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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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5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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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接任次序混乱换一句话来说,就是战时正任统兵官永远带中军粘住右军,右虞侯实际上是先锋。而副统兵官则与左军在一起,策后接应。另外一个原因,是两位统兵官职责有分工,关系再是亲密,也难免对对方的业务不熟悉,防止出现混乱。

    作为战术层级,营和都一级没有司令衙门,没有参赞军事的僚佐,与再上一级的作战层级是有根本不同的。他们的组织体系要求简单、直接、有效,条件不许可设置太复杂的体系。正副统兵官分前后队,前军统兵官阵亡了,总不能跑到后边把副任叫到前边来。

    桑怿听着徐平的话,慢慢点头,把这些记下来。至于其中包含的意思,到底有那些优点哪些缺点,则要回去之后慢慢恩索,大家再作讨论。这思索的过程,就是对面对的问题更进一步理解的过程。与徐平共事多年,桑怿已经习惯了这种做事方式。

    至于前、中、后军各自带的人数,当然不会机械地按照徐平说的那样分,而是要按实际的战斗情况分配,那只是一个大致原则。

    把军事行动分为战略、战役、战术三个层次,理清了各自面对的任务,军制大的框架就定了下来。在这个原基础上,再去细化,以保障完成任务为核心,进行军队组织,设置各级机构。从实践中把客观规律总结出来,用规律指导战争实践,使一切都有章可循。

    营和都一级主要任务是从事简单的战术行动,任务简单,他们的组织结构定下来,上面的层级也就大致有了轮廓。其实各级总的指导原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任务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要求,把这些要求回进去就可以了。

    战略、战役和战术三个层级并不只是简单地依照人数划分,涉及到各级将校的任务分工、指挥权限等等具体的内容,实际中还是要灵活变化。

第57章 千里西来

    八月中旬,徐平正式上奏,要求诱歼西使城禹藏花麻部的主力。

    奏章里徐平列了这样做的理由。核心两点就是借歼灭禹藏花麻,震慑西蕃人心,让那些靠拢党项的部族心知畏惧。再一个就是西使城重要的战略位置,这是自汉通西域以来从长安到金城郡的中线和北线的交汇点,一旦占据西使城,则就西北可以隔山威胁兰州,西南沿祖励川威胁会州。唐朝通吐蕃的道路是走南线的平襄道,西使城一带的道路则是牧马监,相对荒凉,没入吐蕃之后就全部荒废了。但道路虽废,基础仍在,重新开通并不难。

    徐平自认已经尽量考虑周全了,朝廷应该痛快同意才是,万万没想到这样一目了然的方略,仍然引起了争吵。李迪表示支持,但陈尧佐和韩亿再次反对。他们认为秦州多是地方兵马,没有禁军的精锐主力,跟大股敌人开战太过冒险,一旦失利则陇右不稳。如果让党项占据了秦州,则整个局势恶化,所以应力求稳妥。他们建议,还是要在甘谷一带筑大城,截断西使城南下的道路,再徐徐图之。

    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你说要积极进取,他说用兵当未虑胜先虑败,你说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做好了相应安排,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求稳。

    几次奏章,哪怕全用八百里加急,半个月也已经过去了。徐平也懒得再理枢密院的各种公文,按照原有计划,让鲁芳配合杨文广开始详细勘探甘谷一带的地势,准备筑城。不管打与不打,这座城还是要筑的,到时禹藏花麻打过来了,怎么打还是徐平说了算。将在外有便宜行事之权,终究是看战果说话,只要打赢,则一切好说。

    李迪为人粗疏,性子又硬,在中枢的人缘不怎么好。支持徐平的官员其实还是有不少的,不过他们不愿附和李迪,搞得局面相当被动。

    进入九月,秋高气爽,山谷里依然一片葱翠,小陇山上却已经丛林尽染。

    已经整修好的陇坂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健壮汉子背着一把铁剑,牵着一头青驴驮着行李,从东向西缓缓行来。看着周围山林景色如诗如画,突然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高亢,气息悠长,旁边的树林里惊起一群尽鸟,扑楞楞地到处乱飞。

    喜庆正押着三司铺子的车队从凤翔府回秦州,听见这一声长啸吓了一跳。秦凤路现在大军集结,繁忙的关陇道上自然不用担心盗贼强人,不由心中好奇。

    打马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个牵驴的汉子,喜庆拱手道:“不知这位哥哥怎么称呼?在下是秦州三司铺子的喜庆,人人称为‘小主管’。见哥哥丰神隽逸,必不是普通人物!”

    那汉子笑道:“我是京东青州人氏,姓王单名一个途字,幼时曾跟乡里高人学击剑,常行走在山林之间。前几年到了岭南,看惯了那里的景色,突然见这秋色,不觉兴起。”

    喜庆“哦”了一声,他少年心性,对这些游荡天下的人物心中好奇,忍不住就想结交一番。下了马来,喜庆道:“秦州是极西之地,哥哥怎么到这里来?”

