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虾皮、杨浩等人跟随农民直奔农民叔公的家中。
中午十二点多钟,众人已经出现在农民叔公家中了。
但见农民叔公的家不过是一栋破旧的小木屋,东厢厨房,西厢卧房,中间则是堂屋。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孤门寡户,好不凄凉。
农民的叔公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卧床上,尚未作任何处理,更别说盛殓了。
村里也仅派了几个人看守着尸体,见农民他们来了,交待了几句也就走了。
众人都呆在屋外束手无策,一时尚不知道该怎么操办这丧事。
衡其搔着有点沁汗的脑门愤愤不平道:“这是什么世道,人死了这么多天也不给处理一下?”
众人也直感慨现在真是世风日下——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孤寡老人呢?
农民冷笑一声:“自己的亲戚都不管,还有谁来管?”
农民叔公的卧房里飘来一阵阵的尸臭,众人都皱紧了眉头,不敢往里迈进。
杨浩道:“还是先把‘治丧委员会’成立起来吧。我们现在有几样事要做:一,先给老人剃头、洗身、换上寿衣;二,找一口棺木来,把老人盛殓了;三,准备搭灵棚、扎挽幛,孝子还得穿孝布;四,成立礼房;五,厨房里的人事安排;六,掘墓的人选……”
虾皮道:“对,那就请可司当治丧委员会的主任,我当副主任,唐军负责收礼,衡其管厨,其他的人选再议。”
唐军道:“现在人手不齐,丧礼等到明天晚上再举行吧,今天先给老人停灵入殓吧。”
杨浩和虾皮都同意了唐军的意见。杨浩便点将:“衡其,你先负责给死者剃头,管厨的事稍后再说;虾皮、唐军和我帮死者擦身、穿寿衣;大头去烧开水;龙拐、猴子、黄跑跑和农民去找寿材,然后我们再动手搭灵棚。”
农民道:“屋后有一口寿材,不过还没刷油漆。我打算先到镇上去弄些冰块来,给我叔公降温……”
杨浩点头道:“不错,这么大热的天,尸体容易**,必须要采取降温措施——这样吧,龙拐、猴子、黄跑跑跟着农民去取油漆和冰块,其余的人先帮着把灵停了再说。”
虾皮道:“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干吧。”
于是众人都涌入了农民叔公的屋内——女生自然是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拢边,男生们也不让她们靠近,怕她们沾染了晦气。
进得屋来,只觉得尸臭愈浓,众人都掩住了口鼻,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呕出来……
负责给死者推头的衡其心里七上八下如十五只吊桶打水——虽说在豹子崖的丛林里他已经见识过更恐怖血腥的尸体,然而现在站在农民叔公的尸体前,他仍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悸,因此拿着剪子犹豫不决,满头满脸上都是汗水……
站在衡其身后的唐军道:“臭小子衡其是不是害怕了?”
衡其嗤道:“笑话!这天下还有我衡其怕的事?”
然而他凑上前,揭开死者的被子的时候,仍然吓得打了好几个倒退……
只见死者摆了一个大八字僵直直地仰面朝天躺着,由于脱水得厉害,大量的体液流失,皱巴巴的皮肤紧挨在骨头上,看起来就象一具人体骨架,那头部更象一个骷髅!他的眼睛也仍是半睁着,直瞅着天花板,似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能完成而死不冥目……
不要说衡其,房中所有的人都只觉得一股寒意升上了心头……
最后还是杨浩拿过推剪,替死者推起头来。
他也不懂规矩,将死者给剃了个大光头(其实只须在头顶上象征性地推三把就行了)。
大头已经烧好了水,摆上洗澡用的木盆。
杨浩看着众人道:“我们大家克服一下,把死者抱到澡盆里擦洗。”
众人都点点头,同时从鼻子里出一个声音:五个鼻子里同时出一个声音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杨浩上前抱起了死者的头,唐军抱起了腰,虾皮托住**,衡其和大头各抱住死者的一条大腿,五个人喊着三”一齐力,将死者抱了起来,放到了木盆里。
杨浩拿过一条乌黑的毛巾(这是在死者的房间里找到的唯一一条毛巾,不知道到底是毛巾还是抹布),开始给死者擦身。
擦身也叫洗尸,正规的做法根本就不须将死者搬到澡盆里象模象样地擦洗,只须用湿布蘸上一些水,在尸体上象征性地擦一擦就行了。杨浩等人却象给活人洗澡一样将死者的身体反复擦洗,甚至连阳器都不放过。
洗完了尸,五个人又去给死者找寿衣,打算让死者换上。
然而遍顾屋中,根本找不出一件象样的衣物让死者换上,都脏兮兮散着恶臭和霉味以及老鼠屎、蜘蛛屎的味道堆在角落里,可能几十年都没洗过了。
众人自然是连碰都不敢碰。
衡其的眼光四处乱瞄,忽然现靠堂屋一侧的墙壁间有一个黑漆漆的满是灰尘的高大立柜,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制作的——估计年代应该比农民叔公的年纪更老,也许还是个“传家宝”呢。
“那里面一定有衣服!”衡其高兴地大叫一声,拉开了立柜……
第四十七章 失魂丧魄
“那里面一定有衣服!”衡其高兴地大叫一声,拉开了立柜……
立柜里面果然有一套衣服,黑漆漆的,质料很厚、很沉重,是挂在一根木杆上。。因为柜子里光线暗,看得并不真切。衡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两下将衣服拽了出来……
“吱——”不料衣服里传来一声尖叫,掉出来一个毛乎乎的东西,正砸在衡其脚上,接着很快从开着的房门逃了出去。
“有鬼!”衡其出一声骇叫,脸色一下惨白如纸,一**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衣服也掉落在地,只觉得心口突突狂跳不止……
其他的人也都吓了一跳,还算唐军眼尖,早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忙笑道:“什么有鬼?那分明就是一只老鼠而已!”
