显心中虽自有主张,但却没打算立马出言点破,而是笑着追问道。

“唔,若如是,或可行,于长远看,大利社稷,只是近期未必佳,七弟莫怪为兄直言,此策若上,孤顿成公敌也,实难应对,非不愿实不能耳。”李贤见李显似乎不肯放弃科举改革的策子,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索性将自个儿的观点亮明了出来。

“六哥此言大善,小弟亦作如此想,圣人有云:苟利社稷,生死以之,小弟不才,愿力行之,自当上本奏明此事,倘若安排恰当,此事必可由六哥接手为之,骂名小弟自受之,就不信些许骂名能奈我何?”李贤话音一落,李显便即击掌大笑了起来,一派慷慨激昂状地陈词道。

“哦?安能如斯?”

李贤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不禁为之心动不已——若是真能从科举中得利,又无须去得罪了那帮子豪门世家,自然是好事一桩,李贤没有理由不照着去做,只是有两个疑问却令李贤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心,其一么,自然是此策如何行去方能达到上述之目的;至于其二,那可就是李贤说不出口的担忧所在了——李显为何要这么做,李贤这些日子来一直在苦苦思量一个问题,那便是李显为何要全力支持自己,可惜他想破了头,也没能找到答案,此际,这个问题又再次有如幽灵般地在李贤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可又不好直接问李显为何如此,只能是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道。

“六哥先前不是言及要上漕运本章么?既然此处让旁人得了利去,总该找个补回来罢,父皇圣明,断不至亏了六哥的,只消漕运本章事了,小弟便即上本,一切岂不顺遂了么?”李显明知道李贤的问题带着两重的意思在,可却故意装作只听懂了表面上的那一层,笑呵呵地解说了一番道。

“唔,话虽如此,只是内里关系甚大,终须谨慎些才好,为兄才浅,须得好生思量一番,此事不若再议如何?”李贤本就是聪慧过人之辈,又怎会想不到李显所说的这一招,然则在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之下,李贤并不想如此快地便将此事定了下来,这便沉吟着回了一句,话语里已透着逐客之意了。

“理当如此,时候不早了,六哥赶了数日的路,当是苦乏了,小弟不敢耽搁您休息,这就告辞了。”一听李贤如此说法,李显自是不会多加逗留,毕竟有些事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的,即便是解释,也未必能说服得了对方,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李贤自己想清楚了更好,有鉴于此,李显自是紧赶着便站起了身来,笑着出言请辞道。

“嗯,七弟慢走,为兄就不送了。”李贤心中有事,自是不会强留李显,这便起了身,颔首示意了一下,目送着李显出了房门,旋即却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起了步来,只可惜路倒是没少走,脑筋却有如浆糊一般,啥思绪都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然地回了卧房,匆忙地梳洗了一番,也不更衣,就这么和衣躺在了榻上接着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人已处在了半梦半醒之间……

“混账,何人在外喧哗!”

就在李贤迷迷糊糊间刚睡得稍安稳些之际,突地听到外头喧闹无比,不由地便是一阵暴露,腰一挺,坐直了起来,瞪眼便怒吼了一嗓子。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别看李贤这大半年来性子沉稳了不少,可一旦发起火来,那等威势却依旧吓人得很,可怜两名侍候在其房中的小丫鬟全都被吓得哆嗦不已地跪倒在地,可着劲地磕着头,求饶不已。

“殿下,您没事罢?”

听得房里的响动不对头,张彻领着几名侍卫便从外头涌了进来,这一见到李贤那等怒气勃发的样子,都不免有些慌了手脚,倒是张彻还算冷静,忙不迭地跑上前去,紧赶着躬身问了一句道。

“没事?哼!外头为何如此闹腾?说!”李贤心中有事,再加上睡眠不足,火气自是大得很,狠狠地瞪了张彻一眼,扯着嗓子吼道。

“回殿下的话,那是周王殿下领着人在习武呢。”张彻乃是李贤的伴当,自是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好,被李贤这么一瞪,不自觉地便缩了下脖子,紧赶着回禀道。

