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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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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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起给老师做寿,那时就知道了。”

    其他的各种机具徐平无非是拿前世的改改,只有这辆车是真花了他无数心思。这是一辆人力三轮车,不用齿轮链条,还带着弹簧减震,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等一的奢侈品了。

第35章 三轮车

    太阳斜挂在东边的天空中,红彤彤的,光线分外柔和。清晨的风迎面吹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凉意,使人神清气爽。

    虽然昨天刚下过雨,路上却不见泥泞,比天晴的时候还要好走些。这就是沙地的好处了,水渗得快。

    徐平骑在三轮车上,轻轻扶着车把,眼睛看着正前方,嘴里哼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小曲,心情愉悦。

    在他的后面,是高大全和孙七郎两个。

    两人是徐平特意找来的苦力,负责蹬车。这个时代又没有水泥路沥青路,三轮车蹬起来太费劲,徐平自己做不来,便把蹬车的和扶把的司机分开。再者这车不用齿轮链条,因为链条徐平现在也做不出来,没有办法,只好使用了连杆机构。连杆机构为了保证传动平稳,就要加飞轮,便如火车的轮子那般,启动困难,不是力气大的做不来这个事。当然跑起来之后,就又变得轻松了。

    好在车的转动部分使用了滚珠轴承,加了蓖麻油润滑,用毛毡封着,又省力了不少。对这两个干惯农活的大汉来说,操作起来也是轻松。

    说起轴承,徐平就要叹气。他是看过《土法制轴承》集子的,但是到了自己要制的时候,才发现那书上的基本没什么用。大多还是靠了当时不太成熟的工业体系,有的基本就是费话,完全没用。徐平基本上是从头开始,用手摇车床工具钢的刀具加上固定夹具制出来的,集子里讲的基本扔掉了。

    那个特殊的年代,不仅仅是红红火火的热闹,也充斥了这种一哄而上的浪费,让人感慨。

    走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升起来了,孙七郎的额头微微见汗,见扶车的徐平轻松惬意,酸溜溜地道:“官人好是意气风发!”

    徐平得意地说:“七郎,你是觉得我在这里轻松吗?”

    孙七郎道:“官人是什么身份?轻松自是应该的!”

    徐平笑着摇头:“不,不,你不明白,我坐在这里才是这辆车的灵魂所在。你没听说过一句话?要想车跑得快,全靠车头来带!你那里虽然确实累一些,我也还勉强做得来。我这里你看着轻松,你却做不来的,一下就要跑到沟里去!七郎,你信是不信?”

    这话说出来,不但孙七郎不信,一边不说话的高大全也不信。

    徐平却笃定得很。这两个大汉,连自行车都没骑过,三轮车哪里就能跑出直线来?怎么也得练一下。

    徐平也知道两人不信,便道:“既然不信,那就这样。从镇上接了我爹娘回来,到庄里让你们两人试试,看是成也不成。”

    孙七郎和高大全相视一笑。这车也帮徐平试了几回了,两人对车头的位置早就眼热,耐何徐平把这车看成宝贝,谁也不让摸,两人没有机会。

    有两个大汉做动力,三轮车比徐平的那匹劣马跑得还要快一些,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白沙镇。

    镇上的人哪里见过这种怪车,都站在路边看稀奇。认得这是徐家酒楼的小官人,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

    宋时闲人多,这又成了他们无聊时的一项谈资。

    不大一会,便到了徐家酒楼前,刘小乙上来接着,口中道:“小官人这次来得非比寻常,这车分外精彩,若是放到酒楼前,也多许多生意!”

    徐平道:“小乙哥说笑!我爹娘呢?”

    “夫人已经问了几次了,因为是小官人说要来接,不让我送,夫人已经有些焦急了。我进去通传一声。”

    刘小乙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酒楼里走去。

    徐平道:“我便不进去了,在这里等着。等一会太阳升起,天气就要热了,路上不好走。”

    没等多久,徐正和张三娘从酒楼里面走了出来,旁边刘小乙手里大包小包都是给林文思祝寿的礼物。最近酒铺里新雇了一个主管叫陆攀,是原来郑州一家酒楼的主管,那家酒楼破产了,便到了这里。有了这个人,徐正也不用天天耗在酒铺里了。

    张三娘快步走到车前,徐平和孙七郎高大全上来见了礼,张三娘便绕着车转了一圈,口中道:“我儿长大了,越来越懂事,做这么个玩意孝敬爹娘!”

    她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也没有心思去看,心里想的只是儿子不比从前了,现在知道主动来逗自己两口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徐正缓缓走过来,他的眼尖,一眼看到车的不少部位为了装饰都贴了黄铜片,尤其最上面两个座位,都用黄铜装饰,金光闪闪亮瞎人眼。

    看了一会,徐正缓缓开口:“大郎,这车用了多少钱?”

    张三娘听了这话,瞪眼对他道:“老汉,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多少钱能换得来!你三句不离个钱字,真是晦气!”