杨浩、虾皮等人也都笑道:“是啊,那就是一只老鼠。”
衡其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当他的目光一接触到他翻出来的那件衣服时,又一**坐翻在地,心脏也恢复了骤跳,同时出一声比刚才那声更骇然的惨叫:“啊——”
“啊——”大头也同样出了惨叫。
杨浩等人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老天,那是一套什么样的衣服呀?
只见衣服的外面是大黑色,里子却是大红,领子高而圆,质料极为僵硬。当衣服掀起时,黑、红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突兀映入人的眼帘,给人以一种极为沉重、压抑的感觉。更古怪的是,那衣服的前后片都有一个四方形的绣着动物的图案……
“天哪,这是清朝的官服!”唐军也惊呼出声。
“什么‘官服’,这是‘僵尸服’,‘僵尸’穿的衣服!”衡其坐在地上,眼里恐惧的光芒更盛。
“是啊,这是‘僵尸’服!”大头也晃动着大头赞同道。
杨浩疑惑道:“农民的叔公家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套服装?难道他叔公在清朝做过官?”
虾皮道:“可司,这你就别吹了,清朝时候他叔公都还没被他娘怀上呢,怎么会做清朝的官?”
“看来只有等农民回来问问农民就知道了。”唐军道。
杨浩看了看那套“僵尸”服,又看了看仍躺在澡盆里一丝不挂的死者,皱了皱眉头道:“我们还是先给死者穿上衣服吧,这样暴露着也不象话。”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经过了刚才的这一吓,衡其明显胆弱体虚,不敢再碰尸体,甚至连那件“僵尸”服都不敢再碰一下。
又等了一会儿,农民、龙拐、黄跑跑和猴子从镇上买冰块和油漆回来了。看见他们还没有把尸体摆平,不由都惊奇道:“怎么,你们还没有弄好?”
衡其嘶哑着嗓音道:“正等着你们来呢。”
杨浩看着农民道:“我们打算给你叔公穿上寿服,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刚才衡其在这个衣柜里找到了这套衣服,你看合适不合适?”
农民看了看那套衣服,点点头道:“这就是我叔公为自己准备的寿服啊,怎么,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唐军道:“你叔公是不是在清朝做过官?要不怎么会有清朝的官服?”他没敢说是“僵尸”服,怕刺激了农民。
农民道:“没有,我叔公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那个时候清朝早结束了,他哪会做过清朝的官?这套寿服,是他二十年前为自己准备的。”
“这就奇怪了,我们这里老了人,一般习惯穿一套青布衣服,没有穿这种古怪的‘僵尸’服的呀?”唐军疑惑道。
农民嘴唇蠕了蠕,欲言又止。末了摆摆手道:“算了,我们还是给老人家穿上衣服吧。”
穿上寿服,众人将死者抬到堂屋里停放在一块门板上,门板下放了一大盆干冰,用以给死者降温。然后烧化了纸钱,在死者的头部和脚部都各点上了一盏青油灯。然后将一床死者盖过的大棉被盖在死者身上,蒙住头脸。老红色的棉被面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冷清。
休息了一会,杨浩道:“我们先把灵棚搭起来,然后把棺木抬出来,刷油漆。”
八、九个人一齐动手,钉立柱、搭木桩、悬横梁、绑棕绳、盖芦席、围白幛,把灵棚搭了起来。又从屋背后抬出来了棺椁,放在堂屋外的禾堂坪里,农民和龙拐便开始刷油漆。
虾皮在灵棚里挥动一支大毫写挽幛,杨浩、唐军、谢可、黄跑跑上街去买肉油衡其和大头则在厨房里捣古——把灶台、餐具都洗刷干净,准备做晚饭。
众女孩子因为害怕屋里的秽气,也大都跟着杨浩他们上街去了,仅有虾皮的马仔邓莉在帮着虾皮磨墨,另有刘莲青怕晒,没有上街,便在厨房里给衡其等人帮忙。
厨房紧挨着死者的卧房,其中一个门正和死者的卧房相通,一伸头就能看到死者生前睡过的床。另一个门则开在侧面,正对着禾堂,可以看见正在灵棚里挥毫的虾皮以及给棺椁刷油漆的农民等人。
照理说大家都互相看得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厨房更是离死者最远(死者是停放在堂屋里,倒是和虾皮他们挨得最近),但不知为什么,厨房里的三个人此时的心情却最忐忑不安。
衡其的眼前老是晃动着那件“僵尸”服,心神更加不宁。他的情绪自然也影响着其他两个人,每个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上街的人能快点回来。
衡其好容易镇定了一下情绪,走到砧板前,打算将砧板清洗一下。砧板是摆放在一个很陈旧的碗橱柜上,碗橱柜共分三层,上两层放碗碟,最下面一层宽出了上两层,可以用来摆放砧板等物,最底下的地面上则摆放着两个湘西地区常见的泡菜坛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物件。
怪事也就生在这时候。
衡其正用一块抹布蘸了些水揩拭着砧板,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呼噜、呼噜……”
声音是从橱柜下面传来的,很清晰的人打呼噜的声音!
