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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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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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阿爹……”

……

今日来赴宴者身份太过尊贵,武家老小中,除了武惟良兄弟因是主人的身份能在大堂作陪之外,其余人等便是连靠近大堂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是武攸宁,武攸暨等武家成年子弟,最多也就只有陪随驾官员宴饮的份儿,至于那些妻妾辈,也就只有在一开始的接驾仪式上能露一回脸,其他时候都只能呆在后院里,待得大堂事变迭起之际,武家老小倒是到得很快,可却全都被羽林军拦在了远处,压根儿就近不得大堂,自是无法搞清大堂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直到帝驾匆匆而去,武家老小这才惊觉事情不妙,私下议论纷纷之余,尚心存侥幸,却没想到帝驾刚走,武惟良兄弟俩便已横死当场,群情激愤之下,竟狂呼着与维持警戒的羽林军官兵们推搡了起来,场面立马便有了些失控的迹象。

“母后,夜深天黑,须防有变,儿臣恳请母后尽快回宫。”李显虽早就知晓武家兄弟必死无疑,可还是被武惟良腰斩之惨况吓了一大跳,然则一见到武家老小有向前冲突的迹象,却是顾不得感慨与惊悸,忙不迭地从旁站了出来,对着武后一躬身,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有变?本宫倒想看看这有变又是如何变法,显儿莫慌,一切自有娘在,乱不了!”武后显然还沉浸在报仇的快感之中,丝毫不在意堂外的混乱,也没听出李显话里隐藏的暗示之意,只是不屑地挑了下嘴角,冷哼了一声。

慌?老子有何可慌的,您老杀的人还少么,切!李显这一世虽是第一次见到杀戮,可前一世却是见惯了这等场面,只是一开始时被武惟良的腰斩之惨惊了一下罢了,很快便已恢复了平静,之所以脸上兀自挂着惊悸,不外乎是打算顺水推舟上一把,看能不能蛊惑着武后下斩草除根之事罢了,此时见武后光顾着享受雪恨的快意,却并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潜台词,着实无奈得紧,可又不想就此放过诸武子弟,问题是有些话又不能讲得太明,没奈何,李显也只好躬身回道:“母后圣明,有母后在,孩儿自是不慌,只是……”

“嗯?显儿有甚顾虑,但说不妨。”这一见李显说话吞吞吐吐地,武后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疑之色,语气稍缓地问了一句道。

“回母后的话,今夜之事来得蹊跷,个中颇多疑点,三司未审,而人已死,若是有不开眼之辈为之鸣冤,恐有误导天下人之嫌,故此,孩儿以为母后不宜在此多留,若是母后信得过孩儿,此处便交由孩儿处置可好?”李显早有腹稿,自是心中不慌,这便凑到武后身前,低声地禀报道。

“哦?显儿倒是有心了,娘甚是欣慰,且不知显儿打算如何做去,说来与娘听听罢。”武后敢当场斩杀了武惟良兄弟,自然有着其对外解释的理由在,不过么,那些个所谓的理由未必真就能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纵使武后不怎么在意那些个乱议,可若是能避之,武后自也不愿揽上身来,此时一听李显自告奋勇,倒是为之心中一动,但却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接着追问道。

“母后明鉴,孩儿以为人虽已死,案却不能不办,似此谋逆大案,实非等闲,终归须办成铁案方好,且宜早不宜迟,人证物证终须是要全的,此事纷杂难缠,孩儿不忍母后受此劳累,特自告奋勇以为之,恳请母后恩准。”李显一派全然为武后的清誉着想之状,坦然无比地述说道。

“母后,孩儿也愿与七弟一并担此重任,恳请母后恩准。”一直在边上哆嗦着的李贤此时也回过了神来,忙不迭地按照李显事先的交代,紧赶着站了出来,躬身请命道。

“哦?”

