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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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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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蔗糖务属下接收的原福建退役厢军两万人左右,福建来的壮丁大约有近三万人,加上本地招收的人员近三万人,总数八万多户,二十多万人,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徐平来时邕州的编户人数。当年整个广南西路在籍户数不过二十多万,哪里能够想象几年时间蔗糖务就到了这样的规模。

    当然那时候编户少并不是说人就很少,大量的土官治下人户不入版籍才是原因,但福建来的那五万多户可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的蔗糖务就像一个怪兽一样,路延伸到那里就伸展到哪里,并牢牢地扎下根来。随着去年路伸到了思明州,今年伸到了迁隆峒,整个左江道已经被蔗糖务盘踞,触须开始伸向甲峒和广源州。(未完待续。)

第110章 波州来人

    天圣十年二月,在与交趾的战争中获胜的广源州再次给大宋上表,愿意纳土归顺,求封广源州节度使,并把波州和田州纳入治下。

    广南西路转运使章频再次回绝,并知会朝廷。

    这次却起了波澜。

    原广南西路转运判官张存此时改任殿中侍御史,因在判官任上跟章频有矛盾,上书要求关于广源州的事情再议,并征求邕州地方官的意见。

    对两人的矛盾徐平很清楚。

    一是因为张存与原转运使王惟中关系不错,对新来的章频各种看不惯。再者章频自己不干净,与前任王惟中相比,吏干远远不如,胃口却大得多。以前章频任福州知州的时候就对邕州蔗糖务的财富垂涎欲滴,如今有了机会,蔗糖务的钱和白糖好多都经转运使转运,不免伸手捞上一把。

    两个原因叠在一起,张存与章频的矛盾便爆发了。作为边疆路分的转运使,一时也不会因为张存的话就定章频的罪,这种案子要特旨查办。张存便盯上广源州,上书说侬家一向恭顺,如果允许其纳土,优予封赏,必能成为大宋藩篱,保一方宁静。

    接到朝廷书信,徐平和冯伸己商量了一下。两人自然知道章频的德行,但在这件事情上却没有做错,便上书支持章频的意见。

    自刘太后在天圣初年建谏院,台谏的力量逐渐伸长,虽然没有达到后来一言可摇动宰执的地步,其势力却也不可小视。就凭冯伸己和徐平两个地方官的意见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朝中以执政是一派。台谏是一派。对这件事情争论不休,一时竟然不能平息下去。

    就在这时间,三司使宴殊升了官,为枢密副使,三司使由原权知开封府陈琳接任。陈琳在天圣初年曾给太后上武后临朝图,但几经波折,并没有成为刘太后的班底。到了天圣后期,又以开封知府的便利严厉弹压刘太后的亲戚和身边的亲信。彻底摆脱了刘太后的派系。

    与宴殊相比,陈琳吏干要强得多,两任开封府知府,前后加起来有四五年之久。在大多数知府都任不到两年,甚至很多只有几个月的情况下,他和陈尧佐两个非常显眼。后世的包公故事,很多原型都是这位经手的事情。实际上包拯本人在开封任上只有一年出头,政绩并不突出。

    陈琳接手三司,首先是限制刘太后在佛道法事上的支出。

    刘太后已经六十四岁了,到了风烛残年。神神道道的事情就信得多,最近两年在佛道法事上花费不少。有做得好的地方官竟然因此青云直上。

    之后,陈琳再次加大了蔗糖务上缴数额,解到三司的数量达到了三千八万斤。虽然白糖价格已经跌到了三百文,这笔款项却依然达到了一千多万贯,借助这笔款项,三司已经还清了欠内藏库的借款,并且还有节余。有钱就能挺直腰板,政事堂的宰相参政们对刘太后已经不再是诺诺连声。

    当然陈琳也不刻薄,让马儿跑也给马儿吃草,蔗糖务的级别提了上去,徐平当了这么多年提举,头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个权字,成了权提举。这是表明徐平的资历和官职是不配这职务的,对徐平倒不是坏事,他的待遇也随之提了上去,就连谭虎都跟着升了一级官。

    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范仲淹为首,一批中级文官接连上书,以刘太后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为由,要求她撤帘让皇帝亲政。这波浪潮极为凶猛,把范仲淹外放,又有别人接上,几个月都平息不下去。

    朝中纷纷攘攘,争论不休,终于邕州这个边疆小州也受到了波及。

    广源州巴巴地等了一个多月,一直没个结果下来,到了四月终于按捺不住,兵临波州和田州,不断骚扰。

    此时各路已通,徐平终于抽出手来,加派了原邕州厢军静江军一指挥到崇善寨,把那个山间坝子上的小寨补到了一千兵力。

    右江道冯伸己亲自带两千五百厢军进驻横山寨,给田州黄家壮胆,也扼住他们的归路,使他们不要心里乱想。田州和横山寨都在右江岸边,相距不过六七十里,广源州哪怕破了田州也无力对抗横山寨,压力便转到波州这边来。

    这天徐平正在衙门里闲坐,亲兵过来禀报波州的小衙内求见。

    “让他到花厅等我。”

    吩咐完亲兵,徐平站起身来,在原地想了一会。李道这个时候来,无非两件事。一是广源州兵临波州城下,虽然现在是雨季,双方行动不方便,但广源州携对交趾新胜的余威,波州还是压力太大,有点顶不住。再一个就是这两年被广源州断了路,波州的收入锐减,过惯了奢华日子的李家人满腹怨言。

    到了花厅,早等在那里的李道急忙起身行礼:“小的拜见提举官人!”

