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数学知识和天象观测相结合的。
很多时候,针对观测到的特别的天象,司天监的人员既要根据自古流传的星占学典籍解释,又要附合具体的朝政形势。比如真宗景德四年五星连珠,司天监奏报的就是“五星聚而伏于鹑火”,带有明显的粉饰太平的政治意味。
司天监下边设置有天文院和钟鼓院。钟鼓院专职于定时辰,进牌等等事务,当然也兼职制作计时工具。而天文院则主要观测天象,不管日里夜里,都有数十人不停歇地观察着天象的变化,随时与浑天仪的结果核对,并上报由专业人员分析。
有了望远镜,这些人眼中的天象竟与从前大大不同。月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够看清上面的大致地形,不用瞎猜上面有什么了。五星也不再有神秘感,甚至一不小心就能看到以前肉眼看不到的其他太阳行星,星占学的内容还不知道要怎么大改。最少那句著名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就不怎么占得住脚了,无论《史记》和《汉书》都明言五星同出东方利于中国用兵,出西方利于外国,现在很可能多出两星来,又该怎么算?
有了这些天文仪器,天象会看得更清楚,历法会变得更精确,但言休咎的星占学者们就麻烦了,他们会发现许多以前不曾见到的天象,不知道要怎么附会。
但不管怎样,对天空看得越清楚,神秘色彩就会越来越淡,对天的敬畏就会越来越轻,对人本身就会越重视,总不是一件坏事。
拿着望远镜走到院子里,燕肃吸了口气,举起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徐平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见他神情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庄严意味。这种感情是徐平不能理解的,这是时代的鸿沟。
看了一会,燕肃把手中的望远镜放下,对徐平道:“徐待制,这望远镜,可以借给老朽带回去一两天吗?我与司天监丞楚衍友善,给他看一看天上的星星到底是怎样的。”
“这有什么,当然可以。能制出第一架来,就能制出更多来,后面这种物事不会有多么稀奇。”徐平本来想告诉他,自己还想试试其他几种成像形式的,后来想想,先让他到司天监那里探探底也好,看他们的接受程度如何。
第一架是最简的凹——凸镜形式,一般称作伽利略式望远镜,结构简单,制作起来也容易,但相应的体积大,放大倍数小,视野范围也小。徐平还想试一试凸——凸镜形式的,相对来说效果就好得多,不过成的是倒像,称为开普勒式。
徐平当然记不住这些名词,但光学规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数学知识。望远镜说白了就是两镜片焦点重合,从而扩大视野,放大视野中能够看到的景象。需要的数学知识徐平还是具备的,不管凸镜凹镜,甚至不用是球面镜,就是椭圆面镜,抛物线面镜,或者双曲面镜,徐平都能轻松算出焦点来。各种镜片配合在一起,再与折射的三棱镜配合,徐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造出多少种望远镜类和显微镜类的仪器来。只是要看用处,看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而已。
不过现在徐平最想做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老花镜,这才是赚钱的产品。
这个年代,像徐平这样二十多岁做到高官的人凤毛麟角,不夸张地说,就是他以后什么都不做,光凭着年龄和履历就可以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了。大多数的官员,都是要到四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才做到前行郎中和待制,这个时候的眼睛就花了。
每次上朝,徐平身边都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睛看东西的状态根本就不正常。如果有了老花镜,不用说其他人,光朝中的高官大员就足以撑起一个巨大的市场。
这种躺着赚钱的生意,怎么能够不做?被他赚了钱的人还要感恩戴德呢!
与前世不同,近视镜的意义很小。一是因为各种原因,近视的人虽然有,但绝对数量不多。再一个,近视的人年轻,苦哈哈的年轻读书人也买不起这种奢侈品。
老花镜可就不同了,有这种需求的大多都是富贵员外,官员权贵,有需求,有消费能力。哪怕就是普通人家,儿女为了孝心,很多也会给父母买一副带上。
想想以后殿内议事,一群宰执大臣都带着老花镜,一本正经地看着奏章,那种景象越想越好笑。只是不知道自己老了之后,会不会也落到这步境地。
想到这里,徐平问丘待诏:“前些日子,不是还让待诏的高足磨了一些薄的镜片出来吗?不知磨好了没有,我也有用处。”
“好了,那些早就磨好了,那些容易的多。只是副使说不急用,便就一直放在这里。”丘待诏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取镜片。(未完待续。)
第208章 老花镜
老花镜片没有望远镜的透镜要求那么严格,焦距大,镜片也薄。相对来说,磨制起来轻松容易很多,就是由丘待诏的徒弟动手,也已经磨了一大叠出来。
徐平接过镜片,仔细分成几堆。
这些老花镜片分为三种,分别对应看书、写字绘画和会客的不同距离,球面的焦距略有不同。毕竟预设客户是达官贵人,越精致越好。
拿起预先制好的铜制镜架,徐平分别用三种镜片装好三副眼镜,想试一试,哪知道自己只是略看一看就觉得头晕。一转头,看见外面正拿着望镜朝着天空看个不停的燕肃,高声道:“燕待制,看星空要等到晚上天彻底黑下来才好。且进来,这里还有种玩意,你进来试一试,有别一样的好处!”
