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你听我说,我……”赵文静忽然从堂屋里追了出来。
杨浩奇怪道:“文静,你怎么了?”
“杨浩,我求求你,别把我留在这里好不好?我要跟你回去……”赵文静顾不得害臊,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杨浩说道。
杨浩却摆手道:“你跟我回去那怎么行?你还是就在王大婶这儿安歇吧,别闹了,听话!”
赵文静真的是有苦难言。她红着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她的心里对当初王老汉的死就一直犯疑,王老汉死时的惨状老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现在来到了王大婶的家里,王大婶家里的这种气氛更令她毛骨悚然。
原来,王大婶自从王老汉不幸遇难后,因思念老伴心切,便到镇上的照相馆里请照相师傅制作了好几幅巨大的王老汉的黑白遗像挂在堂屋里,神龛上则贴着“道士”赠送的祈福消灾的符咒等物,香炉里日夜燃着袅袅烛烟,神龛前的地上时刻烧着纸钱,整个房子弄得象个巫婆神汉居住的场所,神秘中笼罩着一种异常诡秘的气氛。王大婶本人也削瘦异常,五十多岁的人衰老得象**十岁的老太,皮肤干瘪得象老槐树干,整个五官的轮廓仅仅蒙着一层薄薄的皮。皮肤下的骨头都看得清清楚楚,活脱脱就是一具骷髅!
赵文静的胆子其实并不小,毕竟是学医且经常和死尸打交道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呆在王大婶的家里,她就觉得有一种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杨浩却不明白赵文静到底害怕什么?
害怕“红咪娘”?“红咪娘”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何况“红咪娘”早就被消灭了,现实中的威胁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那她又害怕什么呢?虚无飘渺的神仙鬼怪?应该也不至于吧?一个连龙兽都敢驯服的女子会害怕根本就不存在的鬼怪?
杨浩不知道,人性都有脆弱的一面,越是坚强、越是看起来无所畏惧的人其实也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比方说当兵的连死都不怕,却害怕打针;杀猪的杀猪时连眉头都不会皱,却害怕看到人死;和尸体打惯了交道的人不害怕有形的尸体,却害怕无形的、虚无飘渺的东西……
此外绝大多数人都害怕寂寞、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没有人同自己说话、害怕那份说不清楚的冷清和无聊……
因此赵文静其实也有害怕的东西的。而王大婶家里的这种气氛让她着实受不了。
杨浩家里其实也同样冷清、寒碜,但因为呆了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就让人觉得阳气充沛、无形中就让人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尤其是女人,很喜欢这种氛围,因为这种氛围能够给她带来一种安全感和依靠感!
年轻的朋友们,千万不要让你的女人独守空室,再忙也多抽些时间陪陪她们吧,给她们安全感和踏实感,让她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你对她们的爱!这样,你们的幸福也必定能更加长久!
“闺女,睡吧。大娘这儿挺舒服的,嗳呀,你王大伯死后,好久都没人陪我瓜扯瓜扯了。”王大婶在里面招呼赵文静道。
赵文静无奈,只得返身走入了王大婶家里。但她的眼睛却始终依依不舍地投射在杨浩的身上。杨浩忽然间觉得很动容,一度几乎产生了想将赵文静拉回来的念头,但他终于没有那样做,只是静静地呆在王大婶家的禾坪外面,瞅着王大婶的家里。直到王大婶家里的灯光熄灭,他琢磨着王大婶和赵文静都睡下了,这才慢慢地返身离去。
再说赵文静被王大婶安排在了东厢房里。睡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木床上,这床看起来很有些年月了,床沿都磨得油光透亮,一股神秘的木香味也直沁心脾。床单和被子也都干干净净,房间里的摆设也都整整齐齐,拖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甚至能照得出人的影子。这让赵文静的心里稍安了一些,但看着那些古老的家具以及整座房子里的诡秘气氛,仍然让她的心不停地擂着鼓,对杨浩也不断地在心里嗔怪着:“死可司,把人家送到这种鬼地方来!”
王大婶房间里灯已经熄灭了,看样子是睡下了。赵文静也拉熄了电灯,头靠在了枕上。然而她却不敢合上眼睛。在这种地方想让她很快就入睡,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杨浩以为她不知道王长寿老汉的事,但她其实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的。刚才她本想问问王大婶,哪个房间是王老汉生前住过的,但她却终究没有问,而是将疑惑留在了心里。她现在只能揣测王大婶住过的那个房间应该是王老汉生前住过的,毕竟他们是夫妻嘛,当然应该住在一起。
赵文静不知道,这里的老年人有分床睡的习惯:老年人上了年纪,一般都是各睡一室,一来是对性的**的退减,二来也是防止怀孕——因为过去我国不实行计划生育,人到了中老年不想生孩子了,那么便采取分房睡的办法来节育。不象现在有诸多的手段比如说上环、结扎……
赵文静现在睡的这间房,正是当初王长寿老汉睡过的。
当然了,王老汉睡过的被褥啊、床单啊、棉被啊甚至连垫床草,都已经彻底换过了,唯有这张大木床,因为太笨重了,无法搬,便一直留在这里。王大婶也好客,便重新换了铺盖被褥,以备来客居住。
虽然这些东西都换了,但赵文静知道,人死后,人体生物场却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消失的。她在特遣队的日子也不算短,每天都从杨浩、虾皮他们那里学来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对此也是颇有了解的。因此她知道王长寿老汉的人体生物场一定还在这房子里。虽然明知那也是物质,但通俗地说,那其实就是“鬼魂”、“灵魂”和“幽灵”!