武后此番布局的目的便是要一箭三雕,如今对其威胁最大的贺兰敏月母女以及最令其痛恨的武家兄弟皆已丧命,可以说最主要的两个目的都已实现,至于趁此案教训一下李贤兄弟俩的第三目标,由于李显的机警,显然已无法达成,心里头自是防备着李贤哥俩个就武惟良兄弟仓促被杀而做文章,此时见哥俩个居然争着要承担善后之事宜,又怎可能不疑心大起的,问题是李贤兄弟俩的建议都不无道理,武后一时间也无法做出个明确的表态来,这便轻吭了一声,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第八十章赶尽杀绝(下)

李显自是知晓自己与李贤的建议一出,武后必然会起疑心,但李显却并不在意,只因他很清楚以武后的狠辣与缜密,纵使小哥俩个想要颠覆此案,也绝无一丝的可能,该有的线索绝对早已被抹得个干净了的,就算兄弟二人全力以赴地去追查,也不可能有甚收获,实际上,李显还真就没打算去追查此事,他所要的很简单,就是趁此机会将此案办成武家谋逆之铁案,将此处的诸武家子弟全都干掉,当然了,若是能将案情延伸到其他武家子弟头上,从而来个一网打尽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的,至于武后那头么,在李显看来,还真不算太大问题,李显有几分的把握能肯定武后会同意自己的请求,毕竟以武后的皇后的身份摆在那儿,实在是不太适宜太过涉入此案的——当场斩杀武家兄弟还可以用一时义愤来解释,可负责审案的话,那就难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了。

“母后,二位夫人遇害,父皇难免心伤,若是因之生了变故怕是不好,儿臣等恳请母后摆驾回宫,万事以父皇之龙体为要。”武后沉默了半天都不吭气儿,李显倒是能沉得住气,李贤却是有些不耐了,这便亢声进言道。

“嗯,难得贤儿、显儿皆孝心可嘉,娘自当成全尔等。”与李显所想的不同,武后其实并不在意天下人的物议,可却不能不担心高宗的身体健康,李贤的话显然击中了武后的死穴,心中有所牵挂之下,武后自也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便满脸欣慰状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哥俩,点头允了下来,可还没等李显暗自乐呵开来,武后又加了一句道:“此事关碍甚巨,尔等兄弟虽皆聪慧过人,只是历练尚少,娘不克分身,就让严德胜帮着把把关好了。”

“是,儿臣等谨遵母后令谕!”

严德胜乃是懿德殿主事宦官,武后的心腹之一,留下此人,左右不过是为了监视李贤哥俩罢了,这等用心压根儿就无需去猜,有此人在,李贤哥俩个要想为所欲为显然不太可能,问题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小哥俩拒绝这么个安排,无奈之余,小哥俩个也就只能是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各自躬身应承了下来。

“来人,摆驾回宫!”

有了严德胜在此处牵制着小哥俩个,武后自忖已无太多的出岔之可能,自是不想再多呆,对着李贤兄弟俩点了点头,便即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料还没等一众随驾的宦官宫女们应诺,但听堂上一声惨嚎突兀而起,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娘,姐,你们醒醒啊,娘,娘,姐……”

就在武后刚下令回宫的当口上,原本自事发之后便已成石化状态的贺兰敏之突然像是猛醒了过来一般,大叫了一声,从几子后头疯狂地跃了起来,扑到了堂中横陈的贺兰敏月母女的尸体上,惨嚎了起来,其声之凄厉叫人不忍耳闻。

“唉,之儿,人死不能复生,且节哀罢,来,随姨娘回宫好了,一切自有姨娘为你做主。”

这一见到贺兰敏之伤心欲狂,武后的脸上立马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带着一分的愧疚,两分的怜悯,更多的则是不忍,也不清楚武后这是真心疼爱这个俊秀得近乎妖孽的外甥,还是有着别样的情绪,总之,武后没有像处置武家兄弟那般决绝,不但没有呵斥其有失礼仪,反倒是轻移莲步,走到了贺兰敏之的身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贺兰敏之不断簇动着的肩头,煞是温和地劝慰道。