衡其全身的毛孔一下缩紧了,只觉得寒气从五脏六腑里直渗透出来……
他回过头,见大头和刘莲青也都很吃惊地看着他,他不由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也都听见了?”
大头和刘莲青都惊恐地点了点头。
忽然,象是谁下了命令似的,三个人一齐鬼喊鬼叫逃了出去:“有鬼呀……”
一声“有鬼”吓得虾皮这个唯物主义者也不禁打了个哆嗦,狼毫不听使唤地落在了刚写好的一副挽幛上……
农民和龙拐也大吃一惊,吓得手中的油漆刷子也掉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农民到底比较沉着,回过神来后急忙追过去拦住了正仓惶鼠窜的衡其等人。
衡其声音都吓变了形:“你叔公在打呼噜……”
“你说什么?谁在打呼噜?”农民惊愕道。
“你叔公……”衡其的声音哭不象哭、笑不象笑。
“我叔公?开什么玩笑?”农民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我们也听见了……”大头和刘莲青也点头道。
如果说一个人产生了幻听这种情况是有的,难道三个人都产生了幻听?特别是刘莲青,她是个女孩子,很严肃很认真的,说谎的可能性更小。
农民只觉得一颗头大,比大头的还要大……
这时杨浩他们也回来了,听了众人的述说,杨浩等人也都很惊诧。
杨浩将碗橱柜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然而什么也没有现。
他又去堂屋里探了探死者的呼吸,甚至还掐了脉搏——一切情况都表明农民的叔公只是一具已经去世多日的尸体,毫无生命复苏的迹象。农民的叔公根本就不可能出呼噜声,衡其他们听到的也绝不是农民叔公的呼噜!
但衡其他们赌咒誓说,他们确实听到了呼噜声,而且可以肯定是人出的呼噜。
“你们听到的是老鼠的叫声吧?”唐军质疑道。
“老鼠会打呼噜吗?当时我们也没现有老鼠啊!”衡其振振有词反驳道。
“猪也会打呼噜,你们听到的是猪打呼噜吧?”谢可笑道。
“农民叔公家里根本就没有养猪,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老乡的猪舍,哪里来的猪打呼噜?更重要的是,呼噜声就来自这碗橱底下!这到底该怎么解释?”衡其两手一摊道。
是啊,这到底该怎么解释?
众人都没辙了。
农民忽然拿了一迭纸钱,放到叔公的灵前烧化了,口中念念有词道:“叔公你老人家就别作崇了,大家是来帮你做丧事的,你可不要把大家都吓跑了,我求你了……”
众人都听得毛骨悚然,一个个腿肚子直打哆嗦,大热的天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第四十八章 赶尸传说-1
农民忽然拿了一迭纸钱,放到叔公的灵前烧化了,口中念念有词道:“叔公你老人家就别作崇了,大家是来帮你做丧事的,你可不要把大家都吓跑了,我求你了……”
众人都听得毛骨悚然,一个个腿肚子直打哆嗦,大热的天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大家胡乱吃了点饭,天也就麻麻黑了。
为了稳定住大家的情绪,杨浩和虾皮反复向大家宣传这世界上没有鬼,这世界都是由物质组成的,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意识是不能够脱离开物质独自存在的,也没有虚无飘渺的灵魂。人死了,意识也就没有了,也不会变成鬼。
大家也都相信世界上没有鬼,可对于今天下午生的事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并不是只有衡其一个人听到了,而是同时有三个人听到了,三个人都口口声声咬定说那的的确确是人的呼噜声。如果说吊儿郎当的衡其会说谎,难道大头和刘莲青也会说谎?
杨浩、虾皮、唐军研究来研究去,最后认定这是一起由于心理作用而产生的集体幻听事件,因而也就把这事放下了,没有再深究。
却说作为当事人的农民也有他的看法。他认为“鬼”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这世界上肯定有不灭的精神存在,这精神就是灵魂。如果说这世界上没有灵魂,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人类的见识其实很浅陋,有很多事情人类其实并没有弄明白,比如人的生老病死之谜,灵魂之谜。他虽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却相信有“祖宗鬼”,要不然为什么每年农历七月十五都要给死人烧纸钱?祖宗的灵魂是不灭的,他们依然在神龛上俯瞰、眷顾着自己的后代子孙……
因此对于叔公的丧事,他是显得非常虔诚的,完全照规矩来办,绝不敢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