但愿自己今天晚上不会看到这些东西……
赵文静躲在被窝里默默地祈祷着。
忽然枕头震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了奇怪的音乐声——是一个老头的声音,低沉而又阴晦。
赵文静忽地一下坐了起来,只觉得心脏“突突”狂跳起来。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后,一把拿开了枕头,摸到了一个小方块盒子——原来是自己的手机!
她的手机刚刚收到了一条新信息——她的手机信息铃声是她最喜欢的一位意大利歌唱家普罗蒂尼的歌声。她急忙将铃声设置为静音,同时暗骂道:“死老头,吓我一跳!”骂过之后,才打开手机,观看起来。
原来是杨浩给她发来的一条信息:“我的手机开着,有事随时觅我,晚安!”
赵文静嘴巴一撇道:“假仁假义,哼!”
虽然嘴巴翘得高,心里却如吃了安定凡,比之先前要踏实多了。她趴在被窝里给杨浩回了一条信息:“讨厌,恨死你了,把我送到这鬼窝窝里来!”
杨浩回问道:“怎么了?”
“我说这里是鬼窝窝!”
“鬼窝窝?不会吧,这世上哪有鬼啊?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点睡吧。”
“明天晚上我坚决不过来了,这房子里怪冷清的,还有点冷,我都蒙着被子睡呢。”
“现在是农历八月,八月秋风凉,盖被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快点睡吧,别给我发信息了,我也累了呢。”
“你想睡了吗?不许睡,陪着我聊天!”
“好,陪着你聊天。你想说什么呢?”
两个人就样互相发着信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杨浩终于强行中断了聊天:“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晚安。”
赵文静也觉得眼皮沉得快有点要粘上了,便回复道:“好吧,晚安。”
当下依旧将手机放在枕头下,拉齐了被子,然后合上眼睛打算睡觉了。然而心里的紧张仍然无法让她很快入睡,只是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离真正睡着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她真正睡去了,那倒也罢了,偏偏她始终迷迷糊糊的,就是不能真正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抓挠板壁的声音(沽溪村地处南方,房子也是南方农村常见的那种木板房子,这种木板房子的地板是木头的,叫楼板,楼板下面是空心的,离地面大概有一尺多高的距离,这样设计的好处在于夏天可以防暑、冬天可以保暖。而房间的地面是木板,涂上一层桐油后显得异常的光洁鲜亮,非常便于打扫卫生;房间的天花板也是木头的,叫“天楼板”,其实和天花板就是一个意思。
此刻赵文静听到的抓挠声就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她同样是吓了一跳。但当她听到一种“吱吱吱”的叫声时,嘴角边现出了微笑,明白这东西不过是老鼠。因此她没有再理会这种声音,而是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了床里。
就在这时,上面忽然“啪嗒”掉下了一个东西,正砸在赵文静盖在胸部的被子上,砸得她的左胸房都隐隐发疼。她本能地睁开眼睛,只见黑暗中有一双小小的贼溜溜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啊!”她一声短促的惊呼,一骨脑坐了起来,拼命地将被子一掀,声音也颤抖得很厉害,“滚……滚开!”
随着她的一掀被子,那东西“吱”的一声掉到了床下,接着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赵文静还是看清了那东西是只小老鼠。骇极的心虽然不再狂跳,但刚才所受的惊吓真的不小。试想你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掉下一只老鼠来砸在你的身上,还用它的贼眼睛盯着你,你会不会也吓出一身冷汗来?
赵文静扯亮了电灯,仔细地打量着房顶。只见天花板上正对着床的上方有一个碗口大的洞,活象一个小天窗。洞口裱糊着一层黄纸,现在那黄纸已经被撞成四、五瓣,。从洞口处耷拉下来,活象开败的莲花。看来老鼠就是从这个破洞里掉下来的。
赵文静歪着脑袋实在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大洞?
她不知道,这是房子的天花板因为年久失修、木头腐朽,几天前恰好就朽出了这么一个破洞。王大婶本来想请个木匠来把这个洞修补一下的,但本村的木匠师傅出外揽活去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因此她便用米汤裱糊了一张黄草纸在破洞口,以作权宜之计。
这样的黄草纸又怎么能够防得住老鼠呢?