“娘,姐,你们不要丢下之儿啊,娘,娘……”贺兰敏之自幼丧父,全靠着母姐拉扯大,彼此间的感情自是深得很,此际最亲的亲人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眼前,这叫贺兰敏之如何能忍得住心头的悲痛,只顾着放声大哭,哪还有心思去理会武后究竟在说些甚子。

“嗯。”眼瞅着贺兰敏之已是如颠似狂,武后似乎没来由地一阵心酸,眼圈也就此微微一红,似有落泪之状,不过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轻吭了一声,对着严德胜使了个眼色。

严德胜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没吭气,只是一个大步迈到了贺兰敏之的身后,右手一劈,准确地砍在了贺兰敏之的后颈上,但听“扑”地一声闷响过后,贺兰敏之簇动不已的身子猛地一僵,眼一翻白,就此缓缓地倒在了韩国夫人的尸体上。

“带应国公回宫!”严德胜显然是个高手,对于自己的掌力极为的自信,这一掌劈将下去后,甚至没有去看贺兰敏之软到在地的身体,只是一拂大袖子,面色平静地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们吩咐了一声。

“诺。”

严德胜乃武后身边最听用的几名宦官之一,他既已下了令,一众小宦官们自是不敢多言,各自应了诺,围将上去,七手八脚地抬起贺兰敏之软塌塌的身子便向堂外行了去。

“儿臣等恭送母后。”

这一见贺兰敏之已被抬走,武后没有再多耽搁,对着李贤兄弟俩微一颔首,便即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大堂,李贤等人见状,自是紧赶着各自恭送不迭,须臾,武后一行人在羽林军官兵的护卫下转出了照壁,去得远了。

“严公公请了,您是宫中老人了,小王等自当以您为首,今夜这案子就请严公公拿出个章程来罢,小王等无有不从。”待得武后离开之后,李显飞快地与李贤对了个会意的眼神,而后一个侧转身,面对着严德胜,笑呵呵地打招呼道。

“不敢,殿下客气了,老奴只管看着,该如何行事还请二位殿下自便好了。”严德胜在宫中厮混得久了,早就成了精,哪肯去接李显塞将过来的烫手山芋,略退开一小步,一躬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显的提议。

“哎,严公公这是说哪的话,母后临行前可是交代过了,此事须由您老居中主持,我等兄弟只管按您老的意思来办。”严德胜话音一落,李贤立马也凑了过来,出言挤兑了严德胜一句。

“璐王殿下说笑了,老奴不过一卑贱之人,岂敢居二位殿下之上,此事万万不可,二位殿下有甚要办的,就请自便好了。”

这会儿大部分的羽林军都已先后护送高宗与武后离开,如今在园子里控制局面的基本上都是二王的护兵,别说严德胜手中没有圣旨,便是有圣旨只怕也指挥不动二王的手下,真要是他挂帅审案,十有八九要被二王装进套子里去,这等蠢事严德胜岂会去做,这一见两位亲王很明显是在挖坑给他跳,严德胜心里头可真是歪腻透了,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窝,可惜武后有令在先,他就算想走都脱不得身,不过么,这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严德胜,但见其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之后,也不管李贤哥俩个是何反应,只管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走到大堂的一角,盘腿坐了下来,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哈,这老滑头!这一见严德胜玩出了一手眼不见为净,摆明了就是要耍赖的样子,李显心里头笑骂了一声,却又乐得耳根清净,也就不再去理会严德胜,正容看着李贤道:“六哥,天时不早了,明日一早须得结案,这就开始罢?”

“嗯,七弟言之有理!”李贤会意地巴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假咳了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而后突地提高了声调喝道:“李隆、王凯,张泉、孙盛听令!”

“末将等在!”

