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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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6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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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心理负担。

    而元昊要东去盐州,曹克明却在过折姜会后,迅速派兵占住了浦洛河。这也是让清远军里的李兴幽怨不已的地方,自己明明是比那里的守将更早联系曹克明,但那厮献城却在自己前面。最近几天,竟然无耻地骑到自己头上,指手划脚起来,偏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如果说仅仅是被曹克明截断归路,元昊尚可放手一搏的话,横山现在的局势,却让元昊彻底死了撤到那里的心思。那里比灵州更可怕,已经举兵造反了。

    今年,包括大宋的陕西路北部,包括党项,遇到了罕见的旱灾。去年被元昊用纸币盘剥了一年之后,横山的蕃部活不下去,在徐平出萧关之前,已经举兵造了元昊的反。

    (历史上庆历元年(书中还未改年号)发生大旱,横山地区出现了西夏整个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蕃部起义。历史上的北宋同样遇灾,自顾不暇,没有乘机出兵。双方同时面对大旱,选择开始议和。这一场大灾,是双方停战的原因之一。)

    (说一件事,在发这一章的时候,我习惯性地看了一下书评区,万没想到,在读者的心中会有这样的印象。有一个老读者,我不提是谁了,可以到书评区看。是一个很早追书的读者,我也是比较感谢的,陪着这本书走这么久不容易。以前就抱怨过昨天我发的内容问题,觉得不值。这次再抱怨,我觉得这样不好,所以昨天想办法免费一章作为补偿,并专门开单章以后不会再有了。万没想到在他心中的形象,竟然是我不尊重读者的意见,说我傲娇?我的书评区除了广告和极少的几个谩骂帖,根本从来就不删帖。你们在书评区的讨论,我除了说明情况的少数几帖,都不参与。竟然在他心里会是觉得这样?我昨天是请了假多码一章表示我的歉意,怎么会想到是这样的?好了,以后随便吧。)

第267章 许怀德也不容易

    看了一遍又一遍,说服了自己,这是真的,陇右的军队就是比你强这么多,许怀德才小心把曹克明的手书收了起来。唤过几个传令亲兵,让他们手持自己旄节,在已经排好阵势的大军面前飞马驰报。清远军已经是大宋的了,不用打仗了,那里只有美酒和熟肉,而没有血腥杀戮。一路上担惊受怕的禁军可以放下心来,今天大家都睡个好觉。

    “大帅军令,清远军番贼已经奉城而降,各指挥约束部伍,准备入城!”

    几匹快马举着许怀德旄节,在大军前面不断来回飞奔,告诉军中这个消息。

    列好阵势,手持刀枪做好战斗准备的宋军,有人心中忐忑,有人诚惶诚恐,还有的人已经浑身抖。当然也有不少拉开架势,战意升腾,欲要军前取富贵的。

    听到传令亲兵的话,几乎所有人都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人,不由有些发蒙。千辛万苦,摆开阵势又说不打了?

    军纪森严,战阵已经摆开,敢交头接耳、随便乱动者斩,敢回头者斩。一时间数万大军鸦雀无声,排阵时的沙沙声突然不见,只有传令亲兵的高呼。

    每个人都有一种极度荒谬感,特别是一路行来,在军阵排开的那一刻紧张的情绪达到了最高峰,却突然说是不用打了。

    军中有人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又不能动,只能任泪水向下流。

    这不只是恐惧,单纯的怕死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压抑感觉。而是文化和制度,把人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又无处发泄,众人互相感染,营造出来的一种恐怖气氛。从这种精神重压之下解脱出来,流泪只是一种宣泄的形式,并不是懦弱。

    同样是这些人,如果换一种方式,让他赶到清远军来,哪怕是要战斗,要流血,也不会出现这种可怕的情绪。军纪森严,只能说禁军把这四个字不好的一面充分表现了出来。

    甘昭吉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策马奔到许怀德身边,叉手道:“太尉,且先不要解散军阵,且听我一言!”

    许怀德愣了一下,本来他从先前强咬牙关忍耐的情绪中刚解脱出来,正满心欢喜,不想再跟以前那样听甘昭的废话。甘昭吉来监自己大军入清远军,自己做到了,不管是怎么得来的这个结果,总是完成了军令,甘昭吉也就失去了监军的身份。转念一想,还是要甘昭吉回去缴令,万一他说自己几句坏话,徐都护那里不知看自己。

    露出笑容,许怀德对甘昭道:“承受有话但讲无妨,大军有今日,一路上多靠你照应。”

    甘昭面容严肃,正对对许怀德道:“太尉,可曾想好如何入城?”

    愣了一下,许怀德道:“清远军李团练已经献城,自然大军开进城去就好。儿郎们一路上辛苦,入城之后好好歇息,驻在城里等候都护新的军令就是。”

    甘昭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太尉,我从陇右军中来,说给你陇右军的规矩,你千万照做!不然,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却因为坏了军规恶了徐都护,取你人头岂不冤枉!莫当是小节,陇右军中因为入城坏军规被斩的也颇有几个!”