    徐正笑笑,不再开口,由刘小乙和徐平扶着,老两口登上了车,在那两个金闪闪地座位上坐下。

    这座位下面用了弹簧,老两口上去都被闪了一下,相视看了一眼,也不吭声。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好是坏,只知不要扫了儿子的兴头。

    把礼物都搬上车,徐平和孙七郎高大全各归本位。

    徐平喊一声:“起车!”

    高大全和孙七郎两人一起用力,这辆三轮车缓缓动了起来。

    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稀奇,与徐正夫妇打着招呼。

    徐正夫妇高高坐在车上,一一回礼,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不大一会,车便出了白沙镇,走上了回庄的小路。

    走了一段路,张三娘忍不住道:“这车真是平缓,往常就是坐牛车,走这路也颠簸得厉害,今天竟然一点感觉不到!”

    徐平笑着说:“那是孩儿孝敬爹娘,座位底下用了弹簧,再是颠簸你们在上面也感觉不到。”

    张三娘和徐正两个听了只是开心地笑,一起看路边的风景。

    这一路走来,徐正两口儿竟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一眨眼间,就到了自己庄前。

    张三娘心情正好,对徐平道:“不用进庄里,直接到林秀才门前。今天是他三十三岁的寿辰,先给他拜寿。”

    徐平听了,扭转车把,一路直骑到林家门前。

    林家门前也养了几只鸡和鹅,只是用来装饰风景,徐平庄里养的多得吃不完。苏儿正在门前喂鸡,见到徐平一行过来,惊呼道:“这车原来是这样用的,我先前可是没想到!”

    见到了跟前,苏儿道:“员外和夫人稍待,我家官人和娘子都在厅里,我进去通传!”

    说完,转身进了院里。

    张三娘由儿子扶着下了车,伸个懒腰:“这车坐得舒服!官人,你说是也不是?”

    徐正笑着点头。

    张三娘平时对徐正老汉老汉叫得嘴顺,到了林文思这里,也老实改过口来,只叫官人。

    老汉老公老婆这种都是现在下层人的口语,林文思是个正经读书人,可听不来这些。张三娘对自己这位亲家一向尊重,在他面前时时注意。

    说不了两句话,林文思带着林素娘和苏儿从院里出来,双方见过了礼,林文思道:“劳烦亲家远程过来。”

    张三娘道:“自从秀才起了这座宅院,我们夫妻还是第一次登门,着实是冷落了,你不要见外才好。”

    双方客气了几句,张三娘又道:“今天我们来,却是省力不少,我儿子新制了一辆车,坐起来分外舒服。以后秀才要到镇上去,只管让他送。”

    林文思道:“平时我也见他在弄,倒不知好不好用。”

    说完,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三轮车,脸色沉了一下,不过迅速掩饰过去,没说什么。

    林素娘道:“员外夫人,请到屋里拜茶。”

    一行人向屋里走,林文思把徐平叫住,对其余人说:“你们先进去,我和大郎有话说。”

    看着众人走进院里,徐平便有些紧张。最近自己和这位老师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这个时候把自己单独留下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林文思把徐平叫到车前,指着一片片黄铜装饰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黄金装饰,你不知道逾制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已经声色俱厉。

    徐平小声答道:“老师说得吓人,这不是黄金,都是鍮石。”

    林文思怒道:“我当然知道是鍮石,你也拿不出这么多真金!可谁又告诉你逾制的是真金?那指的是颜色!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读哪里去了?!”

    徐平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只想着让父母高兴,怎么金碧辉煌怎么来,却一时忘了这个时代有礼制,不是什么颜色都能用来装饰的。今天老师还好,没有当众发作,只是把自己单独留下来说,已经留了面子了。

    这个错犯得不小,徐平只好低下头,一句话不说。

    林文思道:“你在这里,把这些金色一片一片都给我取下来,什么时候收拾完了,什么时候才许进屋!”

    还好此时宋朝对这一点管得并不严,只是留下了个谈资。如果是碰到个苛刻的朝代,徐平这一点无心之失就是滔天大祸,把满门搭进去都有可能。

第36章 酿酒

    清晨的凉风阵阵吹来,拂在脸上,分外舒爽。徐平抱着胳膊靠在庄门前的柳树上,百无聊赖。

    在他前面不远,庄门前的大路上,徐昌扶着车把,孙七郎和高大全两个蹬着车,缓缓前行。

    坐在车上的,是林素娘带着苏儿和秀秀两个小丫头,好奇地东张西望。徐平已经把两个座位连了起来,成了排椅,三人坐在上面还很宽松。

    自清晨起来,他们已经从庄院沿着修好的路到外面的地里,来来回回玩了两个来回了。徐昌高大全和孙七郎三人虽是出力的,也没觉得不愉快,兴奋地轮流换着扶车把。练了几回,这三人也都已经熟练,成了老司机了。

    徐平理解这种心情,在前世朋友买辆车,亲戚朋友还要坐上两回呢,更何况这个时代面对这种新奇事物。

    五天前给林文思祝过了寿,他也坐着这车去过一回白沙镇里。虽然以他的性格没说什么热情洋溢的话,但神情瞒不了人,坐这车,比骑驴舒服太多了。

    一时兴起,林文思对这车还提了好几条建议。虽然多是在车的哪个部位雕上什么花,刻上哪种神兽之类的,实用性的也有,那就是在座位上面加棚子以遮阳挡雨。徐平自然从善如流,做了可拆卸的棚子。

    此时这车所有逾制的东西都拆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朴实无华,实用性却比以前更强了。

    正在车停下,高大全换徐昌上去当司机的时候,庄客吕松从庄子东边过来,对徐平道:“官人,那边糁子已经润好,酒缸也都埋好了。”

    徐平等这个已经是心焦,听说做好了,对那边喊道:“都管,先不要玩了,我们还有活干!”