燕肃恋恋不舍地收起望远镜,紧紧握在手里,迈步回到客厅。
徐平递过一副老花镜道:“待制戴上这镜子,试试看东西有什么不同。”
燕肃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遭,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抬头看徐平。
徐平笑着上前,帮燕肃把老花镜戴上,示意他看看周围。
“啊呀,徐待制,你怎么这样年轻?我一直以为你有一把黑须的,怎么还没有长出来吗?啊呀,啊呀,突然间周围的物事看得如此清楚,就像年轻了二十岁!”
难不成自己在这些老臣的眼里,一直是跟范仲淹差不多的相貌?范仲淹才是有一把黑胡须的,自己年不过三十,怎么会留胡须!
徐平连连摇头,心里哭笑不得,莫不成在这些一把胡须的大臣眼里,属下的官员都只是有个模糊的形象,而并不清楚具体的样貌?怪不得前世看到的传奇小说里,大人物动不动就被人随便换换衣服就蒙混过去。
燕肃带着老花镜左左右右看了一会,口中啧啧称奇,最会恋恋不舍地摘下来,口中不停地道:“这是个好物,好物!戴上人一下子就年轻起来了!”
“跟望远镜比起来如何?”
听徐平这样问,燕肃把手中的望远镜紧紧一握:“自然还是看天空重要些,人年纪到了老眼昏花,自古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
徐平笑了笑,不再理燕肃,对丘待诏道:“待诏,麻烦让你手下高足,照着这三副的样子,把其他的全部都装起来,我明天要用。”
丘待诏应诺,带着徒弟在桌子上装眼镜。
燕肃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问徐平:“怎么,徐副使不送老朽一副?”
“自然会送,燕待制在玻璃务里忙里忙外,一逼眼镜算什么!再者,有了这眼镜燕待制看东西清楚了,过些日子还要麻烦你。”
“眼镜?这名字不错,带在眼上的镜子,明目正心。”燕肃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其实还全都是靠徐副使做的,老朽又能帮上什么?过几天又有什么事?”
“燕待制的莲花漏虽然精良,但用起来颇为不便。我想了个法子,能够做出更加轻巧实用的钟漏来,到时还要燕待制帮手。”
莲花漏是燕肃一生中最得意的杰作,没被司天监认可之前,他在外为官,几乎每到一地都要建一个简易版,放在各地官衙里。今年正式成为文德殿前的国家计时仪器,圆了他多年的心愿,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徐平说要造更加先进的计时仪器,既让他感到一丝不舒服,又压不下内心深处强烈的好奇心。
过了一会,燕肃道:“如果徐待制真有什么好点子,老夫到时候自然义不容辞!”
“那便说定了!”徐平趁势迅速敲定。
做钟表这类的计时仪器,并不仅仅是物理和机械问题,跟天文还是相关的。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统一的计时系统,你不可能拿着自己的钟表跟标准时间对一对看走时准不准,校时要自己去测。哪怕有相关知识,而没有必要的工具和经验,也很难把时间精确地测量出来,更不要说精确到刻甚至刻之下的精度的校时。
要知道表的精度,你得先知道一天一夜的精确长度,然后再去划分。不管是用分钟和秒也好,用时辰和刻也好,都得先把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定准了。这就是司天监的另一个职能,精确测定一天一夜的长度,一年的长度,并由此计算二十四节气。
徐平可以做出摆钟来,但定时分刻度却要借助司天监的力量,当然在莲花漏上耗费了半生精力的燕肃是更合适的人选。莲花漏一天一夜的误差能够控制在一分钟以下,这当然需要结构上的许多巧思,但精确测定天时也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农忙时节过去,徐平的空闲时间就会多起来,有时间了便要做一些自己记得的前世的东西,赚钱是一方面,自己生活过日子也方便。
没有方便的计时工具是非常麻烦的,比如中国早就能够精确测量太阳年,但历法却一直都是以太阴历为主,混合太阳历的阴阳历。这样做的原因当然有很多,但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方便的观察时间。白天可以看太阳估计时刻,太阳是一直不变的,晚上看月亮,月亮却是有月相变化的。以太阴历为主,经难丰富的人只要知道日期,晚上看看天上的月亮就能大致估计出时间来,太阳历就没有这个功能。而等到怀表手表等便携式的计时工具普及,阴阳历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价值,古老的农历很快就退出了生活。
与镜子一样,钟表也是平常人家需要的日常物品,有广阔的市场,有光明的前景,可以为三司聚敛大量财富。这些需要大量能工巧匠的东西,私人做起来是很难的,但对三司来说,尤其是有翰林院帮手的情况下,却容易得多。
前面新场务做的是日常用品,生产稳定下来后,徐平要渐渐向奢侈品进军了。
看看天色黑下来,徐平吩咐了丘待诏和徒弟等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带了所有的老花镜,与燕肃一起离了玻璃务。
燕肃一路上都紧紧握着望远镜,送他的老花镜反而并不怎么在意,被他随随便便塞在怀里。而且还不停地催徐平,恨不得背上生一对翅膀,去找自己司天监的老友,乘着今夜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起去看一看那浩瀚的星空。
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观天象的人记载下了无数的星图,又附会了多少神话故事在上面。今天,借助望远镜,就能揭开一直看不清的那层星空的面纱,燕肃想想就激动不已。(未完待续。)
第209章 送礼
条例编修所徐平的官厅里,石全彬拿着一副老花镜对着窗口的阳光左看右看,口中道:“这个什么老花眼镜,真有那么神奇?老迈的人戴上就能看见东西了?我在这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徐平被石全彬问得发笑,站起来道:“你才多大年纪,当然不需要戴这个!要那些老眼昏花的人,戴上才有用处,看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官家与你同岁,这东西送他有什么用?得等几十年才用得上!”