    王途道:“西鄙用兵,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我得乡人荐举,来西北军中谋个差事。”

    喜庆兴奋地道:“原来是到军中的吗?秦州诸般人物,没有我不熟的,不如同行。”

    说完,让车队的人牵了一匹马来,让王途骑了,他的驴便就拴在车上。

    问起来,原来王途自幼家境贫寒,难以过活,便到淄州一个同族的王樵那里,跟着学艺混一口饭吃。王樵的家人在咸平年间被契丹南下的游骑掠走,他一个人北入契丹,寻访多年没有结果,回到乡里后便不问世事,自号“赘世翁”,只是击剑谈兵,想着有朝一日朝廷北伐契丹,他仗剑北上报仇。可惜一直等到去世,也没有等到这一天。

    石延年到谅州去的时候,曾经召这些熟悉的京东逸人到岭南建功立业,王途在王樵去世之后也到了那里,凭着军功做到了殿直。

    范讽被庞籍弹劾去职后,现在邕谅路主持军政的是王沿和孙沔,王沿任经略,孙沔任副都部署。人哪,有时候就说不清楚,这两个人跟徐平结怨,被发落到了岭南,没想到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交趾早已被他们两个人吃到了肚里,现在南击占城,西攻哀牢,就连大理都天天胆战心惊。现在的岭南,早已经别是一番局面。

    王途这些人是随着范讽和石延年到岭南去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王、孙当政,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干脆回来别谋出路。李迪是京东路是濮州人,又多次在京东路为官,跟范讽友善,从中斡旋,把这些人多安排到了秦州来,最少有石延年在这里照顾。其实范讽被一再弹劾,本就有打击李迪的用意,不结党羽的李迪防也不防不住。

    喜庆兴致勃勃地听着王途讲岭南的见闻,怎么也听不厌。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喜庆虽然跟着郑主管四处飘泊,却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自己的见识太少,有朝一日要出去看一看。这是人之常情,谁没经过这样的年纪呢?

    王途从京城西来,他这种投军不是枢密院正式转官,要由秦州帅府另行征辟,先前的官职军功能带,但路上却不能进驿馆投宿,要自带干粮。

    从军多年,王途也攒了些积蓄,咬咬牙坐骑还是买得起的。只是他从小跟王樵学来的尽惯,哪怕千里之遥,也是一人一驴,拽开大步就走来了。再者他早就听人说秦州的马便宜,京城一匹马的价钱,在秦州可以买几匹好马,就更加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离开京城多年,喜庆也有些想念,时不时问王途京城现在的变化。

    王途道:“京城本就是天下第一都会,如今就更加不得了。本来西北用兵,应该朝廷用度艰难才是,到了那里才知道,远不是这么回事。从去年开始,有元老重臣宗室亲王主动上书朝廷要求减俸,助西北战事,都被拒绝了。虽然西北打仗,朝廷却丝毫不缺钱,哪里肯减他们的恩数。再者我听人说,现在主三司的程学士,曾经跟人讲,现在朝廷跟以前不同了,不是靠着不花钱来攒钱,而是发出去钱的越多越是有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喜庆兴奋地道:“哥哥不是生意人,自然想不通这道理,我自小在三司铺子里,却是想得通。现在的钱是银行印出来的,只有发出来买了货物,真地制出了东西,再回到朝廷的手里面,才是真的钱。程学士的话,当是这个意思了。”

第58章 军政结合

    徐平看了看王途,问一边的石延年:“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殿直既然是在岭南立过军功的,军中自然是有一个位置。不过,入军之前,还是在先找个职事过渡一下,了解一番秦州这里的情势。曼卿,你觉得哪里合适?”

    石延年道:“现在军中正在整训蕃兵,进去确实有些不合适。要不,先进纳质院里?刘直院最近不是要找人到那里,教那些质子技击之术吗?”

    “也好,便先到纳质院里!”徐平听了石延年的话不由笑起来,“不是要人去教技击之术,那些质子学这些做什么?而是去教他们一些强身健体之术。先前训练那些质子,都是跟军中一样,刘涣提出这样不妥。质子总是蕃羌,谁又能担保他们将来一定心向朝廷?这话有些道理,便就让他们从此改了。王途既然自幼学击剑,教这些倒是合适。”

    本来徐平定的是纳质院里的质子从此跟他们部族没有关系了,出来做事也是由帅府和秦州安排吏职,跟军中一样训练也没有什么。谁知道现在却有几个部族要把质子迎回族里去,而且大多是做首领,这就有些不妥了。蕃羌部族人数不少,战斗力不行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不团结,但没有编伍战阵,不知纪律也是原因之一。在纳质院里千好万好,回到族里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如果按照教的方法训练本族的壮丁,不说反叛朝廷,就是跟其他部族冲突也占了便宜,只怕会别生事端。因此刘涣提出不能再按军中训练了,徐平又想靠着训练加强他们的纪律性,便想了个强身健体的办法出来。

    王途叉手谢过,秦州的情况他不熟,不管到哪里先干着再说。

    徐平道:“你到纳质院,只是先熟识一下秦州的地理人情,等到时机来了,还是要调到军中去。军中也缺人,不过最近整顿蕃军,不好冒然加人进去。”