赵文静叹了一口气,将枕头换到了另一头,以图避开那个破洞。她现在不敢再关灯了,只是任电灯亮着,她的眼睛也大睁着,提防着从那破洞里再掉下什么东西来。
过了一会儿,赵文静打了一个哈欠,又渐渐进入了梦乡。但就在这时,一阵“嗯嗯呀呀”的声音忽然又传入了她的耳中。这声音干涩嘶哑、低沉阴森,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怨咒。
赵文静刚刚有些放松的神经又变得紧绷了起来,身上的汗毛也再次一根根竖起……
平定了一下心绪后,她才发觉这声音是似乎是个老女人的哭声。她心里奇怪道:“难道是王大婶在哭?这么晚了她哭什么呢?对了,她一定是在想她的丈夫了,我要不要去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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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虚惊
第三章虚惊
平定了一下心绪后。。她才发觉这声音是似乎是个老女人的哭声。她心里奇怪道:“难道是王大婶在哭?这么晚了她哭什么呢?对了,她一定是在想她的丈夫了,我要不要去劝劝她?”
赵文静胡思乱想着,只觉得那哭声时断时续,甚是凄凉。她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穿好衣服下了床,打开了房门,打算去劝劝王大婶。
她住的东厢房和王大婶住的西厢房之间隔着一个堂屋,必须要穿过堂屋才能到达西厢房。堂屋里没有灯,王大婶住的西厢房也没有灯。她穿过黑暗的堂屋,走到王大婶的房门前,轻轻敲门道:“大婶、大婶。”
房间里没有人应声。赵文静想:“算了,还是不要打扰王大婶休息了。”当下欲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但就在这时,她发现那哭声竟然是从屋后面传来的!
这一下她有点大惑不解了,王大婶难道不在房内竟然在屋外?半夜三更的她在屋外哭什么?赵文静踌躇再三,好奇心驱使着她还是打算去看一看。她借着自己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找到了堂屋的后门,然后将横亘在门上的木门栓打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堂屋的后面紧靠着岩坎,只有一条狭窄的走廊可供行走。走廊上方是盖着瓦片的屋檐,走廊外面则是一条浅浅的排水沟。她顺着走廊往西厢房方向走了七、八米。那哭声也越来越近。但等她快要走到哭声跟前时,哭声却停止了。
她没有带着手电,只能凭借着良好的目力睁大了双眼往黑暗中看。然而她却看不到王大婶在哪里。她只得轻轻地叫唤道:“王大婶、王大婶……”
没叫得两声,忽然耳旁传来一声“咯”的尖叫,接着一个东西扔在了她的脚上,那东西“噼噼啪啪”地拍打着地面,还有一个什么东西钩住了她的脚踝。她一下子联想到了传说中的“鬼扯脚”,精神顿时崩溃,整个人往后一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当赵文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杨浩关切的眼神以及窗外灿烂的阳光。
赵文静迷茫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外面怎么这么大的亮?”
杨浩叹了一口气道:“你从昨天晚上十一点钟到现在已经躺了十七八个小时了。”
“啊?怎么会躺了这么久?”
“你昏过去了。”
“我昏过去了?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跑到外面去做什么?你昏过去了倒没什么,我可被你吓得不轻!”
“是吗?我好象记得我听到王大婶在哭,于是我就想去看看她,劝她别哭坏了身体。没想到我却碰见了‘鬼扯脚’……”
“什么‘鬼扯脚’?你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给我听。”
“当时是这样……”赵文静便把昨天晚上她听到的和看到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情况就是这样。对了,你是怎么来的?”
“你呀,真是喜欢自惊自吓!还‘鬼扯脚’!告诉你,那是王大婶在哭她的老伴。”
“那,在她屋外的又是什么东西?”
“告诉你,乡下的老年人都有点信迷信,王大婶也不例外。昨天晚上她又想起了惨死的王长寿老汉,因心中悲痛,引起了头风之症。乡里人不知道找医生弄药,却想些土办法来治疗。王大婶的治疗方法就是杀一只鸡,祭拜一下。当你赶到屋后的时候。王大婶刚好在那里杀鸡,你听到的那‘咯’的一声叫便是鸡被杀时发出的叫声,王大婶因为一直是低着头,再加上又老眼昏花,既没有听到你的叫唤,也没有看到你的到来。她杀了鸡之后,便将鸡扔到了你面前的地上,你听到的‘噼噼啪啪’声便是鸡翅膀拍打地面的声音。钩住你的裤腿的便是鸡的爪子。可怜你竟然被吓昏了过去。你突兀倒在王大婶面前,把王大婶也吓得不轻。还算王大婶嗓门大,一阵歇斯底里的呼叫,把住在附近的几位乡邻叫了起来,最后他们来敲我的门,我才知道你出事了。你呀,唉……”
赵文静嘴巴一撇道:“这王大婶也真是的,哭就哭嘛,又还装神弄鬼,半夜三更起来杀鸡,是个人都会被她吓出病来。”
“别说王大婶了,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跑出来,还突然倒在人家面前。人家也被你吓得不轻呢,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杨浩嗤道。
“啊?这样啊?那我去看看她。”赵文静说着便要下床。
杨浩的手臂压住了她:“好了,别瞎操心了,我已经到看过她了,她现在也没有事了。”
“今天晚上打死我也不去她家了,太可怕了。”
“好,就依你。”