    高大全刚刚上车,听见喊话,便调转车头,缓缓骑到庄门口。

    到了徐平面前,高大全喊一声:“停!”

    孙七郎和徐昌便把车蹬倒转,戛然停下,甚是潇洒。

    徐平摇头,用这种方式制动对传动系统不好,但另加一套制动系统是不是划算也说不好,只好暂时先这样。

    三个小女孩从车上下来,小脸通红,显然还在回味。

    苏儿仰着脸道:“什么时候乘车去镇里一趟,那该多好!”

    秀秀笑她:“你就是想着到处招摇!”

    只有林素娘面露微笑,一句话不说。

    告别了林素娘三个,徐平带着徐昌和孙七郎去制酒的地方,高大全则负责把车推回棚子里。现在这车归他保养,上心得很。

    酒场选在院子东边,麦场北部。因为这周围多年黄河泛滥,都是沙土,缺少黄泥,徐平便不用酒窖,而是用大缸制酒。

    徐平等人到的时候,已有十多个庄客等在那里。

    堆着的是几大堆破碎的高粱,都是昨天早早弄完,掺入热水在这里润料,直到今天才算润好。

    另一边是埋在地里的十口大缸,这都是要装料发酵的。

    徐平走上前,看润好的碎高粱。抓起一把,看看已经润透,拿起来仔细闻闻,确信没有异味,火候刚刚好。

    转身对徐昌道:“都管,去把前些日子制好的大甑取来,这料都要蒸得烂熟,只怕费时不少,不要耽搁。”

    徐昌领命去了。

    徐平又对孙七郎道:“七郎,去取些谷糠来,记得要干净好的,有一点腐烂的都不要!”

    两人回来,便在旁边架起大锅,把甑放上准备蒸料。

    为了今天,徐平早让镇上送了好几车好煤来,庄客在锅下引起火,把煤加上,锅里倒上清水,旁边风箱一个劲吹。

    要不了多大一会,甑里便有水汽出来。

    徐平对过来的高大全道:“你到上面撒料,七郎给你打下手。这是个精细活计,一点也马虎不得!该说的我昨天已经给你说了,还有要问的没有?”

    高大全应声喏:“都记在心里了!”

    踩着凳子,高大全站在甑的一边,看甑里水汽开始弥漫,对站在下手的孙七郎道:“七哥,取谷糠来!”

    孙七郎盛了半簸箕谷糠递上去。

    高大全接在手里,缓缓撒在甑的底部。

    先用谷糠垫底,是起个疏松作用,免得把甑底部的篦子眼堵住了,水汽上不来,蒸得不均匀。谷糠还有一个作用,是增加料的清香气,当然如果有稻壳更好,但这周围不产大米,只好用谷糠代替。

    装完谷糠,便开始上料。昨天徐平交待得明白,装料要不松不紧,一直把甑装满,留个平顶。高大全记在心里,不敢怠慢。

    慢慢把料填完,孙七郎在下边端了一大盆热水给高大全,他接过来,全泼在装好的料上,才喘口气,从凳子上下来。

    徐平让拉风箱的庄客加大风力,用大火猛蒸。

    这料要蒸差不多一个时辰,徐平便带着装客开始刷洗水缸。用的水都是烧开放凉的开水,刷洗完了擦干,再刷上一层花椒水。花椒水的作用一是消毒,再一个也增加花椒的香气。

    把缸刷洗完,那边第一甑料也差不多蒸好了,众庄客才正式忙碌起来。

    把料从甑里取出,先堆得不厚不薄,早有人得了吩咐取来冰凉的井水,泼在冒着热气的碎高粱上,泼上几桶,开招翻拌。然后摊开,慢慢晾凉。

    如今天气炎热,哪里是那么容易凉下来的,徐平便让几个庄客在周围扇着扇子。反正入缺要等到晚上了,也并不太急。

    如此一直忙碌,直到了傍晚,才把所有的料都蒸完。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凉风渐渐起来了。

    大家都是忙了一整天,又是蒸啊煮的这种高温作业,一个个疲惫不堪。

    徐平早让秀秀煮了绿豆汤,此时取来,便让大家先休息,喝碗绿豆汤解解暑气再说。

    高大全坐在地上,问徐平:“官人,这真能制出酒来?”

    徐平道:“这不废话吗!家里的烧酒你喝得还少了?”

    高大全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个粗人,只好烈酒,让官人笑话了。不过这样制酒,又比原来强到哪里去?”

    徐平没好气地道:“糯米多少钱一斤?高粱多少钱一斤?今年天旱,汴河的水浅,江南的米运来京师的比往年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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