    听到这么严重,许怀德一下紧张起来,急忙拱手:“请承受教我!”

    “陇右军中的规矩,军只管打仗,其余一切除非有军令,不得插手!是以清远军虽然献城,但献城之后应当还由献城的李团练代管。不是太尉不能管,若是陇右军中是可以管的,只是怕你拿捏不住其间分寸,不知不觉犯下死罪。大军最好不要入城,还是扎营在城外面,酒肉尽管由城中取出来,在军营享用。一样的道理,只怕太尉一时不慎,纵军抢掠了城中的百姓,徐都护那里是死罪!”

    听了这话,许怀德吓出一身冷汗。不是甘昭吉提醒,自己还真会这样丢掉性命。别看在路上全军吓得魂飞胆丧,入了清远军城,个个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哪怕是许怀德管束得严,只怕也免不了士卒在城中抢掠,一个手滑,把清远军杀成一座空城也不是不可能。

    禁军同样有军纪,同样严禁抢掠百姓,哪怕到了敌境,没有统兵官允许,也不得私自抢夺百姓财物,不然就是死罪。但制度是一回事,执行情况又是一回事。禁军就是只制定了制度出来,而没有保障制度执行的手段。一切权力都在统兵官,下面士卒犯了事他要连座,那么如果有属下士卒犯了军法,第一反应就是掩盖。开了杀戒,那就把人全部杀光成了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更不要说,按着五代传下来的传统,打了胜仗,入城抢掠一番是天经地义的。这仗虽然不是自己打赢的,入了城,抢一抢有错?

    等到传令亲兵回来,许怀德又叫过他们来,再去传一次军令。清远军虽然已降,只是前方战事未知,为防意外,全军整肃,依然结阵前行,至城外五里处扎营。

    不得不用欺骗的办法指挥军队,许怀德也是没办法。大军前来,一路上他是怎么担惊受怕,怕在面对苦战的心理重压军队崩溃,现在就是多怕自己弹压不住大军,他们非要入城闹事。军纪森严,就能你说什么军队就听什么了?有那种好事,就谁都能干好主将了。

    看着欢呼雀跃的军阵,许怀德浑身冷汗。相处了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觉得甘昭吉这个人挺可爱,甚至前两天在他面前受杖,他黑着个脸也挺讨人喜欢的。

    见知道自己已经举城而降的消息之后,宋军依然结阵前行,李节不由提心吊胆,不知道许怀德是个什么心思。直到离城五里,宋军开始扎营,告诉他不进城才放下心来。

    灵州外围城寨都望风而降,徐平大军表现出来的良好军纪功不可没。如果打一座城就屠一座城,哪里还有这种好事。一路屠城也能打赢,然后呢?几十年后党项恢复过来,再出一个赵继迁,反抗的决心更加坚决。把这里的人杀光?别天真了,跟着元昊叛宋的又不是只有党项人。就是杀成一片白地,这里依然会有鲜血的记忆。

    不能光看着一百多年后的蒙古人就可以靠着一路杀过去,打下无数土地,也要看打下那么多土地之后,最后他们剩下了什么。曾经偌大的蒙古帝国,在徐平的前世已经成了周边国家的一个玩物。自己爽过了,就不考虑子孙后代了。

    到了徐平这个地步,他还能追求什么?只有为子孙后代着想才能算是目标了。

第268章 幕中的年轻人

    夜色已深,徐平从案上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要担起重担,不是说一句话,下个决心的事,而是要付出自己几年的辛苦。大军过萧关之后,战事已经不怎么需要徐平操心。党项人心已散,宋军取胜已无任何悬念,胜下的只是怎么胜的问题。徐平只需要把握雠大局,指出方向,不要误了与契丹耶律宗真秋后会猎于阴山之下的约定。

    现在徐平的心力主要放在理顺军中的制度,重建军中的文化上。这并没有一个现成的答案放在那里,徐平也曾经以为他前世现成的制度就是答案,然而并不是。不管是古人还是后来者,都是历史中的一部分,都有其历史局限性。没有万古不变,可以存之万世的制度,后人怎么笑这个年代的人愚昧,更后的人就怎么笑后人愚昧。与其光棍承认愿意被后世的人笑,何如自己就不笑古人呢?没有万世不变的答案,就要自己找出来。

    如果让徐平一定要说出一个自己比这个年代的人强的优点,徐平会认为,当遇到自己不知道的问题时,去向实践要答案。而这个年代,大家还是习惯钻到天理、人性中去。

    案几上是大量都护幕中的读书人的书状,徐平每天都会抽出大量时间观看。作为一军统帅,徐平能从宏观上把握住全军,但军里每个人怎么想,是他不可能了解到的。徐平的办法是从内地招大量年轻的读书人来,让他们做一些杂事。比如帮着军中将士写家信,解决他们日常需要文化上的疑难,教将士读书识字来解决。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把自己的见闻整理出来,呈给徐平。从他们每天这些日记一样的文字中,徐平了解军中所想。