    徐平到主位上坐下,摆了摆手:“坐吧,我这里不用拘束。”

    李道坐下,徐平对亲兵道:“给衙内上茶。”

    上了茶来,李道端着茶偷眼看徐平,见他只是安心喝茶,并没有看自己,心里忐忑不安起来。现在这个局势波州已经没了倚仗,只能求到提举司的门上来。求人办事各种难,现在徐平的一举一动李道心里都能想出一百个花头来。

    见徐平一直没什么动静,李道只好硬起头皮道:“提举官人,小的这次前来还是因为广源州的事情。”

    “哦,广源州那里又有什么动静吗?”

    徐平终于抬头,看着李道问道。

    “倒是没有大的动静,不过一直在我们波州下属村峒骚扰不休。唉,州里家丁提陀不知道被他们捉去了多少!再这样下去,就是我们波州保下来。也成了空地。以后没人使唤。要了地又有何用?”

    徐平把茶杯放下,语重心长地说:“唉呀,你看看你们,我早跟你说,把下面的人要么撤到州里,要么撤到崇善寨。向来古人打仗,未开打前先要坚壁清野,不就这个道理?你人留在外面。敌人来了要抓去使唤,留给他们的粮食就被敌人抢去。不把人撤回来,留在外面就是资敌,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

    李道苦着脸,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徐平说的貌似句句有道理,可这道理在波州没用啊!坚壁清野,撤人回城里,都是朝廷治下编户百姓当然可以,波州那里不是啊!下面各个村峒,人家也有首领。要不是广源州起来,朝廷早在那里不知又设多少州县了。怎么可能李家让人家搬他们就搬。要是来硬的,那倒好,不用广源州来,自己先打出脑子来了。那些土人千百年世居那里,哪里是想动就动的?

    上次来提举司衙门,徐平就是这套说辞,说是那里山路艰险,宜守不宜攻,让波州把属下的人都撤进州里,州里不好安顿,那最好撤到崇善寨去。

    李道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要在波州行括丁法,怎么可能答应?只是随便含混过去。哪里想到徐平还就认住了这个理,一丝一毫没提过括丁法,只是说是让波州坚壁清野死死守住,把广源州兵马拖疲了自然会退去。

    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的提举官人,李道心中实在不清楚他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当真话听着。

    徐平刚来邕州没多久,李道通过李安仁就与徐平打交道。那个时候波州还雄心勃勃地要向邕州这边扩张,认李信那个义子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年,别说向这边扩张了,现在随时都要小心被蔗糖务吞了。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李道觉得有些沮丧。其实自己与徐平的年纪基本差不多,做事情的差距可就太大了。

    沉默了一会,李道小心地问道:“官人,不知道广源州那边,朝廷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听说也有贵人有意封赏侬家呢。”

    徐平抬头看着李道微微笑了笑:“怎么,想着投到那边去了?就不知道过去了之后,侬家还会不会让你李家占着波州这地方。万涯州侬存禄是侬存福的亲弟弟,武勒州侬当道是他妻子阿侬的亲弟弟,为了吞并这两个地方,侬存福都是一刀断了他们的性命。你们波州李家,能比这两个地方有更好的待遇?”

    李道脸色发白,急忙站起来行礼:“官人言重了,小的一家再大胆,也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我们世受朝廷封赏,自当为大宋藩篱,永远不起二心!小的问起这事,只是心里有个底,怎么跟广源州侬家周旋。”

    徐平摆手:“坐下说话,我这里不用拘束。”

    李道坐下,这次却只敢虚坐。

    徐平又道:“侬家狼子野心,追随他们的,可没一个好下场,你们千万不要犯糊涂。真敢踏出那一步,我这里可没有退路,没后悔药卖给你们!”

    “小的愿起誓,李家对大宋绝没二心!”

    “不用了,我相信你们。至于朝廷对广源州的态度,你们不用打听,在哪个地方呆着就拜哪方土地,玉皇大帝再是神通广大,跟你也没关系。”

    李道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徐平点点头:“明白就好,千万不要做出不明白的事来。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还是哪句话,好好守住波州就是你们李家的功劳,我这里会记住的。这些年来,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跟着我干的人,你说是不是?”

    想起现在风光无限的黄天彪和申承荣,李道连连点头:“官人说得是,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好了,事情跟你说清楚了。记住,守住波州,如果实在守不住,只要尽过力了,你们全家可以撤到崇善寨。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失去的都会加倍拿回来,只管放心去做,不要存瞻前顾后的心思!”