    蕃军实际上就是乡兵,不过他们都是从蕃部抽调来的,用的是蕃兵的番号。按照徐平的规划,以宣威军和归明神武军为核心,所有机动力量都要整合起来,蕃军也不例外。最近几个月禁军自己整训的同时,也开始从蕃军抽调人出来,补入两个机动兵团。

    整训的基本原则,是按照禁军从厢军中选人的办法,进行拣选。选中的人给予正式禁军的待遇,发给钱粮,马匹刀杖器甲由军方出钱收买,不再让他们自备。相应的,这些拣中的蕃兵不再是不脱产的军人,而是直接打散编入禁军之中,扩充禁军的兵力。

    以前秦州骑兵的主力就是来自蕃落,大约有七千多骑,分为十七指挥。这些骑兵是首先要纳入禁军序列的,给的待遇也分外优厚。以前这么重要的力量之所以放在蕃兵中,是因为朝廷不想花钱,蕃兵自备马匹器甲,也没有俸禄。现在粮食等物资算不上充足,钱是绝对不缺的,就没有必要了。有三局铺子的物资支撑,纸币的购买力并不低于铜钱,徐平给得起养兵的钱。蕃羌重财货,给钱一切都好,他们也不排斥这样。

    至于其他蕃兵,则按照兵样,身高、体重、力量等进行挑选。实际上就是这个年代简单的体检,古今一脉相承,禁军早有成法,照着做就可以了。

    拣剩下的蕃兵,因为他们来的熟户地区已经并帐为村,也不再保留蕃兵的番号,直接改为乡兵,由秦州地方州县掌握。有贼寇来则依靠寨堡防御,平时则正常务农,农闲的时候训练教阅,实际上就是这个年代的民兵,是宋朝内地正常的制度。

    作战以野战机动的禁军部队为主,地方厢军配合,乡兵作为补充。整训完成后,禁军缺员则从厢军中拣选,厢军缺员则从乡兵中补入,乡兵缺则从民间壮丁中补。如果遇到战事,则禁军作战,厢军保障后勤安全或应付一些不重要的战斗任务,乡兵保家园。

    这是本来禁军、厢军和乡兵划分的原意,只是后来禁军和厢军战力严重退化,使得乡兵的战力突显出来了,从而使改募兵为征兵的思潮兴起。军队的职业化、专业化是正常的发展规律,征兵制并不能挽救军队的危机,还是要对症下药才行。

    在徐平前世,这种组织结构有一个名字,叫作“三结合”,曾经在各种战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制度是死的,只有把制度的潜力发挥出来,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看看天色还早,徐平对石延年和王途道:“左右无事,我们便一起到纳质院里,交待一番。那里的一些事务,也要看看安排得如何了。”

    石延年知道徐平最近事务繁忙,见他还要抽空到纳质院去,不由好奇:“节帅,纳质院里关的左右不过是一些蕃落质子,多是熟户。要作乱的禹藏花麻所部并没有人在那里,怎么想起来要去看?你军务繁忙,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带王途过去即可。”

    徐平笑了笑,对石延年道:“纳质院里不只是关着质子,还有张载在那里搞井田制,有点意思。井田推向全国自然是不可能,但对营田务来说,合不合适又是两说,该去看看。”

    井田制是不是周朝真正实行的制度,广不广泛,还要两说。真正把这制度提出来,上升到天下根本的高度,应该是始自孟子,所谓“仁政必自经界始”。

    张载对井田制度非常痴迷,认为是解决现在国家遇到的问题的根本方法。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收天下土地为国有,然后按户平均分配土地,即井田制中的一夫百亩。但他跟李觏一样,都认为公田没有必要存在,直接改为收税就可以。另一个方面,实行井田制后可以寓兵于政,军政合一,使用军队编制管理农业。按照军队的组织结构,平时务农,遇到战事则放下锄头拿起武器去打仗。

    徐平总觉得这两人的井田理论似曾相识,仔细想一想,这不就是他前世的土改?历史上张载对此可不是空想,而是一生都致力于付诸实践,当然最终没有成果罢了。那历史上宋朝有没有这样做呢?在王朝灭亡的前夜他们真地付诸实践了,结果并没有挽救国家,只是在蒙古人占领南宋之后省了一番功夫,直接把宋朝收上来国有的土地赏赐下去了。

    历史唯物主义讲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这是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为什么封建国家代表了地主的阶级利益?从统治者本身就是地主这方面去解释非常好笑,是以主观唯心主义的方法去解读客观唯物的历史规律,把历史规律庸俗化、简单化。

    封建国家代表地主阶级利益之所以是客观规律,是因为受生产力水平的限制,必须从地主阶级的立场出发去施政,才能保证国家的稳定发展,跟施政者自己是不是地主并没有关系。现在想想,前世学过的历史课本上讲阶级对立,非要讲哪些官员拥有多少土地没有什么意义。按照课本一开始讲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应该是从生产力水平,分析当时的社会基础,国家不代表地主阶级的立场,会引起更大的混乱,这才是唯物的观点。

    生产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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