    这种活当然不是白干,除了都护府发放的钱粮,徐平给他们的优待是来年开科,他们不再参加各州的发解试,而是由陇右都护府发解,直接参加省试。正月已经定下来了来年进士开科,而且录取人数增多,解决打下党项之后巨大的官吏缺口。

    官员的选拔总要有一个考试的制度,而现在科举无疑还无法取代。至于以后,用学校代替科举等手段,也不用徐平去想,那本来就是历史上王安石变法的内容之一,北宋曾经用过的制度。就连考试的内容,不再用经义,都不用徐平去提,自有人会提出来。古人有局限性,智力上却不是傻子,找到了路,他们自己就会走下去。

    站在窗前看着皎洁的月光,徐平无限感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来也只是浑浑噩噩想过一世富贵日子,直到慢慢融入这个世界,知道了自己的责任,勇于去担起重担,才算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吧。从在镇戎军想明白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外面传来喧哗声,徐平信步走了出去。这就是来到陇右都护府幕中的一部分年轻读书人,还有一部分散在军中,他们轮流来向徐平奏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能到徐都护的幕中做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更不要说还有免发解试的好处。他们到军中不担重责,不上前线,也就没有危险。

    刚开始的时候徐平不向他们问计,不咨询他们行军打仗的事,还有人不满,觉得受到了轻视,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过了几个月,自己就知道打仗的事他们不懂,在军中只能做那些杂事,指挥作战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他们有这个经历,知道了军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样一辈子受用。

    见到徐平进来,众人急忙起身,躬身行礼。

    让大家落座,徐平让谭虎找了一把椅子来,随性地门口坐下。如果是以前,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气氛肯定很尴尬。以徐平的身份,应该坐在最中间,大家聆听教诲,时常长了才习以为常。儒生最讲礼仪,军中最重阶级,徐平在军中面对一群儒生如此随便,刚开始可是吓坏了不少人。还好徐都护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只好大家来将就他。

    看一二十个人围了一锅煮烂的羊肉,随性地喝酒,徐平对谭虎道:“虽已到暮春,西北夜里还是冷得厉害。你去寻些好肉来,我与诸位烤了吃,随兴饮些酒,去去寒气。”

    谭虎应诺,转身带了两个亲兵去了。坐在人群中的王向小声嘀咕:“羊肉烤了之后又干又硬,如何吃得?到了西北我看胡人最喜欢这样吃,我们汉人如何能学他们?”

    对面的张载正色道:“子直如何这样说?这本是八珍之一,汉人数千年之食,岂是胡风!”

    徐平见双方意动,有辨论的意思,急忙止住。这些人从小读的不知道什么书,这种小事也能远追上古,深探人性,一旦开了头,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去。饮食要看地气,你在这个地方,还非要吃江南美食,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群人大致来分,可以分成两个来源。一是关中士子,再一个是江南是特别是福建路来的读书人。关中士子是地利,福建路的读书人则与苏颂有关。

    苏颂己经二十二岁,这几年因为徐平的推荐,一直在崇文院读书。两家都有让他与盼盼结亲的意思,不过没有定下来。徐平是因为盼盼还只有十五岁,年龄太小,小孩子心志不定,最好再等个一年两年,盼盼自己觉得好才好。素娘则是因为苏颂学问虽好,但终归还没有中进士,有些犹豫。以现在徐家地位,不说非要状元才子,最少也要进士甲科吧。

    苏家是想攀这门亲的,所以陇右都护府一说招募读书人到幕中做事,他们立即把苏颂派了过来。徐家终归还是徐平说了算的,徐平只要同意了,其他人不好说什么。

    苏家是福建大族,书香门第,苏颂一来,跟着来了一大批同乡的读书人。他们很多都是关系联着关系,亲戚扯着亲戚,从小一起读书,有前程也一起搏一搏。

    几个月的时间,这些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关中士子以张载为首,福建路的读书人因为苏颂性格关系,比较恬淡,并不是以他为首,而是以刘敞为核心。

    刘敞是王尧臣的表弟,王洙的外甥,跟徐平从好多方面都能扯上关系。他是苏家的世交,从小时候就曾经与苏颂在一起读书,来到西北不但有苏颂引见,还带着王尧臣和王洙的推荐信。两个群体,福建路的读书人亲友关系复杂,关中士子则意气飞扬,平时免不了闹点小矛盾出来。不过年轻人正是上进的时候,小摩擦天天有,但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关系总体还是融洽的。他们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一起在陇右幕中见识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第269章 推开一扇门

    这群年轻人中,徐平前世有印象的,是张载和苏颂两人。但这并不说明,其他人就比这两人差了很多,来到这个世界近二十年,徐平不会再产生这种错觉了。一个人能够扬名后世,是很多因素造成的。自己有足够成绩是一方面,还有学生子弟的因素。

    最少在这个时候,学术上首先表现出别开一家气象的,是刘敞,张载还在一个积累的过程中。对于宋学来说,刘敞非大成者,非奠基者,但却是发端者。

    大宋立国近七十年,澶渊之盟也已近四十年,新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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