李隆等四将都是李贤手下心腹爱将,早在羽林军撤走时便已奉命率部赶到了大堂之外,此际听得自家主子召唤,自是不敢怠慢,纷纷冲进大堂,各自躬身应诺。

“尔等都听好了,今夜一案事关重大,本王奉母后懿旨,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务必找出园中诸贼何人才是首恶,尔等各率本部兵马将那帮无君无父之辈尽皆拿下,分头审,给尔等三个时辰的时间,查明真相,记住,本王只要真相,该如何办尔等看着办便是了,都听清楚了么,嗯?”为保密起见,李贤事先并不曾对一众手下有过交待,此际临到审案之时,李贤不得不多说上几句堂皇之言。

“诺,末将等谨遵殿下之命!”

李贤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得很,实则暗示的意味未免太过显眼了一下,众将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这话里所蕴含的暧昧,自是毫不犹豫地各自应诺不迭。

“嗯,去罢!”

李贤审视了一下诸将,见诸将皆已领会了自己的暗示,自也不想再多拖延,面色肃然地点了下头,一挥手,示意诸将各自行事,旋即,随着诸将冲出了大堂,堂外很快便是一阵骚乱宝然而起,然则无论是李贤兄弟俩还是端坐在大堂一角的严德胜都充耳不闻,全都如木雕泥塑一般,一股子诡异气氛就此在大堂上蔓延了开去……

第八十一章下点眼药(上)

龚家园子乃是致仕谏议大夫龚临函的一处别院,别看这位龚老先生官当得不大,可钱财显然聚敛了不少,其所建的这处园子占地面积着实不算小,五重院落外带一个后花园,除了地点稍偏之外,其余的还真没啥可挑剔的,别的不说,光是用来宴客的专用大堂中的奢华便不是寻常人等能享用得了的,既宽敞又亮堂,颇具富贵之气派,端坐其间,入目尽是奢华景象,只是如此一来,横陈在大堂中央的两具尸体就显得分外的刺眼,再配上四下里不时响起的惨嚎声,更是令大堂里有种令人如处地狱之感,然则无论是李贤兄弟俩还是独据一角的严德胜对此都视若无睹,全都默然端坐着不动,就有如三尊泥菩萨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似乎是一眨眼间,两个多时辰便已过去了,尽管园子各处的惨嚎声一直响个不停,但却始终未见李隆等人前来回禀案情,很显然,审讯的进展似乎不容乐观,至少在严德胜看来是如此,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李贤兄弟俩居然都如此沉得住气,一坐下便是两个多时辰不言不动,别说去过问一下案情了,便是彼此间也绝不交谈,这令严德胜暗暗称奇之余,也不禁有些子焦躁了起来,毕竟此案乃是武后亲自交代的,若是没个说法的话,怕是交不了差的,只是他先前已将话说得过满了,此时自是不好再去找李贤兄弟俩探讨案情,可眼瞅着这么坐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没奈何,只好假咳了一声,以图引起小哥俩的注意,却不曾想这小哥俩似乎有默契一般,谁都不往严德胜处瞧上一眼,就宛若严德胜不存在一般。

“二位殿下,这天就要亮了。”严德胜等了好一会儿,见小哥俩半晌都没反应,自是无奈得紧,不得不打破了沉默,出言提点了一句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严公公可是累了?要不去躺上一小会?”一听到严德胜开了口,李贤倒是依旧端坐着不动,李显却是侧转过了身子,一派极为关切状地问了一句道。

累?当然不可能,就严德胜的能耐,坐上这么两个时辰不过是儿戏罢了,怎么也谈不上累的,毫无疑问,李显这就是纯属在说废话罢了,所谓的王左右而言其它大体上说的就是李显这等表现,可惜严德胜就算明知如此,却也没有向李显发作的胆子,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直截了当地将事情捅破道:“周王殿下,这天亮前若是不能审明了案情,万一皇后娘娘追问下来,怕是不好罢?”

“啊,是啊,这可怎生得了?”严德胜话音一落,李显立马做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伸手抚着额头,愁眉苦脸地反问了一句道。

武后走之前,李显可是信誓旦旦地要在天亮前审明了案情的,可事到如今居然做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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