徐平走上前一拍石全彬的脑袋:“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眼镜是送给皇上,但不是给他用的,是让他送给杨太后,表皇上孝心的!”
“哦——”石全彬这才明白过来,“杨太后眼睛是不太好,前几年还自己绣花呢,这两年就老说什么都看不清楚。这眼镜要是真地那么有用,太后还不知道多开心,太后开心了,官家也就开心了。这时候要做点什么事情,官家一定答应。”
“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新开的场务。”徐平在窗边踱步,“要制这些眼镜啊什么的,离不开司天监。你也知道,自太祖时候起,对司天监的官吏学生就有诸多限制,不能出外为官啊,不能跟官员过多走动啊,很不方便的。”
“怎么,要找司天监的人员做事?”石全彬有些吃惊,把手里的老花镜收了起来。
徐平点头:“离不了他们。你知道这些各种眼镜啊什么的最需要什么吗?要有算学精通的人来做。而算学精通的人,除了司天监还有哪里有?”
“通算学的啊,不用司天监,外面也有很多啊!”
徐平看着石全彬道:“你可是真敢说,哪里有很多,你倒是说说看。”
“哎,这点小事,郡侯去找高大全啊。”石全彬摇头叹气,“那可是郡侯自己人,怎么能够把他忘了呢!”
“高大全?”徐平惊奇不已,“他跟在我身边多少年,我还真不知道他懂算学!以前我也教过,他还不如孙七郎呢!七郎好歹还能学一点,高大全那可是一窍不通!”
“高大全不通,高大嫂通啊!郡侯莫非忘了,高大全娶的浑家可是司天监丞楚衍的女儿,自小算学精通,只是因为女儿身,不能进司天监继承父业罢了。”
石全彬这一说,徐平才想起来,高大全娶的是楚衍的女儿,而楚衍是这个时代顶尖的数学人才,《崇天历》就是以他和周琮为主修的。这样的人物,要是从小就教自己惟一的女儿,倒也真不好说能到什么程度。
想了一会,徐平问石全彬:“高大全的浑家,真的是算学精通?可不要诓我!”
“这还有假!我们平常跟高大全一起吃酒,时常他就说起来。一直说,要不是他浑家是个女儿身,进司天监,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回到京城之后,高大全和孙七郎陆续当官,再加上后来的鲁芳,经常跟石全彬聚在一起喝酒玩乐。徐平的身份不同,基本不参与他们的圈子,反而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还有这个事情,有意思,什么时候要跟高大全谈谈。”徐平啧啧称奇,没想到高大全又捡到了个宝。这年头懂数家的男人都不多,女人全天下可能就只有这一个了。
“不过一个人不够,再者女子不方便,还是要借司天监的力量。”想了一会,徐平觉得有些可惜。这年头虽然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也不可能在一起工作,更不要说让一个女人领头做事教人了。而且徐平也觉得,贾宪的才华只浪费在司天监着实可惜了,总得想办法他把调出来,让他发挥自己的学识和才华。最好时机成熟了在国子监再开算学一课,讲的深一点,不要像现在一样只讲点《九章算术》,只能算是皮毛。
国子监教的很杂,除了经史子集,也有算科,也有书科,甚至还有画科,认真说起来是一个综合性的学校。不过真正出名的,还是里面出来的进士。
随着社会对技术人员需求的增加,不知道会不会让里面的其他科学生在将来获得更高的地位。徐平拿不准,一直在想技术人员培养和激励的办法,只是还没有确切的主意。
今天徐平在衙门当值,没有去上朝。
按照规制,三司轮班奏事的时候,上朝的副使要与三司使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