    徐平说完,站起身来。

    李道明白这是送客了,起身告辞,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未完待续。)

第111章 李觏

    天上下着小雨,随风飘洒,到处都湿漉漉的,热气又没有退去,身上粘粘的让人很不舒服。

    左右无事,徐平与高大全、孙七郎和桑怿围着个火炉吃火锅。

    这种围个锅子吃饭的形式宋朝也有,不过现在吃的这种火锅还是徐平带过来的,按他前世的样式,弄个鸳鸯火锅。

    徐平自己并不喜欢火锅,当时弄出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为了怀念一下前世的生活。却没想到高大全和孙七郎却爱上了,两人没事便在自己房里弄个小火锅下酒,今天的锅和菜也是他们两个折腾的。

    三人碰过了杯,桑怿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蒙蒙细雨道:“这雨下了三天了,昨天我们从迁隆峒那里回来,路上还是干干爽爽,新修的路真是错。”

    徐平道:“这种小雨倒是不碍事,就怕下大雨,一发山洪,什么路都没有办法。这里地势如,这事情才真是让人头疼。”

    桑怿笑道:“那种上天管着的事情,人力岂可抗拒!把路修成这样,云行你已经是邕州百姓历年碰到的最好的父母官了。”

    徐平端起杯来道:“喝酒。这种话我们自己说说也就算了,我脸皮厚一点,自己夸自己也接着了。出去可别这么说,让人笑话。”

    喝过酒,桑怿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外面的百姓都这么夸你。这些天我走的地方多,不知多少人说你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呢!”

    徐平只是笑着摇头。也不接话。

    这个年代的百姓朴实,当官的为他们做点事情真会念着好,也就是这里地处偏远。没有中原汉地的习惯,不然徐平的生祠都立起来了。

    但在徐平前世,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肉麻,徐平的心态无论如何转不过来。

    说会闲话,桑怿才说:“云行,我问你句话。”

    徐平见桑怿的样子认真,忙放下酒杯道:“我们自己人。有话尽管说就好了。你突然这个神情,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这些天我跑了太平县和古万寨附近的蔗糖务,看了你修的路。还听七郎说你在蔗糖务里组织了乡兵,一直操练就没停过。恕我直言,依我的看法,现在蔗糖务一个月里组织起两三万大军不在话下。莫非。你还想去打交趾?要知道就是打广源州。打甲峒,邕州现在下属的兵马也够了,还要什么大军?”

    徐平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那干吗组织这么多乡兵?钱物不说,精力也耗了不少。”

    徐平想了想才道:“习惯吧,再说那么多当过兵的人,不组织可惜了。”

    “习惯?你还有这习惯?”

    “是啊。就是习惯。”这问题徐平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事情本该如此。自然而然地就做了。桑怿问起,徐平才认真考虑,也只能用习惯来回答了。

    前世的历史课上印象最深的,宋朝作为大一统的王朝,对外战争几乎每战必败,而且开了被其他民族统一全国的先河。这是一个孱弱不堪的王朝,哪怕来到这个世界知道了事情的发生有很多原因,前世根深蒂固的印象却无法改变,无论什么身份,几乎本能地就是加强军事力量。

    以前在中牟做小地主,徐平组织庄客为民兵。现在到了邕州,一样组织蔗糖务的属下为乡兵,还想方设法弄来编制,弄来旗鼓。

    无他,就是习惯罢了。

    徐平前世有着乡村的记忆,虽然到了他的那个代已经面目全非,但曾经村镇分明,民兵被广泛组织起来。甚至可以说,这套组织曾经形成了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军事动员能力,徐平自然而然地就照搬到了蔗糖务。

    “桑秀才,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中牟庄园里,也曾经组织过庄客?那时候是为了防盗贼。现在蔗糖务家大业大,简直就是朝廷的金山银山,邕州这里南边是交趾,西边是大理,哪个不眼红?没有这些乡兵,我睡不着觉啊。”

    桑怿听了,点头道:“这话不错,大理那里不说它,这两年交趾和广源州闹腾得厉害,未尝没有眼红蔗糖务的心思。”

    “谁闹腾,我就打谁!一年一千多万贯的银钱,蔗糖务富可敌国!邕州现在七千多厢军,什么时候空出手来先把广源州平了!”

    半斤酒下肚,徐平的酒劲也上来,平时出于谨慎轻易不说出口的话也说出来了。广源州才多少人?仗着地形之利闹腾不休,左江道平定下来,现在给徐平找麻烦的就是那里了。

    要打广源州,先下门州,那里的路到广源州才便利。侬家闹腾多年,大宋也奈何不了他,甚至后来占了都舍出去,没办法,就那路有多少人都不够向里面填的。相反交趾打一次赢一次,这次要不是吃了火药的亏,还得把侬存福捉了回去。不是交趾人能打,实在是因为他们占着地利。

    正在这里谈论邕州局势的时候,一个亲兵来报,说是外面一个年轻人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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