“习武?大半夜的习甚武来着?”李贤一听动静是李显闹出来的,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了,这便不甘不愿地吭了一声。

“这个……”张彻愣了愣,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殿下,已是卯时五刻了。”

“啊。”李贤一听之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敢情不是别人闹腾,而是他自个儿睡了懒觉,不禁便为之一窒,摇了摇头,没再发作众人,沉吟地不吭气了。

“殿下,奴婢可是听说了,那周王殿下便是人在旅途都不曾放下过习练,这几日在驿站亦是如此,闹腾得满驿站都不得安宁,竟自吵到了殿下,实是不该,要不奴婢这就请周王殿下消停些?”这一见李贤虽没再发作,可脸色依旧十分的不愉,张彻忙凑到近前,讨好地献媚道。

“哼,此是尔这等卑下之人能管的么?还不退下!”李贤心中虽不愉,可并没有被气糊涂了,哪能真让张彻去胡闹,万一真要是将李显给惹恼了,彼此间可就不好相看了的,这便没好气地瞪了张彻一眼,极为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啊,是,奴婢遵命。”

张彻其实一点都不傻,之所以将李显扛将出来说事,本就是为了平和一下李贤的怒气罢了,此际见李贤叫退,哪有不赶紧溜走的,这便紧赶着应了诺,领着人便要离去。

“慢着,尔先前说七弟这些天习武始终不缀,可是实情?”没等张彻走到房门口,背后便传来了李贤那带着浓浓狐疑之意的喝问之声。

“确实如此,奴婢都已派人问过了。”张彻不明白李贤为何要追问此事,可也没有丝毫的迟疑,紧赶着便回答道。

“哦?”李贤茫然地点了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可沉吟了片刻之后,突地眼睛一亮,眉头一扬,就此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内里满是恍然大悟般的愉悦之情,直听得张彻等人皆是满头的雾水,愣是无人知晓李贤究竟在笑些甚子……

第六十七章疑心尽释(下)

这世上有很多事并非出自喜欢,完全就是因为习惯,所以便成了自然,很显然,李显的习武便是如此,从一开始仅仅只是为了那张弃文从武的“皮”,而后又是为了争上一口气,就这么练着练着也就成了习惯,大半年的操演下来,每日里若是不练上几趟的话,李显还真有种浑然不自在之感,哪怕是这等人在旅途,且严格到挑剔的师傅李伯瑶不在身旁的情况下,李显也没有丝毫的偷懒想法,一丝不苟地按着李伯瑶事先给出的计划操练不止。

大半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李伯瑶所授的东西却不老少,枪术、马术、骑射、步射、刀法皆有涉及,每一样都是最严格的高要求,按其的说法便是——李显已错过了开始习武的最佳年龄,须以旁人十倍之努力方有旁人一半的成才希望,至于李显投入如此大的精力究竟值是不值,那可就不在李伯瑶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就一言以概之——爱练就练,不练请便。

值或是不值这么个问题其实李显压根儿就没去考虑过,在他看来富贵、权力之类的玩意儿都是身外浮云,唯有本事才是自己所有,这世上没有没用的本事,只有没有的人,艺多了又岂会压身,既然都已经练上了,那就尽全力去练好,纵使不能成李伯瑶口中的“大才”,那至少也能强身健体不是么?按李显的话来说,投入都已投了,能赚多固然好,若是尽力了还不行,那也没辙,至少不会亏本便成,正是出于这等考虑,李显对于习武的艰难并没有丝毫的抗拒心理,也没有半点的懈怠之心,说是全身心投入或许有些过了,可尽一切可能去尽力却是不争之事实。

正所谓有付出便会有回报,李显在习武上投入了如此大的精力,所得自然也就不会少,旁的本事倒也还尚不能算登堂入室,最多也就只能勉强够上“能用”的边儿,可在投入精力最多的刀法一道上,李显却显示出了超绝的天赋,姑且不论体力与臂力上的缺憾,就刀法本身乃至气势而言,却已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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